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凌情 第八章
    子夜時,天際突然下起驟雨,並夾雜著轟隆隆的閃電雷鳴。  

    雨,對於夜行人帶來行路不便,卻適時澆醒胤佑的神智,但隨著藥效逝去,帶來的是他胸口的痛楚,那一陣陣撕裂著神經的強烈痛楚。  

    這些人帶著他遠離紫禁城已然奔行了一個多時展,卻沒人想要停下來幫他裹傷,一路上,不論是黑衣人之間,或他們與胤佑之間,都是一片安靜,無人出聲。  

    胤佑因著痛楚不能出聲,雖然他真的很想知道這些人究竟是誰?打哪兒來?以及他們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知道他遇上麻煩?  

    隨著時間消逝,胤佑心頭疑思擴大,對方太過安靜,讓胤佑不得不對他們的動機起疑,畢竟他們出現的時機太巧,即使他已清醒,即使迷藥已退,他仍選擇沉默,並試圖在黑暗中探清前行方向。  

    但礙於雷電風雨,除了能確定他們是朝著深山行去外,他全然失去方向。  

    終於,其中一名矮小漢子出了聲音,他們共八人,合作默契極佳。  

    「呂大哥,」男子聲音不耐,「這風雨著實太大,咱們還得再走多久?」  

    「快了。」回話的男子即是扛著胤佑的男子,聽語氣,他該是八人之首,「過這座坡就到崖頂,咱們任務即可完成。」  

    「先要咱們救人,再要咱們殺人?」那男子聲音透著不解,言談間,眾人均未察覺胤佑已醒,畢竟若是一般人,被下了迷藥又中了這麼重的箭傷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清醒的。男人嘀咕著,「真不明白這四阿哥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胤佑聞言心驚,一邊忍著疼不能出聲,一邊還得調勻呼吸,別讓他們起疑。  

    「依四阿哥的意思,無論如何,得劫出皇城才能予以殞命。」扛著胤佑的男子聲音平淡,「胤祺如此吩咐必有他的顧慮,咱們照做便是!」  

    「四阿哥聰明過人,聽他的準沒錯!」聽語氣,這些人對胤棋相當信服。  

    「是呀!來日他若真能當上皇帝,咱們這些兄弟可就發達了。」  

    「呂大哥,方纔你射向四阿哥……」  

    「放心吧!」扛著胤佑的男人呵呵笑著,「胤祺有解藥,他不會有事的。」  

    終於,八人在風雨中攀上絕崖,閃電劃過天際,炬亮一線,幾個人看著兀自偽作昏迷的胤佑,起了猶豫。  

    「怎辦?殺個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實非我江南八俠所為。」  

    「是呀!他與咱們無冤無仇,這一刀,實不知該自哪兒砍下。」  

    「不怕,」姓呂的男子將胤佑拋下,「他傷成這樣,壓根輪不到咱們動手……」男子猛力一抽,將那深深嵌抵胤佑胸口的箭矢由後背拔出,用力之猛,甚至在箭端勾下一大片肉屑,登時鮮血狂噴,忍著刺骨沉痛,胤佑依舊悶不吭聲,男子哼了聲,「讓天來收他吧!」  

    男子右足使勁一踢,狂風暴雨裡,胤佑由崖頂墜下——  

    黑夜墨沉,雨絲狂掠,幾個男子在崖頂矗立片刻後離去。  

    風雨太狂,他們並未見著崖下不遠,緊沿著崖壁的巖礁凸起處,一隻沾滿了鮮血的手死命地勾懸著,那樣堅決的執拗,即使僅餘一線生機也不放棄的堅韌強悍。  

    只因在他心底,有個人影迫使他不能放棄任何希望,他若死了,留她獨活人世,還得鎮日面對那蛇蠍男子,將會是件多麼殘酷的事情。  

    他知道她一定會等他去接她,而他,不能讓她失望。  

    這世上若真有神力,那麼,非愛莫屬!  

    ***    ***    ***  

    秋去冬至,轉眼間,又是一年新春。  

    冬雪溶盡,又是一年新綠。  

    歲月更替由不得人,心頭思念也是。  

    北京城裡一處大宅沸沸揚揚似有重要慶典,大宅門口匾額上高高懸著燙金的「雍親王府」四個大字。  

    這個月初六是雍親王府福晉十八歲生辰,話早已傳出,雍親王四阿哥要為愛妻熱熱鬧鬧討個喜氣,早幾日起,宅子裡上下早已開始籌備一切,還特意請了戲班,要演三天戲。  

    人人都知道雍親王極疼這妻子,卻也知道,她曾在新婚夜背叛了他。  

    但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他對於她的背叛隻字不提,人前人後,對這妻子寵溺至極,遣人四處為她搜集當地名產,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珍貴的、希罕的,絡繹不絕,還帶她出遊狩獵,遍游長白山巔、甘肅絲路等處,只是明眼人均看得出來,她並不領情,他愈是慇勤,她愈是沉默。  

    這福晉原是個多麼跳脫好動的女子,可偏這半年來,她愈來愈安靜,絕美的瞳眸無論何時總是泛著一層若有似無的霧氣,原是個愛笑貪玩的女子,整個人竟轉了性情似地沉默了下來,半年多來,幾乎沒有人見過她的笑容。  

    這樣的她雖添了份楚楚動人的柔美之姿,卻已全然不似耿凌了。  

    兩個月前,耿介之終於如願辭了朝中的官職,帶著家僕返轉安徽老家,臨去前來探過胤祺,對這女婿,他滿懷歉意,卻對女兒無技可施。  

    原先鄒嬤嬤還想留下來陪小姐,耿凌卻不從,在心底,對這雍親王府,她始終沒當成最終落腳處,只是這會兒她還不能離開,走了,怕胤佑找不著,她要在這裡等胤佑來。  

    這一日,胤祺自朝中歸來,手上揣了物事,忙不迭地往耿凌房中奔去。  

    「凌凌!有個好玩東西!」胤祺手上是個木盒子,上頭還細細鐫刻著精美的異卉奇花。  

    「什麼東西?」耿凌提不起勁,身子懶懶趴在桌上瞧著外頭春光明媚,心不在焉,連頭也沒回。  

    「你看!」絲毫不受影響,胤祺湊近她眼前,先將盒下一隻小鐵條轉了幾轉,再啟開盒蓋,瞬間,一個身著白紗衣的少女在盒中緩緩起舞旋轉,少女面色安詳,漾著甜笑,盒子裡甚至還會揚出清脆嘹亮的樂聲,淡雅雅地,好聽至極,一視之下,連向來對啥事均無動於衷的耿凌也忍不住張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端著木盒瞧。  

    「這是什麼?」她的聲音透著敬畏。  

    瞧她一臉正經,胤祺笑了,「這是今日外國使節獻給皇阿瑪的禮,我向阿瑪討了來,想給你當生辰禮物,阿瑪聽說是要給你的,二話不說便允了,這東西叫西洋音樂盒。」  

    「真好聽。」耿凌將木盒湊近耳畔,臉上不自覺輕柔漾起了笑,「好美!」  

    「是呀!好美。」胤祺眼神帶著深意,盯著她纖巧嬌柔的臉蛋和那朵難得的笑雲。  

    半晌耿凌才弄清楚他口中的「好美」所指為何,她紅了臉正想轉開臉,木盒中的音樂卻在此時戛然而止,她略顯慌亂,「怎麼沒聲音?壞了嗎?」  

    「不是壞,而是……」他伸手攀過她肩頭,將突然僵硬的她圈在懷裡,捉起她的手一塊兒擰動著木盒下的小鐵條,旋了幾旋,果見少女繼續起舞,音樂繼續輕洩,他柔聲道:「任何東西都有耗盡的時候,這個時候,我們只需要適時補入新生命,它即可獲得重生,物品如此,感情更是如此!」  

    耿凌僵著身子,不作聲。  

    他俊挺的鼻樑在她頸項上緩緩滑動著,嗓音低沉,「凌凌,你好香!」  

    「別這樣,胤祺,你知道我不喜歡……」她閃避著他的親暱。  

    「別動!凌凌,我只是想抱抱你,我答應過除非你願意。我不會迫你……」他圈著她,背對著她的嗓音依舊維持著笑意,他喜歡征服,有的是耐性。  

    「我明白你在等什麼,卻不得不勸你死心,這麼久了,如果他還惦記你,又怎會無消無息?畢竟,他又不是不曾拋下過你不聞不問的,不是嗎?」  

    一箭中的,耿凌臉色青白,這男人太清楚該如何擊中對方要害。  

    胤祺輕哼了聲,「胤佑浪蕩不羈,生命中曾有過太多女人,別天真地自認為他會為你改變!當時他執意要你,只是嚥不下他的女人被我奪走的氣罷了,待事情鬧開,一切不再有趣,他也只能消聲匿跡,需等到皇阿瑪肯原諒他時才能回到紫禁城,而你,他除了放棄又能如何?」  

    「否則……」他再哼一聲,「半年之久,他若真愛你,又怎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心愛的女子睡在別的男人懷裡。」  

    「我們沒有……」耿凌面無血色。  

    「我們沒有是因為我貪心,不只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但外人可不會作如此想,想想看,時逾半年,怎麼可能會有男人放過可以親近自個兒妻子的機會,獨守空床?更何況,那還是個嬌美動人的妻子!所以;他忍得下來,只因為他早已忘了你。」  

    「別再說了!胤祺。」耿凌拋下音樂盒,摀住耳朵,「我不會相信你的!」  

    「你可以不聽,可以不信,可以不理,」不顧她的閃躲,他環緊她的身子,用舌輕輕舔舐著她的耳廓,引發她一陣懼顫,那在身後熱燙燙緊抵著她的身子,似在向她宣示他的需要與決心,「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忘了他,不管是身體或是心理,徹頭徹尾,都隸屬於我一個人,死心塌地愛我!」  

    「你要的不是我的愛,胤祺,」耿凌的嗓音疲憊,「你要的只是胤佑的女人對你的臣服!」她用力掙出他懷抱,隔著桌子冷冷睇視他。  

    「因為終其一生,你都贏不了他,所以,你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滿足自己。」  

    「你真以為……」胤祺還是在笑,只是笑中毫無暖意,「這輩子我都贏不過他?」  

    「你始終活在嫉妒他的陰影裡,而他卻從沒把你當成威脅,」耿凌搖頭,「光憑這點,你就輸了。」  

    「誰勝誰負,就此蓋棺論定,不嫌言之過早?」胤祺不屑地冷哼,「況且我又何須同個死人競爭?」  

    「你說什麼?」耿凌身子晃了晃,她明白胤祺,若非有幾分把握,他不會妄言,這半年裡,皇上始終不曾停止過派人尋找胤佑的事情,卻一無所獲,她身子微微打顫,她從未有過胤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的想法,更無法接受苦候成空的可能性。  

    她想他,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每個呼吸、每個瞬間,這是撐持她活著,在這兒當個雍親王府福晉的唯一原因。  

    「你答應過我,要生死與共!」  

    那日在簷上胤佑的話重新在她腦際打轉,她卻未依他,她留在這人世裡當這勞什子的雍親王福晉,而他……  

    「你騙人!」再也忍不住,耿凌落了滿腮清淚。  

    「不論死活,我嫉妒這男人,能讓你為他掉這麼多眼淚,」胤祺哼了聲,伸手去碰觸耿凌的眼淚,卻被她狠狠撥開,他聳聳肩苦笑,「無論你如何認定我對你的感情,凌凌,我自問待你不薄,若哪天我真的死了,至少,請為我掉下一滴眼淚。」  

    胤祺離去,屋子裡一片空蕩寂靜,桌上音樂盒已然停止轉動,啞然無聲。  

    任何東西都有耗盡的時候!  

    胤祺的話在她腦中迴響,耿凌伏在桌上,哀哀泣起。  

    這一生,除了胤佑的愛,她誰的也不要!  

    ***    ***    ***  

    是夜,雍親王府燈火通明,賓客雲集,胤祺向來交遊廣闊,又因身份顯貴,誰都以能與這四阿哥交好為榮,是以趁他為愛妻舉辦壽宴之便,每個人都是盛意拳拳備上賀禮到府會宴。  

    誰都是笑意晏晏,除卻今夜主角——雍親王府福晉自始至終不曾展顏。  

    事實上,耿凌原本連到席都不想,她頭疼欲裂,她討厭一堆堆沒完沒了的虛偽人群,但最後,她還是來了,這男人太清楚該如何說服她。  

    眼前高朋滿座,耿凌顰眉,雖是她過生日,賓客中卻沒半個是她熟識的,人影雜沓,卻沒半個是她想見的。  

    「這一夜……」胤祺站起身,將手臂放在身旁的耿凌肩上,一瞬間,整座廳堂靜了下來。  

    「是為了我心愛的女子!」這句話惹來下頭轟轟烈烈的掌聲,接著,胤祺舉高酒杯,「這一杯……」  

    環視眾人一圈,人人也同他一般舉高了酒杯,只聽得他慨然豪語,「是為了所有支持胤祺的朋友!」  

    「好耶!好耶!」杯影交幌,賀客笑語不絕。  

    「而這一箭……則是對你的拜候!」  

    一隻飛羽在眾人頭頂凌厲掠過,在驚叫聲中直直飛向胤祺,來人功夫之高,在眾人毫無所覺中將箭眾目睽睽地射入大廳,且讓胤祺身旁的侍衛來不及去擋,但這一箭並未射向胤祺心口,它只是猛力穿過了他的髮辮,硬生生將他往後扯,然後牢牢釘在胤祺身後的大理石屏風上。  

    胤祺渾身冷汗,全身筋骨無法動彈,幾個侍從急急上前想要將他解下,未近其身,一道怪風掠過,個個跌得狗吃屎。  

    直至這會兒,眾人才看清楚那怪風來源,一個壯碩俊朗的男子在瞬間進了大廳,手持長劍抵住胤祺的頸子,冷冽瞳眸,叛逆不羈的氣質,正是失蹤多時的五阿哥胤佑。  

    眾人訝然,而耿凌更是喜難自抑。  

    「你……」忌憚著頸上利刃,胤祺望向胤佑的目光恍若見了鬼。  

    「四哥想問,我怎麼沒死是嗎?」將長劍推前一寸,胤祺頸上已現血痕,誰都看得出,只要再一推,胤佑手中長劍立可取了胤祺的性命。  

    「多謝四哥關懷!」胤佑冷哼,瞳眸在席中人群巡曳一回,停在左翼一名粗壯男子身上。  

    「這位是『江南八俠』中的『震天獅』呂方大俠吧!那晚,從正大光明殿簷上將我帶走的人就是你和你那七個兄弟嗎?」  

    呂方漲紅臉,既未出聲否認亦未承認,但江湖中人大多粗邁豪氣,不像官場中人善於以言詞掩飾,是以眾人見他窘迫模樣,心下已明,對於當日劫走五阿哥的黑衣人竟是四阿哥的朋友,眾人均是一驚。  

    「五弟……」胤祺的聲音讓胤佑的劍硬生生給抑止了。  

    「感謝四哥還認我這胞弟,」胤佑淡淡道,「可我已不敢再聽你的任何言詞,生怕再墜陷阱,對於四哥智謀,五弟甘拜下風,當日得以倖存,是因你的呂兄弟在『絕風崖』上誤認小弟尚處昏迷中,只是拔出箭羽將小弟扔下絕谷了事,未再補上一刀,否則今日,小弟也不可能站在這裡同您說話。」  

    自胤祺額上滾落的汗珠顆顆碩大,「五弟!你聽我說,這其中……必有誤會。」  

    「為弟就是怕有誤會,才會遲至今日才登門拜候,」胤佑冷哼,「胸口那一箭雖未能要了我的命,卻也耗了我三個多月的時間才能復原,而且,這段時間裡我還得四處躲避你四阿哥在外頭布的眼線,傷好後,我親自下了江南,總算查清楚那『江南八俠』與四哥之間牢固的友誼,且確定當日他們是受您指使才到紫禁城劫人殺人,所以今日,我才敢站在眾人面前將事情說個清楚,畢竟……」  

    胤佑聲音冰寒,「受人冤枉並不好受!如果四哥尚有疑問,小弟這兒有您與呂大俠之間書信往來的憑據,一字一字……都是四哥您的親筆!」  

    隨著話語,胤佑自懷中掏出一疊信函,朝向呆若木雞的眾人席上灑去,沒人敢去拾撿,只有耿凌顫著手拾起一張,一視之下,面如白紙。  

    「你今日來……」眼見事已敗露,胤祺反倒鎮定了下來,他冷冷睇著頸下長劍,「就為了取我的命?」  

    「殺只蒼蠅易如反掌,我卻不想因之傷了皇阿瑪的心。」胤佑目中難掩傷痛,「只恨我生在皇家,只恨我有你這樣的兄長,阿瑪是個好父親,他老人家不會願意見到我們兵刃相向的,你最好放明白,我不殺你,不為殺不下手,只是為了阿瑪,但若日後你仍不知悔改,我不會手軟的!  

    「四哥,勸你一句,不論你聽或是不聽,功名利祿,過眼雲煙,百年後仍是白骨一堆,不過,對於我……」  

    胤佑收回長劍,嘿然一笑,「你不用再浪費心思,你想要的東西,我沒興趣,此外,謝謝你給我的教訓,我已決定不再返回紫禁城,那樣的生活不適合我,也不適合凌兒!」  

    胤佑伸出手,溫暖的眼眸睇著耿凌,她立起身來,淺淺一笑迎向他。  

    「今日來此,一方面洗刷我陰謀弒兄的污名,另一方面……」胤佑自懷中取出一張紙箋丟給胤祺,「是取得四哥的成全,將凌兒還給我!」  

    那張紙,白紙黑字,是一張已然擬妥的休書。  

    胤祺闃暗了瞳眸,半天不作聲。  

    「如果我執意不肯簽呢?」胤祺的聲音略顯空洞。  

    「這紙休書只是為了凌兒,不是為我,對我而言……」胤佑聳肩,眾目睽睽下毫不避諱地擁緊耿凌,並在她唇上烙下一吻,譏誚著語氣,「什麼與兄嫂私通的鬼罪名是攔不住我的,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凌兒是我的!」  

    胤祺望向耿凌,那一眼複雜莫名,與他相處這麼久,這一瞬間,耿凌初次對他生起憐憫及幾許難解的心思。  

    不再作聲,胤祺在休書上草草落款。  

    「凌兒!咱們該走了。」事情妥定,胤佑捉牢耿凌的手擬離去。  

    「等會兒,我有個東西要拿……」  

    耿凌掙開他的手往內堂奔去,不多時,氣喘吁吁返轉的她手中握著一隻木盒,是胤祺送給她的西洋音樂盒。  

    耿凌踱至面色灰敗的胤祺面前,有些不知所措,她愛胤佑,卻不想傷胤祺,「胤祺,不論你做過什麼,我還是要向你說聲謝謝。」  

    轉回身,她走向胤佑,臉上燦然若星的笑容炫目了所有人的視線,這些日子裡沒人見過她的笑,不知道她的笑容竟是絕艷如此。  

    一隻手揣緊她的音樂盒,另一隻手,她交給了胤佑。  

    「走吧!」她的聲音嬌嗔動人,「天上地下,生死相隨!」  

    胤佑一笑,握緊她的手,在一片死寂中,旁若無人向門外行去。  

    「對了!四哥,忘了告訴你,」在門檻上,胤佑轉回身,「別試圖傳禁衛軍追捕,方纔我已冒阿瑪的名將他們全部調走了,此外,從你馬廄裡我選了匹寶馬,在你金庫中也拿了些許銀兩,相信你也捨不得讓凌兒跟著我吃苦吧!這些東西若回紫禁城,拿多少都不是問題,但畢竟,我已決定不再重返故地。套句凌兒的話,跟你說聲謝謝!」  

    不多時,胤佑兩人消失在眾人視線裡,緊接著響起長長馬嘶及雜沓馬啼。  

    在胤祺冰冷的目光中,眾人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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