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真高興遇到你,白莉。」
「我是很不想再見到你,方偉傑。」尤其是在這個場合。
她真怕待會兒會掀了屋頂。
「在等情郎?」他涼涼地坐了下來,完全無視於她噴火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她就覺得奇怪,怎麼今天會那麼湊巧?
「不是情郎是什麼?你胸前配戴了朵花,好像在等著人招領。」他喀喀笑地說。
「你!」她又想噴火了。
「算了,」方偉傑站了起來,一臉無趣。 「我今天沒空招惹你,我忙我的去。」
他快樂的和她說一聲拜拜,拉著女伴輕快地旋進舞池裡,任由她一個人呆呆傻傻的坐在那兒等……等……等…
等得她愈來愈不安,等得她心情跌到了谷底,他身旁的女人不停地換,她卻像個傻瓜一樣,呆坐在那兒,任由他投來同情的眼光。
令她更加生恨!
沒想到對方竟然沒到……
她挫敗、頹喪的拿起皮包裡的卡片,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地點?
卡片才剛拿起來,方偉傑立刻由她身後搶走卡片,惹得她跳腳。
「嘿,我猜得沒錯,」他眼睛一亮。 「原來你還不死心哪?」他訕笑了起來。
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隱隱的,火山就要爆發。
那個送她花的傢伙真可惡……害她又被方偉傑譏笑…
「要不要過去跟我們一塊兒坐?」他臉上有著無比的同情。
「滾!」白莉突然大吼。
「呼!」他驚嚇的退後一大步。 「你還真是火力十足哪!」
「我叫你滾,你聽到了沒有?」她咬牙的拿起桌上的花瓶,不介意再大鬧一場。
「好好好,」方偉傑算是怕了她。 「當我沒說,當我沒說。」他趕緊溜回座位,不時地轉過頭來關心她、瞧瞧她。
她內心的痛楚無法言喻,被耍了、被消遣了,都沒有比方偉傑身旁女伴的妖繞媚笑還要令她難過。
她為什麼要在這兒?
喝了幾杯酒,白莉一再問自己。
為什麼她要這麼傻?這麼笨?一再受男人欺騙?她到底要幾時才會學乖?
她傷心的舉杯向自己致敬,笑得一塌糊塗。
「糟了,她喝醉酒了。」方偉傑不放心地向身旁的女伴致歉,二話不說的摟著白莉上車。
她傷心地無法拒絕,真想就這麼埋葬自己。
帶她回到他的寓所,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激出了她內心的勇氣。
「抱我。」她拉住他的手。
就在一切結束前,讓她再度擁緊他。
方偉傑一愣。
「抱我。」她知道她自己清醒得很。
可是如果她這一次鼓不起勇氣,以後就更鼓不起勇氣了。
酒醒以後她不會後悔,至少她曾經擁有他,既然心底的傷痕一直無法磨滅,她不介意……她不介意將這十年來的執著送給她最戀的人。
「白莉?」方偉傑有些驚喘,她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麼嗎?
這項邀約誰都拒絕不了,更何況他愛了她十年。
「你不敢嗎?」俏臉傷心了起來。
他不是不敢,而是怕傷害她。
「你醉得不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他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俊眉糾結。
如果這時候他跟她一起糊塗,只怕事後她會更恨他!
白莉不依的硬要坐起。
「你不也是這麼抱其他女人的嗎?」為什麼抱她就不行?
「我沒……」看著微仰的真切俏臉,他突然止住話語。
她不會相信的,她不會相信這十年來他沒有別的女人。
「是我不夠好嗎?還是我是個冰山美人?」心頭的傷痕再度揪痛,她竟然大笑。
「不!」方偉傑驚慌的說, 「不!」白莉,別再提起過去,忘了它,請你忘了它。
「這麼說,我不是冰山美人羅?」她又縱聲大笑。
他自認該死的別開臉,萬分愧疚穿心而過。
「那就抱我。」她撒嬌。
那些女人不也這麼做嗎?她可沒看他拒絕過。
「白莉!」方偉傑的心揪疼了起來。
她今天受的刺激真不小,讓她連連失常,酒醒後,只怕問她為何會對他這麼大膽的表白,打死她她都不會認帳。
「你肯抱別的女人,卻不肯抱我?」
「白莉!」他吼。
如果她知道這十年來他是如何的盼著她回來,她就不會這麼說。
「我知道了,」她驕傲的自尊受到嚴重的打擊。 「我永遠都比不上你那些女朋友。」她認命的下床。
「白莉!」他再也受不了地將她重新摟進懷裡。 「你在說什麼傻話?」每一句話都教他心疼。
她知不知道當他知道她離開了之後,這才發現他失去了某樣珍貴的東西,卻已經無法挽回……她永遠不曉得那種折磨。
他痛苦了這麼多年,自責那麼多年,也該夠了!
「我好傻……對,我好傻……」白莉傷心的直點頭。
她真的很傻,直到後來她才知道,不是她一直遇不上,而是她看不上。
她早已習慣將站在她眼前的每一個男人和心中的影子重疊在一起,然後再把無法將她心中影子擠壓掉的男人淘汰出局。
她真的好傻,落寞了十年、惘悵了十年,換來的還是傷心絕望。
「我愛上你……就是個錯誤……」她咬緊了唇,無法接續。
「白莉……」他的心輕顫了起來。
他以為她是被他譏諷過了頭,才會這麼頹喪,才會想……自暴自棄。
看他又跟別的女伴在一起,卻作夢也沒想到她會承認她愛他。
「你真傻!」他忍不住斥了她一聲。
可是又忍不住疊上她的唇……
兩人激切的擁吻了起來。
在她心底深處依然執著的情感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一發不可收拾……
* * *
繾綣在他的懷裡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白莉偎靠在他的胸口,傻傻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方偉傑眷戀的將她擁緊,眼一點都不肯睜開,手卻又開始不安分。
她驚呼,忙著要將這只八腳章魚推開,惹得他一陣輕笑。
「早,太太。」他啄吻了下她的唇。
她愣住。
「從現在起你是我的老婆。」他嘻嘻笑,好高興他們是以這種方式和好的。
「誰是你老婆?」白莉霎時羞紅了俏臉。
「難不成你現在還在醉?」
「你!」她氣得捶打他,他大笑。
「原來你的酒早就醒了,我還真擔心你今天一大早起床會不認帳呢!」然後把他踢下床去。
「你……你……」他說話總是這麼欺負人。
她的酒當然早就醒了,她承認當時有些兒醉,只是心底小小的執著讓她一直盯著他和他的女伴不放,不甘心再度讓別人得手,她才沒有醉倒。
想起他的女伴,甜蜜又頓時褪去。
「我幾乎忘了你是個花花公子。」她懊惱的呻吟了起來。
短暫的快樂讓她忘了一切,她怎麼會這麼糊塗?竟然忘記了和她交往的同時,他一直有別的女人。
白莉氣憤的下床,他也跟著跳了起來。
兩人手忙腳亂的開始穿衣服,完全沒注意到底下出現了細碎的聲響,而且正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白莉,你聽我說。」她從頭到尾徹底誤會,事到如今已沒有隱瞞的必要。 「我真的沒有女朋友。」他可以找人作證。
她一點都不信,冷著臉,惱恨的穿衣。
她昨晚怎麼會急得想要擁有他?都怪那瓶酒!
不,都怪他把她帶回來,他應該送她回家,而不是帶她回他的別墅,這個可惡的傢伙!
當然,更可惡的是那個送花人,竟然放她鴿子!
一切完全失控,白莉果然如他所料,事後完全不認帳,將所有的錯推給他。
「我會負責。」他邊跳邊穿著褲子。
「我不要你負責!」她大喊。
「你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會相信我一直是愛你的?」他受不了地大喊大叫。
一直是愛她……白莉愣愣的回頭。
他肅穆的看著她,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 就在她心裡充滿感動,淚意漸漸盈上眼眸時……房門的鎖突然被打開,兩人同時跳了起來。
一張俏臉小心翼翼的探了進來。
是一個青春洋溢、魅力四射的嬌麗女孩,一見到偉傑,立刻綻亮了俏臉。
「嗨!」當她的視線再轉到白莉的臉上時,突然斂住了笑容。
哦哦,她錯過了什麼精采的沒有?
而白莉也同時一愣。
第三者再度找上門?
對方怎麼會有他的鑰匙?
她憤怒的轉向偉傑,誤會更深了。
什麼都不必解釋,單單看對方擁有他的鑰匙,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白莉!」他大喊,想要追出去卻又忍不住跳腳的吼:「誰教你這時候來的?」真是要命!
嬌麗女孩無辜的扮了下鬼臉。
「我是來還鑰匙的,可是我聽到了樓上有奇怪的聲音,所以我就好心地上來看看……」幸好撞上的不是小偷,而是兩人穿衣的鏡頭。
「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也是一番好意。」嬌麗女孩趕緊投降。 「我還以為是小偷上門,正想幫你抓賊呢!」人家她是壯著膽子上來,一根木棍背在後頭,她手一放,木棍躺下,證明她的無辜。
「你……你……」她在這時候出來攪什麼局?
這下子他的苦心全泡湯了,如果她不出現,他還有把握能再把白莉哄回床上,教她對他從此死心塌地不再懷疑,這下子好了,全泡湯了。
「我要砍了毛蟲!」他氣得大喊。
嬌麗女郎無辜的聳聳肩,隨便。
「毛蟲」是方偉傑好友的綽號,那一天七夕夜這兩隻蟲訂不到飯店,竟然動腦筋動到他頭上來了,他一番好心反而鑄成大錯,教他怎能不咬牙?
「你……要不要去追她?」嬌麗女郎好心的提醒。
方偉傑突然跳了起來,馬上追出去。
他顧著發飆,忘了白莉,只怕她從今以後永遠都不肯見他了。
等等,他好像忘了什麼……
他立刻又折了回來,奪走女郎手上的鑰匙,又立刻衝了出去。
「噗!」女郎一陣笑,只可惜沒有V8。
如果能把方偉傑冷面悍將的另一面拍攝下來,讓大家看看他又驚又急、屁股著火的模樣,大夥兒一定大呼過癮。
看來毛蟲得小心點了。
啊,她也得小心點,方偉傑說不定會剝了她的皮。
* * *
方偉傑才一追到白莉家門口,就看到無辜可憐的白莉直按著自家的門鈴,一臉瘋狂。
「白莉!」他停下腳步,不知如何是好?
她腦恨的回頭。 「滾!」
為什麼不趕快開門?她的包包忘在他車上,她這一輩子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他。
「白莉,她不是我的女朋友。」連他都覺得這句話不夠說服力。
她痛苦地閉緊了好一會兒眼眸……突然,她恨恨地打了他一巴掌,氣得大嚷: 「為什麼我要那麼傻的愛上你?」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一直學不乖?在十年後的今天重新愛上他?而且失去更多。 「白莉……」他簡直百口莫辯。
「為什麼到現在我仍那麼傻的執著你不放?」她嗚咽了起來。
方偉傑聽了大喜,想擁緊她,不料才剛伸出手,卻又被她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引得他一陣錯愕。
就連圍觀的第三者也愕愣當場。
突然,他勾起嘴角,像是有什麼鬱結終於被解開來……他咬了下唇,一副說不出的滋味。
「我好過多了。」
她愣住。
如果十年前她早送他這兩巴掌,也許他就不會過得這麼痛苦。
「我……我愛你!」他還是想表明心意。
她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他再也不願意蹉跎時光。
「你不知道我這十年來是如何過的?」瘋狂把自己投入工作,換得一個「冷面悍將」的綽號。
她一回來,他的轉變不知道引起周圍多少人的錯愕?
「謝了,你愛的是我的公司。」白莉冷酷的說。
她刻意地想把他曾說的這句話忘掉,可是血淋淋的事實總是提醒她……他接近她的目的只是公司。
他愛的……也是她的公司。
既傷心又失望,原來她一直把他的話當真,原來她一直沒忘記他說過的話。
他突然無語的看著天空……一臉說不出的疲憊。
「我愛你並不是因為你的公司。」他只是藉這個機會接近她。
「不要再說了!」他的每句話都教她好恨。
他的每句話都能教她心軟,聽起來總是那麼的無辜,夠了、夠了、她受夠了!
白莉捂起了耳朵,不願意再聽。
他愣住。
突然,他氣得大喊: 「我愛你!」吼得整條街的人都聽得見。 「我愛你!」他又大喊, 「要怎麼樣你才會相信的真心真意?」
白莉又瘋又笑,氣到無以復加,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
他生氣的握住她的肩膀猛力搖晃。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十年了,白莉?」
她瘋狂大笑。
他會等她?他知不知道她這十年是如何過的?真是笑話!
他急得更加想解釋, 「這十年來我總是不由得回想自己當年的可憎。」他痛苦的說。
「謝了,你為了間公司還真賣力——」
「白莉……」他生氣的搖她,臉色發青。
「你可以省了,別再作戲了。」可是看著他鐵青的俊臉,她的心突地一揪。
「那些都是我故意做給你看的!」他受不了的大喊。
他帶來的「女朋友」,後來經常在她面前跟別的女生打情罵俏,全都是故意做出來的。
「我現在才知道我當年有多傻!」她遺憾的直播著頭。「我愛了你十年;沒想到為了公司,你竟然這麼不擇手段。」
「白莉,」他的心有些兒碎了!「我說了,我追的不是這家公司!」
她嗤笑了聲。
「我從來沒有這麼愧疚過,我也是直到你離開了之後……」他哽著聲音,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 「才發現我愛上了你!」
白莉不屑的臉色突然斂住。
不相信的望著他真誠的黑眸……心,悸動了起來。
「很可惜你當初沒有聽到我接下去說的話。」他輕柔的說。
如果她當時別急著跑開,她就會看到當那個女生又湊上唇的時候,他竟然厭煩的一把將她推開,而且很無情的說: 「你永遠也別想替代她!」
她的眼睛瞪得好大。
「我以為我瘋了,」他竟然笑了起來。
「怎麼會無緣無故說了這種話?」連他都覺得他是不是腦袋秀逗了?
他臉色沉重的看著她。
「白莉,我也是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明白,我愛上了你。」原來那魂不守舍的感覺就是愛。
他花了多大的代價終於明白。
感動漸漸地盈上她的喉頭……她的眼睛開始濕潤。
「我承認我有不少『女朋友』,」在當時。 「可是……在我心裡頭刻下影子的,卻只有你。」
說來她會噴笑,當年那個大膽送上唇的女孩,他早已忘了她的臉,至於那些曾經跟他交往過的女孩,他連一個名字也不曾記得。
唯一刻入他心底的,竟然是她的一顰一笑,夜深時分,啃蝕他的心頭,愧疚起而代之,他為此孤獨了十年,他多麼希望一切能重新來過。
「我們結婚吧!」他說, 「這十年來我的心裡只有你,未來我的世界還是只有你。」
白莉傷心的嗚咽了出來。
「你知道當我見到你來赴這個送花人的約時,我心裡的感受有多複雜嗎?」
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麼害怕過。
「偉傑……」她拚命的掉眼淚。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會去赴那個約,要不是他現在提及,她永遠不知道原來他經常在打探她的行蹤,存心搞破壞。
「我沒想到那個送花的人會勾動你的心。」
這十年他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當他知道她對那個送花人一臉無動於衷時,他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你隨時會被人勾走。」直到最近才變得很危險,這令他如臨大敵。
「你……你可以來找我,可以來跟我道歉,可以捎來隻字片語,你甚至可以來看我!」她急切的大喊。
為什麼要教她空等了這麼多年,再突然對她表白?她心裡一陣慌亂。
這會不會又是他另一個目的?
「你以為我沒有?」
她一愣。
「在耶魯大學的校外餐廳,你經常一個人佔兩個位子,包包總是放在你對面的座位,每當有男生過來搭訕時,你就告訴對方你在等人。」
她驚愕得目瞪口呆。
「我還曾經親眼看見有一個男生一直纏著你,最後你告訴他你有了男朋友,你的男朋友叫JAY.方,這才把對方打發走。」JAY是他的英文名字。
白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原來他全都知道?
「我看著你的頭髮短了又變長、長了又變短……」他一笑, 「這十年來只要有空,我一定往你那邊跑,只是……」
她喉頭緊縮,淚眼迷濛的看著他。
「當時如果我去看你,你肯原諒我嗎?」
不會。她拚命的搖頭。她會趕他走,甚至還會瞧不起他。
卻因為如此,她才眷眷戀戀了十年,對他又愛又恨。
「我就知道。」
方偉傑鬆了一口氣。
他何嘗沒想過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太傻?他何嘗不急切的想讓她知道他的情意,他掙扎到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決定冒險一賭。
如今她肯定的搖首讓他鬆了口氣,他果然下對了賭注。
「你肯原諒我嗎?」他急切的說,這十年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白莉內心無助又紛亂,只能搖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一臉痛苦。
除非時間能再重來。
每當她閉上眼睛,他和那群男生譏諷的笑聲就會迴盪在她耳邊……她……她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