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此世,回到現代。
今日的東城,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下。
小小的副殿裡,阿瓦赦、莫水凝、費洛荻、武靳揚、唐君珊,正襟危坐著召開會議。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皆是凝重的,尤其是阿瓦赦,更是劍眉緊蹙,複雜的情緒濃烈地暈散在心裡。
「蔚璽兒喜歡上樊天崗了。」這是費洛荻開的口,他是愁腸百折、十分不快地吐出這句話。
「否則索克朗不會抓緊這一點讓樊天崗吃下藥,藉以威脅蔚璽兒。」唐君珊附和。
「不僅蔚璽兒喜歡上樊天崗,連樊天崗也該是喜歡她的。」莫水凝神情盡掩的提出這個觀點。
「何以見得?」費洛荻問。
「從眼神、舉動、默契,還有感覺。」莫水凝一針見血地道:「難道你們沒有發現,昨日樊天崗進入主殿時,是被蔚璽兒攙扶著進來的嗎?而他身上包紮傷口的布,也是蔚璽兒裙擺處的料子,很明顯地,這是她為他包紮的。在一般情形下,樊天崗是絕對會抗拒到底的,然而他沒有,所以很顯然地,樊天崗接受了她的感情,也付出了自己的感情。」
「我覺得我們應該問問當事人比較清楚,尤其……尤其樊天崗和你……有婚約在先啊!」唐君珊不得不謹慎地說道。
「你們都瞭解我的不是嗎?我對天崗一直都只有朋友之情,所以我才會遲遲沒有答應阿瓦赦要與他成親。」水凝搖搖頭。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他們兩個真的相愛的話,那樊天崗就沒救了。」費洛荻重重地歎了口氣。
「沒有錯,蔚璽兒說什麼也不會……」唐君珊小心翼翼地看了阿瓦赦一眼。
「不會和阿瓦赦結合的。」
「不僅她不會,我也不會答應的。」阿瓦赦面罩寒霜地道。
「那怎麼辦?那怎麼辦呢?」武靳揚絕望地問:「總不能不救我哥哥吧?總不能棄他於不顧吧?」
「靳揚……」莫水凝難過地。「你明知道這是一件兩難的事,我們根本沒辦法救天崗。」
「所以我們就眼睜睜地讓他死去?」武靳揚痛心疾首地質問。
「我們當然不希望他死去,但是,你能想出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嗎?」費洛荻客觀地反問他。
武靳揚一時之間啞口無言。是的,根本沒有兩全其美的好方法,他不能因為要救樊天崗就讓蔚璽兒委身於阿瓦赦啊!
「蔚璽兒人呢?她有沒有發表什麼意見?」費洛荻問道。
「她自醒來後就一直待在樊天崗的身邊,什麼話都不說。」唐君珊搖頭。
「真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她怎麼會愛上樊天崗呢?」費洛荻不免有些不甘心,他沒忘記,當初他還是強盜頭頭時,蔚璽兒甚至恨不得他殺了樊天崗呢!結果,現在卻變成這樣。
「說得也是。」武靳揚失落地喃喃念著。
莫水凝考慮良久,抿抿唇說道:「我去和蔚璽兒談談吧!」
「談什麼?」費洛荻忙問。
水凝看了他一眼。「談一些悄悄話。」她已經起身。
「你現在要去?」
「嗯!」莫水凝邊點頭,人已隨著步伐緩緩離開。
來到樊天崗的寢室,莫水凝靜靜的踏入,見到蔚璽兒正看著樊天崗的睡容發呆,於是她輕喚了一聲。
「璽兒!」
蔚璽兒聽到莫水凝的聲音,忙回過神來,緊張地站起。
「他好一點了嗎?」莫水凝平靜地問。
蔚璽兒的眼眶微濕,但她強要自己堅強起來。「背上的刀傷已經好了些。」她沒忘記,莫水凝才是樊天崗未過門的妻子,她什麼都不是。
「有沒有定時上藥?」水凝走過去查看樊天崗背上的傷。
「嗯。」她輕輕地點頭。
「我和阿瓦赦商量過,我和他的婚事……」莫水凝看了樊天崗一眼。「已經取消了。」
蔚璽兒聽了微微一震,她霍地抬起頭,「你……」
「告訴我,你愛他嗎?」她神色一正。
璽兒面容哀淒的垂下臉,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出口。她能愛嗎?她該去愛嗎?
若是愛他,自己往後又該怎麼辦?若是不愛他,自己又為何心如刀割?
「他只剩下四天的壽命,難道你還不肯說實話嗎?」水凝見她猶豫,於是乎便一歎。
「我……」璽兒椎心泣血的泛下淚來。「我……我愛他……」說完她掩住臉。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她搖搖頭哭著,斷斷續續地道:「我……我不能為了救他而去和阿瓦赦在一起,我不能,我也做不到……」
「我知道,我能明白,我們也不會逼你這麼做的。」
璽兒的心如刀絞,她想救他,但她又是那麼地無能為力,眼看他的性命已經一點一滴的在消逝,她真希望受罪的是自己。
「璽兒,你……願意嫁給天崗嗎?」許久,莫水凝冒出這一句。
「啊?」璽兒抬起淚眼滂沱的臉,頓時愕住了。
「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因為他只剩下四天的性命,但是……」
璽兒痛苦地轉身去握住了樊天崗的手。「我願意,我當然願意,但是……這又能挽回些什麼呢?」
「算是讓他在死之前還能留下一點回憶吧!」
璽兒咬住下唇,心一陣一陣的在抽痛著,淚又不禁潸然落下。是的,除了在他死前留給他一個美好的回億外,她什麼也無法為他做到。既然如此,那就豁出去了吧!更何況她能不能回到二十二世紀還是個問題!
「好!」她無比堅定、無怨無悔地抬起頭。「我嫁給他,我願意嫁給他。」
「不……不可以!」猛地,一個虛弱沙啞的聲音喊了出來。
「天崗!」璽兒這才驚覺他已經醒了,她慌亂地扶著他。
「你說過你還要回……回去的,如果嫁給我,你……」樊天崗的臉色蒼白無比,說起話來更是無力,但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我不回去了!我不要回去了!」蔚璽兒劇痛鑽心地喊,她任性地反捉住他的手,道:「只要你答應我不要死,我就不回去,只要你活起來,我就留在這裡陪你一輩子,你聽到沒有?」
「璽兒,你……」樊天崗深情無助地雙眸裡盛滿淚光。
「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都要嫁給你,要是你死了,我也會跟著你死,所以你要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我們會想辦法救你的,知不知道?」璽兒固執痛心地說著。
樊天崗伸出手來摸著璽兒的臉,輕輕地拭去她的淚,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
「我知道,我會盡量撐下去的。」
這個時候,水凝悄悄地抹去眼底感動難過的淚,她背過身說道:「我……我這就叫阿瓦赦替你們安排,天崗……你一定要振作起來。」說罷,她為了掩飾自己淚光隱現快步地離去。
「璽兒,你真的要嫁給我?」樊天崗還是不想害了她,他瘖啞地問。
蔚璽兒吸吸鼻子,給他一個堅決的微笑。「嗯!」
「那麼答應我,如果我死了,你能回去你生存的時代就回去,把我忘了,當作你只是作了一場夢。」
「不,我不!」璽兒語聲鏗然的一口否決他,哭得紅腫的雙眼閃著屹立不搖的意志。「難道你不知道我說話算話嗎?我說我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璽兒,你一定要回去的,待在屬於你的時代,你才不會受苦,才不會突遭無謂的災殃。」
「你死我就跟著你死了,還有什麼災殃好怕的?」她孩子氣地嚷。
「不可以,你要活著,我要你活著,好好活著,好讓我地下有知,穿越時空到你的世界裡去保護你。」
「不,我不要!我從不知道愛一個人會這麼痛苦,可是我愛上了你,你要是死了,我還活著幹什麼呢?」蔚璽兒再度哽咽。
「璽兒,不要這麼天真,死是更痛苦的一件事,答應我好好活下去。」樊天崗的臉色再度繃緊了。
「你用不著再擺臉色給我看,我已經不怕你了。」璽兒不依地兩手摸著他的臉叫嚷著:「你就算再氣呼呼的凶我、冷冰冰的諷刺我,我都不怕了。」
樊天崗的表情不禁軟化開來。他不怕死,真的,他對死無所畏懼,但他唯一怕的是,璽兒會不會真的說要跟他一起死,一起死?
美麗如她、聰慧如她、靈巧如她,應該不會這麼傻、這麼癡、這麼盲目的,他安慰著自己。是的!她不會真的跟他一同赴死的,她還年輕,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等著她去追求,她對他只是一時迷戀,她不會的……隔了一日後,樊天崗與蔚璽兒舉行簡單隆重的婚禮,他們在阿瓦赦的見證,眾人的祝福下,讓彼此的生命緊緊結合了。
當樊天崗溫柔而充滿感情的眸子迎視著她時,璽兒感覺自己簡直要醉了。
她想她不會後悔愛上他,也不會再後悔來到這裡了,這是蒼天冥冥之中替她安排的宿命,而她既然接受了這分感情,她的生命就全部屬於他,只是他一個人的。
入房後,璽兒輕柔地扶著樊天崗坐回床上,而他看著她的目光滿是愛憐與疼惜。他沒有想到在自己將死的生命裡,還能擁有璽兒。
璽兒拿著樹枝編捆成的梳子準備替他梳頭髮,解掉他的辮子後,垂瀉而下的髮絲觸碰在璽兒的手心裡是特別的,尤其他的頭髮摸起來既細又柔,連她身為女孩子都深覺自卑。
「天崗。」她輕喊他一聲。
「嗯?」
「告訴我,你怎麼保養你的頭髮的?」
「保養?」
「是啊!你知不知道你的頭髮很棒,好讓我羨慕呢!」
「風吹日曬地怎麼會很棒?你在逗我開心嗎?」
「真的嘛!」璽兒一縷一縷地慢慢梳著。「都不像我的頭髮既粗又有一大堆分叉。」
「那麼等我死後,我的頭髮就送你做紀念吧!」他有感而發地幽幽說道。
璽兒身子一僵,從他的背後激動地抱住他。「不要老是說這種話,阿瓦赦他們已經找大夫想辦法替你解毒了,你不要這樣!」
「璽兒,我倒寧願我死,我看得很開的,與其讓你留在這裡,我寧可讓你回你該回去的地方。」
「你又來了,你就這麼討厭我留下來嗎?你以前甚至還會問我眷不眷戀這裡,現在……現在怎麼反而趕我走?」她咬住下唇委屈地說著。
樊天崗若有所悟地歎了一口氣。「璽兒,你有神裔之女的標誌,只要你待在這個沙漠一天,就會有無數的糾紛會因你而起,你明白嗎?」
「既然如此,我去拿把刀子將這顆痣刮走好了。」她賭氣地。
「璽兒!」他驚呼一聲,忙把她的身子扳到面前。「不可以這麼傷害你自己,你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璽兒伸出手來摀住他的口,強忍哀傷地窩進他的懷裡。
「好了,我們都不要再說那些爭執不下的話了,我們已是夫妻,生死就當相隨,就算回到現代,我必定也是有軀殼沒靈魂的。」
樊天崗心疼地攬過她的腰,輕輕將她放到床上去,寵溺濃情地看著她。
璽兒也回視著他,他披散垂直下來的髮絲好長好長,長得她可以觸摸到它。
突然,她有些羞澀起來,忸怩不安地扯著床墊。
樊天崗俯身輕輕地吻了下她的額頭,見她羞怯地閉上眼睛,他緩緩地順勢吻上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玫瑰花瓣似的薄唇……她陶醉於他深情溫柔的親吻。
他的唇濡濕而細膩,輕若鴻毛般的拂壓在她紅艷的唇瓣上,又柔如雨點般的在兩人的體內燃起一把慾望之火。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圈住他的頸項,感覺他挺拔沉健的胸膛緊抵在她嬌弱起伏的胸前,她禁不住嬌羞的喘息著,感覺被吻得幾乎要令她窒息。
樊天崗不再猶豫了,他要用他最後的生命去愛她,去愛她的美麗、她的身體、她的思想、她的靈魂,以及她的一切……夜,才剛拉開序幕。
東城主殿。
「還是無法潛逃出去嗎?」莫水凝擔憂地問。
「索克朗戒備得太嚴密了,即使潛逃出去恐怕也沒命回來。」唐君珊搖搖頭。
「釋鐵恩到底是怎麼搞的?都這麼久了還沒回來。」費洛荻煩躁地在一旁走來走去。
「會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唐君珊忍不住說。
「不,不會的,你別詛咒他。」費洛荻氣惱地說。
「這下可好,五天期限只剩兩天,我們救不了樊天崗的命,恐怕也保不住東城的安危。」唐君珊挫敗地坐下來。
阿瓦赦這陣子為了東城的事,已經心力交瘁得快累出病來,但是,他的目光仍然炯炯有神,只不過他始終保持沉默。
「我看如果再不行的話,就去和索克朗談判好了。」費洛荻這麼說道。
「談判?怎麼談判?」唐君珊與他一搭一問的。
「說談判是好聽,其實暗地裡是騙他。」他聳肩,偷瞄了阿瓦赦一眼。「就是告訴他蔚璽兒已經有醫治人的能力了,但要她救人,除非他得先給樊天崗解藥。等他要帶走蔚璽兒回南城的時候,我們多派幾個人跟她去,再中途藉機溜掉,到西城去求救;只要西城城主桑吉爾真是個好人的話,我相信他會伸出援手的。至於釋鐵恩是怎麼回事,我們也要問個清楚。」
「咦!你這個法子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唐君珊驚訝地。
莫水凝也頗為贊同。「嗯,費洛荻說得沒錯,我們確實可以這麼做,但是……我們這麼做恐怕有失光明磊落.而且,蔚璽兒也會有危險。」
「所以說多派幾個人跟去保護她嘛!」
「問題是你到了人家統轄的城裡,你以為多派幾個人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嗎?」
「……說得也是!」費洛荻再想了想。「那……那就叫他把他的愛妻接來東城醫治了,反正先救樊天崗再說。」
「不行!不行!那我們怎麼去西城討救兵?」唐君珊反問他。
「怎麼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呢?唉!我沒轍了。」費洛荻煩惱得抓抓頭,頭皮都快被他抓破了。
「阿瓦赦,你覺得呢?」莫水凝問他。
「雖然費洛荻適才提出的第一個意見是下下之策,但是以我們目前的情勢來說,卻是唯一可行的路。」阿瓦赦沉穩地說道。
「是啊!我自願跟著蔚璽兒去南城,再逃到西城去。」費洛荻當仁不讓,尤其武靳揚正好不在沒人跟他搶。
「真的要這麼做嗎?」莫水凝雖覺不妥,但又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法子。
「當然,我們還是得問問蔚璽兒和樊天崗的意思。」
「今天是他們的好日子,等明天一早再問吧!」唐君珊說。
「嗯。」
黎明初現,蔚璽兒躡手躡腳地自樊天崗的懷裡翻身而起坐在床沿處,她禁不住撫著洋溢著幸福溫暖的雙頰,展露出一抹暈然若夢的笑容。
換上飄逸若紗的衣裳後,她拿著水瓶,想到後殿的池子裡盛些水來,待會兒好幫天崗盥洗一番。
由於外頭天未全亮,走在穿廊中不免有些暗,但是一到達後殿,便有火光照明了。
走著走著,突然,她感覺在自己的後頭有腳步聲,好像有人在跟蹤她似的。
她不免有些嚇一跳,步伐踏得更快了些。在這個時間,她實在不知道會是誰在後邊,尤其這兒地處偏僻,情形恐怕不太妙。
乾脆,她撩起裙擺跑了起來,沒想到後頭那個人也追了起來。
她的額頭因過度緊張沁出了汗,她加快速度一口氣衝進後殿之中,馬上閃進水池邊,然後轉過身,已亮的環境使她有勇氣許多。
「是誰?」她大喊一聲。
「是我啦!」
只見蔚璽兒的瞳孔愈睜愈大、嘴巴也愈張愈大,她簡直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她艱澀地想從喉嚨裡逼出話來,因為她不敢相信眼前見到的是事實。
「怎麼,三個月不見,你就不認得爺爺我了嗎?」蔚斯禮沒好氣地紅著眼睛說。他穿了一身探險家的打扮,頭髮白了許多。
「爺……爺爺……」一股沒來由的委屈感頓時排山倒海似的淹沒了她,她放下瓶子,立即衝上前去用力地抱住了爺爺。
然後她開始哭、開始哭,真可說是一哭不可遏止。
「我的寶貝孫女,這三個月來你過得還好吧?」蔚斯禮也忍不住地掉下幾滴眼淚。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她的。
「你壞死了……」璽兒忍不住打他,抽抽噎噎她哭著。「把我丟到這裡就不管我,害我吃了好多苦,都是你害的啦……」
「對不起對不起,是爺爺我不對,可是你也不能怪我啊!你曉不曉得為了找你,我費了多大的心血和精力?我來來回回的搭乘移轉機,就盼能找到你掉落的時代,好不容易坐了六百五十次,總算在勞斯赫爾時代發現了一個缺口,可是這人海茫茫,我要到哪兒去找你呢?不過幸好,我來到這裡後在遙控器上發現你身處的位置與指標,就這樣,我才千辛萬苦的找到你。」
蔚璽兒本來已經快不哭的,抬起頭再看到爺爺,又撲進他懷裡痛哭。
「哇──爺爺,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好了好了,現在事不宜遲,我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吧!」蔚斯禮拉著她的手說「嗯!」她抽泣地點點頭,可是一剎那間,她又如觸電似的掙脫爺爺的手,驚恐地慌忙搖頭退後著。「不,不行!」
「什麼?」蔚斯禮一時愣了住。
「不,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蔚璽兒返到水池邊,咬住下唇回過臉。
「怎麼搞的?你不回去,待在這裡幹嘛?」
「對不起,爺爺,我……」她的臉上儘是複雜痛苦的神色。「我不要回去了,我要一輩子待在這裡。」
蔚斯禮驚駭不已地張大瞳仁,一時口吃起來。「什麼?你……你要一輩子待在這裡?」他緊張地走上前。「怎麼了璽兒?你瘋了是不是?怎麼說出這種荒謬的話來?」
「我沒瘋,這話也不荒謬,是好是壞,我都要待在這裡!」她不能任自己有後悔的餘地,她更不能動搖。
「那怎麼行?你是二十二世紀的人啊!怎麼可以留在這裡?而且你不要你爸媽了嗎?你母親在得知你真的不見後,還憂心如焚的病了起來,你知不知道?」
蔚璽兒霍地抬起頭,急促地追問:「媽她怎麼了?」
「她病倒了,而且是因為你,還有你老爸,他也到處去請教科學家,看能不能幫我把你找回來。」蔚斯禮見她有了躊躇的神色,當下便去拉她的手。「走吧!跟我回去,否則我怎麼說都會對不起我的良心的。」
「不行!爺爺,你不明白我的苦衷,我……」璽兒惶急地脫口而出。「我……我已經結婚了啊!」
蔚斯禮渾身一震。「啊?你說什麼?」
「爺爺,我在這裡愛上了一個男人,而且我跟他在昨天成了親,我已是他的人,所以請你原諒我……我……我必須留在這裡。」璽兒一陣哽咽,又落下串串淚珠來。
「你……你有沒有搞錯?你才十八呀!怎麼可以做出這種糊塗事?」他又惱又怒,氣得直跳腳。
「爺……我是認真的,難道你看不出我的堅決嗎?」
「不管認不認真,我既然送你來到這裡,就必須負責帶你回去,你不准再繼續留在這裡!」蔚斯體氣炸了,他揪著璽兒的手腕,從口袋裡取出一柄遙控器。
「不!不要逼我,爺爺……」璽兒彈跳起來,忙去掙脫。
「璽兒,你不要你爸媽了嗎?你不要了嗎?他們生你養你,而你來這兒不過三個月,這麼快就把他們忘了嗎?還有我,我這個最疼你的爺爺,你也都不要了嗎?」他悲憤交加地譴責她。
「要,我要,但是……我許過承諾,我不能反悔呀……」璽兒拚命搖頭。
「我不管你對誰說過什麼狗屁承諾,反正你都得跟我回去,否則……否則我只好用強迫的了。」說罷,他已經按好了遙控器的年代、時間、地點,準備離開,「不──」璽兒撕心裂肺的喊著,手肘揮落了置於池邊的水瓶,「匡啷」一聲,水瓶碎了滿地。
然而瓶子砸碎的那一刻,卻也是蔚斯禮與璽兒消失的那一刻。
他們回去了。
西元二千一百四十七年。
璽兒回到現代,已經過了將近一個禮拜了。她不吃不喝、不哭不笑,躲在房間裡什麼都不理。
她的母親琪多莉的病情並不嚴重,尤其璽兒一回來,她更是好了大半。她不明白璽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擔心、焦急、憂慮、苦惱、心疼,卻找不出任何法子來改變她。
蔚連華請了許多醫生來診斷璽兒是否得了什麼病,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大夫可以明確的說出她是生了什麼病,只有幾個醫術比較精深的大夫告訴他:「她大概是得了相思病,但有可能比這個更嚴重,你應該去請精神科或心理治療科的大夫來看看。」
於是蔚連華轉請精神科的醫生來診斷,不診斷還好,一診斷後醫生告訴他:「令千金恐怕是得了抑鬱症,而且相當嚴重.若再這樣下去,恐怕……唉!」
就這樣,蔚連華急了、慌了,蔚斯禮才緩緩吐露出一點實情,說明了璽兒在中古時代的情形。
這下可好,蔚連華和琪多利一明白到事實後,真可說是青天霹靂、五雷轟頂。
不過十八歲的璽兒,居然在中古時代和一個中古人結婚,並發生關係!
他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樣的狀況太令人震驚,任誰也不曉得該如何去處理。
而蔚斯禮看著寶貝孫女受著苦,心裡不用說,更是難過的了。
然而他能怎麼辦?再讓她回去嗎?那怎麼成!
可是若不讓她回去,他又怕她真會抑鬱而亡,尤其他從沒見她如此固執堅決過,更沒見她如此為人付出感情過。
沒辦法,他只好想別的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看能不能讓她重新振作、開心起來。
於是他找來璽兒的眾多朋友,到處搜集她最愛的偶像「搖滾冷俠」沙迪威的照片、海報,豈知每次璽兒一拿到沙迪威的照片,便又開始哭了起來。
沒有任何人可以勸撫得了她,連她一向最愛的娛樂休閒活動也打動不了她。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那就是──放她回去吧!否則他們還能怎麼樣?
連續幾天,蔚斯禮為怕璽兒跑進時空移轉機裡擅自離開,因此封鎖住整個科學實驗室。他不是傻瓜,他知道璽兒每天都想盡辦法要進去,無奈他封得連只蟑螂、螞蟻都跑不進去,她只好一再一再地失望。
今晚,他決定瞞著璽兒的爸媽,讓璽兒再回勞斯赫爾時代一趟;但是,他還是堅持一定要帶她回來。
夜已深沉,蔚斯禮悄悄地開了璽兒的房門進去。璽兒還沒睡,一臉憔悴面容躺在床上呆滯著,他輕悄悄地走過去,蹲下身來壓低聲音搖著她:「璽兒……璽兒許久,她的眼睛動了一下,卻沒去看蔚斯禮。
蔚斯禮無奈地長歎一口氣。「好吧!璽兒,爺爺讓你回勞斯赫爾時代……」
璽兒一聽,整張臉頓時有了血色,她虛弱急促地起身握住蔚斯禮的手。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忍不住有些難過。她真的這麼想回到那個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嗎?
璽兒一時過於激動,淚不禁筆直地落下,她伸手抹拭著眼淚。
「但是你要答應我,必須再隨我回來。」
「這……好,我答應你。」璽兒不管了,先答應再說。她慌亂地下了床,一顆心焦灼得疼痛。「快!快送我回去,快呀!」
「好好,你別急,小聲點!」蔚斯禮慢條斯理地警告她,但是能看到她重新有了精神的樣子,還是很讓他安慰與感慨。
璽兒馴服的隨他走進實驗室裡,待門一關上,她立刻「碰」地一聲跪在爺爺面前,聲淚俱下。「謝謝你,爺爺!」
「唉……唉!起來起來,別折騰我了,更何況我只是讓你回去一下啊!」蔚斯體大感失措地連忙扶起她。
璽兒抹著淚,巍顫顫的起身,她連站都有些站不住。
「我告訴你,我這個時空移轉機的壽命已經不長了,由於我這幾個月來連續使用,已經大幅提高它的折舊率與折損率,恐怕這次我們用了以後,就必須報廢了,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你懂嗎?」他長歎一口氣。
璽兒目光堅定地點點頭,心裡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
「既然你懂,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