「將軍,您這一回出戰不知何月何日方能回臣妾身邊。」她仰起身在他耳邊呢喃。
「織雲,你大可放心,我屈不敗此名何來,哪一回戰役不是凱旋而歸?再說這一役不過是小小的征蠻,你毋須擔心。」他祈望在她身上獲得狂野的激情。
無可否認,她是愛他的,在頭巾掀開的那一剎那,她已將整顆心完完全全地托付予他。
他們這一門親事是皇上御賜的婚禮,而她也是當今宰相之女。早在賜婚之前,她的美麗已傳遍京城,不少王孫公子爭相上門求親,但都被宰相回絕了,因為宰相一向欣賞屈顯宗。屈顯宗即屈不敗,領軍作戰屢建大功,故宰相上書皇上,請皇上下御旨賜婚,方平息一些登徒子的覬覦。
不過,好景不常——「夫人!不好了,將軍敗北!」家丁由外匆匆趕入報訊。
這麼一句惡耗,頓時使整個將軍府陷入緊張慌亂中。
「怎麼會?怎麼會?」她不敢相信,他出門前還自信滿滿,竟——「消息正確?」冷靜的管事立即反應。
「沒錯,千真萬確!」送信的信差十分肯定。
「不可能的,不敗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這只不過是個小戰役,不礙事的。」她跌坐在椅上。
「將軍人呢?」
「已亡!」信差又答。
「不會的!不會是真的!」她現在又懷有身孕,再經此打擊人也有些不堪負荷了。
「夫人節哀!」傭人們紛紛下跪。
「許總管,再查清楚點。」葉總管本屬意將自己的女兒獻給屈將軍,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破壞了他的好事,故他趁這一回擺對方一道。
得知將軍將繼續領軍朝北討伐,是以先派人送假信,告知將軍府將軍已戰敗身亡的消息,再於數月後,也就是他送走夫人並設計夫人名節受辱時,方調將軍速速回府,以至於釀成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因果血債。
一連三天,織雲滴水未進,人也如脫了水似的瘦一大圈。
「夫人,您身體不能不顧呀!」侍女們紛紛進言相勸。
「沒了他,我也不想獨活。」
「夫人,身子骨重要;再說,您又有將軍的骨肉,不想自己也得替孩子想想。」
侍女們的關切令她重燃生機。
「對呀!我還有他的孩子。」不過這事只有她身邊的侍女知道。
此時葉總管也乘機進言將她送出將軍府,只因她在將軍府實在深得人心,對於他的計劃是一大阻礙。
「夫人,依小人看,您身子骨弱,不如先到小人鄉下的別院住一陣子,養壯了身再回這,以免觸景傷情。」他一副完全為她著想的姿態。
「葉總管,你待我真是好。」織雲由衷感謝他,殊不知已走入他的陷阱。
「這是小人應該做的。」他的假意卑微令侍女們反感。「夫人,擇期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動身。」
「太急了點。」
「不急,反正不遠,一些隨行衣物再慢慢送去。」
「也好。」她鎮日待在房內睹物思人,心想早點離開也好,過些日子再回來,說不定就不會這麼傷心難過。
就這樣,她和侍女一行十人至葉總管鄉下別館。初初幾日還無什麼不同,不過到了第六天,侍女竟一個個失蹤——莫名其妙地失蹤。
「甜兒,怎麼繡兒、文兒、青兒全不見蹤影?」她也發現不對勁,若說出門也該通報或者知會的,怎麼會莫名不見人影了?
起初還不覺得怎樣,但是侍女一個一個失蹤,最後只剩三人,她也按捺不住了。
「思兒,你趕緊上將軍府叫人過來。」她已有五個月身孕,豈能受這種驚嚇?
不過,思兒也是一去不回。
她想在這荒郊野外到哪找來頂轎,她又走不了遠路,因此想再冒一次險——「英兒,你走官道報官去。記住,別走小徑。」她想官道不時有人走動,不至於危險。
「珠兒,就剩咱們主僕兩人,我們凡事得小心點。」
葉總管已切斷她和將軍的連繫,他的下一步就是慫恿一些游手好閒的小嘍□
NFDC4□去調戲她們。
「是這沒錯?」
「對!他說這有美女。」
「那咱們進去。」
五、六名登徒子結黨往別館闖去。
「開門,給大爺開門。」
他們在外吆喝著,她倆正在房內做針箭,她們何時聽過這等陣仗,一聽有男子在外大呼小叫,可嚇破了膽。
「奇怪,沒人嗎?」
「撞門進去。」
「對,撞門!」
門外的-嘩聲令她倆恐懼極了。
「夫人快躲到床下,快。」她倆急急躲入床下。
不一會門被撞開了,一行五、六人,一間間搜房,正當搜不到人時——「你們看這茶是溫的。」
「沒錯,人一定在這,再仔細找找。」
織雲嚇得手腳發抖,只聽一陣翻箱倒篋——「你們看,是珍寶耶!」
「我看看,哇!是一隻髮簪,真是漂亮別緻,可能滿值錢的。」
她一聽立刻明白,那一定是屈不敗送她的髮簪;她想出去把它要回來,但珠兒攔住她猛搖頭。直等到外頭全無聲響,她們才出來。
「珠兒,那只簪不能被他們拿走,那是不敗給我的。」她心慌了,連最後一個他留下的紀念品也沒有了。
「夫人,命重要還是簪重要?」
珠兒一番話令她難以駁斥。
「珠兒,這一連串發生的事似乎暗藏陰謀。」
「怎麼說呢?」
「先是出將軍府,再來是侍女一一失蹤,接者又有一群無聊男子來騷擾,未免太——」
「是啊!夫人,會不會是我們中了計?」
「中什麼計?」
「可是您又沒得罪人。」
「這其中必有緣故,咱們先出了這再說。」
兩人收拾細軟趁夜出了別館。秋夜風高,主僕兩人沿著官道走。
「今夜夜月有點像天狗吞月。」她抬頭看見雲飄得十分急,連月色也遮住許多。
「夫人,這是大忌。」
「咱們先出了官道再說。」她心裡也害怕,傳說天狗吞月對在外遊蕩的生人不利。
兩人加緊腳步,突然見一民宅,還點上燈火,兩人心喜快步行去。
珠兒先敲門——「有人在嗎?」
半晌才來了個白髮皤皤的老人。
「請問——」
「老人家,我與我家夫人行經過此,今夜又是天狗吞月,望您老人家大發慈悲,讓我主僕倆入內,我家夫人已有六個月的身孕。」她怕他誤認她們是宵小,又加強夫人已懷孕以安人心。
果然他開了一小小的門縫,探了一下確定後才開啟了木門。
「這位夫人,您已有這麼多月的身孕,為何還在外行走呢?」
「不瞞您老人家,我家夫人乃堂堂鎮蠻大將軍屈不敗之妻,因將軍不幸在戰役中敗北身亡,我偕夫人散心至此——」
他愈聽愈不對勁,皇榜明明才剛下——「等一會,你說她是鎮蠻大將軍屈不敗屈將軍之夫人,可是據我所聞,屈將軍在此次戰役可是旗開得勝,且已班師回朝受封為護國大將軍,皇榜也已貼出,哪來他敗北身亡的訛傳?」老人家懷疑起她們的身份。
「怎麼會呢?他既受封怎麼會不來接我們主僕二人?」她不置信地咀嚼這些話。
「是啊!夫人,將軍不可能將您忘了的。」珠兒也無法相信,將軍對夫人的感情是府中人盡皆知的。
「我不管你們是不是將軍夫人或者什麼冒充之人,今日看在這位夫人已有身孕,我也就不趕你們走,不過次早你們得速速出門。」他還口中唸唸有辭。「看你這麼有氣質,不知竟也貪慕榮華、往臉上貼金,還膽敢冒充將軍夫人。」
待老人家進入內室——「珠兒,不敗不會棄下我的。」
「當然,趕明早咱們回府去,看看葉總管怎麼說。」她攙扶著織雲。
她心喜的是他並未陣亡,悲哀的是他怎麼沒有過問她的事呢?反正不管了,明天雇頂轎,早早回府,好能見著他一面,今夜她又能好好做個香甜美夢——一家團聚的好夢。
未料事實卻非如此,充滿期待的明天竟是她酷刑的開始——一早,她還是向老人家拜別,並由珠兒雇頂轎子送她回將軍府。
一入京城,府外大梁張燈結綵,好似辦著喜事,主僕兩人面面相覷。珠兒叩了大環,一名陌生家丁前來開門。
「這位姑娘有事?」家丁一看是名姿色尚稱不錯的女子來叩門,於是和顏有禮地問珠兒。
「小哥,您何時來的?」
「姑娘您找誰呀!」
「我是將軍夫人的侍女珠兒,將軍夫人已到,還不去通報一聲,怠慢了可是吃不完兜著走。」她想就算換了下人,也該知道將軍夫人的。
「夫人?這位姑娘你愛說笑,我們家夫人尚未過門呢!」家丁嗤笑她一番。
「若是想冒充也得摸清自己的斤兩。」啪——一聲欲關門之際,珠兒趕緊補一句——「她乃堂堂相府之女,有誰敢說她不是?」她可急了,怎麼才短短六個月會有那麼多的改變。
「你說的是相府那個夫人?」
「對,是她!」
見他終於認著了,珠兒歡喜不已。
「那——你們等一會。」家丁關上門打算去找葉總管,不料他這麼一慌,竟先撞上許總管許侯威。
「小四,你慌什麼?」
「沒——沒什麼!」他深怕許總管查問,急著想脫身,葉總管的女兒即將入門,若出差池,他可人頭不保。
「還說沒有!不老實說,小心打斷你的狗腿!」
那家丁衡量了一下,現在葉小姐佔上風,將來也是靠她吃飯,得罪不得的。
「是外頭來了兩個乞女硬上門討喜,要小人打賞。」
「是嗎?」許侯威心想,既然是來討喜給她們幾文錢打發即可,何必問將軍。
「來,這有三文錢,打賞要她們走。」
他出自一片善心,可是小四可不安好心,還是繞道通知葉福清。
「葉總管,那前任夫人找上門來了。」
「什麼?她出了別館!」他突然大拍桌面。
「這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小四嚇得腿軟。
「不關你的事!小四!叫幾個家丁打發她們走,告訴她們現在將軍府辦喜事,無閒暇時間招待客人,快去!」他可傷透腦筋,眼看大喜之日已近,絕不可以讓她壞了大事。他得再想法子——也許是上天存心亡她,又爆出一事——「將軍,您瞧瞧,這不是您送給夫人的珍珠髮簪嗎?」葉總管要那六將取得的髮簪送入當鋪,接著他又高價贖出,乘機在將軍面前妖言惑眾。
「將軍,根據當鋪老闆的說辭,這只簪是一名相貌與夫人極為相似的女子在東街和那些街頭痞子相好時所贈的情物。」他在旁加油添醋地陳述。
早在葉福清報上織雲不耐寂寞與人私逃的消息時,他已勃然大怒,在沙場上藉機發洩在賊兵身上。他不敢相信懷中溫柔可人的織雲會背叛他,在他為國征戰時與男人私奔。
他手握珍珠髮簪,針剌手心是如此地椎人心痛。
「將軍,這事該——」
「住口!傳令下去,緝拿她入府受審!我倒要問問她,我待她不薄,她為何如此回報我?」他為了她與人私逃一事,已接連數夜無法安枕入眠。
這一聲令下,她成了人人極欲尋找的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