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夜,無情的風雨肆虐。
老天對她真好,假期開始不久就送給她這輩子的第一個颱風,據說還是強度的。
麗莎心情煩躁,細長的手指飛快在新購買的手機上按下一串號碼,電話一接通便表明身份。
「麗莎?!謝天謝地,終於等到你的電話了!」
「那麼想念我啊?」她無意識地看著辟啪打在窗上的雨水,雨勢似乎加劇了。
十天,已經是她的極限,再不過問一下出版社裡的事她一定會抓狂。
「我已經被那些作家逼得快瘋了!」麗莎的助理接收了她負責的作家,絕望到極點。「喬治又拖稿了,不管我怎麼催,他就是不交出稿子,除了告他,我實在想不出其它法子!」
「冷靜一點。」麗莎沉著以對。她這個助理是個剛自大學畢業一年的大男孩,做事認真但經驗不足。「聽我說,你馬上到他的住處,然後哭。」
「嗄?」
「沒錯,去喬治的公寓,等在那邊,哭給他看,保證你明天就能收到稿子。」
「這……這叫我怎麼哭得出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呀!
「那是你的問題,用洋蔥抹抹眼睛或什麼的,反正你哭就對了,一天沒拿到稿子你就多哭一天。」
「噢……」助理好哀怨,接著又控訴道:「還有那個丹尼不管我怎麼勸,就是不肯改稿!」
「帶瓶十二年的蘇格蘭威士忌去找他,讓他喝兩杯,兩杯之後別說是改稿,那傢伙連自己的老婆都可以送給你,不過記住,two shots。一滴都不能多。」
不愧是王牌編輯,小助理趕緊將大姊頭由經驗累積出來的智慧記下。
「詹姆有沒有趁我不在的時候去纏主編?」麗莎問出重點,她急欲知道自己主編候選人的位置是否受到威脅,小助理則是她離開紐約前布下的眼線。
「沒有,不過……」小助理遲疑了片刻才又說:「不過我昨天早上看到他搭老總的車來上班。」助理口中的「老總」是公司的小老闆,是個只掛名不做事的總編輯,不幸的是,人事異動的最終決定權也掌握在他手中。
「什麼?!」麗莎暴吼。「死娘娘腔!連色誘這麼下三濫的招數都敢使!」噢……扼腕,為什麼小老闆不喜歡女色?!
「你別太激動……老總一向最敬重主編,我覺得主編心目中的理想接班人是你,有他挺你,你的勝算還是最大。」
「最好是啦。」小助理的安慰撫平不了她的氣惱。
「麗莎,我有插播,不能再多說了,詹姆如果另外有動作,我會打電話給你,把你的號碼給我。」
麗莎報上電話號碼,收線後,神色陰鬱,強風加豪雨把窗子打得砰砰作響,惹得她更心煩。
主編的位置是她努力已久的目標,若是讓一個陰險的娘娘腔奪走,教人怎麼想都不甘心。
大二就踏入出版界,從最初的小小見習生到編輯助理,然後到今日多家公司都想挖角的王牌編輯,憑著能力和毅力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十年來,工作已經成為她生活的重心。
當然,除了工作外,她也有一般的社交生活,甚至還交過好幾個男朋友,然而這一切只是附屬,純粹調劑身心。
生命中有首要,也有次要,到目前為止,她的首要是工作,其它……都是次要。
轟隆——
驀地一聲雷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幾乎是同時,四周變得黑鴉鴉地一片……
停電了。
停電了。
對街的房子裡,譚子擎找著手電筒,譚子燕則點燃手邊的蠟燭。颱風夜斷電並非罕見的事,颱風更是每年夏季的特產,所以他們兄妹倆也習以為常。
「好奇怪,我聽人家說,颱風來的時候不會打雷,怎麼這次這麼反常?」小燕好奇道。
「颱風天還是有可能發生雷雨閃電,只是通常風雨聲掩蓋過雷聲,所以我們比較少注意到,這次的雷電顯然比以往還強得多。」
好崇拜,哥哥好聰明喔,什麼都知道……
小燕看著桌上搖曳的燭光,又問:「哥,我知道美國南部每年都有跟颱風差不多的颶風,可是紐約在東北部,那裡會有颶風嗎?」
「沒有吧,沒聽說過。」
「這大概是麗莎姊第一次見識到颱風吧……」
譚子擎頓了頓,沒說話。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緊跟著又是一聲響雷,小燕吐了吐舌頭。
「我班上有個同學好怕打雷喔,有一次還嚇到躲進桌子底下,我就不懂打雷有什麼好怕的,都這麼大的人了……」她不經心地又說:「我想麗莎姊應該不會怕這種事吧,她看起來那麼成熟、能幹。」
「我不覺得有任何事能嚇到她……」譚子擎喃喃低語。感覺中,那位強悍的林小姐似乎不可能被任何事打倒。
然而……然而不親眼看看她的狀況,總覺得心中不踏實,萬一她真的懼怕雷聲呢?
「小燕,她是你朋友,既然你這麼擔心,哥哥替你過去看看。」
「嗄?」有嗎?她有聽起來很擔心嗎?小燕愣了愣,不解,她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別忘了,林小姐是你的朋友,我只是替你過去看看而已,這樣你也好放下心來。」
小燕又呆了,不明白哥哥為何要再三強調這點。
譚子擎很快地檢查房子里外,接著說:「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我沒關係。」小燕傻傻地說道。「我要提前上床睡覺了。」啊……這種天氣用手電簡窩在床上看漫畫最好了。
不過哥哥真的好奇怪,好像在掩飾什麼說……
小燕接下哥哥給她的一支手電筒,然後看他拿著另一支走到門口抓起傘,迅速地出門了。
愣愣地坐了許久,蘋果臉上有些懵懂,又有些了悟。
該不會哥哥他……對麗莎姊有意思吧?
啊……那如果麗莎姊也喜歡哥哥,他們就會在一起,在一起久了,說不定以後她就可以改口叫麗莎姊「嫂嫂」;啊哥哥和嫂嫂以後就會生小貝比,嫂嫂是一半美國人的混血兒,生出來的貝比就會變成四分之一的混血兒。
也就是說,以後她會有四分之一混血的漂亮小侄子或小侄女喊她姑姑……
呵,真好。
颱風夜裡,少女過人的想像力無止境地奔馳……
狂風暴雨之中,譚子擎用力地敲了幾下門。
片刻後,屋內才有了回應。
「誰?」
「林小姐,是我,譚子擎。」
又過了好半晌,門板才開啟,卻只有巴掌大的寬度。
「有事?」麗莎的語氣很冷淡。
「小燕擔心你,讓我過來看看。」譚子擎一手撐著傘,一手持著手電簡,黑夜掩去了他臉上的表情。
「我還活著,房子也沒倒,請回,不送。」
果然,人家根本不領情。譚子擎碰了一鼻子灰,正要轉身離去,卻又隱約感到哪裡不對勁,手電筒微微往上一提,照出門內人的臉龐。
那雙杏眸正寫滿了恐懼,而且她的臉色很蒼白。
她……在害怕。
「你做什麼?」光線打在臉上,麗莎偏過頭,要關上門,但譚子擎比她快了一步,大手一伸便推開門板,邁步而入。
「你做什麼啦?!」她慌亂地大叫。「我有請你進來嗎?」
「雨太大,我快淋濕了。」不顧屋主反對,他逕自收起被風吹歪的雨傘,反手關上門,麗莎既然無法將他扔出去,只好閃到牆邊。
「你這人真的很粗魯噯,私闖民宅在台灣不算犯法嗎?」
譚子擎沒理她,持著手電筒在屋裡迅速地繞了一圈。
杏眼追隨著那抹光亮,麗莎看著他四處檢查了一遍,強烈的釋然無預警地襲來,雙腳跟著一軟,靠著牆的嬌軀滑下,她虛脫地坐在地上。
她真的不想、死都不想讓這個男人瞧見她這副窩囊樣,可是……可是她又好慶幸他出現了,她不再是單獨一人了。
不一會兒,譚子擎巡視過門窗、電路,回到客廳,對著那縮在牆角的身影皺了皺眉。
「別坐在地上。」
「我高興坐這裡不行?」麗莎抱著膝蓋動也不動,死不承認她腿軟、沒力,一時站不起來。
真是個不可愛的女人,譚子擎心想。
但是她在害怕,她在逞強,他看出來了,而心頭像是被股無形的力量牽制住,想走也走不開。
他一語不發地走到她身側坐下,把手電筒放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
「房子也檢查過了,你還賴在這裡做什麼?小燕呢,這種鬼天氣你不是該在家裡陪她?」
「她沒事。」你比較需要人陪。不過他聰明地把第二句話留在心中,免得又惹來一陣唾罵。
外頭風聲、雨聲、雷聲交加,像是老天積鬱已久的憤怒,未有減弱的趨勢。
「也許過會兒就不會再打雷了。」他只能如此安慰。
打雷?麗莎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正要開口,卻看他又拿起手電筒。
「你做什麼?!」近乎歇斯底里的尖銳質問讓譚子擎頓住動作。
「停電不曉得會持續多久,我沒有多餘的電池,先關掉手電筒節省能源,說不定待會兒還得用上。」
「不准!不准關!」光說不夠,她乾脆直接把亮光的來源搶過來。
譚子擎呆了片刻,終於想通,並有些難以置信,原來——
「你……怕黑?」
「誰說的!我只是不喜歡黑暗而已。」麗莎死性不改地反駁,但恐懼大大地削弱了氣勢,甚至多了一種楚楚可憐的小女人風姿。
看她攀著浮木似的緊抓著手電筒,兩片唇辦明明在發顫卻倔強地抿著,譚子擎覺得胸口抽了下,忽然很想把她摟入懷中,盡一切力量消除她的不安和驚慌。但是他壓下那股莫名的衝動,只是靜靜地坐著。
他不說話,因為他並不擅長安撫人,尤其是這位小姐……他暗自苦笑,總覺得自己不管說什麼都會惹惱她。
「喂,你說話啊,幹麼像個石頭一樣悶不吭聲?」
瞧,他連不說話都會令她不高興。
「我不叫『喂』。」
耶,這麼有個性啊?麗莎斜了他一眼,回嘴道:「我也不叫『林小姐』。」
譚子擎暗歎了口氣,自動認輸,要鬥嘴他絕不是她的對手,只好改換比較有意義的話題。
「你從小就……不喜歡黑嗎?」
心驀地擺盪了下,她轉頭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發現他的問話中多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線條冷峻的輪廓似乎也軟化不少。
頓時,一陣心安以及其它某些她辨認不出的奇妙情緒同時湧上,胸口原有的焦慮和驚惶像是消退了許多,不再壓得她幾乎窒息。
「才不是……」她不自覺地放軟了語氣,盯著手中的光源緩緩道:「從兩年前才開始的……」
「兩年前出了什麼事?」
「兩年前紐約發生過一次大停電,你有沒有聽過?」
他回憶了一下,點頭。「我有看到新聞報導,好像整個城市都癱瘓了。」
「斷電的時候我正在電梯裡,就卡在大樓的第七層和第八層之間,電梯內除了我沒有別人……」恐怖的記憶使她顫了下,譚子擎注意到了,衝動地幾乎想伸手碰她,但還是忍住。
「四周完全一片黑,伸手不見五指,我等了又等,然後開始猛敲電梯門,可是叫到嗓子都啞了還是沒人聽見。到後來,我都分不清楚自己的眼睛到底是睜著的還是閉上的,甚至還想說不定我已經死了下地獄了……經過那次之後,我就發現我沒辦法忍受黑暗。」所以她連睡覺都是開著燈的。
像小孩子一樣怕黑是她生平最大的恥辱,連她的父母和好友凱爾都不知道這個弱點,可是她偏偏告訴了身旁的男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好像嘴一張,一個字一個字就自動冒出來,停都停不住。
「你在電梯裡困了多久?」
「大概四個半鐘頭吧。」
譚子擎凝視著她的側影,試著想像當時的情景,卻發現胸腔也跟著緊縮、跟著難受,甚至異想天開地希望自己當時能在場,這樣,她就不會是獨自一人,或許也就不會害怕處在黑暗中……
「換你了。」麗莎突然冒出一句。
「換我什麼?」他迷糊了。
「我把我的一個秘密告訴你了,你當然也得回報一個秘密。」
他幾乎失笑,也只有這位大小姐才能蠻橫得如此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我沒什麼秘密可以說給你聽。」很遺憾,他只是個平凡過日子的國小美術老師,沒有什麼算得上秘密的事可以回報。
「是嗎?」她質疑地挑眉。「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的畫室是禁地,小燕說自從你從法國回到好米村,還是時時作畫,但是沒人看過你的作品。」
譚子擎一震。沒想到她會留意到這些瑣事,他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那不算是秘密。」他終於說道。那只是他個人的一個失敗、一份遺憾、一種無法填滿的空虛。
「小燕覺得都是因為她,所以你今天沒變成一個國際知名的畫家。」麗莎自顧自地接著說:「我不懂畫,不過我知道許多畫家就算隱居在鄉野林間,要有所成就也不是不可能,顯然一個十幾歲的敏感小女生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她真的這麼想?」他訝然,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帶給妹妹這種印象,看來他該跟小燕好好地溝通一下了。
「騙你幹麼?」
譚子擎深吸了口氣,幾番掙扎之後才吐露道:「小燕是我的親妹妹,回來照顧她是一定的,不過她不是我放棄進攻畫壇的主因,其實……其實我並不是那麼有天分。在法國的時候,一個大師級的教授就告訴我了,他認為我充其量只能當個畫匠,因為我天分不足、技巧不足。」
當年他拿過台灣大大小小不少的獎項,意氣風發地赴法發展,深信自己能闖出一片天,但他敬若神明的畫家的一席話,讓他從雲端跌落地面,也讓他認清了現實。
「就那麼一個人的評論你也看得那麼認真!」麗莎哼了一聲,不過她多少能體會他的心理。她接觸過不少創作者,過度的執迷、傲氣和敏感是其中許多人的通病,一個打擊,便可能使他們就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不過你並沒有放棄畫畫,不是嗎?」
「我想過放棄,但是沒辦法,熱情所在,由不得我,幾乎像身不由己,就是無法——」他突兀地打住,忽然發現這種感覺很類似他對她的心境,情難自己。
黑亮的眸子直直地注視她,即使光線昏暗,麗莎也能感受到那道灼熱的視線,皮膚頓時熱燙了起來,胸中小鹿亂撞……
見鬼了!出社會那麼久了,怎麼人家一個眼神,就讓她像個沒見過世面的純情少女一樣手忙腳亂?!
「要我的話,我絕對會證明那位大師的見解錯了。」她連忙說,努力壓抑胸口的反應。真可恥!
他一怔,然後真心地笑了。他的笑容很好看,麗莎很不爭氣地又神魂顛倒。
「我想也是。」他不無欣羨地說。她或許嬌蠻任性又難討好,卻獨獨不缺乏那股不服輸的衝勁。
手電筒的燈光這時閃爍了下,接著以極為迅速的速度減弱,然後漆黑一片。
媽媽咪呀——
「譚子擎!」她大叫,一手神經質地狂甩手電筒。「手電筒沒電——」
話尾消失,她嚇了一跳,因為她的另一手被只熱熱的大掌抓住,源源不斷的溫度從掌心傳來,及時壓住了她的驚慌。
譚子擎自己也錯愕萬分。一聽到她恐懼的喊叫,他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手,唯一的念頭只是要讓她安心。現在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他想抽手,可是手掌彷彿自有主張,一碰到那因害怕而發冷、發汗的冰涼皮膚反而收得更緊,根本由不得他。
「不要慌,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誰……誰說我慌了……」麗莎嘴硬,但聲音很小,手更是牢牢地回握住他。他的掌心粗粗的,皮膚有點硬,可是很溫暖、很堅定,給人一種可以信賴、可以倚靠的感覺……
她一向很獨立自主,從不依靠別人,也從不認為自己會需要依靠任何人,然而此時,在她最害怕的時刻,她發現,有個人分擔她所懼怕的黑暗,有個人在一旁作伴,有個人讓她依靠,感覺很好,真的很好。
掌心相連,譚子擎發現自己很難忽視這個事實,他強迫自己忘掉掌中的纖軟柔荑,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別的事上——
「不介意我抽煙吧?」乾脆來殘害自己的肺部好了。
「請便。」麗莎的呼吸逐漸平穩,聲音也顯得鎮定許多。
空出的一手從上衣口袋摸索出香煙和打火機,微小的火焰亮了又滅,譚子擎點燃煙,吸了一口。黑暗之中,唯一的亮光來自火紅的煙頭。
「還有沒有?我也要。」
他愣了下,隨即猜想她是屬於會抽煙但不抽的那種人,至少他沒看過她抽煙,也沒在她身上聞過煙味。
「沒了,正好最後一根。」他坦白道。
「噢……那我抽幾口就好了。」
「你是說……」指間的煙差點掉在地上,他這回真的傻眼了。她要抽他抽過的煙?!
「你有傳染病嗎?我沒有,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
「我不是。」沒來由的一陣微惱,他想也沒想地脫口問:「你常常這樣跟別人同抽一根煙嗎?」
「哪有,你以為我那麼愛吃人口水啊,換作是別人,就算是求我,本小姐還不屑!」猛地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麗莎瞠大眼睛,恨不得把每一個字都吞回去。她其實是有點小潔癖的,只是見他抽煙,她忽然也想抽,完全沒顧慮其它。噢,讓她死了吧,她是不是聽起來像是很想吃他的口水?
「不給抽就算了,小氣鬼!」
出乎意料地,紅亮的煙頭移近她。「小心別燙著了。」
「知道啦。」她接下煙,原本沒多想,卻因他的反應而遲疑了一下,心中有股奇特的激盪,但還是吸了一口,把煙還給他。
雷聲漸去,聽著外頭的風雨聲,她又問:「村裡大部分是農民,經過這麼一個颱風,他們的農作物不是完蛋了?」
聽出真誠的關切,譚子擎登時心頭一暖。原來這位千金小姐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唯我獨尊、只顧自己……
他吸了口煙,又遞給她。「大多數的水稻田都已經收割了,一些菜園和果樹的損失是難免的,不過風災幾乎年年有,村民都有些心理和實質上的準備……」
煙,不久就抽完了,但是他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持續聊了很久很久,自始至終,交纏的十指未鬆開過。
有種奇特、曖昧的轉變在兩人之間發生,強烈得教人難以忽視,他們彼此都感覺到了,卻無人願意承認。
屋裡的燈再度亮起時,狂風暴雨不再,天也已然破曉。麗莎靠在譚子擎的肩頭上睡著了,他輕輕地將她抱了起來,放在臥室的床鋪上。
酣睡的美麗臉龐揪住他的視線,也勾起了他的渴望,他在床邊佇立了許久之後,俯身在櫻唇上輕柔地印下一吻。
「這跟你我共享一根湮沒有兩樣啊……麗莎。」
他低語,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決定轉身離去。不料,走出房間前,他瞥見了角落的幾隻行李箱,黑眸驀地一黯。
只是短期停留……他該記住這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