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在江南有座西湖行宮,每次南巡經過江浙、湖廣之地時,總會在這波光蕩漾,輕煙繚繞的地方住上月餘,胤佑曾同皇阿瑪南巡,對於此處極為熟稔,這回帶著凌兒到江南,就是想帶她來此處憩息。
讓她在這峰巒疊翠、流水淙淙、紅桃放蕊、百鳥啼鳴的風景裡,在典雅精緻,寬闊舒坦的雕欄玉砌屋舍裡,正式成為他的妻子!
即使在未來的歲月裡,他可能無法提供她一個優渥奢華的環境,但對於兩人首次的繾綣,他要給她的是最好的回憶。
兩人踱行在西湖畔,耿凌笑意晏晏,勾著他的手臂忽前忽後,對於所有新鮮事物俱是瞪大雙眼,一臉好奇。
此時,一個嗩吶高音配上鑼鈸的聲響吸引了湖畔遊人的佇足及視線。接著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頂大紅花轎,轎前是一個騎著馬,胸前掛著紅綵球,一臉得意的新郎倌,花轎後則是一長串的嫁妝物事。
這樣熱鬧的一個長隊伍自是引人熱烈圍觀。
胤佑卻感覺得出身畔人兒身子僵了僵,迥異於平日貪玩的性子,她不經意將視線調離那對新人,刻意只鎖在煙波漫漫的湖水上頭。
不用問,他也知道她想到了什麼。
她肯定是想起自個兒坐花轎的那天,及那個曾和她三拜天地的夫君。
自摔碎了音樂盒後,她從未再在他面前提過胤祺,她知道這名字是他的禁忌,她在乎他,所以不提。
他也知道,縱然不提,但並不表示她已全然忘記。
半年的時間不短,何況在此之前,他奉命出征噶爾丹,近兩年的時間,守在她身邊的人也是胤祺。
胤祺向來在胤佑身旁布有眼線,知悉他與凌兒之間的不尋常後,刻意親近她,胤祺是個多厲害的角色,凌兒又是個真性情的人,又怎能逃得過他刻意安排的構局?
更何況,如果胤祺用的是「真心」來構這場局,又怎能不打動她?胤佑不敢想像,如果他的出現再遲了半年,他和凌兒之間,會不會有個不同的結局?
揮去擾人思緒,他捉起凌兒的手,笑道:「走!去瞧熱鬧!」
在她還弄不清楚他的意圖前,已被他半拉半推地跟著人家大紅花轎進了個陌生的大宅院裡,那是個五代同堂的四合院,進了院落,又是毛孩子的哭泣、又是狗追雞跳的喧嚷,一抬頭,耿凌還撞上了人家曬衣服的長竹竿。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耿凌的疑問幾乎是整座院落的人的疑思,孩子忘了哭,雞忘了跑,正在準備酒筵的大廚停了鏟子,大夥兒有志一同,安靜地打量起眼前這兩個出色而陌生的男人,摸不清楚他們跟著大紅花轎進了門,所為何來?
眾人呆滯目光中,胤佑笑得很開心。
「咱們倆是來湊熱鬧,想要同這對新人一塊兒拜天地的!」
話出口,大人們睜大眼,孩子們指指點點,「男人要與男人拜堂呢!」屋裡的大家長,一個百齡老翁,清清嗓子走出來猛搖手,「不成,不成!咱們這兒沒這規矩,哪有湊著同人一塊兒拜天地的,更何況你們兩人都是……」
話未盡,胤佑自懷中取出三個貨真價實,紫禁城來的金元寶,遞給老翁笑道:「事無定理,規矩是人定的,有時候還是可以商量的吧!這份小禮是在下的一點心意,不知道老人家可否成全在下薄願……」
三個金元寶險些燦瞎了老翁的跟,他的嘴開了半天閹不上,只剩幾顆爛牙的口中,光會吞嚥著唾液,已然擠不出話來,還是新郎的爹機靈,急急接過金元寶,笑意晏晏。
「說得有理,說得有理!規矩是人定的,有什麼事情不成呢?」
兩對新人同時拜了天地,旁觀的人看在三個金元寶的份上,大人緊摀住孩兒的嘴,誰也不敢多聲。
過程中反倒是耿凌,誰也沒她笑得開心,她愛他的妄為,愛他的不羈,愛他的狂佞,在覷見眾人狐疑驚異的眸光時,她有幾回抱著肚子,笑了又笑,知道這幕兩個男人拜堂的畫面會在這地方傳頌多年。
但,她輕哼了聲,這男人的妄為畢竟有限,她想起當日他真以為愛上了個男人時的遁逃,雖然他事後對她的解釋是,他不想害了她。拜完天地,規規矩矩的那對新人在喜娘扶持下入了洞房,剩下胤佑這對,眾目睽睽下,他深情款款的瞳眸令她感動,這一瞬間收起玩笑心,兩人真心相對。
胤佑走近她,只手扯掉她束髮的髮帶,如雲青絲飛瀑似地纏綿至她腰上,艷紅的眸光在她眸中閃動,他低語:「我愛你,我美麗的娘子!不論你扮成什麼,都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繼之他在眾人叫好聲中烙下深吻!
「是個女的啦!」
「我早猜到了,你又不信!哪有男人生得這麼漂亮!」
眾人鬆了口氣的耳語聲不絕於耳。
在人家家裡拜完了天地後,耿凌卻還不肯走,今兒個是她嫁人怎麼可以不盡興,上回錯過了,這回可不成,她披著發,端起酒杯,先跟族裡的大家長——九太公幹了一杯,繼之是六叔公、七舅公、八祖爺爺,通通有獎,人人有禮,個個都是一杯乾盡。
光有酒還不夠盡興,新娘子還叫人拿來了骰子,對著方才飲酒的大碗公嘩啦啦灑下,當起了莊家。
胤佑一徑縱容由著她,只盼這個婚禮能在地記憶中取代另一個。
他讓她喝到、玩到明顯已起了醉意時才插了手,今夜他期待已久,卻不希望床上有個醉得毫無知覺的新娘子。
攔腰抱起耿凌,他在眾人眼前扔了個金元寶離去。
「不要!」耿凌掙了掙,嘟著嘴,「我還要玩!」
「我以為你答應過我戒了賭!」他卻不依她,抱著她翻身上馬,夾馬一縱。
「我是呀!」她猶不死心,「但今兒個不同,人家還想玩……」
「想玩不難,」他笑,「我陪你!」
「是嗎?」她眼睛有亮光,「像以前你帶我到林子裡烤山豬、聽狼嚎的那種?」
「不……」他淺笑,目光有著促狹,「新遊戲,你會喜歡的!」
他帶她來到西湖行宮,行宮裡的總管事見是五阿哥親臨,一絲都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將兩人迎入一個四面俱是湖,僅有一道曲橋相通的隱密華麗寢宮裡,並速速命人備妥熱水、香油、花瓣,貫注在寢宮裡的大理石浴池裡,還為兩人備妥了當地最著名的美食佳餚、品茗茶點。
原先他還派了十多名的丫鬟僕役供五阿哥使喚,但胤佑只讓他們留下東西然後全數遣走,今晚是屬於他和凌兒的,多一個人都不行。
星光夜裡,凌兒興奮地將四面布幔全部捲起,熄了燭火,除了煙波緲緲,湖光粼粼,月光隱隱天地一色全是淡淡的灰黑。
酒精未退的效應使得她的臉色依舊紅潤,是會讓人沉醉不醒且垂涎欲滴的紅嫩,及腰黑亮長髮隨著她的動作閃著光,眼前純淨甜美的她,恍若由天庭謫降凡塵的仙子一般。
「有魚呢!」她興奮地低嚷,將他喚至她身後,他伸出雙臂將她環在胸前,她一徑興奮著,渾然不覺一場禁忌的遊戲將要開始。
壓根不曉,他熱烈的氣息稍後將會將她整個淹沒。
他吻著她,直到她全身打顫。
「你是冷?還是害怕?」他低低地笑。
「我誰也不怕。」她說,但小聲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那就好。」他微笑,知道那是謊言,但尊重她的驕傲。「因為沒有什麼好怕的,你該知道,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他動手扯開她的袍子,扔至一旁。
她低聲驚呼,用手遮著身子,不敢置信,「胤佑!你還沒拉下布幔,這個樣子,會讓人看見的!」
「皇家禁地,擅闖者死,」他笑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怕死地敢去偷個阿哥的褲腰帶。」
她被他逗笑,暫時忘了害怕,當他吻上她的頸項時,她主動勾住他的脖子。
他淺笑,「不錯嘛!孺子可教,不再對我喊『三字經』啦?」
「三字經?」她不懂。
「你最愛對我喊『別碰我!』三個字的,不是嗎?」他笑道,「過了今夜,我會讓你在面對我時將這三個字改為『快碰我!』的。」
「別做夢了!」
「我的小野貓。」他的聲音已無笑意儘是粗嘎的激情,「陪我一道飛翔,答應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她像在飄落,又像在沉淪,意識全無,就在她覺得自己即將死去的剎那,他伏在她身上發出一聲低吼。
她禁不住落淚紛紛,為了這樣前所未有的快樂而哭泣。
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一刻,她深深慶幸,自己身為女人!
*** *** ***
若干年後
少林寺的山門重修後,比原來的山門氣勢雄偉多了,門面闊,進深三間,門內前龕塑有赤足袒腹彌勒佛像,後龕塑有手執降魔杵挺立的護法韋馱。
門前有十七台階,兩旁是一對張牙舞爪的石獅子,還有那參天的古柏,把山門襯托得非常壯觀。
但主持敬齋方丈卻為了山門上的大匾額傷了好久的腦筋。
他費了許多周折,從江南運回來一段質地堅硬、色澤柔美的紫檀木,讓高手木匠做了一塊黑底金邊大扁,也曾請過好幾個善於書法的人,寫出幾十張的「少林寺」題字,但都感到不滿意。
正在這時候,北京傳來聖旨,說皇上要來游中岳,讓少林寺做好接駕的準備,敬齋聽到這消息,高興得不得了,一則皇上來游寺,少林寺有光彩,二則想請皇上在匾額上御書「少林寺」三字。
但幾個和尚討論了半天,個個垂頭喪氣,因為皇上的書法雖然很好,卻很謹慎,一般場合不肯輕易動筆,連文武大臣們私下議論時都說:皇上的字,一字值千金。
就在敬齋快要搔破頭之際,一個和尚提醒他道——
「方丈!這事兒,咱們不妨去問問住在後山的艾居士。」
「是呀!艾居士雖是個隱士,卻聰明絕倫,武藝超凡,他一定能想出個好辦法的。」
敬齋撫掌叫好,顯見對這艾居士亦是極為佩服。
其實寺中大多數人對這隱士的來歷並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已故前任方丈的俗家弟子,那些知道他來歷的人多半是寺中耆老,但對於他的身份總是三緘其口,是以顯得更加神秘。
艾居士有個美麗纖巧的妻子和一對稚齡子女。
一家四口離群索居地住在少林寺後方深山之處,他的妻子是個活潑外向的女子,寺中常有小和尚見著她一身輕靈裝扮,帶著一對小兒女到山下市集中看戲、賞花燈、嬉戲等。
那女子整日都是笑盈盈的,想必生活得十分快樂。
艾居士十分愛他的妻子,在瞧著她時,他的目光中永遠都是輕柔的寵溺,這一家子,倒像是一個爹在照管著三個孩子似地。
當晚敬齋便去拜訪了艾居士,不多時,神神秘秘笑嘻嘻地回了寺。
第二天,玄燁來到少林寺,只見寺內冷冷清清,門口站著一老一小兩個和尚,地上鋪著兩張白紙。
老和尚年約八十歲,兩鬢斑白,右手握著一支像掃帚似的大筆,在前面一張白紙上寫上「少林寺」三個大字,字大如犬,歪歪斜斜,筆劃粗細不勻,刺眼得很。
小和尚不過八、九歲年紀,穿的僧袍還蓋住了腳,右手握著一支小竹筆,也在那紙上寫了「少林寺」三個字,字小如杏核,彎彎曲曲,像螞蟻爬。
兩人互指對方寫得難看,到最後還大聲吵丁起來,見著皇上來,忙拉著他來評理。
玄燁看了看,心中覺得可笑,先對老的說:「你字大如犬,筆劃不周,粗陋!」
在小和尚得意地笑著臉時,他又對著小的說:「你字小如豆,筆劃歪扭,太醜!」
這時,小和尚跑入院中,拿出一支足尺湖筆,遞給玄燁,不服氣地道:「那您說說該怎個寫法?」
老和尚也在旁起哄,「是呀,是呀!寫個樣子讓俺服氣!」
玄燁接過湖筆,蘸飽松煙徽墨,在地上鋪的另一張如匾大的白紙上,刷刷刷寫下了「少林寺」三個大字。
他剛寫完,寺內外突然湧上八九百個和尚,雙手合十,躬身高呼,「謝萬歲!謝萬歲!」
玄燁笑了笑,知曉寺僧智賺御筆,也不計較,大大方方在匾上蓋了枚方方的御印,那字揮灑淋漓,莊重正大,之後傳世多年。
在寺內用完午齋後,玄燁與敬齋獨處,他笑了笑問道:「大師!與您暢談後,知曉您是個樸實人,今早您在山門外求字的這一招,該是另有高人指點吧?」
敬齋不得已,惶惑地將那隱士的事情告知了皇上。
「方丈不用擔心,」玄燁淺笑,「朕自認是個開得起玩笑的人,只是,方纔你說的這位艾居士,朕倒想會會。」
玄燁在午後踏上山徑,為了避免喧擾,他只帶了位武藝高超的扈從隨行。
轉了幾道山坳,突然兩個烽火輪似的影子猛地衝向玄燁,扈從急急正要擋下,卻讓玄燁給喝止,原來那不過是一男一女兩個娃兒罷了,撞著了他,既不喊疼,也沒道歉,像是極少見過生人在此山道走動。
男孩較大,該有五歲了,女孩兒還在吮著手指,怕只有三歲。
兩人俱是粉雕玉琢的清靈脫俗模樣,尤其是那男孩,倨傲的神情讓玄燁心頭一震,像是看見了個曾經讓他十分熟悉的影子。
「白髮老『拱拱』,」女孩兒本就咬字不清,加上又咬著手指,說起話來更加含糊,只是她的笑容燦亮極了,讓人由不住也想同她一起笑,「想找誰?」
「你們認得一位姓艾的居士嗎?」扈從發問。
「那是外面的人喊錯了,」男孩有股傲氣,「我爹說我們的姓氏是十分榮耀的,叫做——愛新覺羅!他叫我一定要以這個姓氏為榮,我叫愛新覺羅弘遠!」
「我叫愛新覺羅嬉籬。」女孩還是吮著手指。
玄燁卻已盈滿了淚,心頭震撼,久久不得平復!
孩子們帶著他來到一處紅磚房舍,屋子不大,沒有雕樑畫棟,卻很溫馨,前頭有個小小的曬穀場,上頭還曬著一些菜乾,庭院外雞鴨成群,養了幾匹馬羊,該是代步及取乳用的。
此外,門前有棵老槐樹,樹旁有顆臥牛石,石上刻了副棋盤。
「弘遠!你又帶著妹妹上哪兒去了?」
笑盈盈迎面而來的正是耿凌,雖已為人母,她卻未依俗盤髻,垂至腰際的柔軟青絲使她看來壓根就還是個小女孩兒的模樣,見著玄燁,她呆立著,直至手上鐵盆滑下,「匡啷」一聲驚醒了她。
跪在地上,她急道:「叩見皇上,民婦……民婦……」
「還民婦呢!」玄燁趨前扶起耿凌,笑道,「該說是媳婦兒了吧!你這聲阿瑪遲了這麼多年,連孫子、孫女都已經幫朕給生下了呢!」
「媳婦見過皇阿瑪。」紅著臉,耿凌還是禁不住微有忸怩。
「兒臣胤佑叩見皇阿瑪!」
隨著聲音出現在玄燁面前的是他的愛子胤佑,跪在地上的他幾年不見,氣色更好,只是當年的叛逆不羈氣質已漸漸讓沉持穩重給取代了。
父子相望,四目相投,雖不出聲,千言萬語,似已道盡。
用過茶點,胤佑陪著父親在樹下對弈,只見胤佑取出的棋子竟然都是栩栩如生的石雕像。
有奔騰欲躍的馬,帶著骨輥的車,身披帥服的將,還有盔甲整齊的士,以及手持長戈的兵卒。
「雕得真好!」玄燁讚歎不已。
「山居歲月漫長,」胤佑淡然不經意,「打發時間罷了!」
擺好棋子,胤佑讓父親先下,玄燁「啪」地一聲,來了個當頭炮,胤佑卻不慌不忙,把馬跳起,走著走著,玄燁漸漸發現兒子棋路迥然不同於當年在皇城中的模式,人家都是丟卒保車,他卻丟車保卒。
胤佑的卒子爭著往前拱,過河就形成了連環陣,接著馬也蹬掉了玄燁的中炮,等到玄燁急急調兵遣將時,胤佑卒子已然兵臨城下,「啪」地一聲,「將」倒了玄燁。
輸了棋,玄燁倒也不怒,笑呵呵地直道再來一盤。
「阿瑪!胤佑原不該犯上贏您的,」胤佑淺笑道,「只是想提醒您,萬事民為本,卒者眾多,善用必勝。」
「可是那車縱橫直入,比卒力大勢威,何不用車呢?」
「阿瑪,車乃卒操縱,無卒可動彈不得。」
玄燁大悟,對兒子的智謀更添幾分佩服。「胤佑,以你這樣的人材,實不該在此埋沒。」
「阿瑪,各人有各人的份際,歸居田園,已達宿願,您身旁人才濟濟,只要您善加利用,又何須多個胤佑?」他淺笑,「別忘了您還有另外三十四個兒子!」
「是嗎?阿瑪有嗎?」玄燁喟歎,「只可惜都是些庸才廢物,連胤祁這皇太子都讓我給廢了,真正好的卻又全無野心。」他睨了胤佑一眼,不再多語。
晚膳後,玄燁同胤佑帶著兩個孩子在院中納涼。
執政多年,這是第一次,他有種倦極了的感歎。
「說來可笑,」玄燁對著夜空搖搖頭,「朕的阿瑪在朕幼時倦了紅塵入了佛寺,而朕的兒子也在壯年時便離了紅塵,寧可當個無慾無求的隱士,偏生就朕命苦,非要擔起這江山大業之責!」
胤佑淺笑,「阿瑪智仁兼備,當世難有,捨我其誰,自當扛此重任。」
「答應阿瑪……」玄燁歎口氣,「那一日若阿瑪真能將手中棒子交出,你可得陪著阿瑪在這世外桃源貽養天年。」
「那當然!」胤佑誠摯道,「任何時候,只要阿瑪需要胤佑,就是別叫我做皇太子,除此之外,胤佑自當全力以赴!」
「可偏偏……」玄燁盯著胤佑,「阿瑪最想叫你去做的卻是你最不想做的事情。」
父子對視一眼,忍不住大笑,兩手交疊,暖意互送。
玄燁在這兒住了三天,才不得不離去。
送走父親後,胤佑摟著心愛的妻子,心中感慨萬千。
「你是捨不得你皇阿瑪?還是……你想回去當你的五阿哥?」耿凌逗他。
搖搖頭,胤佑感慨道:「多年未見,阿瑪真的老了,只是,他肩頭上的重擔不知道還要扛到何時?」
想起自己的父親,耿凌不禁欣慰,自從生了嬉籬後,一家子總算已然得著了他老人家的諒解,三不五時地,就會見到他上山來探視孫子孫女,許是業債已償,耿介之與這兩個孫子倒是頗有祖孫緣,與皇室相較起,堂堂一國之君,在親情的慰藉上,反倒還不如尋常百姓來的愜意。
「別這樣,也許不久之後,咱們就能再見到他老人家了,那時咱們一定要留著他與咱們同住。」耿凌試著開解丈夫。
胤佑擁緊妻子,不再出聲。
在當時,他絕沒有想到,父子一別,竟是永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