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馨玉入夜便出門,天未亮才回來,這事全看在邵母眼中。女伶人芙蓉已進府衙多日,而邵馨玉仍沒機會見見她。邵母心知兒子仍氣她擅作主張一事,故也不敢太過造次;見時候已到,她才在奉早茶時叫他前來問話:「□兒,別忙著走呀!」
邵馨玉總來去匆匆,不與她起正面衝突;而今日邵母叫住他,他也不敢說「不」。
「娘,有事嗎?」
他那口氣略嫌冷淡;不過還好,不至於無理,邵母便對他提了:「麗官也將臨盆,而娘又缺個能放得下心的左右手,所以呢——」
「曹大嬸呢?」
「她不同,她有點年紀了,要幫我打理,也不夠清楚的。依我看,芙蓉那孩子挺合適的。」邵母有意無意地又轉到那女伶人身上。
邵馨玉也知母親用心,只不過他早和下堂妻暗通款曲,偷來暗去的。若叫他順從母親再迎新人進門,他可做不到。舊人總是好,至少習慣了嘛!
「娘,那芙蓉姑娘是好,不過呢?若當您老人家的女兒不差。要不,您老若喜歡她,何不收她為乾女兒更好?」
周氏氣白了臉!
邵馨玉也知道,她已千金無數,哪肯再多收一位千金!
「你總這麼敷衍打發我!」周氏氣沖沖的。
邵馨玉趕忙說:「娘,我與無痕才剛剛離緣,您又叫我再即刻娶妻,這不氣壞了霍易學嗎?萬一他又學薛親家上知府府衙告我們一狀,您這偽文休書可是犯法的。倘若霍易學堅持要告的話,□兒也是非得接下來:這麼一來,兒子審母親,若傳了出去,豈不壞了我們邵家聲嗎?」邵馨玉拿這一條沒規定,也沒法可循的條例壓著邵老夫人這什麼也不懂、只怕惹是生非的老太婆,她自然不退縮也不行了。「有這麼嚴重呀?」
「當然!霍易學倘若堅持要告,□兒也不能不辦。」
經他這麼左嚇右唬得一愣一愣地信以為真,絕口不再提那女伶人一事。
※ ※ ※
眼見霍無痕與霍父決定要那書生真辦喜事、假娶親的日子逼近,邵馨玉只好再央小青、小玉,要她們來個偷天換日之計,將霍無痕調包;而他亦央幾位武館師兄弟來幫忙演一出搶婚記。
良辰吉日,霍家出了花轎,果真是蓋花轎,四邊圍上綃帳,而霍無痕倚坐在轎仙,若隱若現。八人抬轎,風風光光,好不熱鬧!
家婢來報:「老夫人,門外好熱鬧,咱們出去瞧瞧。」
周氏才剛用過膳,坐在瓜籐底下納涼中。家婢數人匆匆跑來,要她老人家也出去瞧瞧熱鬧:其實這當然也是知府大人特意叫家婢在今日辰時,一定得想辦法誘老夫人出門。
周氏對熱鬧可沒多大興致,不過曹大嬸可不,她愛極了看熱鬧!而曹大嬸又是邵老夫人眼前紅人,她一句話可比十個家婢來更具效力,於是她兩三句便說服了老夫人移動尊體,一干人數十名,來到了府衙外。
街邊全是圍觀人群,周氏並不知他們在議論紛紛什麼;一會兒,八童鼓吹已來到她們面前,而花轎仍在後頭,可見氣派之大。
老夫人問:「誰家閨女出閣?又上誰家去呀?」
家婢答言:「我問問路人去。」還沒問清,花轎已往這來了。
邵老夫人什麼不好,就眼力不遜。納帳內那人不正是她偽立休書而休掉的霍家千金霍無痕嗎?怎麼這會又要改嫁了?那她也不用怕芙蓉那孩子進門之事了。只是……她這麼無意中一瞥,哎呀呀!怎麼霍家那千金肚子圓滾滾的?好似……邵老夫人也顧不得什麼,衝到花轎前直喊:「停轎!停轎……」
經她老太婆一攔,轎夫才停下腳步,一員護送大漢問道:「這位夫人,您有事嗎?」
邵老夫人無禮拉開紗帳,仔細盯著霍無痕問:「你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手指向霍無痕的肚皮。
霍無痕錯愕著……怎麼她已卸任的婆婆還演出這場出乎劇情需要的攔轎記來了?
霍無痕只是老實回答:「我有身孕了。」
邵老夫人壓根想也沒想地便發號施令:「轎不准抬走!要走也得往我府內走!」
全場人士莫不議論紛紛邵老夫人的奇怪舉動……別人家的新娘子,豈有抬到她家的道理?
護送壯漢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即使想走,邵老夫人也不讓路;若再不走,眼見進房吉時即將到來,這會他們好為難哦!
※ ※ ※
邵馨玉與一班師兄弟在城外等了許久,仍未見送親隊伍出城,頓時急壞了!
「師弟,你去瞧瞧,到底怎麼一回事?怎麼送親隊伍這麼遲了還沒來?」在邵馨玉這位曾經同門的師兄命令下,展毓快馬進城;一見,原來是因這事耽擱了,立即又快馬出城稟報。
「師兄,我們不必再攔親了。」
邵馨玉的師兄漢威往師弟腦袋瓜一敲:「說得凌亂,教人怎聽得懂?」
展毓師弟挨了一記悶拳,苦哈哈地表示:「是這樣的!花轎一行人走到府衙門口,那邵老夫人,也是師兄娘親,擋在花轎前不容人過。說什麼花轎若要走,也得抬進府衙中,反正硬是不放人就是了!」
經師弟這麼一解說,邵馨玉才知自己又白忙了。他以為此舉只能激刺激娘親,哪知她卻反應激動地出了此招。
邵馨玉想也不想,棄大隊人馬於城外,自個進城去。原本他是打算來一個換轎記,殊不知轎也不用換了,只因她娘早將新娘子迎回邵家門。
他快馬匆匆而來,果見府衙大門人潮洶湧,擠滿了圍觀人群。花轎擺在大門正中央,不光霍無痕嚇出一身冷汗,連抬轎的轎夫也不知如何是好,邵馨玉突破重圍進入——「娘,您這是做什麼?」
周氏一見兒子回來了,還開心多了個有力助手到來,直拉他往轎前道:「兒呀!
您瞧瞧,你媳婦兒挺了咱們邵家骨肉還想他嫁,這是什麼道理嘛?」邵母一句話,便推掉昔日強硬的休妻論。
霍無痕對他投以無奈求救的眼神……邵馨玉為了這件事已經在城外另置金屋準備要藏嬌;這下可好了,經邵母一鬧,本來還想當起姦夫淫婦的他們,也甭偷偷摸摸,還可光明正大、雙雙對對地出入,枉費他還想嘗嘗妾不如偷的滋味呢!
邵馨玉將母親拉至一邊:「娘,您休書已送——」
「我又沒送,誰說我送了?」邵母怎麼也不肯讓她走,不是因為她的緣故,而是邵家骨肉絕不能流落在外。
邵馨玉又問:「您不是差萬喜送去了嗎?」
邵母即刻反駁:「是萬喜送的,又不是我送的。反正今兒個,我不准無痕走就是了!」邵母死賴在轎前不放行。
約半刻,霍易學匆匆趕來了;因為家丁來報邵老夫人攔轎一事,故霍父也知計謀成功,終於讓他扳倒了那死老太婆。他在來時路上還一直開心不已,嘿嘿……我終於勝一籌了吧!
霍父一到,手指著邵老夫人斥道:「喂!你這是幹什麼?你耽誤了我家無痕進門吉時了!」
周氏一見霍家老傢伙來了,她可如找著了正主兒似的走向他道:「我說親家呀——」
「誰又是你親家?」霍父這下可威風起來了!一句尖酸硬頂了回去。周氏立即打哈哈,和善得很:「我說您老也別這麼大火氣,不過發生了點小小的誤會,您就氣得吹鬍子瞪大眼。所謂宰相肚裡能撐船,您老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這婦道人家過不去嘛!」
她這麼一番指桑罵槐,霍父也老大不客氣地回她:「那當初又是誰說我那閨兒不乾淨,你們家大門風,是納不得她這卑賤骨頭的呀!」
周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邵馨玉得知母親也曾以言語傷害過霍無痕,所以他暫不幫她腔。
周氏不忍見邵家種流落別人門下,喚別人爹爹、喚他人奶奶的。故她怎麼蒙羞,也全認了!
「親家,我是老來糊塗,聽信婢奴亂嚼舌根。要不,我馬上遣了她?」周氏將矛頭指向曹大嬸;曹大嬸這會又慌、又怕,直喊不是她的錯,狀似可憐。
霍父見周氏低聲下氣了,也就衝著一句大人有大量,姑且原諒了她,不過他可開出了刻薄條件,要邵家答應了,他才肯將霍無痕送還給邵家。
「不,不用了。這大嬸……我見她也老老實實的,你也用不著遣她走,只不過呢……」
「只不過什麼?親家,您儘管開口說!」周氏可希翼她再進門、連帶他的肚中的金孫也早早入邵家,好讓她安心。縱使有什麼萬難條件,她也都得答應下來。
霍父冷笑,撫著發道:「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易。第一,要當今聖上賜婚;
第二,黃金千兩;到於第三嘛……」
光聽前頭就夠嚇人,也甭提第三了。不過,邵母為了自己一句「什麼都答應」
的允諾,明明扛不了,還硬撐著:「第三是什麼?」
「不難!聽仔細了,前六、後六,抬禮十二,十二人大轎,還得繞完整個姑蘇城。」
邵母面露難色……前面六人引路,抬禮十二人,再加上十二人抬花轎,後又必須有六人護轎,這可是上禮呀!若非王親之輩,是沒人行這一隆重大禮的!這霍老頭給她什麼難題呀!
他們兩人在轎前討價還價,兼併殺價,才得出了共識,但霍父亦堅持:「不二價!」沒有商討餘地。
邵母為了孫子,只好咬緊牙根道:「好吧!給點時間,我全依了」
霍父才不信姑蘇城這麼大,她要轎夫抬著霍無痕滿街跑,若不花上一整日光景才怪!
霍父令轎先行回霍家,至於戴秀才家,他叫人送幾錠金子去打發打發也就算了。
邵馨玉一見轎子返回霍家,也即刻上馬出城通知武館兄弟,取消這一切活動。
幾位師兄弟忙問,究竟出了什麼事?又如何解決?
邵馨玉一邊解釋,並請大伙上酒樓飲酒當賠罪,同時也謝謝他們。
※ ※ ※
待邵馨玉回府,邵母正絞盡腦汁、花費心神去籌這一切。皇恩易請,黃金易得,轎夫易尋,只差這游大街似乎耗時多了。若要吉時出,又要吉時入門,這似乎太難了點!
周氏一見邵馨玉回來,便拉著他不放,要他即刻上京求皇上賜婚下旨。「□兒,娘知你和那皇上情如兄弟,這事他肯定不會不幫你的吧!」
邵馨玉真不知娘親在搞什麼,好端端的休掉了霍無痕,現在又為了迎她入門而接受了丈人三大難題請求。此去京城,也有千里路程;即使去了,若皇上玩心一起,又留他個十天半個月,說不定霍無痕早成了他人婦也說不定。若要差人去怕辦得不妥,又怕沒門路見到聖上就折返。他不得不怨怪母親捅出這麼大紕漏,害他們好事多磨!
周氏見他也不吭聲,便問:「怎麼了?你不肯了?」
「娘,此去京城,非要三、五日才能返家。要不,咱們放棄算了!」反正有名分、無名分,他們也都能在一塊,他才不在乎娶不娶之事。
周氏獨獨對此事熱中不減:「不!說話算數。我已在眾人面前對姓霍的允諾,不得再反悔!」邵母這次是來真的。
邵馨玉在邵母進般逼迫下,不得不動身;不過他在即將出門前接到一封快函,函中說到,皇上即將在近日抵達姑蘇會老友。因此,這一趟京城之途,他也就節省下來了。
※ ※ ※
邵母見他仍遲遲不動身,還當他是不把這事當一回事,心如熱鍋中緊螞蟻般的急呀!
「□兒,你的包袱全打理好了,你也該上路了。」周氏見他仍未走,便上馬廄叫馬伕替他備馬。「□兒,馬已備鞍,你該起程了。」
一連數日,他仍無動無靜,周氏竟在他面前放聲痛哭不已……「我……命苦呀!老頭死得早,又加上出了個逆子,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老夫人一哇哇大哭,邵馨玉倒亂了分寸,他忙跪地對邵母致歉:「娘,孩兒不孝!」
邵母止住淚水:「只要你即刻上京面聖,請求聖上下旨賜婚,娘就不哭,也不氣了。」又來了!
她又想交換條件。
邵馨玉這才對母親說了:「娘,您急什麼——」
「我豈能不急?你也不幫幫我,天天只顧窩在書房!要不便是亥時出、卯時入,也不知在忙什麼?」
邵馨玉嚇了一大跳!原來自己夜夜出府之事,連娘也全知道了。不過,這也沒什麼好瞞的。
「娘□兒是出去辦正事,而非——」
「別狡辯了!若說辦正事,那這件大事也該先辦了才對,哪有不聞不問的道理?」
邵馨玉沒法子,只好實話實說了:「娘,這事您可別大聲張揚,更不可小聲地傳出話來,否則你我都得人頭落地的!」
什麼事這麼嚴重?周氏向他保證:「好,我不說,你說了吧!」
邵馨玉這才關上堂門,偷偷地對母親附耳道:「娘,皇上今兒個會來到姑蘇,並住進咱們家,這事記得千萬別讓下人知道了!
您只要當他是個貴人來到,其餘的就別多問,知道嗎?」
哦!原來是皇上要來,難怪□兒才得以四平八穩地穩坐書房納涼。
「皇上要來,那們不就不必等那聖旨下來,便可先迎娶霍家千金回門?」
「不!急不得!那繞城之事,娘您可都辦妥當了?」
說到此事,周氏才想起還沒個著落。瞧她只顧擔心聖上來不及下旨賜婚,全然忘了還有另一難巨任務未著落。
※ ※ ※
邵馨玉找了武館師父——柯揚飛。
「師父,馨玉想借師兄弟三十六人。」
柯揚飛望著愛徒問:「為何要借這麼多人?」
邵馨玉一五一十地將霍父的要求重述一遍,柯揚飛手撫白鬚道:「這事並不難,為師的教你一計……」
在柯師父的一番策劃下,邵馨玉露出滿意至極的笑容。
差人擇了日,也合了八字,並先下聘送全婚書,便於良辰吉時熱熱鬧鬧地迎娶霍無痕了。
霍無痕沒過問他怎麼去辦這些事,因為她相信,是聰明的,他總有法子去完成任何艱巨之任務。
照霍父所言,邵家送來黃金千兩,並附帛錦十疋、紅綾繡布百疋。十二人抬大轎,全是武館精挑壯漢;六人引路,十二人抬箱,後又有六人護隊,風風光光地由東大街將霍無痕迎出東大街將霍無痕迎出霍家,照原路再送她上邵府。轎行至府衙門前,一張偌大的地圖鋪地,轎行地圖一圈,才短短幾刻鐘,便將霍無痕迎入門。
霍易學在霍府內洋洋得意,他非得要邵老太婆扁了嘴、皺了臉才甘心!
不一會兒,霍府僕傭回來了,不是報喜,反報憂:「老爺,小姐入了邵家門了。」
霍父驚訝得跳起來道:「怎麼可能?他們沒照條件走嗎?」
僕傭答道:「有哇!他們全城都走遍了。」
霍易學怎麼也不相信,他們竟能有這麼大的本事!才不過離開不到一個時辰,便進了邵家門。不對!他要去瞧瞧,他才不信他們會變什麼法術哩!
霍易學乘轎,立即趕往府衙。
那圖未收,他人一下轎,仍不知自己站在圖中央。
邵府這回是用了心,大大的喜字高高掛,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喜氣洋洋地比前次的喜事更為鄭重。
霍父招來門僮:「嘿!你來。」
門僮只不過才十三、四歲小伙子,傻不愣登的,還不知門外這位大爺找誰。只見他不指別人,只指著自己。
霍易學招了他來:「你叫什麼名字?」
「小祥。」
「好,小祥,我問你,你們家老夫人呢?」
小祥實話實說,絲毫不防人:「老夫人在裡頭招呼客人。您老打哪來?又怎麼稱呼?」
小祥這小伙子倒懂禮,霍易學也不想拿人亂出氣,只告訴他:「你下去叫你們老夫人來這見我。」
「這位老爺,您怎麼稱呼呀?」
「說是無痕她爹。」
小祥倒是知道新夫人名字,這老爺說他是霍無痕的爹,那不就是親家了?小祥也不耽擱地立即下去通報。
周氏終於得了媳婦肚中的孩子,她那張笑臉即使是知歪了也值得!
小祥一進門,將霍員外要他稟告之事全說了。
邵老夫人差幾位婢女陪她出去,一到大門口,見霍親家就站在地圖上,那神色不定得很。
周氏一出來便問他:「親家怎麼來了也不進來坐坐呢?」
霍易學口氣臭臭地問:「你們沒照規矩走,所以我來要回無痕!」
周氏既不氣,也不火大地反問:「我們又哪不照規矩走了?要聖旨下令賜婚也有了,要黃金千兩也備足了,要六前、六後、抬禮十二、轎夫十二也全照辦了。」
「繞城一周呢?」霍易學不滿地指責。這會可沒話說了吧?
周氏神閒氣定地道:「也做啦!你不知道嗎?」
「做?在哪?怎麼我的人沒見著?再說,才短短一個時辰,再怎麼快也不可能走遍全城,你們明明是在瞎胡我嘛!」霍易學作勢欲衝入找人。
周氏擋著他:「若是作客,你大可請進;若是前來滋事,那就請回吧!」
情況一度緊張著,霍父揚言:「若不給我個合理解釋,我就在這守門,不讓賓客進入!」
周氏見情況不對,便吩咐下去:「叫人開了中二門。」
「是!老夫人。」這府衙內有五門,這門不開,開別門,反正門多得很,她也有時間陪他在這瞎耗。
在她轉頭欲走之際,霍易學張口罵人了:「你這死老太婆!竟無信於我!我要在這叫囂謾罵,我看你也不見得會好過到哪!」他這麼一張揚,立即圍來了不少群眾。
群眾一圍,老夫人見苗頭不對,反身便進了門內。
不一會兒,換邵馨玉身穿大紅蟒袍、紅倌帽出現在大門處——「岳父大人!」
「甭叫了!」
邵馨玉經他這麼嘶吼,也不生氣,反倒有禮地問道:「岳父,您究竟氣什麼?說給愚婿聽聽嘛!」
霍易學見邵馨玉倒也恭恭敬敬地尊稱他一句「岳父」,才不再大著嗓門:「老夫人承諾過繞城一事——」
「有哇!都照做了。」
「在一個時辰內?」
「沒錯。」
他應得頭頭是道,可是霍易學才不信:「那賢婿,老丈人問你,你實實在在地回答我。」
「愚婿會的,岳父大人您請問。」
霍易學諒他也不敢欺瞞:「那你倒給我說說,你們是怎麼繞完整個姑蘇城的?」
邵馨玉指指地上——他所站之處道:「岳父,您現在人就站在徐家磨坊上。」
霍易大怒:「這是城中,我怎麼是在徐家磨坊?一派胡言!連你也想蒙我?」
「岳父,您往地上瞧瞧,您人不正站在徐家磨坊上嗎?」
霍易學低下頭一瞧,地上鋪了張地圖;而他所站之處,則寫著徐家磨坊」四個字,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計是誰想出來的?」
「四海武館館主柯揚飛。」
「這老傢伙不但武功高強,連腦子也這麼好,竟想出這計來。我——霍易學甘拜下風、佩服至極!那賢婿,老丈人是否可以進去喝杯喜酒?」
「當然!岳父大人,您請!」兩人談笑風生地進入大堂。
邵老夫人錯愕著一張臉……怎麼這姓霍的老頭前後判若兩人似的?
同日,邵老夫人之二媳薛麗官產下一女,邵老夫人笑連連地表示——雙喜臨門呀!
而霍無痕他們也在皇上皇旨親證婚誓下,完成了二度終身大喜。
※ ※ ※
睿宗來到邵家,受了上賓招待,偶爾還有邵馨玉陪他秉燭對奕,龍心大悅得很呢!
霍無痕不知這名年輕人是何方神聖,怎麼邵馨玉及婆婆對他都是恭恭敬敬的?
一日——「相公,你又要出門了?」
邵馨玉看了霍無痕一眼回道:「好朋友來了,只好犧牲一下我們夫妻的時間了。」
霍無痕並未責怪他,只是……他們兩人為何這麼親密?而且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你去吧!我又沒怪你!」
霍無痕眼前是說不怪、不怪的,可私底下卻吃味得很。她懷了身孕,大腹便便的;而身為相公的他,不但不陪著她,反倒是日經繼夜地陪著那英俊小伙子。霍無痕不自覺地自我檢討,自己是否喪失了吸引力?
小青、小玉打她回邵府,她們也跟了過來。霍無痕有苦也全對他們兩人傾吐,喪失吸引力的疑點她已不知問了她們多少遍了?
「要不,小姐,我去打聽打聽,那年輕人是什麼來歷?」
「也好,由你去瞧瞧。」
小青一關上門,便往那公子廂房而去——他居住在北邊房,蒼木參天,一片綠油油草地;鵝卵大石鋪平石徑,迴廊貫穿庭中,連進五座石雕拱門,才得以進下正院。
小青才進入第一座拱門,便見衙中官差守住出入口。小青聰明伶俐,一見行不通,即刻掉頭走人,並回報小姐:「小姐,那人真的可疑呢!」
「怎麼了?小青,你快說呀!」小玉這個太監反比皇帝更急!霍無痕連開口機會也沒,旁邊小婢興致倒比她更高。
小青將所見的情況一五一十詳細地描述……霍無痕聽此陣仗,也知此人來頭不小。她吩咐小青別再去打探了,以免壞了邵馨玉的聲譽。
夜裡,邵馨玉又未歸;次日一早,他才蹣跚拖著疲倦的身子回房。
他的舉動她是一清二楚的,只不過是悶不作聲的假寐。
□□的解衣聲,代表他將擠上這張床。霍無痕一動也不動,他探過她的身,望向她來,問道:「你沒睡?還是我吵醒了你?」
經他這麼一問,她才不得已回道:「你回來了?」
「好累哦!」他伸個懶腰,才躺上床來。
霍無痕又問:「他是誰?你何必這麼伺候著他?他該不會是皇帝老子吧?」
邵馨玉真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小娘子了?她這麼聰明,一猜更知曉這位仁兄是當今聖上,不過他問:「你又從哪得知他的身份特殊?」
霍無痕笑道:「他出入有六位侍從護著,而你及娘對他又是必恭必敬,彷彿他的出身十分地尊貴。他若不是王爺之類的,便是九龍之尊,是不?」
他的分析不無道理,著實令邵馨玉珮服;不過,礙於皇上身份特殊,故他也只是推說:「的確!他乃當今聖上之皇兄——之子,所以我及娘對他得十分禮遇,不能有一丁點閃失。至於他身邊的戒護!皆是他的安全護衛。」
「我還以為你和他感情不單純呢!老窩在他那,冷落了糟糠之妻。」她擺出一副深閨怨婦之模樣,揪得他好心疼、好不捨。
「我也不想啊!只是……對方是個「貴」客,我不盡盡地主之誼,是說不過去的!」他比她更嘔!天天伴君側,放著嬌妻孤枕,他比她還苦。
「也對!那你昨兒個定又是一夜未眠,不如早早歇著,否則今早若有公事待辦,你肯定又要糊塗了腦子!」
面對嬌妻的體貼,邵馨玉只有回以深情的一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