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
一陣嬰兒的哭啼聲,把躡手躡腳、正想翻牆至一個王府豪宅偷東西的兩名小賊給嚇楞在原地。他們骨碌碌地轉動著眼珠子四下逡巡,發現距離不過三尺遠的地方有個置放嬰孩的大木籃。
不用說,這哭聲肯定是自那兒傳出。
「今天是怎麼搞的?大白天颳風下雨丟冰雹的不說,半夜居然還有人扔了個小孩在那裡。」其中一名小賊見鬼似的低叫。
確實,在數個時辰之前,厚重雲層阻隔日光,被大風吹得漫天翻騰,宛若一鍋沸滾的開水。剎那間,一個駭人心肺的雷聲發出震天巨響,雨勢一發不可收拾,挾帶著有稜有角的冰雹重重落下,幾個走避不及的人們被當場擊斃,牲畜家禽哀鴻遍野,百年老樹也被腰斬,應聲倒地。
對於這突來的異象,眾人除了嘖嘖稱奇,也預感將有大事發生,至於這「大事」為何,就不是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所能知道的了。
「算了算了,別理他,哭上一陣就會有人來撿的。」
「喔。」
可是每當他們握拳挽袖的預備翻牆,嬰孩就會突如其來的加倍嚎哭,總把他們嚇得連連摔回地上,嘖嘖稱奇。
「真是看到鬼!」難不成這娃兒這麼小就知道壞事不能做的道理?」
「那我們換戶人家偷算了。」
「喂……等一等,我倒想看看那娃兒長什麼模樣。」小賊侯立強好奇的踮著腳尖走過去。
「我也想看。」侯立勇一向愛做跟屁蟲和應聲蟲。
沒想到當他們雙雙脫下蒙面布巾,直接暴露真面目在娃兒眼前,原本斷斷續續不停哭泣的嬰孩居然驟然消音,瞪大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與他們對望,然後朝他們眉開眼笑、手舞足蹈,好似見到親人一般。
「這是什麼情形?」侯立強簡直傻眼。
「不、不知道耶……哇,你瞧瞧,這娃兒不但是個女的,腳上還有個挺值錢的東西。」
侯立勇想伸手去摸摸娃兒足上繫著的銀鏈子,卻被拍了下手。
「嘿,你有沒有一點人性,她都已經是棄嬰了,你還想偷人家的寶貝?」
「反正她這麼小又不認得我們,有什麼關係嘛!」
「少∴攏≡勖歉米吡恕!焙盍3墾俠韉牡傷一眼。
「喔。」
怎知一閃身,女嬰娃又放聲大哭,嚇得他們立正站好之後急忙轉身回去。
「哎呀,我的小祖宗,我們可不是你的親人,你乖乖的別哭,哦!」
說也奇怪,只要他們一來到娃兒面前,娃兒便不哭了。
「好,快走!」
侯立強自以為哄個兩句便會沒事,結果這回更糟,他才不過輕輕掉個頭,她就立刻哭得驚天動地,恐怕路過鬼神都要避到一邊去。
「二哥,這下怎麼辦哪?」侯立勇著急的問。
這個時候,有戶人家的大嬸不勝其擾的起了床,一打開門就衝著他們破口大罵。
「你們發什麼瘋哪?半夜不睡覺帶了個孩子吵死人!」
「這……這個孩子不是我們的,」侯立強理直氣壯的喊了回去。
「看你們這種打扮就知道你們不是好人!」大嬸眼尖地注意到他們一身黑衣的裝扮,盛氣凌人的兩手叉腰叫囂著。「你們這些狗娘生的!是不是生了孩子不想負責,半夜裡想選個地方把他扔掉?哼,我告訴你們,有我沈大娘在,你們休想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勾當,聰明點的就快把小孩帶回去,要不然憑我這天生的大嗓門,一吆喝之下可有得你們好看!」
「開什麼玩笑,我們又不認識這個小孩!」侯立強惱火地駁斥回去。
「來人哦!有人要把親生孩子丟掉哦!死沒良心哦!大家快出來看哦!」沈大娘一邊尖聲呼嚷著,一邊偷偷用斜眼看著這兩個明明是「賊」的笨蛋。
「怎麼辦哪,二哥?」侯立勇兩腿發軟的問。
眼看左鄰右舍一個個都明瞭燈火打開窗子耳語交談,侯立強當機立斷的抱起了木籃,低喝一聲:
「算了,不能讓人認出咱們的樣子,先跑再說!」
「喔,遵命!」
拔腿就跑的兩人,抱著那只沉重的木籃真是滿腹不爽,金銀財寶沒偷到,倒讓他們多了一個累贅。
「喲,沈大娘,你這招可真是高呀。」王大媽一走出門檻就笑得好不做作。
「那可不!」沈大娘得意洋洋的翹著屁股。「我們家已經有五張嘴巴等著吃飯,可沒法兒多養一個!」
「是啊是啊,所以無論那嬰兒的哭聲有多慘,我都蒙在棉被裡硬是不肯出來,而且,通常撿了來歷不明的棄嬰都會惹禍上身,我才沒那麼笨呢!」
「說的對說的對,正巧有兩個傻子送上門來,不順水推舟怎麼行呢?」
「不過,你看清楚那兩個傻子的模樣沒有?」
「看是沒看清楚,可我敢確定的是,他們可是不折不扣的賊呢!」
「什麼?你說那棄嬰被賊給撿去了?」王大媽驚叫了一聲。
「哎呀,無所謂啦,頂多二十年後再多個棄嬰小賊就是。」沈大娘毫不在乎地皺皺鼻子,反正家徒四壁,沒什麼可以讓人家偷。
「你可真是樂天!」
「那當然!」
沈大娘無比愉快的仰天狂笑,殊不知兩名小賊為此傷透了腦筋。
☆ ☆ ☆
侯立史,堂堂一介「無偷窩」的強盜頭子,他最引以為豪的一段名言是:
上至皇宮,下至丐幫;遠至漠海,近及貧窟;
深入妓院,淺出衙門;統統都是,無所不偷!
此刻,他正坐在三寶殿的金交椅上氣定神閒的喝早茶,悠哉得很。
眼看天邊已經露出魚肚白,還不見侯立強和侯立勇返回,心想他們八成又溜到聚合樓去聽什麼鬼琴聲,才會耽擱到現在不見人影。
突然,殿外鬧哄哄的大起喧嚷之聲,好似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他眉頭一皺,略施輕功飛出大門欲看個究竟。
「啊哈,你們這回一定慘兮兮!」馬當先幸災樂禍的繞著兩人拍拍手。「一個兩手空空,一個抱了個娃兒,沒掙到錢還多了個花錢的,難不成……你們想販賣人口?」
「去你的爛嘴!我們再怎麼壞也不會販賣人口,這女娃兒是無意中撿的,待會兒會把她放到別的地方。」侯立強不甘示弱的反擊。
馬當先長得一瞼尖嘴猴腮,說起話來尖酸刻薄,人見人厭,但他其實是個不壞的人。
「這麼好心哪?不過……我還以為你們大發慈悲,打算收留這娃兒呢!真可惜她是個女的,不然好好訓練,長大後說不定也是一條龍。」
他賊頭賊腦的湊到女嬰孩面前,沒想到原本笑容滿面的她,這會兒又面目扭曲,尖高的哭聲把大夥兒嚇得退避三舍。
一個黑影壓天,侯立史旋身一降,不聲不響落在侯立強和侯立勇之間。
「做什麼一回來就弄得雞飛狗跳?」
侯立強嚇一大跳,支支吾吾的臉色慘綠,侯立勇則不知所措的趕忙推開馬當先,再安撫著女娃兒別哭。
「這是怎麼回事?」
侯立史蹙著兩道粗黑的濃眉搶過木籃,當下怔忡,赫然發現裡頭居然躺了個女娃兒。
女娃兒才剛哭啼完畢,一見著陌生大叔原想再接再厲,但她卻吮著手指彷彿在考慮什麼,還睜圓了眼睛直直盯住他。
「對、對不起呀大哥,這……這娃兒是我們在路邊撿到的,她……」
侯立強心急如焚的解釋,侯立史卻伸手要他閉嘴。
「好了,不用再說!」
「大哥,我們一會兒就會把她送走的。」侯立勇再補上一句。
此時,侯立史的唇邊竟然流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在大家的驚呼與恐慌中,他將這名女娃兒抱起輕放在懷中,笨拙的晃了晃身軀。
「好樣的!我這凶神惡煞的長相居然嚇不到她。你們瞧,她連哭都不哭呢,故意裝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還——的咬著手指。」侯立史不信邪的抓住女嬰的兩邊腋下,將她托高撐在半空中。「哭啊、哭啊,快哭給我看哪!」
「大、大哥小心……」
侯立勇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蹦出喉嚨。
沒想到女娃兒自得其樂的綻開了小嘴笑呵呵,白嫩圓潤的臉蛋紅通通的,討喜可愛的模樣讓在場每個人全被收買了心。
「這女娃兒真是太了不起啦!」侯立史讚揚的瞥了侯立勇一眼。「你是在哪撿到的?」
「是這樣的,大哥。」他必恭必敬的回答。「我和二哥原本打算去偷黑心肝那大戶人家,結果在牆邊發現這女嬰哭得厲害,過去瞧個究竟時她突然又不哭了,等我們一走她又放聲大哭,後來有個老女人跑出來指責我們亂丟小孩,我們怕被人指認出身份,所以急忙抱了木籃就跑。」
「這麼說來,這女娃兒跟我們可是有緣的。」
侯立史將女娃兒安穩的抱在懷裡逗弄著,女娃兒被折騰了老半天也不累,仍然精力充沛得很。「那大哥您的意思是……」
侯立史橫眉豎目的環掃眾人一眼。
「廢話!這麼可愛的娃兒不留下來養,難不成丟回大街上嗎?」
早先不抱期望的侯立強和侯立勇,在聽到這話都喜出望外。
「大、大哥,您是說真的嗎?您不會把她送走?」
「哼,我侯立史正愁咱們無偷窩都沒個女人呢,這下剛好,多個女娃兒逗逗開心也挺不錯的。」他放柔臉上線條望著女嬰。「嗯,我得好好想想要替她取什麼名字好……」
說著說著,轉身踱步回三寶殿。
「嘖嘖嘖,真沒想到首領喜歡這嬰孩。」
馬當先摩挲著下巴跟在後頭。
「是啊二哥,我還以為咱們會挨上一頓罵。」侯立勇鬆口氣的頂了頂侯立強的手肘。
「別高興得太早,咱們空手而回,八成還得受點教訓。」
侯立強話才剛說完,從三寶殿裡就傳來侯立史暴躁的吼聲。
「侯立強、侯立勇,你們馬上給我進來!」
「是,大哥!」
他們一聽,急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了進去。
只見侯立史跳腳的抓著女嬰,臉上青白交錯。
「快替娃兒換尿布去,她灑了我一身的尿!」
他們又是一楞。
侯立強忍不住撲哧地爆笑出聲。
「快!你們不想活了是不是?」侯立史暴跳如雷。
「是是是,我們來了!」
兩人不敢耽誤的上前去接過女嬰,瞧瞧這娃兒還一臉沒事樣的睜圓眼睛狀若無辜。
「我看我們兩個以後的日子可慘了!」侯立勇低咒著。
「怎麼說?」
「注定要變成她的奴才了,你說慘不慘?」
「慘!慘!當然很慘啊!」
☆ ☆ ☆
一十八個年頭後——
熙來攘往的鬧市裡,一個健步如飛、靈巧輕盈的纖纖身影迅速橫越街道。
直到「常氏書院」偌大的匾額落進眼底,這身影才在大門口止步。
「啊哈哈,就是這裡啦!」
仔細一瞧,來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兒身,有張小小的瓜子臉,瘦瘦的尖下巴,兩道濃黑挺秀的眉毛,和一對烏溜滾圓的大眼睛,滿臉的野性氣息,穿著打扮也不像是黃花閨女或小家碧玉。
「嘿,有沒有人在啊?」她大嗓門的嚷著。
一個顧門的小老頭急急忙忙迎出來。
「有、有,姑娘找誰?」
「我呀,我找那個那個常常輸。」
「啥?」
「常常輸啊,很會說文寫字的那個傢伙!」
小老頭吃驚得嚥了口口水。
「姑娘說的可是我們常長書先生?」
「隨便都行,把他給『請』出來吧!」她自認禮貌的微微一笑。
「但是常先生他不在,他去劉王府教書去了。」
「不在?!」她失望的皺眉,再用鼻孔瞪他。「那還有沒有人會寫字來著?」
「寫字?要做什麼用的?」小老頭小心翼翼地問。
歪了歪腦袋瓜。「偷偷告訴你,可別告訴別人。我呀,想請人幫我寫封情書。」用了偷偷兩字,她還是沒壓低音量。
「這樣啊!」小老頭仔細想想。「這……若姑娘您不嫌棄的話,我倒是識得不少字,幫您寫封情書應該沒問題。」
「你?」
她歪著嘴巴吃驚的上下打量他。
「而且我還不收您半文錢,您可是賺到了。」小老頭好心的說。
「真的?」一聽到不用錢,她馬上笑滋滋地連番點頭。「好好好,那就麻煩你了。」
小老頭取出文房四寶墨筆紙硯,有模有樣的坐在一張書桌前。
「這開頭是要給哪位公子的?」
「哎呀,我也是替別人寫的,是要給一位小姐,她的名字嘛,叫做君夢弦。」
「這:!怎麼寫呀?」
「呃……這我怎麼知道!你不認識她嗎!」
「姑娘你這不是愛說笑嗎?小老頭我怎麼會認識?」小老頭真是一頭霧水。
「算了算了,沒關係啦,差不多就行。」她搔了搔頭。「那接下來的內容,你就照著我的話寫,知道嗎?」
「是、是。」
過了半個時辰,小老頭總算硬著頭皮將情書完成。她雖然看不懂上頭的字寫得對不對,但還是高興得打揖作躬。
「真是謝謝您了,大恩大德來回再報!」
「哪裡哪裡。」小老頭也自以為做了件大公德而滿心歡喜。
「有了這封情書,我就不必再看二哥愁眉苦臉啦!」
將情書捧在懷裡正想走,小老頭突然喊住了她。
「對了姑娘,還沒請教您芳名啊?」
她回過頭,給了小老頭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我叫侯荔○,咱們後會有期嘍!」
說罷身子一騰,如風掠過。
「什……什麼?」小老頭腿軟的扶住身旁桌子搖搖晃晃。「她、她是那個無偷窩的草上飛?」
☆ ☆ ☆
日落時分,侯立史坐在雕花圓桌旁大快朵頤,一手烤雞腿,一手山豬肉,他大口大口張牙舞嘴的咬著,吃相之難看可謂全城之冠。
吃了老半天也不見有人回來,於是在灌下一大桶酒之後,他不爽的拍了桌子。
「來人啊!」
兩個嘍〈掖頤γε芰斯來。
「首領,有什麼事嗎?」
「怎麼吃飯時間還沒人回來?都死到哪裡去了?」
「這……這……」
嘍︰牆嶠嵐桶退擋懷齷埃眼看侯立史就要大發雷霆。
「哎喲,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您瞧,我這不是回來陪你了嗎?」
說時遲那時快,侯荔○一眨眼已經坐定在侯立史面前,並機靈的將筷子拿起,迅速的夾了塊白邊魚到大哥碗裡。
侯立史一見到這個捧在手掌裡疼的心肝寶貝,再忿怒的情緒都會馬上平撫下來。
「你這個丫頭整天不見人影是跑哪去了?」在手下面前,他不得不板起臉孔責問她一番。
「人家是去辦點正經事嘛!」她嘟起嘴撒嬌地說。
「正經事?咱們無偷窩幾時幹起正經事來著?」張大嘴把白邊魚一口吞下,連魚刺都無須挑出。「是真的!而且偷偷告訴你,和二哥有關哦!」每回用了偷偷兩字,音量還是絲毫未減。
「和立強有關?什麼事?」
「二哥已經四十歲了,這你知道吧?」
「廢話!他是我的親弟弟,我當然知道。」
「所以啊,你難道不想他討個媳婦進門嗎?」
侯立史一聽險些噴飯。
「我們可不是正常人家,還討媳婦咧!」
「哼,像你這種老往芳香妓院跑的人是不會明白的啦,人家二哥有情有義,才不像你喜歡澆花除草。」
「嘿,什麼澆花除草?真是難聽,明明是捻花惹草。」
「難道你不覺得二哥近來悶悶不樂又不苟言笑的嗎?」
「八成是被我罵得有點不爽……不過,他這陣子確實反常得很。」
「這就是啦,而且大家都說,他得了相思病呢!」
「胡說!大男人得相思病,這像話嗎?」
侯立史沒好氣的又拍桌子。
她忙不迭地接住即將摔落地面的碗筷。
「你聽人家說完嘛。後來我深入調查後發現,二哥中意一個叫君夢弦的姑娘。」
「君夢弦?她我很熟啊!」
「什麼?」
因吃驚而睜大的眼珠子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大哥。
「還說深入調查,你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君夢弦也是芳香妓院的人,只不過她賣藝不賣身。」
「怎、怎麼會?」
「君夢弦自小在聚合樓學琴,二一年華時被送進芳香妓院彈琴娛客,雖然年屆三十,不過還是大美人一個。荒謬的是,曾有大戶人家要下重聘迎娶她進門,她居然不肯。」
「這麼說來,二哥還是很有機會的嘍。」
「那你可得看君夢弦對立強這傻楞子有沒有意思。」他嗤之以鼻。「不過依我看是癡人說夢,」
「可是……」
懷疑的眼神鎖定她心虛的臉。
「你不會是幹了什麼好事吧?」
「我……」
「說!你所謂的正經事是什麼?」侯立史有不好的預感。
「呃……我請人寫了封情書,又請了人送去給這個叫君夢弦的姑娘……」
「什麼?」
「應該不會怎樣吧?」她尷尬地笑著。
「你……」侯立史還來不及訓她,突然外頭傳來侯立強火冒三丈的怒喝聲。「荔!你給我出來,」
「啊,一定是被拒絕了!」
她吐吐舌頭一縮脖子,原想腳底抹油逃之夭夭,侯立強卻已擋在面前。
「呃……二哥,你叫我呀?」
「說!這是不是你的傑作?」侯立強氣炸了,把那張鬼畫符的「情書」抓在手中揮舞。
「對不起嘛,我只是想幫你……」音量愈來愈小,她囁嚅地低垂著頭,故作可憐的扭絞著手指。
「誰要你幫忙來著?現在整個芳香妓院的人都知道我幹了這等可恥的事,況且這裡頭寫的根本牛頭不對馬嘴,錯字連篇亂七八糟,這下可好,我成了巷頭街尾茶餘飯後的加料笑話,你說該怎麼辦?」
他臉紅脖子粗的叫囂著,跟在後頭的侯立勇趕忙拉了拉他。
「別這樣,幾歲的人了還發這麼大的脾氣,荔也是好意,別對她這麼凶嘛!」
「給我瞧瞧!」
不知何時,馬當先悄悄出現在一旁將那張紙拿走,發現紙上內容如下:輕唉的金莫嫌:
我對你森森的唉意,如淘淘江水,連天地都會枯棄;
對你的吃情一片,多希枉你能感動,多橋我一眼!
也許我呸不上你,但這世上我還是只洗官你一個,
如果可能,求求你接受我森森的一片唉意吧!你的強戈筆
一看完,馬當先早已笑到不支,連連岔氣。真沒想到本該文情並茂的一封情書,會變成這種超級無敵的大笑話。
「馬叔叔,你……你是識字的啊?」侯荔○忍不住怯怯的問。
「那當然!要不你以為我因為字丑才笑的?」馬當先對她亦是疼愛有加,因此按住她的肩胛繼續在笑。
「哼!」
氣得七竅生煙的侯立強忍無可忍,再沒說半句就掉頭走人,那怒火騰騰所留下的熱氣卻久久不散。
「啊,二哥……」候荔正想攔住他,無奈遲了好幾步。她頹喪自責的屈蹲在地上撐住下巴,苦惱地垮下臉哭喊著:「完蛋了啦,我做了這麼愚蠢的事,二哥一定不會原諒我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也不知該說什麼。侯立勇躊躇了半晌,才勉為其難說了句安慰的話。
「哎,不會那麼糟的,依我看哪,他氣一氣就會沒事的。」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看二哥發這麼大的脾氣,他一定氣死我了!」吸吸鼻子,眼眶不免紅紅的。
這時,侯立史終於看不過去的將侯荔○一把攙扶起來,正經八百的睇視她,心裡其實捨不得她這麼自責。
「好了好了,有我在你怕什麼?你放一百個心,他明個兒就氣消了!」
侯荔知道大家不會明白她心裡的感受,她是真的真的很難過,才不是他們人回一句安慰就可以心安理得的。
沒再說話,她飯也沒吃的窩回自己取名為「小草包」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