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抵上司的言辭騷擾,夜想他的遲遲不肯行動;現在的她,除了睡眠時間外,幾乎是疲乏的。
下了班,為了疏解自己的壓力,她會流連於PUB中。
而尚宇找了她許久,今天竟恰巧教他碰著了。
「美女,你終於出現了。」
采凝抬頭看清來人——倒楣,又是他。她懶得理他,仍然專心地聽音樂、看酒保耍技,怎麼都不願再看他一眼,就是餘光也別想。
死皮賴臉是他的絕招,死纏爛打也是他的看家本領。「別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嘛。」
她不耐地對他表示:「少煩哪。」
他擺出最cool的一面。「我是在追求你,而不是在煩你,搞清楚了嗎?」
追求?她這陣子是怎麼回事?走桃花呀?前有上司,現在連痞子也來湊一腳。
她何時變得如此搶手,怎麼連她自己都不曉得?
「謝謝你的抬舉,很可惜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唉,明知我是抬舉你,還這麼不上道。他那愛使老大的性子又出現了「你沒有說『不』的機會,我要定你了。」
笑話!他憑什麼那麼囂張?「你那泡妞的爛手段,對付小女生還可以;對我,那可行不通了。想恐嚇我,你還早咧!奉勸你要玩或是要耍老大性格,另尋愚蠢的小女生吧!」
她的輕蔑令他備感辣嗆。「你……你這麼不識抬舉,我……」手一揚,還真想一巴掌打過去。
她的性子是天不怕、地不怕,柔道四段的真本事與她外表柔弱形象是全然不符的。他敢打人,她肯定要教他用爬的爬出PUB。要找死,儘管放馬過來!
尚宇當個小癟三還可以,但真正打人的膽量卻與他的囂張成反比,故作忍讓地撂下狠話:「算你走運,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大開殺戒,你自己好自為之。」說罷後怒氣沖沖地離去。
他一走,立即有旁人趨向前來。「小姐,你膽識過人耶。」
也有人誇她:「那小癟三早該有人修理了。」
「小流氓痞子憑家裡有錢,便稱王當老大。如果不是拿錢砸人,會有誰服他?」
……一人一句,說得姓劉的一文不值;只可惜這些全不是她愛聽的重點。悄悄地退出人群,閒逛了一會,不知不覺又走向他的診所。
門庭若市便是卓漢民診所內的寫照。由大片落地窗外透視他頎長的身影,挺直的腰桿與渾厚的雙肩都曾是她擁有過的,怎麼現在她卻膽怯不前呢?
好想他,濃烈的慾望鼓舞著她……先到就近的夜市買幾樣小吃,當她再回來原地時,人潮已漸去。她也怕被人笑,但找他的念頭如此強烈;待送走最後一位客人,鐵門拉下來時,她的心又失落了……仿若被遺忘在另一個世界般的寂寞。
約半個時辰,-蓮步出了診所,她還是不敢現身。因為回頭總是丟臉事,而且她還曾說過,反悔的是小狗;不過這一刻,她真的寧可當小狗也好。
門又隨即放下,她的一絲期望再度落空。手提著幾盒小吃,縣徨得不知該進或是該退,才打算回家蒙被思過……奇怪?怎麼有個身著純白休閒服的男子坐在她住家大樓人行道上的行人座椅上?
夜深了,她不敢隨便亂看,將車子停入機車棚內,不料那人竟向她來。
手中的點心餐盒差點成了她反擊的利器,是他先開口才化解了這場危機。
「采凝!」他的聲音對此刻的她來說宛如天籟,只因連日來的思念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他的出現,無疑讓她宣洩了囤積多時的相思。
此刻真是無聲勝有聲,兩人隻字不說,只是默默地牽引對方的手不放;不管他們已走到怎樣的山窮水盡,她還是藉機好好地、狠狠地偎在他的懷裡,恣意享受他所帶給她的溫暖。
淚水無聲無息地滑過她的臉龐,臉上的妝哭花了,他的白色名牌也沾了她的妝,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只是她肯回來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可是現在到底要上哪溫存呢?
看他踟躕不前,采凝拉著他的手往自己住處走去。
管理伯伯喊住她:「藍小姐,訪客寫誰?」
她甜甜地撒嬌:「您知道的。」兩人便搭乘電梯,一路卿卿我我的……不過越矩的動作他們可不敢做,因為電梯內裝有第三隻眼——閉錄攝影機二十四小時監視著。
不知何時,手中的點心已被拒絕於房外。她是熱情過火了些,而他也不遜色,猶如和在一塊的火與油,早分不清誰是誰了。
當然在這事前,他也曾經想過,要了她是得付出代價的。但在這個時候,他是寧可散盡家財,也沒什麼好介意的。反正錢事早晚都歸她管,即使強索夜渡資、上床費也由她了。
熾情烈欲總是剎那間引燃後即不可收拾,什麼上司的性騷擾、痞子的爛威脅,全拋諸腦後了。只要他是真實地存在她身邊,她也無畏無懼的。
一夜好夢,這是自她離開後唯一一次真正地入眠。是以醒來時,精神也特別好;
但他還是警覺性地摸摸身邊的她在否。一摸撲了個空,他可嚇得失魂——她不會又走了吧?
趕忙起身,胡亂套上外衣便匆忙地出了客廳,一陣撲鼻而來的香味告訴他何以她不在床邊;不過上一回她也是做好早餐才走人的。他如趕場似的又衝至廚房,卻不見她影子,他的心又碎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他不敢相信她又再一次地棄他而去,更可恨的是,這次她竟然連她的城堡也拋下。
不消一分鐘,門卡卡地打開了,首先進入眼簾的是她美麗的臉蛋。
他忙向前:「你到哪了?我以為你又失蹤了。」緊張、心煩與如釋重全寫在他焦急而又安心的臉上。
她舉高手中的鮮奶。「我出去買牛奶幫你補充營養,瞧你瘦多了。」
當她那纖纖玉指撫上他的臉時,他便緊抓不放。「對不起,是我太小心眼,才會指責你嗜錢……」
她順從而溫馴地任由他親吻。「你沒說錯,我確實愛錢,只要有錢什麼都好說。」
「沒有,你並沒有任何事都要索取代價。」
「我有,你不用為我辯解。」
兩人一句sorry、兩句自責的,相互包容對方的錯誤,眼見已浪費太多的時間。
「喂,我們沒什麼時間了,快吃早餐吧。」
經她提醒,他才堵住決堤的歉意。不過,用餐的過程,他總會突來親匿的小動作。她是有些不解他的轉變何以如此之大,但卻也不排斥他過度發燒的熱情。
吃過早餐,他還依依不捨離去。
「我得上班,你得工作,回去吧。」
「那我們以後——」
「你來我這好了。」
她有顧忌,一來怕自己的意志不堅遭人訕笑,二來再回去診所教熟人撞見了,豈不羞死人,也丟臉丟到家?
「那多不方便,不如你跟我回去。」
哎呀,他不會懂的。「不行啦,我們本來就偷偷摸摸地編個騙局,現在好不容易找著了出口消除謊言,何必又再找麻煩呢?不如讓這件事就此地下化好了。」
可是以前有婚姻障人耳目,現在沒有了。如果走在路上撞見了熟人,不就有抓奸在床的尷尬?
「可是,我們現在又不用騙人了,何必把這搞得如此見不得人?」
「這事過陣子再說,我們呢——各自上工吧,要不然可要來不及了。」抓起包包,匆匆忙忙地下樓。臨分手前,他還大膽地當著眾目睽睽輕啄了她的紅唇,害她恨不得就近找個地洞往下鑽。既然暫時找不到地洞,只好戴上安全帽,掩去自己雙頰的紅潮上班去。
不光是她,連他也宛若中彩券般的精神百倍,陰沉數日的面孔總算是撥雲見日了。
「卓醫生,你今天精神特別好喔。」他神神秘秘地對翠美說道:「記住,如果采凝突然回來了,千萬別大驚小怪,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是說——翠美不解地端視老闆。「你是說采凝要回來了?」
「不確定。」照她的意思,她是暫時不會出現在她們面前的,目前她只肯與他姘居。
「卓醫生,你到底在說什麼?」翠美被他搞迷糊了。
依他的看法,采凝也許是欠缺刺激吧。既然還是生米的時候都可以攪和在一塊,更何況他們已煮成了熟飯,更不可能分離。但她為什麼不就此機會名正言順地回來當卓太太呢?也許她是擔心她這麼來來去去,怕別人取笑她的行徑。
「翠美,我在想,她也許是怕你們會笑她走都走了還回頭。」
「沒有人會笑她的,你也知道的,不是?」其實大家都很喜歡她,她自己何必多心呢?
可惜心在她身上,她要怎麼想無人可明白,除非——「翠美,你過來,有件事我想……」
兩人嘀嘀咕咕,比老鼠娶親更神秘地商量了半天。
「咦,好辦法!要不我們就這麼做。」
兩人不知研討出什麼大計來,只見他倆眉開眼笑的,自信滿滿。
采凝難得好心情,見人笑瞇瞇地。這麼一笑,更吸引余征謀對她的青睞,是以忘形地凝望著笑容如花的美人。
采凝忽覺備感壓力。瞧著手中的工作量,不會呀,與平常的工作量一樣,怎麼會有壓力?雙眼往斜前方一瞄,哼,原來禍首是他,散放禍源,害她備感壓力。
一時太過開心,竟教上司有機可乘,太失策了,遂收斂起甜美的笑容。
見她板起一張臉蛋,他才開始行動:「什麼事這麼開心,笑得比花燦爛?」
抬眼看了面前多金且風流倜儻的上司……如果漢民從未出現,或許她會委屈點委身於他;但自從有了漢民,任何的好男人或是金主都與他沒得比。在她眼中,他是世界第一美男子,也是最好摳的搖錢樹,她不跟他還傻呼呼地想跟誰呀?
「家事。」「家事?不介意告訴我吧?」他太關心她的事了,幾乎到無事不管的地步。
她相信他不會樂意聽見她與漢民破鏡重圓的「好」事。「你不會喜歡聽的。」
「誰說的,我興趣高得很。」
采凝是不忍工作已數日的薪資白白送給他,不然的話,她早不幹了。
「余總,公時私用了。」
她在擔心什麼?他都不介意了,難不成她還怕他的頂頭還有上司嗎?
「老董是我媽,她不會介意她的兒子交女友的;更何況,又是她未來的媳婦人選。」
他倒挺有自信的,誰願意嫁給他啦?真夠噁心的!
「余總,我相信董事長不會要一個有婚姻枷身的女子當媳婦。」
「你並沒有。」他已調查過了,即使有,她現在也算是單身了。窈窕美女,他自然好逑嘍。
唉!拿他沒轍。她也不想和他瞎耗下去,工作第一。
手中的鍵盤答答響,這也意謂著她已終止談話,但他仍鍥而不捨的:「采凝,我的用心你真的不懂。」
他真會影響她的情緒耶,而且還是那純屬破壞型的。「余總,這份報關真的是急件。你這樣影響我,如果耽誤了工作時數,這分重責您可敢扛?」
他毫不在意地將文件抽走,並撥了通電話:「Chiou,過來我這拿文件。」他露出勝利的笑容。
而她則是氣得頭頂冒煙。他這樣的越責,哪還有什麼公信力?
當Chiou進來拿時,她已氣得說不出話來。
Chiou也感覺到他倆之間的火爆味,在拿與不拿之間猶豫不決。
「余總——」
他嘻皮笑臉,絲毫不以為忤。「拿出去,藍秘書今天還有別的事做,這份報關你先找人做。」
拿了文件,Chiou悄悄地退了出去。
「余總,你這樣做會使底下人無法信服的。工作歸工作,私事也只有在休息時間辦。還有,我鄭重告訴你,下一回您再這樣公不公、私不私地搞特權,那很抱歉,這種公司我待不下去了。」抽出另一份文件,她繼續工作。
見刁難不了她,他也不再過分;不過,他仍不忘再出招:「那好,只要你肯答應和我交往,我絕不會在工作時間煩你。」
他還當真不死心咧!「不過,要我答應你之前,麻煩你先去徵求我老公的意見,因為我的一切都由他作主。」希望此言可令他打退堂鼓,不再出招騷擾她的生活。
「OK,我會找他的。但在找他之前,你可否告訴我他在哪高就?」
若讓他知道是哪個小角色、小毛頭敢和他爭奪她,他非得好好地修理修理那個不識相的小子。他要讓他明白,除了他以外,沒有人可以帶給她幸福快樂的。
嘿,他還當真要找漢民較量?好膽哦!不過,為了阻止紛爭,她暫無打算揭開兩男的戰爭。
「他很忙,沒空見你的。」
「忙?再忙他也得應戰。」
應戰?他還當自己是戰士不成?
「我會讓你見他的。」
「你怕他會輸,對不對?」
奇怪了?一向在商場中保持理智的男人,怎麼會在明知不可能獲勝的情場上撒野呢?不過,他那非理智的自白對她根本造成不了一點影響;對手太弱,是絕對產生不了王見王這種場面的。這時她恰巧看見行事歷上——「余總,十點半您和柯董有約。」
十點半?暫時忘了堅持,赴會才是要事。他收拾好相關的文件,忙出門赴約。
待他走遠,采凝不覺大歎。難道天生麗質也是一種錯誤?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這種人人爭、人人要的情景早在五年前發生,或許今天她就不會覺得如此累。畢竟年歲大了、體力也大失,哪受得了這種人人搶著要的極度刺激遊戲?
乖乖地又向Chiou拿回她的分內工作,他不在的時間,她的工作進度進行得順利多了。
※ ※ ※
中午,她特意奔去與漢民共度午餐。對於早上的事,她則是隻字也不想提。
這家餐廳氣氛真好,挑高的天花板、長及二米的布幔波浪式地斜曳在超大玻璃帷幕上;窗內有花壇做間隔,和諧的音樂、悠揚的意大利情歌散佈在各個角落。
食客輕聲低語地交談,使整個餐廳內洋溢著古歐洲宮廷華麗愉悅的氛。
「今天這一餐我請客。」
挺稀奇的,她竟搶著開口付錢!他舉起餐前的白酒道:「錢不是問題,我敬你。」
舉杯對飲,還是阻止不了她的決定。她可是說真的,今天這一餐,她決定——豁出去了。
前菜、主食緩緩上桌,漢民鼓吹她:「嘗嘗主廚的拿手絕活,奶油蝸牛、煲鱒濃湯……」
吃進了嘴裡,采凝忍不住讚歎:「肉質鮮美,湯汁爽口不油膩,這主菜真的挺不錯的。」看她一口接著一口地胃口大開,漢民見了也開心。
用餐到一半,她看見余征謀自大門進入,跟在他身邊的正是柯董及幾位同業夥伴。
見她躲躲藏藏,漢民問她:「采凝,你怎麼了?」
她低下頭緩緩解釋:「我的上司也來了,幫我掩飾一下。」
上司也來了?那正好,他還想感謝他給她一份工呢?
「方便介紹我們認識嗎?」
她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絕:「不方便……」但見漢民的神色不對,她才婉言解釋:「不是啦,你沒看見我老闆還有客人在嗎?我怎麼好意思介入他們的聚會?」
他也同意她的看法,畢竟隔行如隔山,即使介紹認識了也無話可談,遂不以為忤地繼續用餐。
他們來得早,因此用餐也較早結束。結完帳正想走人,不料程咬金卻急撲撲地殺過來。
余征謀一看見她的倩影,也顧不得賓客陪座。「對不起,我看見熟人,先離開一下。」向同行的大老闆們說一聲,人已攔住他們的去路。
「采凝,你也來吃飯啊?」
她的神情冷冷,反應淡淡;反觀漢民可大方多了:「采凝,你老闆嗎?」
余征謀看了眼前約高他半寸的俊帥男子,心中期望對方可不要是她老公才好。
光是以外表論,他便略輸一籌了。
漢民伸出右手。「你好。」
余征謀在未瞭解狀況前,遲遲才伸出手來。「你好,我姓余。」
漢民心中想的是君子之交,而征謀計算的卻是情敵之爭。
他望向征謀的餐位。「你有客人呢,下回有機會再聊,這是我的片。」漢民挺有風度地自名片夾中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余征謀心裡還暗忖著他所從事的行業大概不會是什麼高尚的工作,但在見到名片後,他有點驚訝。「卓漢民牙醫診所——你是牙醫生?」
他謙虛地表示:「小診所。」
小診所?那還差不多。「有機會我會前去拜訪。喔,對了!你和采凝是——。」
漢民深情地看了采凝一眼。
而采凝則為了他遲遲未說明兩人的關係感到不解,爭先表態:「我們是夫妻。」
漢民沒有附和,表情與立場都是曖昧不明的;而他的沉默更令征謀相信,這幕全是采凝一人在自導自演。
「采凝,這事我會調查的。」語畢,人也走開了。
漢民反問她:「他想調查什麼?」
采凝對他的畏縮態度感到生氣,一上車就帶著質疑的口氣問他:「你剛剛是什麼意思?」
「什麼東西什麼意思?」漢民不解。
她氣焰高漲的:「你為什麼不大大方方地表明我是你的老婆、我們是夫妻呢?」
漢民淡笑,邊搖頭邊問她:「原來你在氣這個,我不說自有我的道理在。」
他還有道理?那好,她倒要洗耳恭聽了。「那你說,你的道理何在?」
很簡單嘛!「現在外人全知道我們已分手了,而你又不接受我的建議回我那裡住,我憑什麼告訴外人我們是夫妻呢?」
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那現在我該怎麼辦?」
他順理成章地勸她:「回來吧,沒有人會取笑你的。」
「不要,太丟臉了。」
「好、好,全隨你。反正我又沒失去你,就看你的決定嘍。」
※ ※ ※
方下班,便有電話上門——「采凝,不好了!」
翠美的聲音好緊急,緊急得……有點假;不過采凝還是不疑有它。
「怎麼個不好?是你們卓醫生他——」原本急切的問話在霎時冷淡了來:「他怎麼了?」口氣猶如天壤之別,教人既好笑、又不懂。
翠美照劇本念道:「卓奶奶下午帶媒人婆來,想替卓醫生作媒呢。」
「婆婆?」采凝心慌了。思及曾經義正辭嚴拒絕她老人家的請求,這下可好,她老採取行動,這下該怎麼辦呢?她忽然想到了漢民:「你們醫生怎麼說?」
「他呀,沒表示耶。不過他有說只要卓奶奶作主,他沒意見。」
翠美的話真令她欲哭無淚。怪不得中午的那一番話,他可以說得如此輕鬆,原來——「婆婆還說了什麼?」
「卓奶奶說愈快愈好。」翠美聽得出她的動搖,乘勝追擊地加油添醋。
他竟想一箭雙鵰,這怎麼可以?愈想愈不對,她都給他了,他怎麼可以……一鞍配雙馬?
她又急又慌地道:「我馬上過去找他理論。」
「采凝,你不是和我們卓醫生分開了嗎?既然分手,你還敢回來找他嗎?」
他們既沒結婚,也甭提離婚了。這下子她可是失人之後,又沒佔個位置,到最後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那我該怎麼辦?」翠美會打電話來告急,也知道她是站在她這邊的。
翠美暗地裡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光明正大地回來,昭告外人別輕舉妄動。卓太太的位置你穩坐了。」
那是對付外人的方法,但婆婆那一關呢?
「可是婆婆那邊怎麼辦?有什麼辦法可以令婆婆打消主意,要她別再為漢民找妻子嗎?」
卓奶奶那邊是什麼也不知道,翠美哪煩惱這個呀。「放心,我會告訴卓奶奶,要她別再為卓醫生找對象了。」
有她的鼎力相助,她相信定可水到渠成。
※ ※ ※
那一夜,他照例前來過夜,而采凝可說是使出渾身解數、招數盡展地企圖挽留他的心;而她的慇勤也全看在他的眼底,呵呵,原來她也怕激將法啊。
「采凝,我們的合約書可以撕掉了吧?」
撕掉?為什麼?這可是他們關係的憑借耶。「撕掉幹嘛?它礙著你了嗎?」她不禁開始想歪,他是不是擔心將來另娶她人時,她會拿出合約來壓搾他、脅迫他?
「沒有啦。只是我們不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老舊合約也該丟掉了,以免將來讓外人捉到了把柄。」
把柄?她就知道他一定是這麼想的,那個外人肯定就是指她。
「不,我要留著當記念。」
「不行。」
「我偏要。」
兩人一來一往,爭執著要與不要,最後投降的人還是他。不過,他也警告她,留著不利的證據對兩人的未來而言,肯定是一枚炸彈。
而她卻堅決地認定:「不是炸彈,是護身符。」
好吧,她既當它是護身符,他也無話可說。
他的妥協令她開心,心思飛得老遠……將來他要膽敢將她列為第三者,她可要憑此來個絕地大反攻。
而漢民則想得較遠,萬一合約書曝光,他們的關係肯定會因此而見光死。
不知何時,她又進攻至山頭。
「嘿,縱慾過度是會傷身的。」漢民取笑她。
她不忘損回去:「那個人不會是我。」
好哇,這麼肯定?胳肢窩敏感帶一出擊,癢得她哇哇大叫;一個閃躲不及,人也摔跌出床邊。漢民一個撈手,有驚無險地將她撈了回來。
「算你還有點良心。」
一個順勢反推,倒成了他吃癟。「好啊,竟敢陷害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攻一閃,玩得忘形。時已凌晨,尚不知休戰。
也因太過盡興,次日一早,兩人顯些宣告陣亡。
用餐的同時,她忽道:「禮拜天搬回你那。」
煎蛋卡住了他的喉嚨,他沒想到,一夜便收效了。「你真的想搬回去?」
她點點頭。若再不回去,他都要被搶走了,打鐵須趁熱。
「好,當然好。」他當然同意,他還巴不得與她朝夕相處呢。「可是你的工作——」
「等做滿一個月再說。」
「還要等做滿?Why?」當然要做滿。她已在那忍受近二十一天的騷擾,不拿他的錢來過過楣氣怎行?
「沒有啦,工作總得做個有頭有尾嘛。再說人家也是大公司,大公司有大公司的規矩,總不能待個幾天便不去了。」多麼美好又負責任的解釋。她不好告訴他,她始終還是要錢的,生怕他又要借此數落她唯一的嗜好了。
算她說得有理。用畢早餐,各自上班去也。
※ ※ ※
上午,余總並未為難她,只是不知何時她的桌上多出了一項贈品。
「奇怪?誰的東西怎麼放在我桌上?」
征謀還假惺惺地當成沒看見。見他沒有表示,她也不願打開禮物,隨意將之扔進抽屜中,逼得他不開口都不行:「打開來看看。」
采凝忍不住抬起頭來,心想她的上司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送禮給她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無功不受祿。如果沒個正當又合理的理由,我絕不會接受。」十指如飛地遊走於鍵盤上,她知道這樣很沒禮貌,但誰叫對像是他?
余征謀朝她走近,並俯向她的眼前。「你要理由,我可以給你。那就是,我想追求你。」
死不改性,連祭出有夫身份也嚇不跑他。難道他真不怕吃上妨害家庭的官司嗎?
「余總,憑您的條件,再好的女人也會為您傾心的。您何必這麼委曲求全呢?
再者,我也沒興趣一妻雙嫁。」說得可明白,你想當小的,恐怕無望啦!
余征謀怎麼也難相信,往日只有人遷就他,可沒他求人。看她傾國傾城也沾不了邊,絕色美女又險險過不了關;他這麼地低聲下氣、用盡心思,她反卻一再推拒,想盡辦法擺脫他,這還有天理嗎?
可惜他沒有反過來想想,他對那些女伴們不也是這麼殘忍嗎?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絲毫不曾去感受她們的心理,還當自己吃得開。
「你該給我機會,我會真心地只愛你一個人。」
省省吧。若早個幾個月,她或許會投入他的懷抱;但現在她發現了漢民的優點,她決定將未來投注在他一個人身上,不再三心兩意了。無論再多的金錢誘惑,她也不為所動。
「再說吧。」心忖:反正再痛苦也剩不到七天,捱到月底領了錢再走不遲。
此時正好有人敲門,轉移了他的注意。「誰?進來吧。」
整整衣衫,又穩坐他的寶座上,來人是業務組的經理。
趁兩人交談之際,她方有機會喘一口氣。
※ ※ ※
下班後采凝提著幾盒小炒,來到惠鳳的妮妮服飾店。
惠鳳才剛批貨回來,正在整理著。
「哈□,老闆娘。」
惠鳳轉頭一看是她,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怎麼有空過來?咦,你在上班嗎?」
只因藍藍除了上公司班才會穿著正式套裝出門。
「上了二十多天了,不過也快結束了。」
難不成她想做一個月便結束?「臨時性的?」
「不,是我和上司意見不合,所以我不想幹了。」
惠鳳帶點教訓意味的:「你年紀也不小了,幹嘛還這麼不成熟?忍讓嘛,凡事要爭,哪可能事事順你意?更何況對方又是你賺錢的金主,你會和錢過不去?這太不像你的作風了。」
她當然看重錢,但余征謀實在逼人太甚,三番兩次對她無理取鬧,再待下去她不被逼瘋才怪!
「唉,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少來了。別人忍受你都不喊苦了,你藍大小姐還有臉將『苦衷』兩字放在嘴邊談?再說,你那身終結困難的本事也沒幾人敢領教。難不成還有你擺平不了的事?」
何止擺不平,他實在是超級黏皮糖,讓她唾棄至頂點。
「唉,你就不知我這陣子像是犯桃花一樣,又是PUB痞子、又是黏人上司,令我疲於奔命,能閃便閃。現在一心想的只是如何扳回我在卓家的地位——」
扳回?「你不是和那個醫生——over了嗎?」
誰知日子愈久愈是想念他,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才明白相思的滋味。
「我發現我愛上他了。」
惠鳳暗喜她的開竊。「現在才發現,未免太后知後覺了吧?」
「總比不知不覺好呀。」一邊拆開點心盒,一邊洋洋得意於自己的認知尚快;
況且,他的心也繫在她的身上,虧也不算吃得太多。一邊享用之際,有客人上門——「小姐,我女友想試穿那一件。」
聲音好耳熟哦。不抬頭還好,一抬卻見PUB痞子攜著一位頭染紫紅的年輕女孩光顧。
指著最辣的貼身、低胸、超迷你短洋裝,心底還得意著眼前這名一勾便上的無知女孩今晚將成為他的第N號點心,心花哪有不怒放的道理?
一隻手擱在那名看似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孩臀部,還不時地又捏又撫弄的。
惠鳳看得出女孩的心甘情願,是以充眼不看。
一件又一件地試了又試,別的男人是生怕女友穿得太暴露,他不是,硬將她的領口直往下拉,像是怕她不夠暴露似的;然而小而扁的胸部,是怎麼也擠不出性感,倒是一身骨感盡在暴露中展現。
「好,就這一件吧。多少錢?」
他一回頭,卻見朝思暮想的PUB神秘女子就在他眼前。推開紅髮女孩,他走了過來。「嗨,又遇見你了。」
采凝挾了一塊魚卵丟入口中。「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外型像,聲音也像,尚宇拉了張椅子一骨碌地坐了下來。「美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找遍市內的PUB都見不著你的蹤影,而你卻出現在這家店裡。」
惠鳳光看他這副痞子貌,再聽他滿嘴的PUB,便猜想他就是采凝口中的PUB痞子。
「先生,一共兩千八。」
帳單出示,尚宇自皮夾掏出三張大鈔。「免找,剩下的當小費。」
他劉尚宇什麼沒有,就是錢多多,注意力再度集中到采凝身上——「你叫什麼?」還特意擺出最帥、最酷的pose。
冷落多時的女伴因失寵而不是滋味:「喂,你到底是要她還是要我?」
尚宇一道冷冽、不爽的目光瞪了過去,擺明地表示老子泡妞,你插什麼嘴、爭什麼寵?找死是不?
但那名年輕女子猶自七月半鴨不知死活:「說呀,我要你說個清楚!」
要清楚的是嗎?他拉著年輕女孩的手往店外走,惠鳳還緊張地跟在後頭,生怕出事了。
一見他動手打人,她忙呼叫采凝:「藍藍,他動手打人,你快來。」
采凝最恨動手豬了。筷子一丟,人已出現在店外,一聲喝令:「喂,你鬧夠了沒?」女孩緊縮著身子,嚇得淚眼汪汪。
而尚宇還展現他的英雄氣概,咒罵那名女孩:「給我看清楚,我劉尚宇不是好惹的!想跟著我,眼睛放亮點,當個死人對你來說才是智舉。」
采凝喝道:「我已經報警,名目是你凌虐未成年少女。」
「未成年?她哪來的未成年……」
當他取笑采凝之際,那名女孩也插口搭腔:「我才十四歲。」
哈哈!看劉尚宇發青的面孔,左太陽穴還不時抽搐著,采凝再加油添醋:「太好了,那你儘管留下來等警察抓——」
話未說完,他已拔腿跑得不見蹤影了。
采凝探看女孩的傷勢:「你沒事吧?」
女孩心有餘悸地向她道謝:「我沒事,不過他下手真的很重。」
瞧她紅透了的右頰,也不免咒罵他的心狠手辣:「回家去吧,現今社會多得是像他那樣的人渣。你才十多歲,涉世未深,流連在外難免受到他們的欺侮。」不過,她也不相信她才十四歲,是以問她:「你真的才十四歲?」
女孩神秘一笑。「騙他的,不嚇嚇他怎麼回本?」
原來她也是見風駛舵,兩人相視而笑後女孩才離開。
「藍藍,怎樣?」惠鳳在店內不知有多擔心。
她一副小case、簡單啦地帶過;但既然她都說沒事,她也不好再追問。
橫掃完餐盒中的美食,采凝也準備回去了。「惠鳳,我得走了。」
「幹嘛這麼急?才來兩個小時。」
她神神秘秘的:「做做樣,讓他知道我很乖的,每天都在家中等他回來。」
一陣作嘔聲:「好假喔。」
「三不五十也要假一下嘛。我真的該回去了,下一次我再找機會過來。」
※ ※ ※
辭別惠鳳,一個人回到大樓,在樓下又出狀況了,就在她停車時——「你去哪?」
突來的出聲害她嚇了好大一跳,回頭看了眼來人。「余總,你怎麼會在這?」
鎖好機車大鎖,她犯嘀咕:今天真是出師不利耶!
余征謀繞著她轉,並要求她:「我們一塊去吃消夜。」
她不耐地表示:「我才剛吃飽,要去你自己一個人去。」
穿過他的身就想走人,但他卻很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別拒人於千里嘛。」
她深呼了一口氣,咬咬下唇。「余總,我是有老公的人,不可能和你搞三角戀情。」
「我沒叫你得搞三角戀情,我只是希望你離開他、放棄他。」
笑話!他憑什麼要她放棄漢民?他怎麼不自己滾出她的圈圈外?「余總——」
「叫我征謀,叫余總太見外了。」
本來就見外了,她還是堅持道:「余總,是你自找的。跟你說明白也無妨,我對你不存一點好感。本來還尊重你是個上司,可惜經你三番兩次的騷擾,這點尊重也已蕩然無存,你自己好自為之。」說完轉身便離去,完全不管他所受的傷害有多大。
其實她並非鐵石心腸之人,上樓之後還不忘瞧瞧他的情況。見他正在打電話,還擔心他或許是在交代遺言;不一會便見他呼嘯而去,還在心中喃喃希望他沒事,阿彌陀佛。
十點準時,漢民出現在她的住處。「好餓,我們出去吃消夜好嗎?」
他想吃,她自是義不容辭坐陪。「好哇,走!」
兩人相攜至美食廣場,當他們逐一挑食店之時,她看見余征謀一刻也不得閒地又招來一名妙齡女子作陪。顯見地,他並不寂寞,而她也不用窮擔心他會跳海做傻事。
看漢民大快朵頤,就是不吃光陪著他,她也覺得心滿意足。
※ ※ ※
週末,漢民提議回大宅一趟。
馳騁在鄉間路上,采凝這回可有心思好好飽覽風味十足的傳統三合院與四合院。
采凝的老家是透天宅第,是以挺羨慕有庭有院的大房子;尤其他家又是名門之後的有錢人,她更是希望能夠入主。
她願意回來,婆婆是歡喜的。打漢民通知今天要偕同采凝一道回來,她便開始又是挑鮮魚、又是列菜單,並差人打掃他們的住房,打算留他們一宿才放人。
一進大宅,陣陣美食香味飄出,而婆婆也照例出現門口。
一關上車門,漢民一如往常:「婆婆,您怎麼又站在門外等了?」她老可開心見到兩人又是雙雙對對的。
不過倒是采凝先開口:「婆婆,我回來了。」
「采凝,回來便好。」一手攬住她的手臂。一手牽著漢民進屋。
金叔可不容他們浪費時間讓美食冷掉。「吃飯了,吃罷再聊。」
婆婆也同意:「對,你們也餓了吧。先吃、先吃、今天的菜單是……」
光聽菜名,他們便食指大動,秋風掃落葉正是他們吃食的寫照。
餐後,她幾乎可說是被趕出來的;只因在飽餐之後,她想幫著整理收拾,可惜文嫂趕、金叔推,她倒成了人人推、眾人嫌的廢物了。
看她一臉臭臭的,也想像得到她心中的想法。「那裡不是你可介入的,省點力氣吧。」
「為什麼?」
「金叔是廚房總管,又是個身兼山東籍的浙江台灣人,脾氣一拗,絕對橫掃千軍;更何況對像是你了。還有,那裡可是他的禁區,閒人勿進的。」
山東籍是大嗓、無心機,而浙江又是名菜出產地,至於台灣哩,更是不分先來後到的一家親。金叔來卓家好幾年,閒來無事便是鑽研食譜,庖廚乃他用武之地,大展身手之處。是以除了商量菜單者可進入外,其他人休想插足他的地盤。
采凝這才明白,原來在金叔處吃癟並不值得生氣,過去多得是例子呢。
婆婆怕他們無聊,差人搬來棋盤,嚷著要他們下盤棋,彷彿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采凝即使疑問婆婆作媒一事,但還不至於不識相地挑起話題來扎疼自己的傷口。
夜裡,留在大宅過夜。鄉下地方的夜晚格外的寂靜,沒有紛嚷的車聲,也沒喝醉人的叫囂,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及貓叫。
不曉得他入睡否?「嘿,你睡了沒?」
他嘟噥地回:「你精神很好嘛。」
「還好,只是有點睡不著,想邀你在月光下散步。」
漢民一骨碌坐直了身。十一月天要在月光下散步?手探向她的額前,沒有發燒,很正常啊。
「夜裡很冷的,你是打算凍壞身子嗎?」
「套外衣呀,難得住在這耶。」
他不想掃她的興。「好吧,走了。」
兩人悄悄地出了大宅,往村內的道路而去。采凝縮在他的臂窩裡,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活像他會飛掉似的。
她的動作引來他的注意。「你怕冷?」她搖了搖頭,還是抱緊著他。
漢民見她行蹤可疑。「你幹嘛?有什麼企圖?」
企圖?冤枉呀!錢事對她來說已是囊中物,她還有什麼企圖?不過是對他好一點就怕成這樣子,去!難道她的底子札得太爛,讓他心存戒心了?她的做人真失敗。
推開他,她撒起嬌來:「好嘛,懷疑我,那我一個人走。」
見她當真一個人走在前頭,他立即跟上前。「別生氣,我開玩笑的。」
她也回過頭,嘻皮笑臉地道:「我也是和你開玩笑的。」
呵呵,玩笑?「敢開我玩笑,看我怎麼修理你!」伸手便要向她的胳肢窩進攻,而采凝也嚇得咯咯大笑,跑給他追了。
累了、喘了,漢民將她抱在懷中,輕柔地又啄又吻。儘管夜涼如水,兩團火源一結合,熱量也跟著熊熊釋放。
有些不捨地放開對方,他道:「走了。這可是鄉下地方,若讓老人家看見了,害人家心臟不支,那我們可就罪過了。」
唇際仍余留著他的味道。「真好!」她喃喃地細語。
漢民沒聽清楚。「什麼真好?」
她胡謅個理由:「我說,鄉下真好,吃金叔的菜真好,有婆婆這樣的奶奶真好……」
一連串好幾個「真好」,就是沒有一個他真好。
漢民光是一直喔、喔、喔的,也沒抗議她的偏心,還是她主動招了:「你怎麼沒問我你呢?」
還要他問?他可屏了:「你不關心我,自然有人會。再說,我也要看看你對我到底有多真心,是否肯主動向我表示?」
想考難她?采凝露出危險的眼神。
漢民忙解釋:「當我沒說過算了。」
「來不及啦!」又追、又打、又搔他癢,即使盡量壓低聲量,但總有幾隻較為敏感的狗狗和著他們的私語聲汪汪大叫。
采凝警覺到狗群愈聚愈多。「別玩了,大狗、小狗全跟來了。」
他看了一下四周虎視眈眈、伺機待發的犬兒。「別慌、別跑,慢慢地走。」兩人在不驚動它們的情況下離去。
夜愈深,天氣也愈寒……※ ※ ※
一早,約莫六點鐘,便聞到一陣飯菜香。采凝也不管尚未補足眠,一骨碌起了床,先往餐桌尋覓香氣來源。
婆婆在庭院外做運動,采凝先向她老人家打聲招呼:「婆婆,運動啊?」
她老人家順勢招她過來:「這裡有剪子,你可以挑盛開的玫瑰剪,再插進花瓶。」
昨天匆匆忙,這會才真正看見庭前還有一大片玫瑰花圃。「哇,種得真好!是改良的嗎?」
婆婆也非行家,這一切全是園丁的功勞,她不過是出資罷了。「這你得去問問你昆叔,這全是他的心血。婆婆除了付錢及賞花外,其它的一概不懂。」
她拿起剪子挑盛開的玫瑰剪,剪了一大束約三、四十朵的鮮嫩玫瑰回屋去。
大宅裡人口少,兒媳全在國外;是以婆婆加上傭廚工人不過五個人,用餐方面自然力求精巧多口味。
每一碟約巴掌大,卻有十來碟。今天輪到以清粥小菜做早餐,是以一鍋十人份的清粥,再配上列成花瓣型的小碟;光看便令人垂涎,更甭說吃起來胃口全開了。
少爺未起床,文嫂就先招呼她與老太太用餐。
一個翻身,漢民撲了空。「人哩?去哪了?」起身套上外衣便出房找。
在室外聽見她的聲音,遂走了進去。
她們一見他下樓,也招呼他用餐。
「待會,我還沒刷牙洗臉呢。」
采凝正品償著金叔的拿手雞肉卷,才沒心情管他洗未洗,只是恣意地享受美食的口感。
漢民盥洗完畢,她已吃飽,扶著婆婆到客廳閒聊。此趟的目的之一,是想明白婆婆是否已放棄為他作媒的用心;但根據她的觀察,婆婆一副從沒發生過的自然,是以也識相地不再提起。
反正漢民現在已是她的囊中物,連「外敵」婆婆也向著她,她又何懼之有呢?
尾聲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婆婆親臨診所。「采凝,警察到我那要查你們的戶口,你去拿戶口名簿來給我。」
采凝心忖:反正戶口也入了,她現在可是名正言順的卓太太,往日的恐懼已然不在;但她現在的手中還有工作,是以——「婆婆,戶口名簿在我們房內第三個抽屜中,麻煩您上去拿一下。因為漢民今天剛好有小朋友的健診,我得幫他填資料。」
她老這才發現,診所內的確不復平日的全是大人,還真是小朋友成群。是以她也爽朗地答應。
在抽屜嗎?可是他們的房裡、妝台、床頭櫃、高低櫥全有抽屜,又不想再下樓問他們,遂逐一地尋找,戶口名簿未找著,卻看見了一份外夾寫著合約書的套了。
她老犯疑,合約書不放樓下,怎麼放樓上?二來,漢民開診所也沒什麼約好簽的。
明知偷看別人的文件是不道德的事,但又拗不過直覺的誘惑,不打開了外夾,見夾內夾著一張小紙張。她老心中暗忖:現在打住還有機會的,但錯事都做一半了,接下來不做又可惜。乾脆了,打開折得整齊的合約書;不看還好,一看便難過了。
那是一份他們夫妻聯合來欺騙外人的合約。他們也未免太不小心了,至少應該將之藏得隱密點,也不會在今天讓她不小心見著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實在不該好奇地打開來看……采凝大意地叫婆婆上樓找,漢民卻機警地問她:「你的那份合約呢?」
采凝先是信誓旦旦的:「放心,好好地躺在我的住處。」可是過了一會,她又想著了,一聲——「慘了!我那天好像帶來你這了。」
不妙!他馬上催促她:「上樓去看看。」
采凝丟下工作,衝上樓去;可惜觸目所及令她的心涼了好大一截,吶吶地一句:「婆婆——」
她老靜得可怕。原本還想不動聲色地將之放回原位,當作什麼也不知道;但采凝時間卻捉得奇準,竟在這個時候出現,害得她老沒點退路。
「采凝,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感受。」「婆婆,對不起。不過那全是過去的糊塗協議,現在沒有了。」
沒有了嗎?協議上明明寫著: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還有,合著聚,不合隨時可以散。有名無實的夫妻,那她老豈不抱孫無望了?」
「你們玩得太過火了。」扔下重話,她人已匆匆離去。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采凝意識到代志大條了!
她哪會不明白婆婆的期許為何、盼的又是什麼?等他們做人成功之後,還擔心婆婆心懷芥蒂嗎?憑他倆夜夜有如燎原般的乾柴烈火。她相信再過不了多久,便可偕同漢民回到大宅向婆婆報告好消息,到時再解釋也不遲。此刻她不得不埋怨自己當初沒聽漢民的警告,這下可好,拿大石來砸自己了。
後來的事,可教他們夫妻百般解釋,又提出證明才讓婆婆芥蒂冰釋。至於是什麼證明呢?就要聰明的看倌們自個來猜猜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