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西陲的荒涼景色,滿是塵砂與像是看不見盡頭的荒原。
來到這裡也有近月餘了,雖然已大致掌握『一笑傾城』的行蹤,但是沒想到她不但是個殺手,而且似乎還略通一些易容術,以至於他老是與她錯身而過……他明白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恐怕會沒完沒了,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調查,他竟意外的查出這個女殺手悲涼的身世,愈是瞭解這個人,翟仲宇的心中就愈是覺得矛盾。
翟仲宇看著那熾熱的艷陽高掛在半空中,心中卻不意想起那個遠在中原的無緣妻子昭佶,不知道現在的昭佶正做些什麼?
寒風瑟瑟,幾斧利風刮來,刺骨的凍寒,讓人渾身冷透僵硬。
在接近邊關不遠的近郊茶棚裡,昭佶捧著杯中的熱茶,看著杯中翠綠色的茶湯,漾著如秋似的離愁,不禁輕輕地歎了口氣。
自從離家至今也一個月有餘了,到現在為止,她還是沒辦法掌握到翟仲宇的行蹤。
只知道這一路行來,所聽所聞儘是在傳說有一位自京城來的俠客,一路上已懲戒了不少奸佞宵小之輩,讓這一向被視為犯罪者天堂的邊陲地帶,帶來了一股新的生命。
昭佶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傳說,他們口中所描述那個正義使者,一定是翟仲宇,只是當她打聽到他可能會出現的地方時,卻總是與他擦肩而過,好像老天有意要考驗她對愛情的忠貞度似的,就是讓她見不著翟仲宇。
不過,沒關係,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是依循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的找過來,相信要見面,也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她不但要找到他,而且還要追問他為何要叫她另外找別的男人嫁了,他的心裡到底是存著什麼心?她很想知道。而且想當面聽他說。
想到這裡,昭佶彎起她那道好看的紅馥唇線,洩出教人心癡神迷的微笑。
昭佶原本就是個俏麗可喜的姑娘,打從她一出現,自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驕傲與自信,一下子就成為眾所注目的焦點,其中又以緊靠在昭佶身後那桌一票的粗漢子,各個的眼睛,簡直就像是巴不得粘在昭佶的身上,一雙雙死魚眼睛,看著昭佶的一顰一笑,都快突爆出來。
「姑娘,就你一個人?」身後那群賊眼漢子推出了一個代表,一臉不懷好意的坐在昭佶的對面。
昭佶抬起目光瞅了一眼,抿抿唇又低下頭,繼續喝著杯中茶,沒有說話。
「姑娘,你的冷漠真叫天上的冰雪也為之失色啊!」想來還是個讀過書的,說起話來還挺有學問的,只可惜,就算天下的女人愛聽阿諛奉承的話,可偏偏昭佶天生自傲自信,一身的嬌氣,她根本就不需要別人對她的錦上添花,她早已經對自己的美貌深具信心,只有翟仲宇那個不識貨的大冰塊,才會對她的美麗視若無睹。
聽著那粗魯漢子的話,昭佶撇撇唇,抬起眼掃視了一眼四周,沒好氣地道:「請看清楚,現在雖然正值隆冬,可是今天沒下雪,沒有雨,還出太陽,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天氣,你是眼睛脫窗啊!神經病!」昭佶不改潑辣本色,狠狠地吐嘈。
「呃……」把妹妹,最怕碰到的就是被人潑冷水還有拒絕,更何況除了這兩者之外,還外加昭佶那譏嘲似的笑靨,彷彿他是個沒有見識的傻蛋。
士可殺不可辱,那個粗魯漢子濃眉一挑,嘴皮子掀了掀,陰陰地朝身後比了個手勢,身後那群麻煩們也跟著站起來了。
「姑娘,你好像沒有搞清楚狀況喔!這裡是什麼地方,難道你不知道?」身後其中一個細漢囝自以為長大人,充老氣的說:「告訴你,這裡是我們的地盤,你既然來到我們的地頭,就該聽我們的話,別在那裡擺架子。」
「喔!是嗎?」昭佶輕輕地睨起她那好看的眉稍,喝著杯中茶的姿勢不變,一枝竹筷『倏』地一聲,穿過她對面的粗魯漢子,削掉了那細漢囝掌背上的一塊肉,頓時噴飛的血花四濺,痛得細漢囝倒地哀嚎,痛叫不休,也當場嚇得幾十個大男人,蹬蹬蹬的到退四、五步,一個個面色驚疑不定的瞪著昭佶。
「我剛剛沒聽清楚歙!是不是有人在問我這裡是誰的地盤啊?昭佶瞟著她那勾魂似的媚眼拋向身後那群麻煩們,而身後的那些色鬼淫蟲,本來就是個有色沒膽的混混,本以為見昭佶一個姑娘家,隻身一人好欺負,沒想到,武功竟恁的高超,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裡面經驗最老道的黑臉大漢,越眾走出,他一臉陪笑道歉的笑臉綻開,來到昭佶的面前,深深地一揖道:「姑娘武藝超卓,是女中豪傑,是我們這些粗魯人不識大體,得罪了姑娘,還請姑娘別見怪,別見怪。」
昭佶看著他一臉老實樣,好像是真的頗有悔意,心裡也就懶得計較,她揮揮手打發他們走,道:「走吧走吧嚇次別再讓本姑娘撞見,否則我可不會再饒你們。」
「是是是,姑娘大人大量,請接受我們誠心的道歉,」黑臉漢子拿出一杯清酒遞到昭佶的面前道:「來,就請姑娘喝了這一杯,代表我們由衷的歉意。」
「我不會喝酒。」昭佶老實的回答。
「姑娘行走江湖,難道不知道拒絕他人奉上的陪罪酒,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嗎?」黑臉漢子有意刁難。
「這……」昭佶為難地瞪視著那杯酒,終於不再堅持:「就這一杯,喝完你們就可以走了吧?」如果只有一杯的話,應該還難不到我吧?
「嗯,就這一杯,喝完我們就走。」黑臉漢子的嘴角隱藏著莫名的陰詭。
未曾察覺那詭譎,昭佶拿起酒杯,仰頭就乾了那一杯酒。
「喂!我喝完了,你……你們可以……走了吧?」昭佶突然覺得舌頭像是打了結般,連話都說得含糊,更糟的是,她為時已晚的發現,她的腦子一陣的迷暈,眼前一片的黑影閃動,昭佶的意識逐漸模糊,在她倒地前的那一剎那,模糊中她彷彿看到了那黑漢子嘴邊狡獪的笑容,在她的眼前擴大……擴大。
昭佶一雙清亮的眸子死命的瞪著眼前的他們,她的雙手被反綁在後,嘴裡還被塞了一塊破布。
氣,真的是氣死她了。
這麼一群男人,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招術,對待她這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真的是太過份了。
用力,把心中的忿恨與憤怒的仇視目光,捏成一把劍,射死他們。
一些功力較差的細漢囝,被昭佶烈焰般的怒火,給瞪瞧地有些心虛,一個個別過頭,不敢正視她的目光。
其實當昭佶醒來的時候,嘴裡還沒有那塊破布,只是當昭佶搞清楚她是被人綁票至此,又看清是那群手下敗將幹的好事,便扯開喉嚨放聲大罵,一罵就是兩個時辰,一些細漢囝還為此自覺慚愧,自摑巴掌,請求討饒,奈何那個流氓老大一臉不為所動,還是老神在在的模樣。「喂!你在亂吼亂叫的話,我就強姦你。」其中一個粗魯漢子惡聲惡氣的警告。
「你——」在接觸到他猙獰貪色的嘴臉,敢字硬是吞進肚子裡。
「吵死了,把她的嘴巴給我塞起來。」流氓老大掏掏耳屎隨手一彈道:「吵得我的耳朵都長繭了。」
昭佶瞪大眼睛,嘴裡咿咿晤晤地又開始痛罵起來,只是這回嘴巴被人拿了塊臭布塞著,隱隱還散發出一股霉味。
好吧!小女子報仇三年不晚,還是先想辦法離開再說吧!
昭佶放柔了姿態,眼眸裡蘊滿了風情,她眨眨眼,凝出一泓薄霧似的清淚,瞅著那個流氓老大。
接到昭佶宛如小女兒似的清羞姿態所刺激,流氓老大也不由得心弦一震。
「你決定不再開口罵人了?要乖乖聽話了嗎?」瞧她一付可憐委屈的模樣,流氓老大竟沒來由地感到心疼。
昭佶嗯嗯啊啊地權充回答。
「我先把你嘴裡的破布拿掉,你不要亂叫喔!」彷彿也畏懼於昭佶的本領,流氓老大竟有些遲疑。
昭佶用力點頭。反正只要先把她嘴裡的那塊破布拿開,剩下的自然還有其他的辦法可想。
得到她的保證,流氓老大示意一旁的漢子拿開昭佶嘴裡的破布。
昭佶沉住氣,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暗暗深呼吸,準備存足了氧氣再發作。
「你這麼的美,是我所綁過的女人中,最有姿色的一個,我想娶你作我的壓寨夫人,你覺得如何?」流氓老大支起她的下頷。
「哎!人家好歹也是個姑娘家,你叫人家怎麼好意思回答你?,』昭佶咬咬下唇,柳眉微蹙,一付嬌羞青澀的模樣。
「你只要負責點頭就好了。」一旁長的猩猩似的男人,粗聲粗氣的吼。
「阿!」昭佶裝出付被嚇壞的模樣,她閃動著靈眸皓目『不小心』擠出兩滴清淚,模樣堪憐。
「別太大聲,嚇壞我娘子了。」流氓老大心疼昭佶此刻的柔弱,渾然忘了她撒潑的另一面。
「擇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們就成親吧!」流氓老大伸出毛茸茸的魔爪,探向昭佶的衣裙,準備來個餓虎撲羊。
「啊?救命啊!你不是說真的吧?」如果真的被這個長的像頭熊的男人要了自己,那她以後那裡還有臉活著。
「哎呀!別害羞嘛!」說著,他的魔爪就扯下她胸前的衣襟。
「老大,老大。」就在緊要關頭,一名嘍噦被鬼打到一樣的跌進來。
「有事快說,有屁快放。」流氓老大橫眉豎眼的瞪向那個壞他興致的嘍噦吼。
「外頭……外頭有一位長的天仙似的姑娘,要見……老大你一——」
「天仙似的姑娘?」流氓老大咕噥聲,蹙著眉問:「有比我老婆更美嗎?」
看到嘍噦肯定的點頭,流氓老大高興的連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看來今晚他的艷福可真不淺。
* * *
月夜下一條娉婷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靜寂的黑夜下。
她的身形纖巧阿娜,光看她的背影就覺得風情萬種,高貴萬千。
「姑娘,你……是那位?」瞧見如此脫塵絕俗的美女,流氓老大也不禁生起一股不敢輕易冒犯的尊敬。
「你們應該聽過我的名字,」她的聲音空靈的彷彿不似人間的聲音,她柔如綢緞似的長髮,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夜晚的風輕拂過,帶起不似人間幽幻的美麗,她盈盈地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抹醉人的微笑,道:「一笑傾城。」
『一笑傾城!』眾人嚇的老大一跳,各個的臉上皆帶起震憾似的疑懼。
傳聞,一笑傾城是個極為痛恨男人的女人,只要有任何男人落在她手上,很難有人能夠抵擋她傾城似的笑容,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因為醉心於她的美,攝於她的艷,而死在她的手下,大家都知道她是個殺手,可是她不為任何人賣命,只為她自己,她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卻又讓人極想一睹芳顏的絕色殺手。
可是站在他們眼前的這個女子,真的是傳聞中的『一笑傾城』嗎?
眾人都充滿了疑惑。
因為她看起來實在太柔弱了,好像只要再強一點的風,就能把她吹跑似的身體,真的是個殺手嗎?
再看她嘴角所帶起的那一抹甜笑,就好像是一朵玫瑰被風輕顫似的嬌艷,淒艷的教人心憐。
「別開玩笑了,你是一笑傾城?」流氓老大色膽包天,的確,眼前這個尤勝出水芙蓉似的容顏,堪稱是絕代的佳人,如能擁有此等美女相伴,就算是死,此生亦也無憾。
「我美嗎?」那女子突然又笑了一下,芙蓉似的小臉上,酡上了醉人的暈紅,她蓮步輕移,緩緩地踱向他,回了他一句不相干的話。
「美,你當然美。」流氓老大直嚥口水,眼睛被她教人心癡的微笑,給失了神。
那女子嘴角蘊著笑意,態度落落大方,她輕倚他的胸口,吐氣如蘭的話語,在他的耳邊飄送,聲音小的只有他一個人聽得到:「你說對了,我的確不是一笑傾城,其實我的名字是三笑殺人。」話說完,她就盈盈地輕擺身子,推開了他,嘴角輕笑不離的越眾走出,直向綁著昭佶的房間而去。
正當眾人百思不得其解事情的變化時,突然驚見此刻臉上還帶著笑意的流氓老大,胸口心臟的位置,不知在何時竟嵌上一把鋒利的匕首,而且看他的表情,彷彿他連自己身上的痛楚一絲都感覺不到,那是一種很滿足很幸福的死法。
一連串的驚叫聲,劃破了這個寂靜的夜。
「你沒事吧?」莊夜荷替昭佶鬆開繩子的時候問:「你怎麼會一個人出來?你的朋友或者其他的人呢?沒有人保護你嗎?」莊夜荷溫柔關心的問話,讓原本擔心自己會被那個流氓老大給欺負的昭佶,一顆緊張、害怕、失措的心情,彷彿找到了渲洩的出口,她突然抱住她,驚惶的哭叫著:「我還以為……還以為我完蛋了,我才不要當什麼壓寨夫人,那個男人醜的要死,竟然還拿他的手往我身上亂摸。
「別怕,那個欺負你的人,他已經走了。」莊夜荷安撫著她的情緒,神情像是一個姊姊對待妹妹一樣。
「喔!對了,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他們人呢?」剛才明明還聽到夾雜著哀叫聲的喧鬧,怎麼進來的卻是如此高貴脫俗的女子,她的美,第一次讓昭佶感覺到自己被比下去的自卑。
「別管我是誰了,我們走吧!」莊夜荷隱隱感覺到一道冰冷窒猛氣息的波動,在她身後如浪潮般洶湧地拍來。
直覺地,她知道『那個人』又追上來了。
「走?去那裡?」昭佶揉著發疼的手腕看著『天仙』似的她。
「跟我來。」莊夜荷溫暖的笑意裡,有著讓昭佶無法抗拒的信賴。
當她們離開之後,一條孤絕冰寒的身影也飄然掠進適才的房間。
看著屋外那個人的死法,應該仍是『她』的傑作,只是,哎!又慢了一步。正當他轉身要離開時,一股莫名糾纏的心緒,突然擾亂了他的心房。
這個房裡似乎還殘留著他熟稔的味道。
一股特屬於某個人的女人香。
帶著淡淡的……嬌氣與……
他僵直的身子在那一瞬間忽然漩透出一股冰寒來,他兩眼巡視著這早無人跡的房子,找尋證明他的臆測是否只是個妄想。
終於在床的一角,他找到了一截像是被人硬扯撕裂的衣服碎片,湊到鼻端一聞,乍現的陰寒與狂躁的怒火,讓他捏緊了手,陰狠地喃喃:「是她嗎?真的會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