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又見到了花,引發白莉一陣驚喜。
竟然頭一次不按時送花來,她趕緊打開卡片,隨即驚喘的瞪大了眼睛。
卡片上寫著:
愛你……
她的心一陣輕顫,隨即闔上卡片。
天哪,事情好像有點兒愈來愈離譜了,她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跟她同住一棟大樓?或是同一間公司?
是不是有人聽說她被人這麼追求十年,也跟著想開玩笑?
還是真如方偉傑所說的,某個對她不死心的男生真的從美國追回了台灣,而剛好也住在這一棟大樓內?
她的腦袋一團混亂。
原以為能很快的理出頭緒揪出對方,卻因為方偉傑的一席話,反而混亂了她原本的直覺,她現在已經不知該從何下手?
「嘿!」門突然被打開,笑得十分燦爛的俊影又鑽了進來。
白莉趕緊藏起了卡片,顯得有點兒心虛的不敢看他。
「哇!」方偉傑誇張地瞪著那一束火紅的玫瑰。 「這又是你買來送給自己的?」
「你!」他每次都故意惹她生氣。
明知道這花不是她自己買的,可他總是故意說些氣死人的話,真是可惡!
「這一回他又送什麼卡片了?」他不客氣地拿起花來瞧一瞧。
「你怎麼知道有卡片?」她瞪大了眼睛。
他嗤笑了聲, 「上一回寫『我想你』,這一回呢?」方偉傑懶洋洋的將兩手架在她的桌子上,得意的瞅著她。
她變臉的趕緊向後靠。
「沒有。」怎麼他還是那麼具有殺傷力?面對他的俊臉她的心就會狂亂。
「喔?」他無趣的聳聳肩,反正他只是隨便問問。
「我……我要忙了。」她暗示他可以走了。
「今天晚上一塊兒用餐如何?」他期待地瞅著她。
「不……不必了……」他的邀請讓她吃驚。
先是接送她上下班,現在除了午餐之外還得再加一頓晚餐跟他一起吃,他真是愈來愈危險了。
「為什麼不?」他反而拉著一把椅子坐到她旁邊跟她說理。
「大東企業的訂單你不接?」
「當然要!」她叫了起來。
「福鉅呢?」
「當然。」
「德亨呢?」
「那還用說?」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這就對了。」他一副「了結」的表情。 「一塊兒吃完飯後再開始討論,在這之前咱們各忙各的。」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白莉氣呼呼的。
明知道他用的是「商業威脅」,卻不得不答應,更教人生氣的是,他每次都把她的心吊得老高,然後再擺明這一切只是為了公事——
讓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一臉窩囊!
「七點會不會太晚?」
「不會。」她快噴火了。
他笑了笑,腳尖輕鬆的一轉……卻又像想起了什麼,立刻又折了回來。
「為什麼我老是瞥見你脖子上有亮閃閃的東西?」他伸出手指,想看看她脖子上戴的銀銀亮亮是什麼?
白莉驚喘了一聲,趕緊護住領口。
「看看嘛,又不會少一塊肉。」他拎著她的領子不放,想看看裡頭到底是什麼秘密?
「方、偉、傑!」她跳腳。
這傢伙愈來愈可惡、愈來愈霸道了。
「嘿,」他眼睛一亮,像發現什麼驚喜似的。 「好熟悉的項鏈?」
「嚇!」她臉色大變。
她的秘密就快要被揭穿了。
「我記得十五歲那一年送了你一條項鏈當生日禮物,你告訴我你最喜歡貓眼石……」突然,他綻亮了神采。「該不會……就是這一條吧?」
「嚇!」她抽氣。完蛋,被他發現了!
十五歲的生日禮物依然掛在她的脖子上,看她如何自圓其說?
她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讓他一陣心喜。
「真的是?」方偉傑高興地大嚷。
如果掛在她脖子上的項鏈不是他當年送給她的,她何必東遮西掩、俏臉發青?
「不是……」白莉矢口否認,真的是輸得太難看了。
「還說不是?」他立刻由後抽出了項鏈,馬上驚呼出聲, 「真的是,這是我當年送給你的。」他親手挑的禮物怎會不記得?
她徹底潰敗!
不但輸了面子,還輸了裡子。
方偉傑高興得微微發顫,漲滿的心讓他無法自己,突然,他斂緊神色,小心翼翼的望著她。
「白莉……你……早就原諒我了?」
「沒有,」沒想到她立刻吼, 「我戴著這條項鏈是在提醒我自己,當年你是如何傷害我的!」幸好他給了她,「台階」下,否則真不知如何收場?
「我……」見她傷心,他比誰都難過。
「我恨你!」她又吼。
不這麼吼,她總會忘了恨;不這麼吼,她就會淡忘當年是如何的心碎。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惡?」傷了她的心不說,還害得她這十年來老是掙不開他的影子。
「白莉……」他也一臉痛楚。
提起往事,方偉傑就無法再繼續偽裝下去,他的吊兒郎當、他的訕笑譏諷,全化為雲煙,毫不保留的流露出他的痛楚。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原諒我?」這十年來,他也不比她好過。
「你的每一句話我都不會再相信了,不管你怎麼做,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白莉……白莉……」她說的一字一句都刺傷了他的心,卻又百口莫辯,毫無反駁的立場。
「我恨你!」
如果她真的恨他,就不會把貓眼石戴在身上十年,他該如何彌補這個錯?
「出去!」她哽咽,指著門口。
「白莉,為什麼不肯再給——」
「出去!」她吼,眼淚掉了下來,卻不肯眨眼。
淚光閃閃的瞪著他,她還是當年那個自信又驕傲的白莉。
他喉頭發緊。
為什麼不肯再給他機會?到底他該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才肯原諒他?
他的喉頭一陣緊縮。
明知道他開口她還是會吼,明知道他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但是他還是要說。
「白莉,我愛你。」
她一怔,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
「白莉,這十年來我的心裡一直——」
「出去——」她大吼,拒絕看他。
「只有你」這三個字硬生生地吞回他的肚子裡,改為: 「一直……很愧疚……」他緊縮著喉頭,勉強吐出語句。
這不是他要說的話,十年來的折磨用「愧疚」無法形容他內心的痛楚,想到心會發痛才是真切。
「呼——」她困難的吐息。
她的心好痛,他的每一句話都不能相信,十五歲的那一年他前腳送她生日禮物,後腳和那一個艷麗的女孩吻別。
她從沒有忘記,和她交往的同時,他和另一個女孩子也在交往,即使現在也是如此,而且更差勁。
「白莉,至少我們還能做朋友。」他真正想說的是,至少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你太花心了。」她搖頭。她的心動搖了,真該死!
「我……」他瞪大眼睛, 「那些都是……」他請來的。
他以為她指的是前兩次她「巧遇」的「女朋友」。
她痛楚的搖頭,不想再聽下去。
「和我交往的同時,你也跟別的女生來往。」
「不是,你聽我說——」她誤會了。
「還說不是?」她忍不住又激動地吼,淚眼汪汪。 「我親眼看見的……」她嘶吼了起來。
「那不是……」那真的是他好友的妻子。
「當年她踮起腳尖吻你……」她控訴的淚眼一直瞅著他, 「我親眼看見你立刻回吻她……」
霎時,他像被雷劈中般,呆立當場。
「她一直不耐煩的催促著你,不是說好三個月的嗎?」她模仿著當時的語句。
方偉傑的臉色愈來愈白。
原來那一天晚上真的是她,他聽到了聲響追出去時,身影已一閃而逝,當時他心裡就打了個突。
「白莉,你聽我說——」他終於知道在她的心中,他糟到什麼樣的地步。 「當時我的心大亂!」他該怎麼解釋?
當時那個女生突然一句, 「怎麼?你愛上她了?」頓時讓他六神無主。
他怎麼可能會愛上白莉?心中千百個警鐘轟然乍響,他還來不及細究,再加上對著湊上來的唇,而他又急著想撇開這個可笑的問題……
一切只能歸咎於衝動的青春。
「我看不出你的心當時有多亂。」她冷冷的說,他是閉著眼熱烈的和對方擁吻的。
他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解釋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只能默然。
「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終於明白,第一次你在校門口等我,我們一起回家的那一天,你一直揚著唇角在想什麼……」她悲傷的看著他。 「我後來才明白那笑容代表的意義。」她很傻,是不?
誤把別人的得意當成是對她追求的喜悅,她真的很傻,是不?
「白莉……」她的每一句話都教他愧疚,她的每一句話都教他自責。
「出去!」她不願意再看到他。
「白莉……」
「出去,不要讓我更恨你!」往事只會教她愈想愈恨。
方偉傑無奈的轉身就走,一個人靜靜的杵在門外,俊臉灰喪,幾乎喪失了鬥志。
振作點,方偉傑,你早就知道回來後的白莉會這麼傷人,他告訴自己。
他揣測過各種和她見面後的可能性,今天的結局他早就預料到了,只是……他竟然還是無法自己。
幸好他一開始就反向操作,否則早在見面的第一天就被她踢出大門,他就知道,向她道歉、說他如何的愧疚,根本就沒用,只能用「激」的。
他馬上振作了起來。
事情還不算太糟,起碼他發現她戴了他送的頸鏈戴了十年,這稍稍安慰了他受損的心靈。
他「快樂」的吹著口哨下樓去,俊臉還是那副輕鬆自若的神態,完全看不出他剛才受的傷有多慘重。
白莉卻是震驚的追了出來,方偉傑卻已經下了樓。
這個方偉傑寫這什麼東西?她生氣的將門摔上,狠狠地將卷宗往桌上一摔。
既然找不出「兇手」,你何不乾脆嫁給我?
這傢伙!
是他教她把對方找出來的,找不出來就嫁給他?他以為他是誰啊?要不要繼續找出送花的人是她的事,與他何干?
可別以為他的行事能力及風格教她激賞,他就能為所欲為,他仍然霸道得討人厭!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可惡!
白莉咬牙切齒。
口口聲聲要她嫁給他,卻沒有看到他有追求她的打算,喔,對了,她都差點忘了,他是「奉命」來追求她的,他的目的只是公司。
突然,她火大的拿起卷宗追了出去,看她如何霸道地把卷宗摔在他臉上?
她一衝到了職員辦公室,整個人就暈眩了起來——
方偉傑正表情風流的逗弄辦公室的女同事,逗得她們笑聲連連,很是開心。
這像是一個在卷宗裡夾著字條、要她嫁給他的男人應有的態度嗎?
方偉傑正在講笑話,放鬆自己也娛樂別人,他太熟悉這些崇拜的眼光所代表的意思。可惜他只能大過乾癮,因此他又連說了幾則笑話,感謝這群女生的愛戴。
「後來呢?」
大家把他圍在一個小圈圈內,而方偉傑是背對著她的。
突然,一個女同事俏臉發白的趕緊朝他使眼色。
他馬上會意了過來,立刻扭頭一笑。
「嘿,白莉。」除了她,沒有人能教別的女同事怕成這個樣子。
她臉色鐵青的把檔案夾一摔,轉了腳跟蹬回辦公室,火大連連。
「怎麼辦?總經理生氣了。」女生們驚嚇成一團。
「她今天諸事不顧,難免氣血逆流,別理她。」方偉傑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沒想到看見他跟別的女生在一起,她也會吃醋?這真是個快樂的發現。
聲音遠遠的飄進白莉的耳朵,惹得她火冒三丈,教她幾乎又從樓梯衝下來,幸好她及時穩住。
老愛和別的女生「搭」在一起的男人有什麼好?她氣憤的告訴自己。
可是剛才的風流笑語,為什麼一直往她的心底裡鑽…
她人才一走,方偉傑的笑容也很快斂住,沒多久也跟那群女同事說拜拜,轉回自己的辦公室。
她發青的臉色教他驚喜,卻暗叫糟糕,得與失之間分寸的拿捏,經常都是這樣教他坐立難安。
她不好過,他也不好過,不過晚餐還是得一塊兒吃。
即使她緊繃著俏臉,他還是很快樂;即使她在卷宗上的回答,是大大的「混蛋」兩個字,他還是很快樂。
在他的指導之下,大東、福鉅、德亨,完全是手到擒來,而事情的發展也愈來愈超出她的控制。
他老動不動就吻她……由原來偷得一個吻,到最後演變成經常不由分說的就吻住她,讓她心情大亂。
怎麼辦?她愈來愈喜歡他的吻,愈來愈矛盾的發現自己又愛上他了。
白莉頭疼的將額輕抵在落地窗上,心裡交織著各種掙扎。
想不到他還記得她的生日……這令她窩心。
卻也因此再度想起,他前腳才送她生日禮物,後腳就又跟別的女孩子打情罵俏——只是當時她沒看到。
「唉——」她好想原諒他,她好想忘了過去,可是她好怕……
好怕重蹈覆轍,好怕當時的譏諷笑聲再度揚起……
即使現在——那一天她才追了上去,不也看到他跟一群女同事打情罵俏?他的風流帳永遠沒完沒了。
她惱地一跺,這又讓她想到他的可惡,當場臉一冷,腳尖一轉的踱了回來,執起外套。
今晚就讓他跟空氣一起吃晚餐,這個可惡的傢伙!
* * *
隔天白莉又收到了一束花,引起她一連串驚愕……
願意和我見個面嗎?
卡片上的字語讓她掉了下巴。
方偉傑在此時又走了進來,她趕緊收斂神色,將卡片藏在腰後。
「嘿,我有樣禮物送給你。」他笑得好快樂。
「什麼禮物?」天,那張卡片千萬別給方偉傑瞧見,否則他又要譏諷她了。
「這個。」他很快樂的將盒子輕放在她桌上。 「你最喜歡的。」
她有些兒訝異,有些兒遲疑,手卻不由自主的伸向那個絨布盒。
她幾乎就快原諒他了,她幾乎就快忘了他曾經那麼可惡過,她的心防漸漸地卸下……忘了她不應該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拆啊!」方偉傑很高興,見她拿起禮物,他滿心歡喜。
「可是……」一閃而過的理智又教她輕輕的放下。
NONON0,他大駭,害怕她拒收。
「收下來。」他喝道, 「不收,以後你就休想我會幫你任何忙。」他再度用「商業威脅」逼她就範。
逼著她拆、收、戴上項鏈。
「好漂亮的貓眼石!」白莉一陣驚呼。
神秘的貓眼在燈光下微瞇了起來,隨著光線的折射展現它豐富的表情,引得她驚歎連連。
純白金鑲連的碎鑽裸鏈和貓眼石相輝映,這條項鏈一看就知道非常的貴重。
「我不能……」收。
「收下。」他咬牙的說。
她收到禮物後的表情和心裡不由自主的感動,讓他的委屈值回票價。
「可是……」她不應該收啊!
「有什麼好可是的?戴著這參加宴會,才能彰顯我們公司的地位,你總不希望在那種場合被人比下去吧?」
「你!」
又來了,他每次總會打破她突然湧起的希望。
「你戴起來真好看。」不是他故意惹她生氣,而是他真的很怕她把頸鏈擲回他臉上。
「好,等我參加完了宴會之後,我就把它還給你。」她氣呼呼的說。
「別這樣,你丟給我,我要丟給誰呢?」他的眉頭又攢起來了。
「你多得是女伴。」每次只要一看見又有女人接近他,她就會火大。
「你在吃醋?」方偉傑「驚奇」的說。
「誰吃醋了?」她吼得難堪。
明明別的女人接近他,就會引發她一陣妒意,還說不是?他暗暗竊笑。
「要不是為了公事,我也知道你不會收。」他趕緊幫她找台階下,免得她又要噴火。
「沒錯。」她的氣果然緩和了許多。
「所以呢,我們該進入主題了,何必為了這種小事傷了和氣?」他立刻將話題導入公事,引開她的注意。
「可是……」她覺得她還是不該收。
「把『聯新』的檔案叫出來,我告訴你這個老闆談判時有什麼怪僻?」他根本不給她反悔的機會,公事公辦,別想打岔。
而白莉根本就沒有機會打岔,緊接而來的精采指導讓她吸收了許多,直到參加宴會時,她還不停地忙著消化他的一大堆「注意事項」,同時要努力記住那些陌生的臉孔。
當然,還有一件事困擾著她。
她到底該不該和對方見面?
她心裡猶豫著、感觸著,期待和不安也逐漸的升高…
即將面對一個暗戀她十年的男子,她怎能不輕顫?送花的頻繁、和卡片上的字語,讓她幾乎要肯定對方的確是跟她咫尺相隔的。
方偉傑的態度也是促使她做出決定的原因。
在她每次被他譏諷時,在他每次總能輕易勾出她隱隱的期待,卻又立刻被敲碎時……
她終於決定和對方見面!
白莉緊張地照著卡片上指定的地點前往,一到達目的地,差點暈厥了過去。
沒想到該死的方偉傑竟然會那麼湊巧的也出現在同一家餐廳?
她趕緊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已經可以預見待會兒的慘況。
為什麼會這麼湊巧?
為什麼又碰到該死的方偉傑?
今兒個煞星罩頂、剋星出現,為什麼她跟別的男人約會總會這麼不吉利?
她暗暗祈禱方偉傑別注意到她,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直瞪著方偉傑。
他身旁的女伴又換人了?
白莉大驚失色,方偉傑和對方有說有笑的快樂模樣又惹得她一陣妒意。
方偉傑的俊臉突然轉向她——嘿,發現新大陸似的笑了起來。
「噢——」白莉將臉埋進掌心裡,慘了,他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