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約定終於來到,而聲調辨識後所得到的結果,跌破所有人的眼鏡,一向和藹可親的老學究,搖身一變成了恐怖分子口中的領導人,更是個殺人無數的劊子手。
拿到證據後,藍正雲遲遲不敢把事實告訴耿天鵬,怕對他造成太大的打擊,但隨著約定時間的到來,秘密是無法繼續隱瞞下去的。
「我要你做好心理準備。」在出發之前,她把他拉到一旁說話。
看她慎重的樣子,耿天鵬有著不好的預感,「是他們其中之一對不對?」
「嗯,你早猜到了是不是?」她望著他,「或者,早在你拿到那封信的時候,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說過,不確定的事情不能下結論。」
「好吧,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因為這回我是非抓他到案不可。」藍正雲考慮到他的心情,突然提議,「也許你不要去比較好。」
「為什麼?」
「我想有些事情,你不去面對比較好,也比較不會陷入為難的情況。」
「謝謝你替我想,但是該面對的我還是要面對,況且當初是誰想害我,我有權知道。」
她有點為難地說:「我不是想和你爭執,只是替你著想……」
「我知道。」他輕撫了下她的臉頰,笑了笑。
看見他笑,藍正雲放心不少。
上了車朝目的地前進,早在他們抵達之前,已經有一隊人馬先行埋伏在那兒,且隨時以衛星接收傳送器進行報告。
「人到了嗎?」她對著衣領下的通話器講話。
「還沒,先保持目前狀況稍安勿躁,獵物應該很快就會出現。」
車子還在行進,耿天鵬卻突然高喊,「掉頭!到機場。」
「什麼?」
「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會到機場又回頭,快到機場。」
「這……」是第六感嗎?萬一相信他的第六感而誤了大事,怎麼向上面交代呢?
藍正雲尚猶豫不決,耿天鵬已經準備強行跳車,看見他的莽撞行徑,她緊張的叫司機緊急煞車。
「你在幹嗎?!」
「信我一回。」
她想信卻又害怕,因為對方和他淵源頗深,若是他不想大義滅親,這將會是對方逃脫的最佳機會。
她好茫然,不知道自己該作哪個決定才對。
「若是你不信我,就繼續開車吧。」她的態度讓耿天鵬失望,他自行下車,「我卻必須去阻止他逃逸,不管他是誰,我都不能讓他繼續為非作歹下去。」
是他這一席話讓藍正雲下了決定,她要他上車,再拍拍司機的椅座說道:「掉頭,往機場前進。」「是。」
車子一轉向,她馬上對著衣領下的通話器說!「計劃改變,一隊負責盯住黑手黨,二隊、三隊盯住恐怖分子並隨時向我報告。」
「這樣可以嗎?」耿天鵬見她沒打算調派人手過來,有點疑惑。
「你不會希望動用大隊人馬抓他的,而且我要自己為我這隻手討回公道。」
是啊,他忘記了她差點死於那個人的手,那場槍戰猶如噩夢,狠狠地把他震醒。
「我絕對不會阻止你抓他的。」他再度保證。
「我相信你不會那麼做。」
機場就在前端,越靠近兩人越覺得壓力大得令人喘不過氣。
羅傑帶著女兒前來是想掩人耳目,名義上到意大利演講和觀光,可是一路飛行,不知怎地,他的眼皮直跳,覺得渾身不自在。
「布蘭妮,我要你幫我去做那個演說,我突然想起美國那邊還有許多事情要我處理,我準備搭下班飛機回去。」
「什麼?搭下班飛機回去?」布蘭妮吃驚地瞪大眼,緊張地直嚷嚷,「那可不行,人家是請你來演說又不是我。」
「那就幫我推掉,總之,我不能留在意大利。」
「爹地,有什麼事情慢點再說,我們都來了,我要去找天鵬,我查過了,他飛行的目的地確實是義大利沒錯。」
「那你去,我回美國。」
出了境,買了來回機票的羅傑筆直地朝劃位區走去。
「爹地……」布蘭妮緊追在後,卻在追了幾步後定下腳步,「天鵬?」
「什麼?」羅傑聽見她的叫喚也轉頭去看,果真就見耿天鵬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他怎麼會在機場,旁邊那個不是廢了一隻手的女保鏢嗎?」
布蘭妮臉色很差地往前,直到站在耿天鵬面前,「我要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會在一起?」
他沒回答,反而越過她走向羅傑。而藍正雲也沒理她,隨著耿天鵬走了過去。
他們的目標一致,羅傑現在不只眼皮跳,連心跳也加快了。
他有非常不祥的預感,「天鵬,你們怎麼會在這?」
「我們在等你。」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看著教導他多年的老師,他真的不願意相信他會是那個主謀殘害眾生的惡魔,死在他病毒下的無辜人不少,他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呢?
「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你不舒服嗎?」羅傑假好意的詢問。
「我是不舒服。」他不只不舒服,還非常痛心。
他們老早在入口處看見了羅傑父女,而藍正雲為了預防萬一,還是下令把人手都調派到機場。「那就應該回去休息,你現在在意大利落腳正好,我把布蘭妮交給你,還有場演說也拜託你了,我想起美國方面有事情要辦得趕回去。」
「你要回美國,我們陪你回去。」
「不用了,我正頭痛不知道怎麼推掉演說,你代替我去一下吧。」羅傑不住推托,自己則忙著把護照、機票拿給地勤人員,「麻煩幫我劃位,可以飛美國的下一班飛機。」
「小姐,不用麻煩了,他哪裡都不去。」藍正雲上前對地動人員說道。
她的舉動引起羅傑不悅,「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我上哪去輪得到你來干預?」
藍正雲不說話,只掏出自己口袋裡的證件給羅傑看,「我有些事情要向羅傑博土請教,所以請你和我們搭專機回美國。」
看到她的證件,羅傑的臉色灰了一半,但他仍假裝不懂地抗議,「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搭專機回去?就算你是警察又如何?我可是個善良老百姓,天鵬,你和她突然出現就為了找我麻煩嗎?」
「誰也不想找你麻煩,但若是你替自己找了麻煩,就不能怪別人找你麻煩。」
「你到底在說什麼?」
「是啊,鵬,你怎麼會用那種口氣和爹地講話啊?」已走到他們身旁的布蘭妮覺得奇怪。
藍正雲聽見耳朵傳來報告聲,便揮手對他們說:「現在,你們都不需要爭論了,羅傑博士,我們打算讓你見一個人。」
「我誰也不見……」
「恐怕由不得你。」
「你那是什麼態度……」
「布蘭妮小姐若繼續吵鬧,我就以妨礙公務逮捕你。」
聞言,布蘭妮只好不情願地乖乖閉嘴。
她手一揮,匆忙趕來的人便把布魯斯帶上前來,「羅傑博士,這個人也許你不想見,但是你一定對他不陌生。」
「領導人,好久不見,你可出現了。」布魯斯冷笑道。
看見他,羅傑愣了一下,臉色頓時刷白,但他很快就開始裝傻,「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又不認識你……」
「羅傑博士,你是要跟我們一起走,還是要我把你說過的話用擴音器放一回給你聽呢?」
「什麼話?」
「你和布魯斯的對話,我想你不會願意在這裡丟臉。」藍正雲拿著手中的小錄音帶說:「兩天前,你和布魯斯的對白全在這裡面了,你想聽嗎?」
事情進展到這地步,他發現自己已經站不住腳了,所有的證據都暴露出他過去的罪行。
「不用說了,我承認就是了。」
「爹地!」布蘭妮難以警信的衝口而出。
「走吧!」藍正雲上前將他逮捕。
布蘭妮上前阻撓,「鵬,你說話啊,別讓這個女人帶走爹地,快啊!」
「我辦不到。」耿天鵬痛苦地說:「那是他咎由自取!」
沒錯,中國正好有一句俗話,個人造業個人擔,羅傑的錯是他自己造成的,誰也解救不了。
把羅傑安書妥當,藍正雲走到耿天鵬房裡,發現他正一個人喝著悶酒,整個房間內酒氣沖天,他似乎對她的到來毫無察覺,仍然一杯又一杯地將酒往肚子裡灌。
「夠了!」她奪下他手中的酒杯。
「給我!」
「不給!」
兩人在搶奪中跌到床上,耿天鵬壓得她動彈不得,時間彷彿就這麼靜止了下來。
她舉起手拂開他額前的髮絲,心疼地說:「我知道你很痛苦,因為他教育你那麼多年,而你一直把他當成父親看待,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他自己做的事情,他得要承擔後果。」
「我知道。」他比誰都清楚,只是這樣的事實叫人難以接受,想到自己一向尊敬如父的人竟然是想奪自己性命的不法之徒,他怎會不難過。
她很瞭解他的心情,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能抱住他,希望自己可以暫時當他的支柱。
但他喝了酒,男女的擁抱助長他體內的慾火迅速燃燒。
他的狂野含著一絲憤怒,憤怒中又有著無助,今天的他不太像平日,就像被惹火的睡獅,令人有點害怕。
「鵬……」
他狂吻她的唇,吸吮她的芬芳,狂烈的情火向她撲過來,他想要溫柔對待,卻無法控制自己。
「我要你。」
感受到他將心中的痛化為對她的狂烈,她反而不掙扎了。
抱著他的頸項,她溫柔地回應他的熱情。
他的酒氣醺得她也微微地醉了,但更令她沉迷的,是那雙如那不勒斯夜海的眼眸,她喜歡他的眸中有她的存在。
「雲,我要你。」
「嗯……」
「說你也要我。」
「我要你。」她順從地回應。
他又命令,「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她不敢承諾,只是無語。
「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他揚聲嘶吼。
他要的不只是她的身體,還要她的心和她的靈魂。
「我的心裡都是你。」她吻著他,垂著淚說:「誰都不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即使物換星移,你永遠都是我的……」當她的視線回到他臉上,和他四目對望,她深情地說:「最愛。」
「相信我,我愛你,永遠愛你。」
「我相信。」
但她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到前面還有困難阻撓他們,然而今夜,她想暫時拋開那些惱人的問題。
「愛我吧!」她抱住他,將身體更加貼近,用柔情回應他……感受他進入體內的悸動與痛楚,這才明白,愛一個人原來是這樣,愛中永遠摻雜著痛的滋味。
迎向他火熱的軀體,她不在乎做一個飛蛾撲火的女人。
「我會記住昨晚的一切。」藍正雲低聲喃語,愛戀地望著耿天鵬熟睡的臉龐。
天亮前,她離開他的房間,在離去之時,她把一切收拾妥當,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造成他的負擔,為了負責有進一步的行動,目前的他,需要面對的問題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增添他任何困擾。
醒來後的耿天鵬也無心多想昨夜發生過什麼事情,他只想著羅傑是恐怖組織的領導人,他即將要面對法律的制裁,以他所犯下的罪行,恐是惟一死罪。
找到藍正雲,他提出要求,「我想單獨和博士談談。」
「可以。」她沒拒絕他,卻不放心他們獨處,「但是我必須做好所有的防範措施。」
手銬絕對不能少,她不信任羅傑,他根本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傢伙,為師不尊,所以她把他帶到審問室,銬在椅子上。
「現在你們可以對話了,要談就快,等上了飛機以後,他可能就沒有和任何人單獨對話的權利了。」
「謝謝。」
做好了防範措施,藍正雲示意所有人退出去,自己也退到外面去。
審問室空間不大,耿天鵬和羅傑就隔著一張桌子,他緊盯著羅傑,很多話要問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始。
「你真的要讓我被那個女人帶回去問罪嗎?」
「這何需再問呢?」耿天鵬反問他,「難道你都不會感到可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
「我到底是你的老師……」
「但是你卻要我的命!」
「我從沒想過要你的命,我只希望你把研究報告交出來,但是你太固執,總是要硬碰硬,才會導致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
真會強辯,他的作為傷害那麼多人,他卻可以面不改色的指控他的不是?!
「好吧,我承認我犯了錯,要你放我走想來是不可能的,反正我已這把歲數,也沒能活幾年了,但是最令我擔心的是布蘭妮,我若是走了,她怎麼辦?」他邊說邊歎氣。
現在耿天鵬看見的是一個老人,一個教育過他的老師,「我能做的會盡量去做。」
「替我照顧布蘭妮,她失去我這個父親,若再失去你,她會活不下去的,你看在過去我認真栽培你的份上,不要拋棄她好嗎?」
「我……」
羅傑身子傾向前,伸出沒銬住的那隻手抓住他的手央求道:「答應我,就當是我臨終的要求,我這一去肯定是回不來了,你答應我替我照顧布蘭妮一輩子,我會感激你的。」
一個老人家的要求,令他有點無措,即使他曾傷害過他,更害得藍正雲廢了一隻手,但是想及過去他的栽培,他還是做不到恨他。
「我不要你的感激,不過我會照顧布蘭妮,直到她找到好的歸宿。」
「除了你,她不會要其他男人的。」
「會的,她會找到更好的歸宿。」那絕對不是他,他對布蘭妮已經沒有男女之情,更何況他已找到藍正雲,更不可能和布蘭妮在一起。
「難道你就不肯答應我臨終前的惟一要求嗎?」
「我無法答應。」
「罷了。」羅傑歎了口氣,突然舉手把一個不明物體放入口中。
「你吃了什麼東西?」耿天鵬看見,緊張的想要制止,但為時已晚,他已經把東西吞下肚了。
「我怎麼害別人,就怎麼結束自己。」
羅傑話才說完,便向後倒下,他見狀慌忙拉開門大叫,「快叫救護車!羅傑博士服毒自殺了!」
這樣的結果,誰也料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