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博爾濟吉古,他此行的目的,不計偷拐搶騙也要帶回的人。
但在領命之初,格沁並不知道他們的初遇會是在波羅尼都納的床底,更不知道她竟是一個僅見一次面就能騷動他的浪子心,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
無論如何,騷動也得遏止了,知道了她的身份後,他的態度起了轉變。
她是他叔叔要的女人、是未來的皇妃,兩人之間不可能會有發展。
他決定疏遠她,但決定是他作的,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在他惦記且動心的同時,她對於他,似乎也是如此。
初識的那夜,他在床底下「英勇」守護她不受「魔音」干擾,在回程的路上又握牢她的手、生怕她摔跤的體貼,甚至末了還將功勞全讓給她,這一切的英雄事跡、坦蕩磊落,還有他出色的長相及談吐,都早已讓她為他傾心。
這是個情竇初開的回族少女,性格坦率、開朗天真,不懂忸怩作態,不會迂迴轉折,她喜歡他,別說是格沁,想是誰都看得出來。
「來來來,今兒個的哈密瓜和葡萄特別甜,大家快來嘗嘗!」
只要如此甜音一響,清廷軍營的人都會知道又是那——姑娘來「勞」軍,一大群男人一窩蜂擁上,吃歸吃、笑歸笑,大夥兒心裡有數,有這些好料吃都是沾了誰的光,因為送東西來的姑娘那雙澄澈大眼是不會騙人的,總是三不五時偷偷地瞧著他們那絕俊出色的格沁貝勒。
但每回只要——出現,格沁就無法再同往昔般凡事無所謂、瀟灑自若地談笑了。
兩人注定無緣,在他想好該如何將她「哄」回中原當皇妃前,他只能躲著她了。
為了躲她,他變得忙碌,什麼活兒都搶著去幹,只求能夠遠離佳人。
數日來都沒有「巧遇」她,他狼狽地鬆了口氣,卻又掩不住惆悵。在他想著她已明白他的拒絕時,帳簾陡然一掀,香影一搖,未經通傳,這回族小姑娘索性直接闐進他的管帳。
驀然相見,他的臉上還有著未及收拾的愕然,她卻偏著頭,真心地笑了。
「格沁哥哥,你真的好忙,人家已經有好幾天沒能見到你了。」
話裡雖帶了點責怪,但因用的是關心的嫩嗓,絲毫不讓人厭煩。
而那雙黑鑽晶瞳,絲毫沒打算遮掩住她那乍見著他的驚喜及傾慕。
與她的率真相較,他的顧慮反倒只讓他像個放不開的縮頭烏龜。
算了,他認了!縮頭烏龜就縮頭烏龜吧,他在心底歎氣,決定對她過於熱情的注視佯作未見。
「博爾濟吉古姑娘,請喊我格沁貝勒……」滿面肅容,言語正經,他甚至打躬作揖。「或許你們族人覺得無關緊要,但在咱們中原那『禮儀之邦』,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禮節。」
若此時來了個知曉他真面目的人,例如他的好友慕朝陽,肯定會讓這句話給逼笑到死。
「是嗎?格、沁、貝、勒。」
她卻沒笑,只是很認真地、逐字逐字清晰地練習,念完後,她粲顏走近。
「我懂了,也記牢了。至於我呢,咱們回人沒那麼多規矩,你喊我——就行了。」
「無此必要,博爾濟吉古姑娘。」他退開三步,再揖。
「你不覺得……」甜笑不減,她再前進三步。「這樣有些拗口嗎?」
「一點兒也不會,博爾濟吉古姑娘。」他再後退。
博爾濟吉古姑娘!博爾濟吉古姑娘!他在心底像只九官鳥,一再地重複,提醒自己千萬別忘了兩人之間當有分際。他退她進,帳內空間有限,末了兩人幾乎是繞著桌子在兜圈了。
「好吧!」她終於駐足。「只要格沁貝勒不嫌喊得累,——就不嫌聽得煩。」
調開注意力,她將好奇的眼神轉往桌面。「你在看啥?需不需要我幫忙?咱們一塊兒研究好嗎?」
大眼裡滿含期盼,明寫著--只要你不趕我出帳,讓我做什麼都成。
他卻只是冷著俊眸,刻意將桌上卷宗移遠了點。「對不住,博爾濟吉古姑娘,在下正在看的是軍事機密,『外人』是不可以瞧的。」
「可我並不是外人呀!」她咬唇抗議,有些發急。「你忘了在那一夜裡,咱們曾經是最佳戰友了嗎?」
「你看不懂的啦!」他再度搪塞了個理由。
「誰說的?我看得懂!」她不服氣地挺高胸膛。「我爹娘死得早,叔叔和大哥從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帶我上戰場了。」
為了證明她沒撒謊,她將身子靠在桌沿,伸指點在行軍圖上逐一解釋。
「你瞧,這是控點驛馬站,至於這個雙圈,代表的是糧秣補足所;如果沿著准必耳湖的路線,不消兩個時辰就可以越過沙丘了。但要小心這兒,紅色星點代表此處是流沙區,咱們沙漠裡的流沙你們外人沒碰過,不曉得它的可怕……」
她說了好多好多,說得又快又急,卻又仔細俐落、條理分明,就是因為怕讓他瞧不起,怕被他逐出營帳。
天知道她等著能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已經等了多久?
他好忙好忙的,可是……
她就是壓不住思念他的心,難得這會兒能有機會接近他,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但同時她又有些不懂,明明頭一回見面時他對她那麼溫柔,還曾說過就算天塌下來,也要護妥她的感人話語,卻在第二回碰面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有禮而冷淡。
為什麼?是她做錯了、還是說錯了什麼嗎?
是因為他發現她雖然容貌不錯,卻只是個直腸直肚的傻丫頭嗎?是因為她的本事不足嗎?還是因為……
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逼自己拉回神思。她是有些兒傻,卻也因為如此,她向來有著認定了一件事情就不會再改變的牛脾氣。
那一夜,在他發誓要護妥了她的時候、在他緊握著她的小手不放的時候,她就已經認定了他。
不論他是為何起了轉變,她一定要扭轉他的印象,讓他對她刮目相看。
神思集中,她認真地解說著那張行軍圖,卻沒發現,他壓根兒沒有聽進去。
因為她身上那股自然甜香,總會不經意地飄散,因為她那張合不歇的櫻桃小嘴,總會勾惑他全身的所有神經。
他向來不贊成女人家參與戰事就是這個原因。
她們的嘴兒是用來親吻,不是用來討論軍機的。
她們的手是用來摩挲,不是用來指圖論陣的。
她們的身子是用來寵溺,而不是要上馬殺敵的。
你瘋了?她定大清未來的皇妃,於公於私,你都不該對她存有任何綺思!腦袋裡轟隆隆響,有個聲音不斷斥責著他。
「你出聲了嗎?」
她停下,一雙抬高了的美眸裡寫著愧疚。「對不起,我說得太認真,沒聽見你說的話。」
「我只是說你……」
他努力讓自己看來若無其事。「很有本事。」
她笑了,笑得像個用力搖尾、盼能得著主子肯定的小狗。「那麼以後在你研究軍機圖的時候……」一雙黑瞳寫滿了期待。「我可以來陪你嗎?」
「再看情形吧!」
他逼自己別去理會那惹人心疼的笑容。「其實天底下大部分男人,都不會喜歡自己身邊的女人過於有本事,因為那樣只會降低他的男子氣概。」
她聽了不安地瞠眸,一雙大眼裡換上了懊惱神情。
「欸欸欸,這會兒我得說實話了,其實我剛剛說的全是從大哥那兒聽來的。其實我呀,一點兒也沒有本事的……大哥就常笑我,說我是個小迷糊蛋……」
見她拚了命地詆毀自己,他真的想笑,卻又怕她會錯意,只得忍住。
「是嗎?但我瞧你族裡的人都很尊敬你,如果你真的糊塗,想來他們也不會服氣於你。」
她更用力地搖頭了。
「他們尊敬我只是因為我叔叔是族長,大哥又是個英雄,至於我呀,真的只是個小糊塗蛋,你信我--哎呀呀,我又想到了……」她稚氣嬌粲。「千萬別擔心女人太過聰明,我曾聽老一輩的人說過,他們說女人家只要是生過了孩子,就會變笨了。」
他終於忍不住大笑了,笑得險些岔了氣。
「博爾濟吉古姑娘,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為了討一個男人的歡心,你真會生個孩子來變笨吧?」——
傻覷著格沁開朗的笑容,心跳加速,好半天回不過神。
天知道他的笑容是多麼地迷人,而她又是多麼地思念他的笑。自從那一夜之後,他就不曾再對她這麼笑了。
而現在,他又對她笑了,又對她笑了……
她瞧著、瞧著,突然伸出小手,緊-住自己胸口不放。
「你在做什麼?」看見了她的動作,他困惑地問。
「壓緊胸口。」她憨憨作答。
「為什麼?」
「如果沒壓好,我擔心……」她傻傻地笑了。「它會一個不小心蹦了出來。」
「你--」
他無奈地蹙眉,卻又開不了口以絕情的話語傷害她,或是攆她走,在她持續地用這樣傻氣而無辜的笑容對著他的時候。
「我還沒回答你剛剛的問題呢!」收起憨笑,她用力點頭。「我會!我會為了想要討他的歡心而生個娃娃,好讓自己變笨點的。」
即便他在心中對自己三令五申,卻仍是控制不了自己,讓那張又是可愛又是純稚的容顏給吸引住。
他吸氣,深深吸氣,終於逼自己發出冰冷的聲音。
「那男人可真是幸運,我恭喜他。」
「沒有他,只有你!」——
也深吸了口氣,不容許自己退縮。她踮高腳,帶著涼意的小手攀上他頸項,但那雙絕美的眸子卻是熾熱的。
「格沁貝勒,我喜歡你!」
她她她她……她說了什麼?
格沁瞠大俊眸,張口結舌,心跳如擂鼓。真該死!虧他剛剛還在笑她呢,此刻卻明白,原來心似要蹦出胸口竟是這樣的感受。
就在他尚未消化完這份震驚之前,她送上了唇瓣,羽毛般地輕輕啄吻他。
全身血液衝向頭頂,他看見了眼前的一片幽暗。
是的,一片幽暗。這是他第一個念頭,但他一點都不能否認,她的唇真是該死的甜蜜、該死的誘人,以及該死的香醇……
「你也是……喜歡我的吧?」
在他還深陷於慌亂中時,她退開了,張著一雙澄澈的大眼問他。
長這麼大,格沁頭一回詞窮。
他應該正經八百地要她牢記來自於「禮儀之邦」的「男女授受不親」規矩,還是警告她別胡亂去親一個男人,或是跟她說這個吻一丁點、一絲毫都無法打動他,然後將她逐出帳外?
他辦不到,只怕傷了她,讓那雙澄澈大眼揉入了傷心。
是他的錯,是他先前的舉止讓她有了錯誤的認定,他應該據實以告,說真正想要她的人是他們的皇上,而不是他,不能是他。
就在此時,一句冷冷的提醒自他腦海浮出……
偷拐搶騙,無所不用其極!
如果他據實以告,別說帶她回京城,就連想要和她再見一面,都會變得困難無比。
他咬咬牙,逼退自己的良心。
這樣吧,他勸自己,先將這單純的小姑娘哄回京城裡,等她見識了中原國都的繁華,感受到皇帝的權勢及對她的恩寵,也許她就會改變主意了。
大清天子不但是條真龍,更是個真英雄,她會喜歡的!
能夠長伴君側,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期盼呢!
念頭既定,格沁重拾了往日的俊魅笑容。
「——,你到過中原嗎?」他問。
她瞪大眼兒,小聲央求。「嗯,求求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他不懂。「我只是問,你曾經去過中原嗎?」
「不是這一句、不是這一句……」她焦急搖頭。「我是說,嗯,你剛剛喊我什麼?」
「我喊你……」他恍然大悟,重新啟口。「。」
剛喊完,他就看見了那雙黑燦眼珠裡的快樂。一股罪惡感爬上心頭,他沒再作聲。
而她依舊憨笑著,搖搖頭說沒去過中原。
「那麼,等到戰事結束後,你願意跟我回中原嗎?」
他等待著,卻看見她搖頭,然後在他微訝的眼神裡,她皺皺鼻子嬌笑,開了口。
「不!不只是中原……」眸光熾烈。「天上地下,只要你開口,我都會去的。」
格沁閉上眼睛,真是有些想死了。
接下來的日子,格沁不斷地在理智與罪惡感之間掙扎。
他「勉強」自己接受——對他的好,並告訴自己,他的接受是不想讓她傷心,也是為了皇帝叔叔,僅此罷了,僅此罷了。
但真是僅此罷了嗎?他似乎已經愈來愈無法肯定了。
在此同時,他的「幸運」依舊眷顧著他,不只是在戰場上,似乎還包括了他和——的「談情說愛」。
郝康將軍突然調他到左思草原上勘視地形,而他騎馬到了那兒,竟遇著了正在和一群野山羊玩耍的。
「格沁貝勒!」
他的馬還沒接近,她就已經看見他了。她快樂地揮手大喊,讓他連掉頭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怎麼這麼巧?」她扯住他的韁繩直笑,笑得連太陽都要失色了。
他俐落下馬,也笑了,卻笑得隱含無奈。
「是很巧。」他點頭,明白這會兒不單是他和她之間的問題,怕是連郝康及她叔叔都試圖撮合他們。
「既然你來了,就別趕著回去……」她拖住他的手往前跑。「走!我帶你去看英雄。」
英雄?他微微蹙眉。那是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問清,已被她拖進了野山羊群裡。接著她竟和l頭正在吸乳的小羊搶起了母羊,惹得小羊咩咩叫,母羊不舒服地扭動,她卻不肯鬆手。
「你想做什麼?」
說實話,即便是聰明如他,也看不懂了。
「我想餵它吃奶,但它不肯。」
「人家自個兒吃得好好的,你幹麼這麼玩它?」
「你不懂啦,『英雄』是我幫忙接生的,好歹也該讓我這接生婆嘗嘗餵奶的滋味嘍!」
他恍然大悟。原來英雄是一隻小野山羊?
「快快,你幫我捉住英雄,我把奶擠在手掌裡,就不信英雄不肯就範。」
他原來深覺荒謬,卻被她的固執給打敗。
在兩人的攜手努力之下,母羊小羊紛紛投降,英雄成了狗熊,它放棄了野生的慣性,伸舌往——掌心舔舐起母羊的乳汁。
見小羊就範,——喂得更是起勁,直至小羊飽足才肯停手。一俟她停住,母山羊立即領著寶貝兒子,咩咩咩地快速逃離了兩個瘋人——
沒再追,只是雙臂大張仰倒在草原上,得意洋洋。
格沁曲起長腿坐在一旁,恍神地審視著那張寫滿快樂的小臉,想了又想,終究是忍不住了。
他半傾身軀,伸出長指,溫柔地為她拈掉了方才與小羊纏鬥時,小臉上沾黏的草屑。
「看見人家沒命地逃,你就開心?」雖是苛責,語氣卻是寵溺的。
「才不是這樣子呢!」她側臥著身軀面對他,不服氣地噘嘟嘴兒。「是它不該不領受我的好意。」
「所謂好意……」他含寵帶憐地輕敲了敲她光潔的額。「是要替對方想想,你覺得好,它覺得不好,那就不能算是好意了。」
「格沁貝勒!」
她的瞳眸瞬間寫滿了崇拜。
「你隨隨便梗的一句話,都和我們真神的真理很貼近呢--」
對於她的崇拜,他只是譏諷地扯唇,轉開話題。「為什麼要叫它英雄?」
「那是因為……」——
坐起,雙目熠熠。
「那天我到溪邊采野菜,正好遇到它的母親生產。一胎四隻,其他三隻都沒事,只有它四肢沒長好,血淋淋、病懨懨的,眼看就要沒氣了,是我將它抓起倒提,無撕胎衣,再拚命拍打它的身體,在它耳邊高嚷『張開眼睛!張開眼睛!你辦得到的,因為你是個英雄!』,末了,它竟然真的活過來了……」——點頭。「你說,它是不是該被喊做英雄呢?」
他沒作聲,因為覺得她才是英雄。
他不得不重新看待她。原來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之下,竟是包裹著一顆擁有堅定意志的心。
「這就是你平常的生活?」
他語帶玩味。「和叔叔上戰場、和大哥在營帳中討論軍機,還有偶爾為野地裡的小山羊接生?」
「還有呢!」她可愛地笑了。有時跑到敵人營帳裡,和人在床下談心。
兩人會心一笑,同時想起了那個初識的夜晚。
「除了這些,難道你就沒有其他女孩子氣一點的遊戲嗎?」他好奇。
她再度趴上了草地,小手托撐腮幫子,纖足左右勾玩。
「我會唱歌、會跳舞、會烤肉,還會背誦可蘭經,是從頭背到尾、一字不漏的那種唷。還有呀,我會泡製馬奶酒、會彎弓射箭、會趕羊……對了,還有……」她轉過小臉,目中滿是星點。
「我還會捉蛇和釣毒蠍子,你說,我本事不本事?」
聽了她的「專長」,他為了她將來在北京城裡的日子而歎氣。
將她哄回京城,不就形同將一隻野鳥關進了金絲籠裡?
聽他歎氣,她趕緊改口。「哎呀!其實這些都不算真本事的,不像貝勒爺您會的……」她偏頭送去甜笑,給足了他大男人的面子。「那個才叫做真本事。」
罪惡感再度降臨,格沁甩頭拋去雜緒,學起她那樣趴在草地上,兩人並肩覷著遠處天幕,藍天乾乾淨淨,就像她給他的感覺,乾淨得近似聖潔。
「格沁貝勒,我--」
再也忍不住了,他淡淡打斷。「你喊我格沁吧!」
她困惑地看他。「為什麼?你不是說這麼喊是不合禮儀的嗎?」
「真要追究的話……」
他淡淡睨她。「咱們這樣並肩趴在一塊兒,不也不合禮儀嗎?」
她敲敲腦袋、吐吐香舌,語帶崇拜。「所以你的意思是,所謂的進退禮儀,也得偶爾因時因地做修正嘍?格沁貝勒--喔不,格沁哥哥,你真的和我們的真神一樣地聰明耶!」
格沁沒作聲,只是沮喪地將俊臉埋入了掌心。
真神阿拉!有空來引導一下你的小羊,別讓她一步步踏入了惡人的陷阱!
「那麼格沁哥哥……」沒理會他的沮喪,她偎近他身旁,小小聲地問:「我可以在這裡,做和上次一樣的事情嗎?」
「和上次一樣的什麼事情?」
他困惑發問,赫然抬首,竟險些觸及她的唇瓣,嚇得他趕緊一退。
「就是、就是……」她紅著臉,聲音更小了。「就是親親嘛!」
當然不可以!那叫做欺君逆上!懂嗎?雖然現在他們身邊沒有其他人,但人在做,天在看!
「——!」
他拉她坐起身,面容正經,像個大哥哥教誨妹子一般。「你聽我說,女孩子是不可以主動要求……呃,和男人親親的。」
「為什麼?」
她目露迷惑。「阿古妮、齊娃格、哈雀斯她們都是這麼做的,別說親親,她們甚至還主動拉男人進帳,連咱們的『偎郎』大會裡,也都是由女孩子主動對男子示好的呀。明明喜歡,卻還要佯裝沒這回事兒,不是很奇怪嗎?」
「喜歡一個人不是壞事,但族情不同,在我們那裡,男人看上了喜歡的姑娘,或找媒人提親,或是想辦法旁敲側擊、讓女孩兒知道他的心意,如果女孩兒不喜歡他,男人便會千方百計求得佳人芳心。」
「那如果是女子先喜歡上了男人呢?」
「那就得請爹娘尋媒婆找機會撮合了。」
「那如果那個男人還是不喜歡她呢?」
「那就應該放棄。女追男,在咱們那兒是會被人笑的。」
「為什麼?幸福應該是操縱在自個兒手裡的,怎麼可以因為怕被人笑就裹足不前呢?」
太奇怪了,她無法接受,即使她向來視他的話為真理。
他一時詞窮,但撇開一切不計,他其實是贊同她的想法。
「——,先撇開那些不相干的事兒吧,有關於咱們倆之間,反正你是絕對、絕對不能在人前親我就是了。」
「不能在人前,只能在人後?」是這個意思嗎?
「不,也不可以。」頭痛。
「那就是只許你親我,不許我親你?」好吧,族情不同。
「也不可以!通通都不可以!」
他失控地大吼,可在吼完後他就後悔了,因為他看見了她受傷的表情。
受傷之後是生氣,她跳起來,扭身要走。
「——,你別這樣子,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大聲的。」
她對他太好,他會困擾,但見她當真氣呼呼地要走,他又不捨得了。
「我說對不起了好不好?好不好?」他放柔了嗓音。「你別生氣了。」
「不要!我要生氣!」
她抬高了一對憤怒的大眼睛。「打小起,只要我對一個人好,那個人就會對我好,不像你……不像和你在一起時……」
惱火壓下,傷心浮起。「我總要膽戰心驚,時時留意你的神色、怕你生氣。你讓我喊你什麼我就喊,讓我上哪兒去我都沒異議,我對你依順聽話,我對你體貼溫柔……」委屈整個襲上,眼淚一滴滴的落下。「可你剛剛竟對人那麼凶、那麼大聲……又不說原因……」
「我錯了、我錯了,全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
心疼又憐惜,他什麼念頭都沒了,只是將她攬在懷裡,一邊為她抹去眼淚,一邊在她耳畔賠不是。
「本來就是你的錯--」
小臉惱然抬高,那讓淚水滌洗過的雙眸更形澄澈。「誰讓你哪兒不躲,卻也躲到了波羅尼都納的床底下,害我認識了你,還害我……」
她話沒說完,聲音就被堵住了。他低下頭,毫無預警地吻了她。
她被嚇傻,唇瓣張啟,卻恰好給了他進犯的機會。那熱如烙鐵的男性唇瓣緊纏住她的不放,竊取著她的甜蜜,大掌將她的螓首牢牢捧緊,好讓他可以縱情傾洩積壓多日的渴望。
他甚至探出了舌尖,餵入她的檀口裡。
格沁哥哥……在做什麼?
在……在舔她嗎?
這……到底是什麼?
她熟悉的親親,就像她親吻心愛的小羊小馬一般,不過是蓋個印子作數,壓根兒沒體驗過這樣唇齒交融、驚天動地的感覺。
她的小舌被他誘出,且回應起他的需索,她甚至發出了嬌嫩的呻吟。
吟聲不大,在他耳裡卻形同雷鳴。
老天!他……他到底在做什麼?!
敘氣凝神,他趕緊將唇移開,俊臉轉了方向,沒有勇氣看她。
他後悔,但她開心,滿足眷戀地歎息。
「頭昏眼花、四肢無力了呢!原來……」她將殷紅的小臉深深埋進了他懷裡。「原來這才叫『親親』,原來這就是你不讓我在人前和你親親的原因……你是怕咱們腿站不穩,摔得四腳朝天嗎?」
當然不是!他很想這麼說,卻已經懊惱得擠不出任何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