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頓好昭佶的情緒之後,翟仲宇步出房門外,卻眼尖的發現有一條熟悉的身影,正消失在黑暗中。
翟仲宇皺眉不悅地喊:「祖奶奶……」
一聲枴杖落地的聲音,證明了翟仲宇的猜測。
「出來吧!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您搞的鬼。」翟仲宇一臉的不悅。
「啊!乖孫,是你回來了呀?」翟老夫人非常不自然的以千鈞之力扭轉身體,笑嘻嘻的面對他。
「少來,別裝作一付你現在才知道我回來的樣子。」這下可好,他再也沒有藉口說他對昭佶是沒有感情的了,因為剛才他著實為了她而耗費了不少真氣,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對她是有感覺的,而且這種感覺隨著與她愈密切的相處,而變得更濃烈。
「呵呵!祖奶奶我只是碰巧,然後不小心聽到你們的談話內容。」瞧瞧!這個翟老夫人笑的嘴都快歪了,誰還相信她只是湊巧經過的呢?
「喔!是嗎?」翟仲宇斜覷著她,眼神裡是滿滿的不相信。
「哎呀!你這個憨孫就是這樣,連談個戀愛都還會臉紅。」被愛孫視破詭計的她,突然也覺得害臊,一張老臉登時通紅。
「你是說你自己吧!」翟仲宇瞪著她的臉說。
「呃……」還真是不可愛的一個人,就是要戳破她的老臉。
「你是怎麼發現的?」翟老夫人也不再裝蒜,直接大方的承認,畢竟她是栽在自己的孫子手裡,失敗也不算丟臉。
「是你慫恿她的?」翟仲宇倏然臉色一變,眼光冷冷的掃向翟老夫人。
「呃……連這個也知道。」翟老夫人有點心虛的低頭。
「沒想到真的是你。」翟仲宇氣的臉色鐵青,簡直不知道該拿這個祖奶奶怎麼辦才好。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嘛!」翟老夫人就是想不透,自己這個完美無缺的計劃,到底是那裡出了問題。
「打從我看到昭佶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這一切是個陷阱。」翟仲宇有些疲倦的將身體靠在欄杆上,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辰淡月:「可是很可笑,我雖然知道那是個陷阱,我卻還是心甘情願的往裡面跳,連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翟老夫人聽到乖孫把她的心血結晶,評成是個陷阱,不禁撇撇嘴,有些不悅的喃喃:「講陷阱多難聽,我想的多辛苦的說。」
「是啊!憑祖奶奶多年的經驗,能想出這個計謀,的確是辛苦了些。」翟仲宇冷冷的揶諭。
「什麼話?看不起祖奶奶嗎?」翟老夫人佯裝薄怒。
「豈敢豈敢。」翟仲宇帶著一抹不顯見的笑容,輕輕地摟著翟老夫人的肩膀:「祖奶奶想必是費了不少唇舌,才勸動昭佶郡主配合奶演出這場戲的吧?」
「吭?連這個也猜得出來?」為了想逼這個憨孫表達出心裡的感覺,翟老夫人可是煞費心機,可是,一切似乎皆在翟仲宇的控制之下,所以翟老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而後者則攙著她的手,往她休憩的閣院裡走去:「因為以昭佶郡主的嬌氣與自信還有任性與嬌蠻,無論怎麼想,她都不像是一個會用那種下三濫的招數去尋死的人。」
「喔?是嗎?那她應該會用什麼方法尋死呢?」這樣下次她才知道該怎麼說謊才不會穿幫。
「她啊?應該會選擇激烈一點的手段吧?比如說像割腕或者是引火自焚都是有可能的,不過我認為她應該會做出像是當街持刀逞兇,先將她所恨的人殺死。
然後再把知道她秘密的人也滅口之後,最後才自殺吧!」翟仲宇說的津津有味,可是一旁的翟老夫人卻聽的傻愣愣的。呵!還真是夠恐怖、夠刺激的死法啊!
「為……為什麼她除了將所恨的人殺死之外,還要殺知道她秘密的人滅口呢?」翟老夫人小心翼翼的問。
「喔!因為她那種人太自負,也太驕傲了,就我的想法呢!她應該是那種就算是要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的那種人,既然她有小辮子落到別人的手裡,她怎麼不會想把知道她秘密的人滅口呢?這樣她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人在她的背後說長道短的,祖奶奶,你看我分析的有沒有道理?」翟仲宇一臉邪惡的凝覷著臉色古怪的翟老夫人。
只見翟老夫人冷汗涔涔,臉色發白的直喊頭疼,嚷嚷著想要回房休息,翟仲宇知道他的目地已經達到了。
「祖奶奶,我想你也許說得對,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像你一樣,也喜歡上她的。」翟仲宇眨眨眼睛意有所指的說。
「呵!是……是嗎?」她可知道這個未來孫媳婦不少的秘密,將來這樁婚姻若是不美滿,不就……。
「祖奶奶……累了,累了。」翟老夫人『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開始閉門思過。她知道千得罪萬得罪,就是不能得罪這個能看透她心思的寶貝孫子一翟仲宇。
他真的是太可怕了。性子冷也就罷了,怎麼連說起帶威脅的話,也能陰風慘慘的,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看著『落跑』的翟老夫人,翟仲宇回過頭往昭佶的房間看去,臉上竟帶著從未見過的『溫柔』。
* * *
涼風習習的早晨,昭佶經過一夜的沉睡,今天早晨醒得特別早。
昭佶瞇著眼睛,晨光酒在她的臉上,很溫和,她抬眼望著窗外吱啾跳躍的鳥兒,突然升起一股想要走出去的衝動。
翟府並沒有像長寧王府那般大,除了居住的房舍外,就只有正中間的花苑可供欣賞。
院子裡有棵高大的杉樹,樹幹筆直地插向天際,昭佶雙手扶住樹幹,用力抬頭上望,才能看見樹頂,昭佶頑皮地在樹下搖著,想搖下幾片樹葉來看。
「你跟樹有仇嗎?一大早就找它的麻煩。」翟仲宇嘴裡雖然說的是樹,可是他卻眉頭微蹙的發現她單薄的衣裳。
昭佶回過頭看著他,嘴角帶著一抹甜笑:「這棵樹長的好高啊!」
在晨光中的沐浴下,她的笑容像是一朵璨然發光的花,笑起來是如此的可愛而得意,稚氣而伶俐,就像是當初在蓮池邊,初見她時的美麗。
「喂!你看什麼啊?我臉上有什麼嗎?」昭佶對他突然凝神的注視皺皺眉,她神情可愛的用手捧著自己的臉頰問:「是不是弄髒了?」
她皺眉的神色馬上將他的心思喚醒,他不自然的開口:「早晨天涼,我去拿件披風讓你披著,免得著涼了。」話說完,也不顧昭佶的反應,轉身就往房裡走去,再出來時,手裡已多了件輕暖的大紅滾黑絨邊的披風。
他那低啞的嗓音與溫柔的舉止,讓昭佶的心不禁怦然而跳,她接過他手裡的披風披上。
這一刻,他溫柔的舉止與關懷,遠遠掩蓋了他平日冷漠無情的言語,昭佶為他這一刻的體貼,感動的覺得,也許嫁給他,並不是那麼一件糟糕的事。可是她的感動,卻被他的下一句話所打碎。
「如果你再感冒的話,我又得失眠了。」他傷透腦筋似的說。
他本來的房間,被昭佶那一次的半夜暗殺給摧毀了之後,搬到了書齋去住,結果,昨天也被破壞掉了,現在他只好牽就著讓昭佶住在翟府的另一間客房裡,而他為了能方便照顧她,就只能睡在她隔壁另一間狹小的房間裡,可是他睡的那一間,原本就是個儲藏室,根本就沒辦法讓人休息,況且,叫他堂堂一個統領睡儲藏室,他也會丟臉到死,所以他就只好徹夜失眠,直到天明了。
「喔!哪還真是委屈你了。」昭佶努努嘴說。
「嗯,我接受你虛心的道歉。」翟仲宇一本正經的說。
「誰跟你道歉了?」昭佶的美眸己噴出怒火,要她示弱,可沒那麼容易,更何況是要她道歉?
「好,不道歉,就道謝好了,就憑我這幾日對你的照顧,應該夠資格得到你的道謝吧?」話說完,翟仲宇自己也有怔忡,因為他也不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怎麼會無端地提出這種要求。
昭佶眨眨她的大眼睛,有些警戒的問:「幹嘛!你要怎麼樣的道謝法?」
看著她嬌俏可愛的模樣,翟仲宇的心中無由地竟升起一股想要愛憐她的慾望:「我要你答應我,從今以後再也不搞暗殺的那一套,因為我不能保證,那一天我不會再像這一次一樣,錯手的傷害你。」
「你……你怕會傷害我?」一絲甜蜜的愛意,自心口泛開。
「嗯,因為你即將就要成為我的妻子了,我當然怕會錯傷你。」他不敢將愛字說出口,更怕她的聯想,因為目前的他,還付不起這個字的代價。
「喔!」昭佶悶悶的應了聲,算是答應了他。
早知道這個大冰塊,不是那麼容易轉性的。
她嘟著小嘴,偷眼瞧了翟仲宇那嚴肅不苟言笑的臉,她的心裡興起了一股想要捉弄人的慾望,她低垂著頭,很小聲很小聲地丟了一句話出去。
* * *
「你吻我。」
「吭?」翟仲宇揚起一邊的眉毛,不解地看著她。
「我要你吻我。」昭佶跺著腳嚷嚷,不理那直往腦門上衝的血氣,她知道現在她的臉一定紅的不像話,但是,不管!她就是要向他索取一個吻,一個安心與保證的吻。
「你……別開玩笑。」翟仲宇袖袍一揮,嚴峻的臉孔上,泛起一抹可疑的潮紅。
「誰跟你開玩笑了,你今天若是不吻我,我……我就寧死不嫁。」昭佶一副任性的眼神。
翟仲宇沒好氣的大喘一口,呵!早知道這個昭佶郡主是有名的嬌蠻,可沒想到竟然還開放到如斯。
翟仲宇搖搖頭,很認真的在跟她講道理。
「不行,這裡是花苑,隨時都會有人在走動,而且……我們還沒有正式成親,若是讓其他人看見,那成何體統?」
「我不管,」昭佶開始發揮她撒潑的本事,她拉著翟仲宇的袖袍,一付得不到誓不甘休的模樣:「吻我,你一定要吻我,我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如果你不吻我,那我的面子要往那裡擺,我不管,你一定要吻我。」
「這裡沒有別人,就算你收回你的話,也不會有人知道。」言下之意,就算他不吻,應該也無損她那尊貴的面子吧!
「不行,不行啦!你一定要吻我,否則……否則我就……就……」昭佶眼見翟仲宇態度強硬,她皺皺鼻子,眼眶中開始泛起了紅絲。
為什麼這個大木頭就是這麼不懂女人的心呢?
自己都已經拋卻身為一個大女人的尊嚴,要求向他索吻了,而且一向她開口,就未曾得不到的東西,而他居然一再拒絕。
她毫無預兆的掩著臉蹲下身去,『哇』的一聲哭響,眼淚又開始氾濫成災。
「喂!你拜託一點好不好?」翟仲宇看傻了,他用手支著額頭,沒料到她索吻不成,竟然來這招——女人的眼淚。
難道他翟仲宇注定命中犯水嗎?為什麼他身邊的女人,一個個都用眼淚向他索求一切,而且這一招他還無法可解,任由她們宰割。
「算了,你不吻我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歡我,就讓我等一下去投河自盡好了,嗚嗚嗚,我不要活了,我只不過是要自己的丈夫吻妻子這樣還不行,這樣的婚姻……我不要了。」愈說好像還愈覺得自己委屈,眼淚也就大顆大顆的掉。
眼見昭佶響徹雲霄般的哭聲,已將翟府上下一干老小全都吵醒,每個人都伸直了腦袋,探頭探腦的張望著,雖然大家都畏於翟仲宇那威嚴冷峻的神色,而未敢發笑造次,但是他們臉上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也說明了自己已被昭佶狠狠的將了一軍。
「好好好,你不要再哭了,我服了你了,好不好?』翟仲宇連忙將哭得一塌糊塗的昭佶扶了起來,他用手去碰她濕了的臉頰,又觸撥她的髮絲,他想安慰這個既任性又無理取鬧的小女孩,可是當他的手觸碰到她的眼淚時,心中有一處情緒卻溢滿了起來,他看著她任性的眼神下,眼淚卻是那麼的真,這個眼淚……是有感情的,是有溫度的……雖然明知她的要求是無理任性的,但是看著她兩瓣艷紅的唇,也許她的這個要求,也不算太難辦到。
他俯下頭,以精準無比的力道與姿勢在她的唇上輕輕一點。
力道恰好,是因為他的嘴唇真的只是蜻蜓點水般,輕輕地落在她的唇上。
而姿勢站位的恰到好處,一是遠處的人看不到他親吻的那一幕,只能看見他俯下身……然後呢!他用他寬厚的背影遮住了一切,誰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吻了昭佶郡主。
沒料到翟仲宇真的突如其來的吻了她一下,昭佶一時之間,反到傻了、呆了……像是被魔法定住了一般,整個人完全不能動彈。
看到她的這種反應,翟仲宇的唇邊露出一抹揶揄的笑:「怎麼?剛才我可是應你的要求才吻你的,你自己被嚇傻啦!回神!回——神!」翟仲宇在她失神的眼前晃晃手,企圖尋回她的注意力,只不過卻得到昭佶郡主一記大大的白眼。
「你說什麼?你——你——你真的想氣死我啊?」昭佶郡主被他的話給氣的渾身發抖,他——他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好像她像他索吻是她自作多情似的,難道……一切都真的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嗎?念及此,一股委屈隨即湧上心頭,眼眶中的淚眼看又要奪眶而出。
「噓—」翟仲宇好看的笑臉又再次浮現,他用手抵住她嘟起的唇,另一手用略帶粗糙的手指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道:「不能再哭了,我從來就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掉這麼多眼淚,而且說哭就哭,我現在真的相信,女人是用水做的這句話了。」
「啊?」昭佶愣愣的看著他。他怎麼說變就變?她還以為他會繼續跟她吵下去呢?為什麼他突然間竟然變得——溫柔了?
難道這是她的錯覺?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今天我就送你回長寧王府好了。」避開她追尋的目光,他抬頭看著愈炙愈烈的陽光。
「為什麼?」她那明亮慧黠的眼眸裡,寫滿了不捨與不願。
「因為再過幾天就是我們的婚期了,不管怎麼說,你都還是應該由長寧王府嫁過來才對,雖然目前你的傷勢還沒有好全,但是只要你不動氣,相信過兩天,也就沒有什麼大礙才對。」翟仲宇仔細的解釋給她聽。
昭佶瞭解似的點頭,他看著眼前這個被皇上所御賜欽點給自己的丈夫,雖然自己到現在為止都還並不是那麼的滿意,可是看起來,也沒有她反對的餘地,現在他們就要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了,他們的未來,到底會變成怎麼樣呢?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對未來的迷惘與困惑,深深地將昭佶捆綁住,再也鬆不開。
「小姐,你真決定要嫁給翟公子了?」小綠藉著晨光為昭佶梳弄頭髮時,突然冒出這一句。
「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昭佶看著眼前的銅鏡,照出自己絕色俏麗的容顏。
「小姐,你……真的就這樣……認命了?」小綠很難想像,這個小主人竟然也有認輸的一天,雖然自己並不是很清楚,她心中真正的意願。
「認命?」不想讓小綠瞧透自己的心事般,她故意擺出嬌蠻的模樣,刻意露出嘰嘲的口氣:「還不至於吧!嫁給了他,只是對皇上一個交代而已,婚後的我,還是可以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對於愛情,她另有一番見解。
「這樣嗎?」小綠還真有些捨不得:「只可惜小綠無法陪你嫁過去。」只因家中的牽掛,讓她放不下心,體貼小綠方便回家探望的心情,昭佶早在決定要嫁入翟府之前,就已經告訴小綠不讓她陪嫁,說是怕麻煩,而且翟府自有下人可使喚,可是小綠心裡明白,一切都是昭佶的成全。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以後我們還是可以常常見面的啊!」昭佶拉著小綠的手,從前到現在,她一直都把小綠當成是自己的妹妹,雖然一個人嫁過去是有些寂寞,可是婚後的一切,完全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她沒有把握到時候,她是否有精神去照顧小綠,雖然名義上她們是主僕,可是私底下的昭佶也是很照顧她的。
「你現在能夠給我最大的禮物,就是祝福我能夠婚後幸福,好嗎?」
「嗯,小姐你一定可以很幸福的。」小綠紅了眼眶,忍不住放下手裡的梳子,與昭佶深深的相互擁抱。
昭佶的眼裡含著淚水回擁小綠,眼裡有著對未來不知名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