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當白蘋發現床上「狼」影杳然時,她哭了好一陣子。
她甚至還跑到哥哥房裡翻天覆地大搜檢,末了,她不得不接受事實,蛋黃是自行離開的。
因為白蕪房裡並沒有留下解剖任何小動物所留下的痕跡,而她的窗台上卻留有小狼離去的爪痕。
她很傷心,因為她一直以為小狼喜歡她,就像她喜歡它一樣的強烈。
她並不認同白蕪說她只是一廂情願的說法。
三年快速過去,白蕪早兩年前就上了中學,離開家過起住校生涯,而白蘋雖已上小三了,可因為語言的不通暢及她本身的冷僻,使得她孤單依舊,她變得安靜,不熟的人更因此而認定她是冷漠且難以親近的了。
這一天,白蘋跟著母親顧子秋,為了辦事而來到羅馬。
事情辦完,媽媽帶著她來到了以十七世紀典型巴洛克式風格聞名的那佛納廣場(PiazzaNavona),在那兒她陪著母親在廣場上的露天咖啡座上看著街頭藝人和小販們在身旁穿梭,聽著媽媽和朋友談論著意大利媒體大亨貝魯斯康尼和影星蘇菲雅羅蘭曾在此置產過的小道消息。
這些消息自然引不起九歲白蘋的興趣,倒是廣場上著名的四河噴泉(FOntanadeiQuattroFiumi)比較能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那是貝尼尼的作品,噴泉上有四尊海神的雕像,分別代表著尼羅河、多瑙河、恆河和拉布拉多河。
噴泉之後是貝尼尼的對手伯羅米尼設計的巴洛克式聖塔涅塞教堂(ChiesadiSant,AgneseinAgone),據說,貝尼尼靠近教堂的拉布拉多河雕像故意舉起手來遮住眼睛,為的就是要表達他不忍見到伯羅米尼設計的拙劣教堂外牆。
顧子秋見女兒欣賞景物看得津津有味,遂趁勢移轉了話題,「蘋蘋,媽知道你年紀小小可已對服裝設計有興趣,而意大利也將會是個很適合你培養這方面能力的地方,不過前提是,你得先將語文底子打好,而不是遇著了事情就索性來個遮眼捂耳,裝做什麼事都不曾發生的小鴕鳥。」
「我不是小鴕鳥,媽,我只是不想和不熟的人說話裡了。」白蘋別過頭,表明不喜歡這個話題。
「蘋蘋,這樣好嗎?」顧子秋將女兒軟嫩的小手揉在掌裡,「媽去幫你請個家教,專門和你練習意大利話和法語、德語。」
「我不要!」她抽回手,一臉的不開心,「媽,你知道我最討厭和陌生人相處的。」
歎口氣,顧子秋只得先行放下這樁煩心事。
「蘋蘋,快中秋了,今年你哥哥要準備考試不回來,你爸爸又得到威尼斯出差,家裡只剩我們兩母女,月餅少買點兒,到時媽媽多煮幾樣家鄉萊,像西湖醋魚、蘑菇白玉之類的給你吃……
她的聲音在露天咖啡座上還沒停歇,白蘋卻已神魂飛離了。
這麼快,又是中秋了?
每回中秋月圓,她就會想起一頭金毛藍眸的小狼,一頭她曾擁有過一夜的金色小狼。
雙手支在桌上撐頭,她歪著頭起了思索。
那一夜已然遙遠,有時候她會忍不住要認為,那頭金色小狼只不過是她因為寂寞而產生的幻影罷了。
* * *
今天,是白蘋當值日生的日於,也似乎是她倒霉的日子。
一大早,她先是因為聽不懂老師說的話.將不該銷毀的。課外資料給送進了碎紙機.得到了半天的罰站之後,接下來她又因為錯過了鐘聲而沒去吃午餐,所以直到下午上體育課時,她都是餓著肚子的。
當值日生的另個重要任務就是在上課後幫同學們收拾使用過的運動器材,所以在同學們走光後,她得和另個女同學留在體育館裡,將球—一撿回球簍裡,她們今天上的是排球課。
收拾不到兩秒鐘,那個叫葛蕾絲的女孩子朝白蘋撂句意大利話就擺擺手離去,她除著對方背影沒作聲,依舊忙著手邊工作,這樣的對待她早已司空見慣,她不善於使用意大利語,又不懂得為自己爭取權利,所以大部分的同學也都喜歡占佔她的小便宜,反正,她不會向老師告狀,也不會大發脾氣。
她像是個冰塊雕成的東方娃娃,摸不清楚想些什麼,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在低頭整理球簍不久後,一大群球鞋聲和人語聲自門外響雷似地穿入,一個個高大的外國男孩穿著學校籃球校隊的衣服,看來已是課後活動時間了,體育館裡正該是籃球隊的世界。
沒注意間,一顆籃球直直朝白蘋方向飛來,且正中額心地K上了她的腦袋,疼痛襲上她摔倒在地上,肚裡空空、眼冒金星,她即將陷人昏迷。
失去意識的前一剎那,她進模糊糊地感覺到有個高大的金色人影將她抱進了懷裡。
奇怪,那明明該是條金色人影的,可在她心底,卻莫名其妙地將那身影和三年前的金色小狼起了重疊。
也許,是因為他們都有著一身或一頭的漂亮金色毛髮吧。
一個人和一頭狼怎麼可能會有混為一體的錯覺呢?
這樣荒謬的念頭尚不及理清,下一瞬迷霧襲上,白蘋失去了知覺。
* * *
還沒睜開眼白蘋就已聽見了身旁嘀嘀咕咕的意大利語,可為了省掉麻煩,她索性閉眼裝睡,想等到人走光才要清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屋裡恢復了安靜,她悄悄睜開眼,卻在瞬間沒有防備地墜入了一池蔚藍無垠的汪洋。
噢!那並不是真的汪洋,只是一對男人的藍色深瞳,深邃湛藍得像海的瞳子,而會如此親近是因為那對藍瞳的主人正俯身傾向她,那距離近在咫尺,甚至近到可以和她分享彼此的氣息。
她大吃一驚瞪大眼向床頭猛退,叩地一聲後腦袋撞上了床頭的鐵欄杆,新傷加舊創,疼得她叫了聲疼,連眼淚都滴了下來。
「別告訴我,你正打算把自己撞成個白癡。」藍瞳的主人發出了輕鬆的笑語。
聽見對方的聲音,白蘋邊揉腦袋邊瞪大了眼睛,總覺得這事兒有些古怪。
古怪何在?
原來眼前這穿著籃球隊服的高大帥氣外國男生有頭金髮,有對藍色的眼睛,可他開口說的卻是中文,是的,他說中文,雖然有些怪怪的洋腔,可貨真價實是她聽得懂的語言。
言語相通讓她微微鬆了口氣,她乍停了揉頭的動作,好奇問向對方,「你是誰?為什麼中國話說得這麼好?」
「渥夫-道格拉斯,五年級生,高你兩級。」
男孩簡單做了介紹,可並沒說明他的中文是打哪兒又為什麼學的。
「嗨!你好!」白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可眸中晶亮未減,天哪,一個會說中文的男孩子?!一個看來很友善、很好相處的外國大男生,他將會是她在這國度裡的第一個朋友嗎?」我叫……」
「白蘋。」
他正確無誤道出了她的名字,這兩個字利落地滑出了他的嘴裡,比他曾說過的任何話語都還清晰,彷彿已然演練多遍。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再一次領受了訝異。
「這個學校裡的中國人很少。」
「你喜歡中國人?刻意學中文是因為仰慕中國傳統文化?」
渥夫垂首淡淡瞥了白蘋蘋一眼,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她今日看來已吃了不少苦頭,他不想再嚇她,更不能告訴她他沒那麼博愛,會學中文是因為三年前他的心頭就開始惦念起一個叫白蘋的中國女孩兒。
「你的頭好些了嗎?」他關心地問著。
「嗯,不痛了。」
她柔柔淺笑,很想告訴他在知道她可能將會有個新朋友後,再大的痛苦都無所謂。
她原先還以為今天是個倒霉的一天的,而如今看來,上帝還是仁慈的。
看著她的笑容,他心底先是一蕩,繼之變成惶恐,他還是忘不了在她面前的那第一回無措的變身經驗。
她是個天使般的人類女孩兒,而他,是個隨時會化身為狼的人獸族男孩。
從那一夜後他總忘不了她,可又得提醒自己和她保持距離,他知道他該喜歡的是人獸族少女,因為只有這樣他才不用擔心他的變身會為這段感情帶來困擾,然而這幾年裡他還是忍不住去學了她的語言和她的文化習俗。
現在,命運卻促使了一顆球將她推到了他身前。
而他,還應該繼續躲開且迴避嗎?
渥夫不斷質問著自己,掙扎良久後他終於向她伸出了手。
「我送你回去吧。」
白蘋點點頭,想都沒多想就伸手握住了他遞送友誼的手。
但他們並沒有馬上回家,在她昏迷時他聽見了她肚裡的聲音,那使得他決定先去餵飽她肚裡的小餓蟲。
騎著單車,渥夫載著白蘋踩上了通往柏塞納湖的鄉間小路,一路上兩側儘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和橄欖園,這些景致白蘋早已見過多遍,但這會兒因為心情好,她連迎面拂來的微風都感覺特別沁心而美麗呢!」
柏塞納湖是意大利的第五大湖,也是意大利最大的火山湖,清澈湖中觸目可見各式魚類,夕陽時分,湖畔除了像他們這樣騎單車的學子之外,還間雜著些一家大小來此露營過夜的營帳和露營車。
渥夫將單車停在IsolaBlu店門口,這兒是當地最著名的冰淇淋店,有各式口味的冰淇淋,生意和口碑均屬一流。
吃完兩條熱狗,白蘋停在冰櫃前,可愛的雙眸被數十種口味的冰淇淋弄得撩亂,除了常見的香草及巧克力,還有好些她沒吃過、沒聽過的莓果類及柑橘類等等的新式水果口味。
「我不知道該吃什麼口味好?」
白蘋歎口氣望向渥夫,臉上有著拿不定主意的困擾。
她望著他,真心困擾,他卻只從她的困擾裡覷見了專屬於她的可愛動人的稚氣,就像當年她硬捉著小蛋黃洗澡時那股硬拗的稚氣。
「你是不是常常會這樣,」渥夫陪著她也將臉貼上了冰櫃,「連自己究竟最喜歡的是什麼東西都搞不清楚?」
「我沒有。」
她嘟了嘴,雖有些不服氣卻又不能全部否認,身為么女,不諱言,她似乎常會有些小小的貪心和任性。
他沒理她,逕自向店家點選了所有她曾考慮過的冰淇淋。
在見到那得用兩個大托盤才能裝得下的十來盅冰淇淋,白蘋睜大了稚氣的眼。
「點這麼多吃得完嗎?」
「放心吧,」他捧著托盤領著她找了張面湖的桌子,將所有冰品放下,「我有個很大的胃,你都先嘗嘗吧,喜歡的就吃完,吃不完的留給我就是了。」
「可這樣,」面對眾多選擇,白蘋雖然面現興奮,卻又不得不對渥夫感到些微歉意,「你不就得吃我吃過的東西了嗎?」
「你有肝炎嗎?」他問得不經意。
「應該沒有吧。」這,應該不是問題所在吧?
「那就沒關係了,快吃吧。」渥夫將五顏六色的一盅盅冰淇淋推到她眼前,「等溶了,可就都一樣——不好吃了。」
白蘋終於放下顧忌,露出了孩子氣的笑容,一匙匙地瓦解桌上的彩色王國。
「青芒的不錯,蔓越莓的酸了點,甜橙的好香……」
她開心地一口一個結論,邊吃邊玩似地,半天之後她才發現坐在對面的渥夫連一口都沒動,眼神祇是停留在她臉上和開心的舌尖。
「你幹嘛不吃?」
她暫時偃下興奮的心情,提醒自己別忘形得意,忽略了她這得來不易的新朋友。
「你先吃吧,我得空著肚子吃待會兒剩下來的。」
「別這麼可憐吧!」
她挖了一勺甜橙口味的冰淇淋送進渥夫口中,卻忘了這個湯匙她才剛剛舔過。
「甜嗎?」她期待地翹首問著。
「甜!」
渥夫給了她想要的答案,心底知道他所謂的甜味其實是來自於那把碰過她舌尖的湯匙罷了。
「給了我這麼多選擇,」白蘋歎口氣搖搖頭,「你不怕我的舌頭最後凍麻了,反而分不出什麼才是我最想要的嗎?」
「給了你這麼多選擇,」他無所謂聳聳肩,「是不想讓你有錯過了選擇的遺憾。」
她睇著他,眼底攀起濃濃的感動。「渥夫,你有弟弟妹妹嗎?」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他睇著她那因嘗多了冰淇淋而變得更加艷紅的小小尖舌,想起了初抽芽的薔薇。
「你像個大哥哥,很會照顧人。」白蘋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是嗎?」他搖搖頭並不苟同,「不,我沒有,既沒有弟妹也沒有兄姐,我是獨生子。」
「那麼,」她又露出了殷切期待的笑容,「你一定很想很想要個妹妹嘍?」
他沒作聲,因為他知道她想的是怎樣的答案,卻沒打算滿足她。
他雖然沒有妹妹,可心底非常清楚,於她,他絕沒打算只當成個妹妹。
「有了哥哥並不代表就不會寂寞。」渥夫盯著白蘋,出聲提醒她。
「那倒是,我就有個哥哥,」她歎口氣收回了笑容,「可那真的並不代表就不會寂寞。」
「你的寂寞是來自於性格封閉與言語不通,跟有沒有哥哥沒有關係的。」
「你好像……」她眼裡添加著崇拜,「很瞭解我?」
「你的寂寞,」他伸出手輕輕點著她的鼻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回家的路上,白蘋坐在單車後座環抱著渥夫腰際,兩人漫天漫地的說著話,壓根不覺他和她是初識,倒像是久違了多年的老友。
到家後,當白蘋得知渥夫的家竟與自己家在同條街上時,她再度吃了一驚。
「你家竟然離我家這麼近?」
她抬頭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著街尾那幢被附近人們蒙上了層神秘面紗的古老大宅。
聽媽說,那屋子裡住的是一戶不喜與人來往的孤僻家族,傳聞中,他們似乎是中古時期的一支貴族後裔,眼高於頂,不屑與一般人交往,可真令人想不到,這樣的家庭裡竟會培養出像渥夫這樣平易近人的孩子。
「我已經在這裡快住滿三年了,而我們,」白蘋深覺不可思議,「竟從來不曾見過面?」
渥夫沒作聲,其實他常會忍不住在暗地裡遠遠瞧著她的,只是她毫無所覺罷了。
「明天起我來接你上下學,也好順便幫你練習練習意大利話。」
沒徵詢過她的意願,他就逕自幫她作了決定,而她也反常地不似以往厭惡陌生人親近的習慣,竟也接受了他的建議。
她甚至有些期待那來自於他的照顧與保護了。
「渥夫,你對我真好,你是我的神燈精靈嗎?」
白蘋說得真心,在她嘴裡的味蕾上還殘留著十多種冰淇淋的沁心滋味,心底更是因著被人重視而甜甜如蜜。
「如果我是,」他睇著她,「那麼,你還想要些什麼?」
她思忖了一會兒,亮出了孩子氣的笑容。
「我知道這要求奇怪了點,但既然你也住在這附近……」她閃亮著回憶的眸光,「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一隻很可愛很漂亮的金黃色小狼,喔,不,三年了,它應該長大了點,他的毛和你的髮色很像,金燦燦的,喔,對不起,我不是說你的頭髮像狼毛,我的意思是……」
她微有侷促地搔搔頭,半天接不下去。
「你喜歡那頭小狼?惦記那頭小狼?想叫神燈精靈找它出來?」他瞅著她。
「是呀、是呀!」她拚命點頭,「事實上,我還幫它取了個叫『蛋黃』的可愛名字,它有點兒倔有點兒傲,可真的真的好可愛,我覺得它應該也會惦著我的。」
「很奇怪,你看來柔弱得像只小白兔,又怎會去想養隻狼當寵物?」
「不是寵物,」白蘋急急解釋,「雖然我真的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可後來我想通了,對一頭狼而言,外頭遼闊的天空才該是它的家,我只是很掛念它,很想看看它是否元恙罷了。」
渥夫睇視她片刻後,慢慢出了聲音,「來,看好,學起來吧。」他將自己雙掌交抵胸前,做了個倒三角形的手勢。
「這是什麼?」她看傻了眼。
「這是種自遠古時代流傳下來的神秘魔法,來,照著我的手勢做。」
她伸出雙掌學著他在自己胸前比了個倒三角形,再傻傻問:「然後呢?」
「然後?』
他看著她,一本正經。「你必須閉上眼睛念句『訇鈸魃吁奴』,在腦海裡說出你的希望,不久之後,這個希望就能實現。」
「慢一點兒,渥夫,」白蘋一臉的急,「你念得太快了,再來一遍吧。」
「不是我想笑你,白蘋,你的語文能力真的差了點兒。」
接收到她的瞪眼後,握夫氣定神閒再念了遍方才胡謅的咒語。
他想笑,她可不,他看得出來眼前的女孩兒是很認真在許願的。
他歎口氣,因為她的虔心,因為他是她的神燈精靈,或許,他是該幫她達成心願。
三天後的中秋夜,如顧子秋事先預告的,爸爸和白蕪缺席了,這是個冷冷清清的中秋夜。
可在睡前當白蘋正準備合上窗時,院裡的一抹燦金色勾起了她的注意力,咕咚咚的跑,她連睡袍都沒加,只穿了件單薄的睡衣就急急跑下了庭院。
「蛋黃!」
她發出了開心的大嚷,趨前俯身抱緊著那頭幾乎已經要超過她胸口高度的金色小狼。
喔!不!這會兒的蛋黃已不再是頭小狼。
雖然,金黃美麗毛色依舊,可他的身形已拉長而略見雄偉了,介於小狼與成狼之間的體型,它的頸間有圈豎立的深褐色梗毛,四條腿剛猛健勁,神情傲然而不馴,那雙眼帶著睥睨一切的霸氣,還有他那微齜的森森白牙,看得出已然長全。
這樣一頭渾身散發著野氣的獸任誰見了都要心驚,可白蘋沒有,她見了它只覺安心與開心,由它傳達給她的種種感覺,她深信蛋黃是不會傷害她的。
「嗯,渥夫教我的魔法真的很靈耶,明天我一定要去謝謝他,還要再問問,」白蘋摟著蛋黃親了又親,也再度見著了它那近似於臉紅的反應,「他到底要不要個乾妹妹?」
蛋黃低鳴吐氣,似是對這樣的提議沒好氣。
「嘿,小蛋黃!」
她摟著金狼在明亮圓月下,在如茵草地上坐下。
「這幾年你都在哪裡混的?過得還好嗎?有要好的朋友了嗎?」俯下身,她在金黃色的長毛裡抽動著鼻端,「一定是受了那次我幫你洗澡的影響,你變成了一隻很愛乾淨的小狼了唷。
「看見天上的月亮了嗎?今天,是我們中國人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節日,叫做中秋節,這個節日代表著團圓的意思,它希望著人們也能像月亮一樣圓圓滿滿、開開心心.所以這一天,我們都要和自己喜歡的親人在一起的唷,如果你聽懂了我的話,不管你身在何處,往後的中秋節你都得來看看我唷,要不然,我會很想你的。」
白蘋抱起它指了指滿月,繼之吐舌輕笑。
「看看我,又忘了,媽媽說過小孩子是不能用手指月亮,這樣做會惹來月神割人耳朵的,」她摸了摸蛋黃的尖耳朵咯咯笑,「不管是人還是狼,沒了耳朵可就難看了。」
抱著蛋黃,她嘰哩咕嚕又說了一大串,金狼倒也溫馴,窩在她懷裡由著她捏捏揉揉。
「小蛋黃,你一定覺得我很吵吧!」
她笑了笑再吐了舌,她常會有些很孩子氣的動作,可卻因為控制得好而鮮少在人前顯現,蛋黃卻不同,它是不會笑她的。
「沒法子,整日在學校裡像個小啞巴,也不知道有多久沒這麼好好說過話了,不過,你別為我擔心,下回你再來時我就不會這樣子了,知道嗎?我現在有個新朋友,他叫渥夫,他還答應要陪我練習會話呢!下一回你來,也許我就可以和你說說意大利話嘍!」
這一夜,白蘋和蛋黃過了個很盡興的中秋夜,他們玩了飛盤也玩了躲迷藏,已長大的蛋黃甚至還可以馱起她在深夜無人的巷道間穿梭跳躍,嚇得她趴在它背上,緊揪著它長毛不放。
一個女孩兒和一頭狼,在皎潔的月色夜裡玩得幾近瘋狂。
之後,白蘋見著了蛋黃一身泥漬而想幫它洗個香香的澡,她笑嘻嘻扔下叮嚀。
「別走,我去拿些東西就過來,要等我唷!」
她只花了一分鐘就跑回來了,手上分別提著大毛巾、鬃刷和沐浴乳。
可這回蛋黃並沒像三年前一樣打算讓她如願,一感覺出白蘋要幫它洗澡,它嚇得飛遁離去。
留下回到院裡的白蘋望著空蕩蕩的院落,頓然心生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