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結束後,學校就正式開課了,秦炎是大一的新生,課程還算緊張,平時沒事的時候晚上就會習慣性的和謝棋通電話,或者是他打過去,或者是謝棋打過來。慢慢的,謝棋不再把好想你啊,什麼時候才放寒假啊之類的話放在嘴邊了,每天的電話內容總是重複,漸漸的也沒了意思,於是變成兩天一次,三天一次,最後就是每個星期週末象徵性的打一次了。
秦炎想,這是必然的,見不到面有什麼好說的呢?
而且想必謝棋的功課也忙,等到了寒假就好了。
十一月末,秦炎他們系準備為了聖誕節籌備一場英語晚會,舞蹈,歌曲,音樂劇,話劇全上,分三場舉行。
秦炎念的這個學校,英語系是全校最小的一個系,卻是最會折騰的。女生又多,和男生的比例是七比三,放眼望去,真是萬紅叢中一點綠。而英語系的男生,要挑出幾個拿得出手,登得上檯面的,秦炎又如何逃得過?
秦炎被找上時,嚇了一大跳,連聲說:「我不會我不會,跳舞不會,唱歌不會,我什麼都不會!」
他們班長是個女生,叫倪雁,平時在學校很出風頭,學校有什麼大型晚會之類的,她十有八九會露面做主持。屬於那種外表長得柔弱纖細,骨子裡卻很強悍的女生。這次她看上了秦炎,想讓他上台。
「沒說讓你去唱歌跳舞,就在話劇裡演個男主角,成不成?」
「不行不行,我開口准忘詞!」秦炎不肯,怎麼也不肯,「上台我真不行!」
倪雁說:「得,給你安排個沒兩句台詞的男主角行麼?」
秦炎疑惑:「你們打算排哪出戲?」
倪雁說:「迪尼斯經典名劇,《Snow White》。」
秦炎差點昏倒:「讓我演白馬王子?!」
倪雁微笑:「不,打算請你出演七個小矮人中的一個。」
秦炎差點罵出來我操!但是忍住了,看著倪雁也微笑:「這個主意不錯,不過請你找到另外六個男主角後再來同我商量細節。」
倪雁笑彎了腰,眼睛閃閃亮亮,燦若明星:「今天晚上就開始排練吧,七點半,系會議室。」還沒等秦炎回答,又一顆重量級炸彈拋過來,「白癡,讓你演白馬王子啦,和我演對手戲!」然後就跑開了。
留下秦炎一個人傻了眼,站在那裡。
秦炎還是去參加了排練,的確沒幾句台詞,從頭到尾也不過擺幾個姿勢,不過最後要在Snow White的唇上吻一下,還是不妥,商量來商量去,決定改成到時候正式演出,秦炎就背對著台下,彎個腰裝裝樣子就可以了。
演出那天,倪雁戴了個燙成卷卷的假髮,穿著租來的綢絲白裙,果然像個公主。秦炎想百分之八十坐在台下的男生目光只怕都集中在她姣好的面容和白皙的脖子上,對於她流利純正的英語反倒忽略了。
倪雁一夜成名。掌聲雷動中她精彩謝幕,在後台上如蝴蝶般撲進一個男生的懷抱。秦炎發現那個男生是他們的學長,家裡很有來頭,據說他爸是個少將。
秦炎想難怪難怪,倪雁這樣的女孩子,必然不會交一個普通的男朋友。
然後又為自己的想法很汗顏。
那次演出後,秦炎跟著沾光,迷迷糊糊的在校園裡也有了一些知名度,走在路上還會有女生回頭說,看,那就是演白馬王子的那個秦炎,外語系的系草!
秦炎哭笑不得。
***
寒假很快來到,秦炎打電話給謝棋,問他什麼時候回家,謝棋說正在訂票,然後又說要帶同學一起回家,要秦炎幫他去找個便宜點的,條件好點的賓館問問價錢。
秦炎下一跳:「你要帶幾個同學回家?」
謝棋說:「七八個吧,我們準備寒假走到哪玩到哪,他們來我家玩個三四天,再去青島。」
秦炎心頭有些悶:「你只回來呆三四天?」
謝棋嘻嘻的笑:「怎麼,捨不得?」
秦炎說:「我去幫你訂賓館。」然後就掛了電話。
謝棋交了新朋友,他沒什麼可抱怨的。秦炎想我怎麼這麼小氣?
謝棋回家的時候,果然帶了一群同學,四個男生三個女生,加他一共是八個人。秦炎晚上的時候跟著他們一起出去,謝棋向他同學介紹說:「這是我哥們兒,秦炎。」
秦炎在一群人裡面只認識葉陌涼,上次去謝棋學校時見過的。他和他女朋友一起來的,興沖沖的上來跟秦炎打招呼,然後問:「你呢,不把女朋友帶出來?」
秦炎說:「我沒有。」
葉陌涼咋了一下舌:「不會吧?看你的樣子不像找不到女朋友啊……眼光高吧?謝棋也還沒找呢。」
秦炎向他笑笑,葉陌涼又說,「不過謝棋八成也快有了。」
秦炎驚了一下,葉陌涼指著正和謝棋說話的一個女生說:「就是那個,我們這回就想給他們創造個機會,讓他們成呢,嘿嘿。」
秦炎跟著笑:「是嗎?」
葉陌涼說:「你也幫幫忙吧,他們挺配的,那是我們系花,就是臉面薄了一點,兩個人關係已經不錯,只差捅破那層紙——我們這些做兄弟的看著都急!謝棋平時膽子挺大的啊,怎麼追女朋友就這麼不成器?!」話語間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秦炎想謝棋追女朋友不成器?可見你是不瞭解他,高中的時候他和趙菁多出風頭啊!
他實在是笑不出來,只得曖昧的對葉陌涼點點頭。
晚上的時候回了賓館,他們開了兩間房,男生一間,女生一間。大家都聚集在一個房間裡打牌看電視,被傳聞和謝棋要湊一對的那個女生坐在謝棋旁邊,看他打牌。
秦炎坐他下手,和謝棋一個男同學打對家,雙百分。
於是開始打牌。
洗牌發牌出牌,秦炎打得很投入,步步計算,謝棋出分他就殺,謝棋小王他大王,謝棋打莊他反莊,把他的底牌吃得乾乾淨淨。
謝棋眉頭越皺越緊,怎麼今晚上風水全跑秦炎那邊去了,自己手氣背得不可思議!
終於,在輪到謝棋再次打莊,剛剛埋下牌,秦炎伸手甩出一對王,就去反他的莊。他忍無可忍的跳了起來:「不玩了不玩了!操!今天太邪門了,沒意思!」
秦炎也不勉強,把牌收好,站起身來說:「不玩了?那我先回去了。」
謝棋說:「你還回去幹嗎?留這裡睡嘛!」
秦炎微笑,搖頭:「不了,我要回去。」又同滿屋子的人道了別,開了門出去,坐電梯,走出旋轉門,一直走到馬路邊。
有些頭痛,還有些想吐,可能是晚上吃飯時喝了酒。
謝棋從後面追上來:「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炎還在茫然的四處張望計程車,回頭看到謝棋,嚇一跳:「你不和你同學住下來?」
謝棋說:「家就在這裡,住什麼賓館?」然後又笑,「你又不住下,我當然跟你一起回去——走吧,還叫什麼計程車?」
秦炎不肯:「走回去?走到天亮吧你?」
謝棋說:「那要不我們隨便走走,晚上挺涼快的。」
秦炎想這人腦子不清醒了吧?一月底二月初的寒冬,他說挺涼快的?
謝棋拽住他的手,拖著他就走。秦炎掙了一下,還是跟著他走了。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謝棋突然說:「你不高興,為什麼?」
秦炎走在他身後,呆了一下,笑起來:「你又哪裡看出來我不高興了?」
謝棋說:「看你打牌就知道,從頭到尾踩我的牌,一句話都不說,傻子都瞧出來你心裡有事!」
秦炎叫屈:「我又不和你打對,不吃你的牌,難道還送分給你?」
謝棋說:「你少給我裝!我還不知道你?以前跟你不對盤的時候你就是擺這張臭臉給我看!我哪裡惹你了,還是姓葉的跟你說了什麼?」
秦炎一愣,謝棋看出來了?連葉陌涼和他說了什麼後他才開始心情不好也看出來了?
秦炎說:「沒什麼,不關你的事。」
謝棋罵起來:「操!有話就說,我最見不得大男人跟個娘們兒似的,悶在心裡不吭聲!你是不是怪我回來只呆幾天?你不至於吧?」
秦炎也火了:「你愛回來呆幾天呆幾天,關我屁事?老子夠給你面子了,給你訂房,還陪你同學吃飯逛街——難道還得我陪著笑臉端茶倒水的在你旁邊伺候?」
謝棋被他一吼倒蒙住了,半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就為了這個?」
秦炎沒明白:「什麼?」
謝棋說:「因為我旁邊給我端茶倒水的那個,你生氣?」
秦炎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他說了什麼?他什麼也沒說,可是謝棋為什麼反應這麼快?
秦炎氣極反笑:「我倒沒注意,有人幫你端茶倒水還不好,我生氣什麼?」
謝棋得意的笑:「聽聽你說的這話,他媽酸不酸哪?是不是葉陌涼跟你說那女人跟我怎麼樣?得了吧,被趙菁耍了那一手,我對那種女人再沒興趣了。」
秦炎一愣:「怎麼,她和趙菁很像?」
謝棋順腳把馬路邊的一隻易拉罐踢得滾出去老遠:「感覺很像。老子又不是白癡,她喜歡我我看不出來?在我面前裝純呢,抽個煙就說會得肺癌,大半夜的打電話叫我戒煙——這不是神經病麼?」
秦炎聽不下去,覺得那個女生實在可憐,關心他還被他罵神經病。而且謝棋討厭她,就因為她和趙菁有些像——秦炎想,除了那個髮型,他還真沒看出來那女生和趙菁哪裡像。
「關心你你就受著唄,何苦罵人家神經病?」秦炎撇撇嘴角,「人家還是系花呢,看上你就不錯了,還在這裡挑!」
謝棋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呵呵的笑起來,伸手把他往懷里拉:「我現在還不想交女朋友,麻煩!那個女的一看就是從小被男的追慣了的,仗著自己漂亮,肯定不好伺候。操!老子被趙菁嚇怕了,再招上個那樣的我可受不了!你今天也看出來了,是不是?」
秦炎懶得推開他:「我看得出啥?頂多也就幫你看看人家身材正不正點——這個倒是看清楚了,還不錯,虧不了你。」
謝棋大笑:「你個小不要臉的,我說你打牌時老衝我旁邊看啥呢,就看那個去了?要我說那身材也就一般吧?還是臉長得有看頭些,還算個美女,是不是?」
秦炎懶洋洋的說:「你心裡都有數了,還問我幹啥?」
有時候秦炎很痛恨自己的小聰明,真的,不然就看不出謝棋的狡猾。在自己面前裝什麼呢?帶個女生回來,要親熱不親熱的,還探他的口風,得意洋洋的想看他吃醋——秦炎冷笑,我就算生氣也不是為了這個。
他只是有些悲哀。
秦炎看得出來,葉陌涼的話不是空穴來風,謝棋要是沒一點喜歡那女生的意思,就不會下火車就幫她拎包,吃飯時替她擋酒。明明是心動的,又要罵人家神經病——一個趙菁,就讓你怕成這樣?
漂亮的女孩子不敢惹,男生追得多的女孩子不敢惹,這才是謝棋覺得那女孩子跟趙菁像的原因吧?
謝棋見秦炎一直不說話,問:「你在想什麼?」
秦炎說:「反正不是你。」
謝棋有些不高興:「好端端的,你又怎麼了?我說那是個美女你心裡不爽?你以前沒這麼小氣啊……秦炎,玩笑歸玩笑,有些事你還真計較上去了?就算我喜歡她,你也不必這樣子吧?難道你以後不交女朋友的?」
秦炎變了臉色,半晌,冷笑:「你自己拿不定主意,別把火發在我身上!我不爽什麼?我有什麼本事干涉你?你想追就去追啊,還他媽假惺惺來試探我——我是你什麼人?」
謝棋臉色陡然大變,一步跨上前,狠狠的看著他。秦炎也不躲,昂著頭跟他對視。
「我試探你?」謝棋一字一句的反問,語氣陰冷,「我試探你什麼?真是問得好,你是我什麼人?我老婆嗎?」
如果不是最後一絲理智死撐著,秦炎已經上去一拳砸在謝棋臉上了。
從小到大,這麼多年,謝棋對他說過的所有難聽的話,做過的所有過分的事,全加起來也抵不上這一句。
而這一句,把之前的種種困惑,喜悅,甜蜜,溫暖,統統被炸得支離破碎。
秦炎終於笑出來,對著謝棋,就像多年前對著他常有的,嘲諷而淡漠的笑容。
「當然不是,最多也就是你一個男馬子嘛,還差點成變態呢——好像是你說的吧?上了床就是變態,是同性戀了,還好沒做成,對吧?」
謝棋臉上青白不定,他也不是有心說那句話,實在是秦炎說他試探他說他想追那女生正好戳中他痛處。他是想看秦炎為他吃醋生氣的樣子,也恨秦炎看穿了他和那女生間的小曖昧,還故意拿話來激他。有些話,放在心裡不捅破明明對大家都好,偏偏秦炎要說出來,要激怒他,逼得他口不擇言。
可是,畢竟對於秦炎,他還是喜歡的。謝棋最後讓了步,放軟了口氣說:「別這麼說,我不是那意思。你知道我喜歡你的,你又何必故意來氣我?那個女的……我真和她沒什麼,真的。」
簡直是言不由衷。
秦炎覺得很疲倦,他不想和謝棋說話。
裂痕已經產生,不是謝棋哄他幾句就能修補。秦炎終於明白,一開始他和謝棋就走得離譜,喜歡兩個字說出來容易,可是真正明白,還離得很遠。
起碼,喜歡是不能和很多人一起分享的感情吧?
除謝棋外,秦炎還沒有談過真正意義上的戀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謝棋一樣的心態,以後也還會喜歡上別的女孩子。或許他的確沒有立場來一味的責怪謝棋,誰知道將來是誰先抽身離開?
但是可以預見,先陷進去的人,會比較慘吧?
這個晚上,謝棋和秦炎沿著賓館外的馬路,一直走,寒風凜冽,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著前行。
沒有方向,沒有目的,不過是謝棋走在前面,秦炎走在後面。
而他們,竟然就這樣走了個通宵。
三天後,謝棋就和他同學走了,去了青島,整個寒假,沒有再回來。
***
寒假過後,秦炎回了學校,生活還是像往常一樣繼續。又過了兩天,總算到了週末,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只是這個節日和秦炎沒一點關係,入學才半年,他目前沒有喜歡的女生,也沒有哪個女生主動去搭訕他。外語系的女生,稍微漂亮一點的都是眼高於頂,終日忙於應付其他系男生的追逐。在一個理工科系為主,男女生比例為7:3的學校,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是笑話。
可憐秦炎雖然頂著外語系校草的名號,硬是沒沾上一點桃花運。
在食堂吃了飯回宿舍,秦炎洗了個澡,出來後發覺夏小川不在房間了,桌上的電腦卻是開著的。目光隨意的飄過,注意到他的電腦旁放著一個像框,一時好奇,拿起來看了看。
照片裡是兩個人,夏小川看起來還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高中生打扮。他旁邊的男人,斯文的臉上帶著笑,和夏小川並肩站著。夏小川笑得很開心,秦炎回憶了一下,似乎自己還未曾在夏小川臉上看到過那麼真摯的笑容。
照片後面寫著生日留念四個字,也不知道是裡面誰生日。秦炎又看了一回,總覺得那男子面熟,想了半天,終於想到報到那天在荷塘邊遇見的那個抽煙抽到咳血的男人就是他。
那麼……是夏小川的哥哥了?秦炎記得那人說自己的弟弟是在這學校的。
門外傳來門鎖擰動的聲音,秦炎驚了一下,忙把像框放回原處,幾步走開,然後夏小川就進來了。他一隻手捧著一大束誇張的紅玫瑰,隨手遞給秦炎拿著,另一隻手握著手機,還在講電話。秦炎聽他對著手機說沒時間,整個晚上都沒時間,語氣很冷淡。
秦炎走過去幫他把花擺在桌子上,心想大概是哪個女生送的吧?果然是個男女平等的世界了,女孩子也這麼大方,居然花恁大個血本——情人節這麼大束玫瑰花不便宜吧?
而且似乎還有人想約夏小川,被他拒絕了吧?
好可憐的女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送花的那個。
夏小川掛了電話,見秦炎把花擺在自己桌子上,皺了皺眉,說:「那花是你的,我上樓的時候碰到你們系的同學,說是特快專遞來的,要我帶上來給你。」
秦炎嚇一跳,他的?特快專遞?
鮮花裡果然還夾著張卡片,秦炎抽出來,看到上面寫著:
「寶貝,開學了嗎?怎麼一直沒打電話給我?
不要跟我慪氣了,晚上等我電話,乖。」
落款是謝棋。
秦炎拿著卡片,渾身顫抖……氣的。
整個寒假直到現在,謝棋一走就沒個音訊,別說打電話了,短消息都沒來過一條!現在給他寄束花來算什麼?還問他怎麼不打電話過去——他打過去幹啥?有什麼好說的?
退一萬步,好,就當是謝棋一片心意,主動來和解的——那麼那張該死的卡片上上面寫的那些胡話,算什麼意思?
那個「寶貝」已經讓秦炎吐血,那句「不要跟我慪氣了,晚上等我電話,乖。」更是讓他七竅生煙。
謝棋當他是什麼?他媽把他當寵物呢?!
秦炎給手機換好電池,下定決心等謝棋打電話過來了就罵他個狗血淋頭——還玩浪漫是吧?你秦家小爺不是這麼好哄的!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多,謝棋的電話還是沒打過來。
秦炎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電話響了半天才被接通,卻沒人說話,只聽到手機那邊吵吵嚷嚷的,不像在宿舍。
過了好一會,謝棋的聲音才傳來:「操!你幹嗎?」
秦炎呆了一下,心想怎麼是這句?剛要開口,突然聽到那邊有個女孩子的聲音隱約的傳出:「謝棋你電話。」
「哪個神經病這麼晚打電話過來?」謝棋大聲的罵,似乎喝了酒,舌頭都大了,「你誰啊?」
秦炎握著手機,手指發白,胸口像要炸開一樣。
「謝棋你好好說話成不成?」還是那女孩子的聲音,聽不很清楚,無可奈何的語氣,「起來自己接!還要我給你拿著?」
秦炎猛然掛斷,手一甩,那隻手機在半空中飛舞出去,落在了陽台上。
夏小川正伏在陽台上抽煙,突然背後「啪」的一聲脆響,嚇一大跳,回頭見秦炎臉色鐵青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然後他低頭看清楚自己的腳邊躺著一隻手機,電池板都被摔開了,很是淒慘。
夏小川沉默了一會,俯身拾起手機,走回房間,放在秦炎桌子上。走去倒了杯水給他:「跟誰吵架,這麼大的火?」
同住了也有半年了,夏小川和秦炎關係還算良好。他鮮少見秦炎發這麼大的脾氣,秦炎屬於那種個性爽朗的類型,很少為什麼事想不開,有事說事,也極少跟別人發生矛盾——難道是和女朋友吵了?
不過秦炎從來沒承認過自己有女朋友。
秦炎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喝了口水,道聲謝,說:「沒什麼,一個朋友。」
夏小川也沒追問,秦炎不想說就算了,再說他也沒多好奇,不過問一句關心一下。氣得連手機都摔了,臉色難看成那樣子,秦炎那個朋友想來也不是他普通朋友。
秦炎的目光慢慢落到那束紅艷艷的玫瑰花上,怎麼看怎麼刺眼。直覺就想奔過去把那玩意扔垃圾桶,再狠狠踩上兩腳來出氣。可是秦炎跟花沒仇,那東西也沒招惹他,大男人幹這種小姑娘的舉動,未免丟人——那不是讓夏小川看笑話麼?
漸漸的消了氣,秦炎自嘲的笑起來。發什麼脾氣呢?不過是沒等到電話,打過去又被不相干的人接到了而已。如果對方不是謝棋,他也最多罵一聲掛電話,大不了明天再打過去。
可偏偏那個人,就能把他氣成那副鳥樣子。
於是想起謝棋對他說過的話,你是我什麼人?我老婆嗎?秦炎想我操!我還真當自己是他老婆了?摔電話……他媽我在吃誰的醋?
細細想起來,他和謝棋從來都不是以戀愛的心態開始這段關係。謝棋說舒服他覺得沒錯,謝棋說這不是變態他就安心,謝棋說變態就變態反正沒別人知道他跟著點頭——最後,謝棋說喜歡他他就暈了頭。
是非對錯前因後果統統來不及思考,就這麼被謝棋牽扯著一步步走下去。謝棋並非執著於他,就像他說的,我們合得來,在一起開心,僅此而已。看透了這一點,就更加沒有這麼大動肝火的立場。
秦炎冷笑,我不是開始最明白的那個麼?總要留一個人清醒,總要有收回的餘地。這不是他自己說給自己聽過的麼?
夏小川坐在桌子前玩電腦。他週末的時候經常通宵達旦的掛在網上,玩遊戲的時候就猛抽煙,一個晚上就能幹掉一包半。秦炎鬼使神差的朝他伸出手:「給我一支吧。」
夏小川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丟了一包煙過去。秦炎抽出一支,點燃,深吸一口。原來第一次抽煙也不過如此,沒有咳得半死不活,抽完一支,有些暈乎乎。
比喝多了酒更覺得晃暈。
眼神茫然的轉到夏小川背上,秦炎突兀的開口了:「你談過戀愛嗎夏小川?」
夏小川叼著煙,動作僵硬了一下。秦炎半天沒等到他回答,自己也覺得自己問得有些蠢,正準備倒頭睡下去,突然聽到夏小川開口了:「沒談過戀愛,不過有愛過一個人,很多年了。」
秦炎瞪大了眼睛:「那不就是談戀愛嗎?」
夏小川轉過頭,慢慢的笑了起來:「談戀愛?兩個人才叫談吧?一廂情願那叫唱獨角戲!」
一句話,如同當頭棒喝,秦炎啞口無言。
他被謝棋扯進去,他比謝棋先明白。他倒情願和謝棋一樣無所謂,淋漓盡致的揮霍,不計較後果,不思考未來,陪他玩一把青春,後悔了,厭倦了,最後兩不相干。
秦炎倒在了床上,前所未有的清醒,前所未有的痛快。
一廂情願……那叫唱獨角戲。陪一個不入戲的人辛苦同台,何必?
秦炎又抽了一支煙,感覺好很多,心想怪不得那麼多人上癮,煙霧繚繞中真的好似一切都在做夢。
不過是他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