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後,野馬群竟如姒姒胡猜的「有事兒」沒有出現。
沒見著野馬,荊-沉著眉,姒姒卻毫不受影響,野馬沒畫著,她才能有借口與他繼續留在這片草原裡。
在這兒,或許吃得簡陋,睡得隨便,但她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和他獨處。
雖沒畫著野馬,她倒也沒歇著,拿著墨星和赭石當樣本畫了好幾張鮮明活躍的馬圖,雖然沒有像荊-想要的那種縱橫草原的野氣,卻活靈活現地另有種樸拙的可愛。
在她的畫裡,馬是有歡愉與惱怒的,在幫它洗澡、刷毛和餵食添料時,馬兒的歡樂除了表現在尾巴的拂動外,還會壓下耳朵擺高了頭,馴順的眼神表現出與人的親暱。
惱火時,她筆下的馬兒就會用力甩動著尾巴左、右抽打,眼睛瞪得圓圓,耳朵則是豎直,似乎想伺機報復,大發脾氣時,後腿倒踢,前腿則伴隨做著小跳的動作。
她越畫越入迷也越貼近,突然惡風一掃,她小小的身子猛然被後方結實的懷抱捲起遠離了赭石蹄下。
「你在做什麼?」荊-怒吼,相較起平日總無所謂地接受她的小小惡作劇,這會兒怒氣憤張的他已全然失去了平日的冷情。
「沒幹麼呀!」她偎在他懷裡笑意可掬地享受著他的怒氣。這麼緊張?她心底漾起了小小的得意。「我只是在想法子惹它生氣嘛,我已經畫膩了乖巧的它,想畫它怒不可遏時那種大嘶、大跳、大踹的姿態。」
「所以你就去惹它?」他瞇著眸,「赭石不是小貓,不是小狗,它是一匹馬,一匹有可能用亂蹄踩死人的馬,你知道嗎?」
「不會的,赭石不會這麼對我,我是它的主子,而它是我的乖馬。」
「你不知道畜生發起橫來是只存野性的嗎?你知道方才自己離死這字有多近嗎?」
一有多近?怎麼我都沒感覺?」沒發覺他在提起「死」時出現既狂且懼的眼神,她依舊說著笑,「真若被踏死就算了,戰士死在沙場,畫師死在要畫的馬蹄下,這叫死得其所。」
荊-用力扔下她,無視於她跌在地上發出的鬼叫,捉起了劍大步跨向赭石。
見他神情不對,姒姒急急忙忙起身追了過去。
「你想做什麼?」
「殺了它!」他冷冷出聲甩脫了她聞語冰冷的小手,「在它有可能踩死你之前先殺了它!」
「不要,我不要!」姒姒擋在他身前,見他神情認真冷酷,急得眼眶兒都紅了,「我不許你碰它,它是我的馬!」
「它是我買給你的馬,我當然有權利決定它的生死!」荊-再度推開她,身形一縱來到了還弄不清楚狀況的赭石跟前,銀芒冰亮,「想畫馬?成,我讓你畫匹死馬!」
「不!」她發出了淒厲的哭嚎,「荊-,我說真的,如果你敢殺了我的馬,不用它來踩,我一樣可以死給你看!」
只差一瞬,她話中那個「死」字如魔咒般地讓荊-煞停了手,捉緊這一瞬的停頓,她奔至赭石身邊朝它臀部狠狠擊下。
「還不快走!笨傢伙,你看不出人家要殺你嗎?」
那一邊馬嘶聲伴隨著馬蹄奔遠,這一邊對峙中的男女半天沒有聲音,雖然沒出聲,但姒姒方才因著緊張而急出的淚水已然收不住勢了,她拭著不停湧出的淚水抽抽咽咽,全然沒了平日的淘氣。
方纔那瞬間,她突然明白了他何以會如此懼怕聽到「死」字了。
他的嫣語不是狠心絕情離棄了他。那個在春殘時節襯著楊花,用著深情眸子睇視他的少女,若非因著死神召喚,是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原因讓她捨下他不顧的。
死神帶走了她,卻帶不走他深情的思念,所以他才會活得這麼痛苦。
有的時候,死亡對於當事人是種解脫,可對於愛他們的人,卻是牢獄的開始。
「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是沒有權利藐視生命,更不該不懂得珍惜!」荊-拋下話冷冷踱遠,不曾瞥向哭泣中的姒姒,片刻後,他躍上了墨星,揚蹄奔向了青春草原的彼端。
「走呀、走呀!你最好走遠點,走得遠遠別理我,我也不想理你……」她覷著他背影哭,那一滴滴落在地上畫紙的淚水,將紙上墨漬暈開成了一個個圈兒,就像他捉著她的手畫的圈兒一般。
「我是姒姒,不是你的嫣語,你當然不會理我,不會管我,更不會……」她抽抽噎噎,似乎想將可供一世使用的淚水一次洩盡,「更不會理會我的傷心!」
可荊-畢竟還是回來了,在日頭下山之前,他懷裡多了只死獐子,墨星後頭跟著的是被擒回的赭石。
姒姒興高采烈迎向前,接的是她心愛的小馬,對於依舊寒著臉的他她依舊沒作理會。
接下來是生火烤肉及漱洗,夜深之際,荊-跨離她身邊欲踱去另一頭休息,卻突然讓她給伸手拉住。
姒姒出了聲眼睛卻沒瞧他,語氣裡有幾絲不自在。
「對不起!」她咬咬唇,嗓子已經哭得沙啞,「我想過了,你說得對,生命是不該拿來開玩笑的,死亡,是很殘酷的事情。」
他沒出聲,冷冷佇立在夜風裡,片刻後,突然伸出了手將她擁進懷裡,這是頭一回,他在清醒時候主動擁抱她。
「對不起!」姒姒伏在他懷裡,忍不住又哭了。「對不起!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不說一聲就死,不會留你一個人孤零零活著傷心……」
荊-由著她在他懷裡哭得浙瀝嘩啦,卻始終沒有出聲,除了環著她。
他容著她哭到夜深,哭到月明星稀,抱著她,他的臉上始終沒有表情。
可這一夜,他沒有夢見嫣語。
沒有夢見!
※ ※ ※
日出時分,荊-用腳踩熄了火苗,收拾營地,繼之淡淡拋下話語。
「別等了,回家吧!」
回家?他說的不是走吧,也不是離開,而是——回家?!
家,多美好的詞兒!
他的話讓在溪畔石上編發的姒姒動作一頓,一揚身,她俐落地將辮子甩到背後,在初綻的日頭下亮起了甜笑,她跳下大石蹦跳至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成!主子說了算,咱們回去吧!」
荊-面無表情地低下頭,覷著她挽著他不放的小手,沒半點鬆脫的意思,逕自牽著她往馬兒們走過去。昨兒一夜後,他們雖然沒明說,但心底都有數,那存在於兩人之間的宿命關係似乎已然相連接了。
在經歷了險些見到她在馬蹄下受傷的事後,他知道他再也不能用只是欠了她的說法,來搪塞自己對她的感覺。
可到底她在他心底有多重要?
對這問題他始終拒絕深思,這一生,他已經歷過一次魂斷夢縈的感情了,他不知道他的心是否可以強健得去承受再一次的得到,或者,再一次的失去!
比起他心底百轉千回,姒姒卻沒那麼多心思,她只看到了亮亮的天光,只看到了她愛的男人就在身邊,而他,似乎也已開始接納她的感情,現在的她如在天上,就算有人捧了滿懷的金銀珠寶,她也不換,決計不換的。
嘴裡哼著曲兒,她騎著赭石跟在荊-身後,一雙興味盎然的眸子四處巡遊著,直到……
「主子,你瞧瞧,那是啥?」
瞧著遠天遙遙而來的煙塵,荊-面無表情,「別再喊主子了,你徹頭徹尾就沒個婢女樣,這麼喊,倒似是在嘲笑我的管教無能。」
「這麼多心?」姒姒輕哼了聲繼之甜笑,「不喊主子喊啥?」
「隨你。」
「是嗎?」
她笑咪咪喚了一聲,「荊大叔!」卻害得向來冷靜過人的荊-險些從馬上跌落,大叔?!他蹙著眉心睇著她。
「你大了我十歲,不喊大叔難道喊大伯?」她笑吟吟。
是嗎?她不說他還真的險些忘了他竟大了她十歲!
他始終沒花過心思好好瞭解她,他對她,遠遠不如她對他的付出,連好言好語都吝於給予,他覷著她試著擠出笑紋,「我說過了,隨你。」
「大叔不好、大伯不順,是你自個兒說隨我的唷,那麼……」她點點尖尖的下巴,目中閃動著淘氣的光芒,「-郎呢?」
如遭雷擊,荊-勒停馬韁住身子,半天才冷冷出了聲,「別這樣喊我。」
「為什麼不能?」姒姒突然起了拗意,她明知道有關嫣語的事全是他的禁忌、他的死穴,卻忍不住要起了小小的貪心,過了昨夜,她原以為他對她是不同的。
她一直當自己是靈慧、是寬宏大量、是超凡脫俗的,可真到了沉淪情海,才知道,當一個女人真心愛上一個男人時,再如何靈慧也會變成了雞腸貓肚,變成了小心小眼的了。
荊-沒理會,目光逕自投向朝他們而來的煙塵,那煙塵沒有野馬群的幕天席地卻也來勢洶洶,但在心底,他是寧可選擇面對那洶湧的煙塵也好過面對她的問題。
姒姒策馬來到他面前,瞬間便被他既冰且沉的眸子給凍徹了心扉,她用力咬唇,昨夜之前,她是可以忍受他的冷漠的,但昨兒哭了一夜撒了心防的脆弱,讓她突然再也受不了他的冷情了,她是愛他沒錯,但有必要愛得這麼委曲求全嗎?
「因為那是嫣語喊你的專用詞,誰都不得盜用,是嗎?」
她仰高不馴的下顎,語氣滿是挑釁,這是頭一回她在他面前提起嫣語,提起那長久以來始終佇足在他心底、阻隔在他們之間的人影。
「所以……」他眸冷依舊,「你真是看過了那畫,也扮作了她的模樣?」
姒姒聞語乍然紅了臉,他怎麼知道她曾扮過嫣語?
那一夜,從未聽他提起,她原以為他只當成了夢一場。
「所以……」荊-也分不清,究竟是她當面提起嫣語給他帶來了難堪,還是他自覺另有情鍾而愧對嫣語,總之,在面對於短短數日便已進駐到他心底的姒姒的問題時,他選擇了殘忍的反擊,「你會待在我床上也是你自己作的抉擇,而我,毋需再因自覺欠了你,而對你百般容忍。」
面上潮紅褪盡,天光依舊,姒姒臉龐卻在瞬間失去了顏色成了透明的死白,纖巧的身子在赫石背身上晃了晃,張了半天口只有吐出低低的囁嚅。
「你對我……真的只是因為這樣才百般容忍?我在你心裡……」她失了光彩的眸子讓人瞧著心疼,那原該是雙多麼淘氣多麼鮮活的清眸呀!現在卻只剩滿滿的傷心。「究竟曾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地位?」
荊-心底起了歉意與不忍。
矛盾呀!若非太在意她,他就不會這麼去傷她了,軟下眸光他正要開口,卻突然讓眼前抵近的煙塵給轉移了注意力。
來人八騎,領頭那人和後方七名追兵隔了段距離,雖隔了距離,那傢伙卻極有本事,氣定神閒間邊促著胯下馬蹄飛揚,邊回頭向來人扔去暗器,一隻流星鐵錘,一把鐵蒺粟,一掌細細虎蜂針,只要他一回首,後頭追兵便會在瞬間有幾名落了馬。
不過那傢伙並無殺人的意思,暗器飛掠只在遏阻追兵。
這會兒荊-才睇清了那奔在最前頭的男子,男人一臉落腮鬍,約莫六尺身長,濃濃兩道八字眉配上了凶神惡煞的面容讓他眼熟至極,正是他幫石守義畫的那張叫鷹鳩的大盜形貌。
只不過,那男人有對紅色的瞳子,這一點,倒是他沒想到的。
如果沒記錯,那傢伙只是慣盜大官豪門金銀的盜匪,並非十惡不赦之徒,既然如此,倒也沒有他出手的必要了。
思忖間,荊-將姒姒和自己的馬拉遠了幾步,對於他的動作,坐在赭石背上的姒姒視若無睹,瞳眸裡是一片無神的空洞,向來慧黠的心思也不知落到哪裡去了。
瞧著不忍,荊-卻沒出聲,這會兒不是解釋的時候,待眼前這場官賊大戰結束後,他自會跟她解釋清楚,而眼前他惟一能做的只是等著這場混亂過去,而那負責結束的人自然就是那石守義了。
剛想著人,果真就聽到了那傢伙的聲音。
「荊-,是你!怎麼這麼巧?相請不如偶遇……」
「少咬文嚼字,」荊-淡漠出聲,「還不快捉賊!」
「放心吧!我閉著眼都能捉到。」
「再閉緊點兒吧!」他哼了哼,「我也是閉了眼都能收屍的!」
石守義沒來得及回話,果真見到眼前銀花一閃,鷹鳩一個回馬槍朝他刺來。
「石捕頭!」鷹鳩朗笑著,「手下已然七零八落了,你還不死心?為免你空手而返沒掛綵難看,咱們來單打獨鬥會一會吧!」
「會就會,難不成我還會怕了你?」石守義嚷了回去,自背後抽出了長戟,瞬時,草原裡銀花亂閃,兩個各執槍戟的男子騎馬過著厲招,一個橫掃平陽、一個落雁蕩沙,兩個人都是道地的練家子,打起來半天沒結果。
近百招的攻防下來,石守義不禁對鷹鳩起了惺惺相惜的憐心,以他這三屆武狀元的功夫,都無法在百招內攻破他滴水不漏的防護,顯見這傢伙是有點真底子的。
他雖是大盜,但盜的儘是些貪官污吏的家產,對於良民是不擾的,若非他那勞什子的捕快官銜在身,私心底,他倒頗想相交一個這樣的人物,尤其這陣子大哥同他提了幾回,讓他私下四處廣招能人異士,為他們即將傾覆重建的天下效力,英雄多半出自草莽,這男人會是個幫手!
心念定下,他攻勢漸緩,那鷹鳩見狀倒也沒趁隙進攻,嘿嘿一笑勒轉馬頭耍了幾槍。
「好樣兒的,石捕頭,原來官府裡不全是酒囊飯袋還有真貨色,和你打得雖盡興,但就這麼玩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家前方與人另行有約,今兒個你既沒本事擒我,咱們就就此別過吧!」
「等……」
石守義挽留的話語還沒出口,眼前突然銀光流轉,定了定神他才看清是亂箭齊飛,飛去的方向是那剛和他結束了對戰的鷹鳩。他長槍橫掃打落了大半的箭,卻沒能來得及避過一隻斜飛的箭羽,那一箭,穿過他厚實的胸膛。
「石守義!你同意單打獨鬥的,竟埋有伏兵?」鷹鳩大嚷,-緊胸脯上的鮮血,紅通通的瞳子大張,配上憤張的發胡,像個惡鬼一般。
「不是我!」石守義也跟著大嚷,這會那原隱身在草原上端的射手們才紛紛現了形,那領頭策馬而來的正是此次丟了寶物的丞相府中家將駱弼夫。
「駱將軍,你……」石守義咬著牙,「擒拿罪犯是卑職的責任,何勞你來此?」
「是嗎?」駱弼夫倨傲的仰高鼻。「可這回若非我家主子洞燭機先命我帶人跟著你,以你方才和那賊犯交好的神情,咱家主子這次的失物怕是只能石沉大海的了。」
「駱將軍這是在質疑卑職辦案的能力?」算了吧!石守義在心底輕哼,所謂你家主子的失物,還不就是他以丞相之位,威迫平民百姓搜括來的財物?
「不是質疑,」駱弼夫拉長尾音,「而是確定!」
他哼了聲。「石捕頭方才竟還與那賊子笑語晏晏,由此不難窺知你辦案能力有多強。」他向後方屬下舉高了手,「將這廝拿下,箭上已餵了藥,不用擔心他會反抗,留活口,咱們得先問出寶物下落,才能讓他死得痛快!」
霎時,只見一群兵丁擁近受傷的鷹鳩身邊,石守義咬咬牙側過臉忍下了動作,目前的他吃的畢竟還是公家飯糧,即使不屑駱弼夫這種暗算的小人舉止,卻也只能袖手旁觀。
隨著兵丁們簇擁而上,鷹鳩起先還能勉力以長槍要倒幾名,可末了,藥性上來,只見他那龐碩的身軀在馬上搖搖欲墜,險象環生,但他依舊死咬著牙,無論如何不肯棄械投降,就在駱弼夫認定匪寇即將到手之際,突然一道鵬鳥似的人影自天降下,兜篷兒一掃幫鷹鳩擋開了幾劍。
眾人眼底一亮,那與鷹鳩同夥、膽敢殺入重圍救人的傢伙竟是個女子,她約莫四十來歲,面容生得冶艷,卻異於常人生了一頭紅髮。
「紅髮賊婆,快滾,誰讓你上這兒來的?」鷹鳩強打著精神,可舌頭已不利便,短短一句話打了幾個結,眼見就要倒下。
「紅眼賊漢,你沒按約定出現,還要怪我尋了來?」她一邊應付著自四面八方揮來的長劍,一邊還得分神注意鷹鳩的傷勢,左支右絀不及,眼看也要大難臨頭。
「有本事才來,沒本事來個屁?你有多少斤兩我還不清楚,你陪著的下場還不是多個龜孫子送死而已……」
鷹鳩嘴裡罵得凶就望能趕跑她,可誰都看得出她雖與他對罵不休,卻與其情誼篤深,是寧可共亡而不求獨生的。
「放箭!放箭!」駱弼夫見局勢越來越難控制,心底生起不耐,手勢高舉,「男主犯射暈,女幫手射斃,都給我先射了再說!」
然在他放箭手勢掠下之際,日頭下揚起一聲馬嘶,竟是站在邊上瞧熱鬧的姒姒騎著馬奔入了氣氛僵凝的戰局裡。
「齊姒姒!你在做什麼?」荊-的沉吼及伸長的手都未能留住她,只見她抱住赭石的頸子大叫大嚷,「救命呀、救命呀!我的馬不聽使喚,發癲了!」
原是劍拔弩張的場面,卻因著硬生生插入了個不知來歷的少女而起了變局,箭手們的箭已然搭上了弓,這會兒卻都不敢亂放,一個個扭過頭用無措的眼神瞅向駱弼夫。
紅髮女子見姒姒只吐了個「你」字就被她的叫嚷給打斷?
「官爺們救命呀!別讓我這良家婦女成了賊子們的擋箭牌!」
一句話點醒了紅髮女子,她跳上赭石背上以長劍抵住了姒姒。「退開,否則讓你們這些當官差的,頂個保護良民不周的罪名!」
挾持著姒姒,她另一手拉緊了那只能抱緊馬頸呈現昏迷狀態的鷹鳩,在退讓出一條路的官差間奔遠。
「放箭、放箭!你們是豬呀!那傢伙要走遠了!」
「可將軍,他們手上有個人質……」
「質個屁!誰管那丫頭是誰,她要來送死誰又管得了?咱們能完成使命才是最要緊的!我再說一遍,放箭!」睇著正在遠去中的兩匹快馬,駱弼夫氣得連牙都要咬碎了,「哪個敢違令的以軍紀處置,殺無赦!放箭!」
一句話嚇出了幾十支箭,眼看就要朝離去中的人影飛去,突然響起一陣破雷驚風聲,一瞬間,三、四十支箭羽竟同時被人由中心硬生生捋斷,成了兩截灑落一地,待覷了清,眾人心底一驚,那被人用來截斷箭勢的武器既非刀亦非劍,竟只是一支支長短不同的畫筆而已。
用畫筆戕斷箭矢,幾個搭了箭的射手面面相覷的咂了舌,這得多深厚的功力?
「荊-,你在做什麼?」石守義先回過神,雖然見鷹鳩被人救走害駱弼夫徒勞無功他心底暗爽不已,可在這些傢伙面前他還是不能稍假辭色。「那傢伙是朝廷欽犯……」
「你們殺誰逮誰我都不管,可那姑娘,」荊-面無表情漠著嗓,「我不許任何人傷她一根寒毛。」
「大膽!」駱弼夫見忙了一天徒勞無功,這會兒滿肚子惱火正無宣洩處,「敢插手管咱們丞相府的事情,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荊-不作聲,一點兒也沒將對方的恫嚇放在心上,冷冷的眸子只是鎖緊在天邊,鎖在姒姒離去的方向。
久久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