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背影 第八章
    早上看過父親後,雨紅便飛奔到公司。明天晚上服裝秀正式上演,她怎能不忙?朱莉又發出求救訊號,她忙得更沒有時間想昨晚追丟的白奕凡,更沒法再撥空去看爸爸,以及謝謝救父的恩人。還好父親沒事了,否則她不會有心思放在這場服裝展示上。

    她發現發出的邀請函,有九成回覆願意出席,她樂極了,終於瞭解阮俠和宗裕傑為什麼能忙得笑孜孜了。

    是的,明晚這場表演,關係著「阮宗」的生死存亡,是該卯盡全力準備的。

    她跟醫院打了電話,告訴父親今晚無法抽身去看他,明早會接他出院,秦朝陽直說沒關係,一副「有了新妻忘了兒」的模樣,但雨紅也無暇同他生氣,她今夜得留在燈火通明的公司加夜班呢。

    一直到隔天,雨紅從辦公桌上小憩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忘了去接父親!下午四點了!她掛電話到醫院。

    「都下午四點了,你才想起老爸?」秦朝陽在話筒另一方說著。「沒關係啦,醫院的人對我真好,移了間休息室給我,我在裡頭好得很。你就等展示會完了再來接我吧!」

    「好,對不起啦!爸,我晚上一定去接你。」雨紅深深感到抱歉,而現在她根本不可能撥得出時間立刻去醫院。

    「慢慢來,沒關係。女兒啊,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嗎?因為楓丹醫院是白氏企業的機構之一!由此可見,白氏少總白奕凡對你仍不死心!嘿嘿……」

    雨紅跟父親說了聲「晚上見」後便掛斷電話,她沒空在這時聽父親的歪經。

    緊張的時刻總是很快來到,「阮宗」設計公司的大型秋裝展示會終於正式開幕了。

    不可思議!雨紅與同事全看傻了眼。名流紳士、貴婦淑女將偌大的來賓席擠得水洩不通,公關部不得不再臨時增添座位,這些貴族可得罪不起呀!

    雨紅訝異名設計師艾倫在同她有過爭執之後,仍然列席其中。她本能地往她旁座一瞧,白奕凡果然也在。她突然有種感覺,大家是衝著白奕凡而來捧個人場的,誰料得到白奕凡是否暗地下了什麼命令,他神通廣大,沒有事情難得倒他。

    燈光一暗,全場掌聲雷動,連雨紅自己都鼓足了力拍手。因為大家實在下了好大的苦心哪,最期待的莫過於這一刻了。

    台上模特兒陸續走著台步展示新衣,觀眾看得興味十足,紛紛品評了起來。直到戚小揚著了一款雨紅設計的田園風味服飾走出,全場屏氣凝神地專心注視。

    乍看戚小揚的架式,哪裡像朱莉臨時調教出來的,簡直渾然天成,絲毫不覺得是在「表演」!他也懂得利用燈光角度,呈現自己最迷人的風采。台下看得如醉如癡,所有的焦點全集中在他忽會兒英氣逼人,忽會兒親切爽朗的俊顏上,展示的衣著似乎是次要的。雨紅對他成功的表現深感欣慰,心想他永遠不會缺工作了!

    朱莉緊緊握著她的手,此刻的情緒兩人最能彼此感受了。

    戚小揚退了場,觀眾報以如雷的掌聲之後便交頭接耳,興趣盎然地談論起來。

    雨紅注意到台下對小揚的喜愛,不覺向迎面而來的他欣喜一擁,在他頰上印下一吻。「很好!再加油哦!」

    朱莉也如法炮製,樂得戚小揚喜形於色,正想開口時,眾人卻對他喊:「不要講話!」而他還來不及難過,便被朱莉拉去著下一款服裝了。

    他再次從容上台,展現的是他更拿手的「深秋森冷」,孤傲冷絕的韻味配合著衣飾,將全場氣氛帶到「心有慼慼焉」的境界,他完全掌握了自身散發的獨特「酷」味。

    歷時兩小時的展示終告結束,由觀眾不停的掌聲便能得知這場服裝秀太成功了!設計師與模特兒謝過幕之後,雨紅怕小揚被記者包圍而出紕漏,便將他和自己關在後台,讓其他同仁去應付不斷的詢問及關切。

    「你表現得很棒。」雨紅不由執起他的手說,隨即抽了面紙為他擦拭額上的汗水。

    戚小揚突地擁住她,摟得很緊很緊,一點也無放開的意思。

    該死!雨紅最怕的就是他不像小孩時的成熟,那是他不能克制的本能,自然而然會伺機散發,雨紅又無法動彈了,她在心中對著戚小揚喊:你沒有雜念,但會引起我的遐思呀!我只是個平凡的女人,別這樣考驗我!

    「放手,小揚,」她冷靜地說。「小姊姊的手被你弄痛了。」

    戚小揚聞言鬆開她,臉龐拂上慧黠的笑。「大家好像喜歡我的表演,我好開心哦!都是小姊姊的功勞。」

    「你也很懂事地辛苦配合那麼久,實在值得鼓勵呢!」雨紅讚美地道。

    正當兩人相視而笑時,隔壁化妝室卻傳來議論的聲音。

    「都讓那低能兒搶足鋒頭了!」

    「也不知那個智障和朱莉、秦雨紅髮展了什麼特殊關係,大姊姊、小姊姊地叫,肉麻死了!」

    「還住在一起咧!這麼久以來,肯定搞出什麼勾當了,難怪那小白癡能得到特別的『照顧』!看來我也得去找個設計師小姊姊來叫了!」

    幾人哈哈大笑著。惡意的諷刺及挖苦,深深驚痛著雨紅;剛走進的朱莉聽得了部分,更是氣沖沖地想到隔室揪出他們,卻被雨紅一把拉住。「別衝動!朱莉!」

    她低聲求道。

    「我去撕爛他們的嘴巴!」朱莉氣急敗壞,直欲掙脫雨紅。

    「你冷靜些,現在模特兒難找,況且我們行得正,就別怕人家講了!」雨紅緊緊拉著她。「不要和他們計較!」

    小揚也加入攔截朱莉的行列,因為此刻的她當真有「咬牙切齒」的激動模樣。

    「太好了!」一群人從台前擠破門地進來,阮俠首先高聲大喊:「還杵著幹什麼?到三樓慶功去!記者都在那兒呀!」

    「是啊!走了,朱莉!」雨紅捏捏朱莉手臂,示意她別破壞氣氛。

    「我們終於成功了!三位,可喜可賀呀!」阮俠顯得十分興奮。「今晚不醉不歸!走--衝呀--」

    人群又起哄地向門外湧出。雨紅低聲對朱莉說道:「我得去醫院接我爸爸,你先別跟他們說,讓我全身而退,待會兒軟蝦找時再說。你們好好樂一樂吧!」

    「你接了爸爸之後再過來嘛!」朱莉慫恿地說。「反正他沒事了呀!」

    「我肚子痛……」說話的是戚小揚,只見他捧著腹,愁容滿面。

    朱莉可緊張了,不停地問他哪裡痛、怎麼痛,要不要看醫生等。

    「不看醫生,小揚不看醫生,小揚想回家休息……」戚小揚囁嚅地說。

    雨紅見了直是不忍,便對朱莉說:「這幾天他可真的累壞了,尤其是今天,連張椅子都沒碰到!身體的反應對孩子來說是最直接的。」說著,拍拍他的背。

    「那好,我們回家,我們回家!」朱莉輕聲安慰著。

    「朱莉……那慶功宴……」

    「成功了就好,我也沒什麼好慶的,就讓軟蝦去好好高興算了,聽說宗裕傑暗地安排軟蝦的父母來台北,等會兒有surprise可以看呢!真好玩!」

    「你說得分明是很想去……」

    「誰說!」朱莉硬是轉了回來。「我才不要去看那些背後說人閒話的傢伙!」

    「朱莉……」

    「好了!你也不想想,要是記者話一多,小揚玩心又起,那會是什麼情況?」

    對哦!雨紅慢慢點頭,為了小揚的未來,這個險還是別冒。

    「你快去吧,你讓老爸等太久了!」朱莉催促著,隨即牽了兩人便往樓梯走。

    「快離開,免得等一下被逮到!我們也別搭電梯了,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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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太富有了!把秦朝陽這種小角色(還是個債務人)當「大戶」般侍奉,到底存著什麼心呢?雨紅愈想愈不解。

    她終於看到「貴賓室」的牌子了。

    「那就再吃一片吧,管那麼多欠錢的事。」

    雨紅轉開門把時,聽見裡頭傳來的父親的聲音。就在她微笑著要推門走進時,忽然瞥見「白奕凡」站在前方廊下,見了她立刻轉身離去。雨紅趕緊將一句話拋進門裡:「爸!你再等我一下!」隨即追向白奕凡。

    「你別跑--」秦雨紅奔走喊著。「白奕凡!」

    深夜的醫院,這聲叫喊著實響亮了些,尤其是人煙罕至的這一層。在太平門樓梯間的林立中聞言立刻停下,他一向沒有跑著讓女孩子追的習慣,尤其此人喚名秦雨紅。

    雨紅微喘著氣趕上來,劈頭便對他說:「欠你們白氏企業的錢,我會想辦法還。只要你多寬限幾日,合理的利息可以照算!」

    第一次和他相見,自己也是這麼對他喊的。雨紅內心兀自想著。不過這一次,白紙黑字的訂單契約寫得清清楚楚,是真的欠人家一筆巨款了,一定得還,否則父親就吃官司,但,怎麼還呢?三百萬!

    「你可以不用還的。」林立中沉穩地說。

    又來了!又來了!雨紅低頭感歎。今時今日,自尊難道是論斤論兩賣的?價高者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賓主盡歡,何樂不為?這是還清三百萬最快的方法了,只要她一句話。奈何,她秦雨紅是個薄臉的人。

    這種事,她做不出。「你的『企圖心』一定要這麼明顯嗎?」對著「白奕凡」

    的虎視眈眈,她無懼地問。

    「是的,你考慮一下,我可以等你。」

    「白奕凡!」雨紅咆哮。「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討人厭!」

    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林立中在心裡吶喊。我自己都討厭了,怎會不明白別人的討厭,但是我身不由己呀!

    「如果你不願嫁我,『地下』的也可以,只要你高興,我一樣讓你衣食無虞、穿金戴銀。」他還是忍痛說了。

    雨紅瞠著眼,半晌才試探地問:「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包』下我?」事到如今,她也顧慮不了用詞的「文雅」了。

    「可以這麼說。」他肯定地答覆她。

    雨紅握著雙拳,氣得無處可以發洩!

    「那我『值多少』?」她賭氣一問。

    「看你能吸引我多久。」

    該死!林立中咒罵著自己,這種話說出來不知有多傷人!他的悔恨又多了一層。任憑他在內心說著自己不是有心的,只是奉命行事,騎虎難下……都沒有用!他眼睜睜看著她張口結舌後的強顏歡笑,不由又是一陣心痛,為什麼自己得是「白奕凡」,而不是他自己呢?

    秦雨紅不悲不怒,反而笑逐顏開,原來,年已二八的自己還是挺值錢的,還有公子哥兒願意為她一擲千金,能不笑嗎?哈哈……她仰天苦笑。

    林立中看了心痛,但是他得壓抑自己的情緒,自己萬萬不能背叛少總的,白家有生命大恩於他母親,少總這幾年又對他多所提攜,獎掖有加,他不能,就是不能忘恩負義!上次沒按劇本,在雨紅辦公室一時忍不住打了少總一拳,他悔恨至今,雖然白奕凡未曾責備於他。

    不能叛逃!縱使自己痛恨這個計劃,也只能在心中祈求:停止吧,停止折磨這個可愛的女人吧!她是那樣善良純潔,別再褻瀆她了!

    「好!我現在跟你走!」雨紅似乎痛下決心。「我說清楚,就這麼一夜!三百萬!你願不願意?」

    純潔善良……林立中聽了這席話,足足呆立了好一陣子。「你……當真?」他的音調竟然是顫抖的。

    「沒錯!」女人的目光如炬,顯示她的肯定。「我只賣你一夜,一夜之後,我只屬於我自己,你從此不能再騷擾我!」

    不可能的!她不能如此作賤自己!林立中猶然驚魂未定,不相信這是事實。

    「給個答覆吧,大買主。乾脆一點,yes  or  no?」

    頡靶☉錟闥,姊姊來開門就好。」朱莉制  止欲起身應門的戚小揚,逕自走到門口,拉開木門,臉色卻在短時間內--丕變……

    馬志晴正站在鐵門外,晶瑩著雙眼瞅她。

    朱莉尚不及說話,淚已滿頰。

    大熱天的,他還豎起衣領;真是的,鬍子也不知道刮一刮……朱莉心裡對他叨絮著。為什麼要戴帽子?並不流行呀,何況又破舊不堪!等……等一等,朱莉揉揉眼睛。

    他的帽子下並沒有頭髮!

    像印證什麼似的,馬志晴拿下帽子,果然光禿一片,額上還有著印記。「我來告訴你,以前……對不起;往後,也無法彌補你,再對不起。」說完,他自慚形穢地低頭轉身。

    他的聲音好虛弱,朱莉不禁喊住他:「你出家了嗎?」縱然她恨,恨這個背叛她的男人,恨這個殺她弟弟的男人,可是她無法坐視他在自己眼前忽來倏去,還帶著氣若游絲的語調,踽踽孤獨的背影。

    馬志晴聞言停下,戴上帽子。這時戚小揚走過來說:「大姊姊,你還不原諒他嗎?那是他以前做錯的事,可是他現在長大了呀!」

    朱莉詫異地望著這天真的小孩。「我……」一句話都還沒說出口,小揚已然打開鐵門走出去,拉了馬志晴便往家裡走。

    「進來!我跟你講,小姊姊說過,『對不起』就是承認犯錯之後不會再犯的意思,只要你保證不再犯,大姊姊會原諒你的,她是很好的人!」戚小揚邊說著,已經拉他進門,不顧朱莉的錯愕,又牽了她的手,把兩人同時送進房裡,命令似地說:「沒有和好,不准出來!小揚在客廳看守著。」說完隨即將門帶上,留下不知所措的一對。

    朱莉背對著馬志晴坐下,冷冷說道:「還回來幹什麼?已經恩斷義絕了。」

    「回來道歉,順便看看你是否過得好。」馬志晴低聲說。

    「我好不好,與你何干?」

    「見你找到好歸宿,我才能安心地走。」

    「你聽清楚,這一切與你無關!」朱莉漸漸升起多年來的火氣。「從你有外遇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就和你扯不上絲毫關係了!不勞你費心!」

    馬志晴在椅上坐下,輕聲而冷靜地對朱莉說:「我本無臉見你,是白奕凡找到我的,我出獄後在醫院住了好久,最後逃了出來,白奕凡在破巷中找到奄奄一息的我,叫我回來看你,說是我虧欠你,從前的恩怨,該有了結。他是個不錯的人,可以托付終身。」

    「我不知道怎麼扯上白奕凡的!」朱莉激動地表示。「我只想告訴你,你回來並不能改變什麼!」

    「至少……我可以見你最後……一面。」馬志晴的語調顯示他精神不濟。「求你,轉個頭看我。」他拿下帽子。

    朱莉不解,但仍舊依言緩緩回頭。「這……」她見了方才客廳昏暗燈光下看不清楚的他的臉,不禁訝異地張了口。那是一張慘白無色的面容,頭上印記也非出家人的,是……潰爛的傷口!

    「我得了血癌,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馬志晴在朱莉驚詫的目光下,徐徐說道:「對你,我真只能來世再還。今天見了你,我可以瞑目了。」他說著,頹軟在椅中。

    朱莉慌忙過去扶他。「志晴!」她大叫,使勁搖著他的身軀。

    「你聽……」馬志晴已經非常虛弱了。「鈴聲……我們,就是講了一夜的電話才……訂情的,我永遠記得,那個電……話……聲……對不……起……莉……」

    「志晴--」朱莉拚命喊著,拚命著搖他。「我原諒你!你活過來,你活過來--」

    奈何,靜寂的臉容並沒有再次復甦的打算,他額上的痂,竟也剝落了……呼吸,停止。朱莉淚流滿面,不相信這是事實,她立刻衝出房門,想做最後的救治。

    蛩是真想通了,還是沒有別的選擇?林立  

    中開著車走走停停,不時望著後視鏡中的秦雨紅。到頭來,他還是證明了她的「拜金」?為三百萬犧牲,這是賺錢最快的方法?秦雨紅若真答應了,戲也該落幕了。而佔有她的並非林立中,他只得她的背影罷了!

    在車停之前!他斗膽地掛了通電話給白奕凡,大哥大中傳來少總吃驚的聲調,連他也不信的。少總會趕來「善後」,至於如何善後,他林立中無權過問。

    白奕凡的私人別墅到了,他們雙雙停了車。秦雨紅抬頭望望這氣派非凡的屋宇。「這就是你偷香竊玉的地方?有多少女人曾經入主這裡呀?你不是說我『特別』嗎?那應該在『特別』一點的地方啊!」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改日……」林立中趕緊建議。

    「算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快開門呀!」雨紅催促著。

    林立中遲疑地拿出鑰匙,他真不想打開這扇門。回頭吧,回頭告訴她,這一切都是戲呀!秦朝陽積欠的款項,他可以幫忙還清,自己雖非豪門子弟,但有理財頭腦,這些年來投資的股票和期貨、房地產,絕對有辦法代償這三百萬。回過頭吧,向她承認錯誤,求她的原諒,求她給一次機會,讓他們重新認識!告訴她,林立中,告訴她,你喜歡她……

    「快點好嗎?」雨紅開始不耐煩了。

    林立中終究沒有勇氣背叛主子。他咬了牙,將鑰匙摔入孔中,閉上眼睛。這扇門一開,自己便「功成身退」了……當他睜開眼睛時,突然感到後腦被重重敲擊了一下,受傷尚未痊癒的前額撞上厚重的鐵製雕花門,再度受到了重創,使他頭疼欲裂,不由彎下身來,蹲跪在地上。

    「哼!你這個色鬼、無賴!你當真以為我是為金錢出賣尊嚴的女人嗎?你錯了!」雨紅提著高跟鞋,恨恨地說。「我只是想在沒有人的地方痛揍你,讓你受點教訓,為我們女性同胞出口氣!別以為有錢什麼都買得到,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羞恥心?簡直卑鄙齷齪!我今天這麼做是替天行道!」

    林立中頭昏眼花,而且有著耳鳴心悸的現象,他攀著門的身體萬般疼痛,可是他的心,不再有苦楚了,甚至襲上絲絲甜意。她不是那樣的女人!他微笑著,用自己的痛苦證明一個女人的堅貞,值得!況且是秦雨紅啊……任憑額上滲流的血不斷汨汨而出!他仍然搖著頭笑,值得高興呀……

    是不是出手太重了?秦雨紅張著口想。這白奕凡被自己打出問題來了嗎?他竟然在笑!她望著斷了跟的高跟鞋,暗忖自己雖然是替天行道,但若鬧出人命可不好。「你自己覺悟了就好,以後別再用錢欺負女人了!我去幫你叫救護車!三百萬,一樣會還你!」

    她關心他!林立中再也隱忍不住了,強撐著身體站起,轉過身對雨紅就是一抱!緊緊地,將自己許久以來的情愫全發在這義無反顧的擁抱。

    雨紅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震得不知所措,半晌,她才開始意圖掙扎。「放開我!你休想得逞,你這個惡魔!放開我!」

    「我一直很喜歡你!雨紅,我以前做的事都是不得已的!我是真的喜歡你呀,讓我們重新開始,以我的真面目重新追求你!雨紅!」林立中急急地說,深怕稍一遲疑,自己再不會有勇氣說了。「我喜歡你呀!」

    「住口!我叫你放開你沒聽到是嗎?」雨紅怒斥他。「你、放、開……」

    林立中堵住秦雨紅吼著的口,用積壓已久的熱情吻上她柔軟芳香的唇瓣,強自吸吮她的魅力。他的雙手,不自覺在她身上游移,試圖逼她散發情慾,來自真心的情慾……

    雨紅惱怒了,她沒想到白奕凡竟壞到這種地步,自己真是惹上惡人了!她張開口,用盡力量往他唇上咬。

    林立中痛得哀鳴,即刻離開她,摀住流著血的嘴唇。他沒料到雨紅居然恨他若此!更料想不到,她拿了另一隻鞋跟重重地往他前額又是一敲!

    「你無恥!」雨紅傷心得眼淚都淌了下來。「你無恥,竟然這麼侮辱我……你……」

    跌在地上的林立中,望著泣不成聲的雨紅,心如刀割。「我無意傷害你,請你……務必相信!」他傷得著實夠重,但卻比不上見她流淚與誤解的心痛。

    「白奕凡,我……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你下流!」雨紅仍指著他罵。

    「你走吧!」林立中斜靠在門板上,有氣無力地表示:「我對不起你,你忘了今天,別……別哭了!對不起……」

    雨紅掉頭飲泣,一會兒,才舉步走向自己的車,疾馳而去。

    她必恨「白奕凡」入骨了!林立中勉強地攀著門框站起,想她的不貪榮華富貴,想她的堅守冰清玉潔……自己被徹底攻陷了,完了,都完了……

    他無言地望月興歎。烏雲散去,一張臉卻遮住他仰天的視線。

    白奕凡!

    蠐旰炱沖沖地回到楓丹醫院。可惡至極的  

    白奕凡!她在心中咒罵著。望向電梯鏡中的自己,花容失色,她連忙將服儀稍做整理,提起的手,最後不覺停在唇上。

    看他不像演戲,強擁及強吻的剎那,感覺發自他的內心,此刻細思,冷靜回想,漸能感受那似乎是壓抑許久的真情……

    難道如他所言,喜歡自己已久?雖然受了傷,他仍舊能夠得逞,如果要用強的話。可見他是尊重她的,並沒有被欲求控制,喪失一切理智。

    壞只壞在他追女朋友的方式,實在有必要檢討。

    來到貴賓室,罪惡感又襲上雨紅心頭。太不孝順了,她暗怪自己。敲門之後,她旋即轉開,映入眼簾的景象卻教她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

    父親正執起一位女人的雙手,含情脈脈看著女人。雨紅著實惱怒,但她發誓,她絕非因為嫉妒,而是……

    「小紅!我……」秦朝陽見了女兒,趕緊鬆開對方。

    而是……那女人竟是戚珍珍!

    「戚珍珍!」雨紅厲聲大喊,絲毫不留餘地,她痛恨拋棄骨肉手足而自尋未來的人!尤其是那麼需要她的弟弟!

    「小紅……你們認識?」秦朝陽很是驚訝。

    「戚珍珍!你好過分!小揚……」

    「小紅!不可以沒禮貌!」秦朝陽不高興了。「她可是很偉大的女性,不僅獨自帶大弱智的弟弟,還救了我一命!所幸她弟弟現在有『善心人士』收養,她才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你別目無尊長,小紅!」

    「是!她偉大!戚小揚就是戚珍珍的弟弟,而我就是那無辜的『善心人士』!

    那個你以為我和他有簡單關係的男人就是戚小揚!號稱三十歲,實際上的心智年齡只有十三歲!戚珍珍就是這般偉大,狠心拋下手足稚弟,強迫我這個陌生人來收養,不管我的感覺也就罷了,她竟能不顧弟弟的感覺!教我怎麼不氣?」雨紅義憤填膺地說著。

    「真……真的嗎?」秦朝陽怯怯問著。

    戚珍珍神情平靜地低著頭,沉默不語。

    雨紅兀自氣著,看戚珍珍與初次相見時略有不同,是哪裡呢?該不會藉機騙取爸爸的錢財吧!不對,爸爸如今無名無利,一貧如洗,還背了身債務……

    三人正僵持著,門板突地被撞了開。「小紅……小揚--不見了。」朱莉扯著喉嚨大喊。

    「什麼?怎……怎麼會這樣!」雨紅抓住激動不已的她,焦急地問。

    看來朱莉是沿路哭過來的。「志……志晴來找我,我們在房裡談話,小揚在客廳……我不知道……」朱莉一直平靜不下,淚流滿面地啜泣。「志晴在我眼前死了,他得了白血病……他死在我懷裡……小揚,小揚就不見了,我怎麼也找不到,我要發瘋了--」

    雨紅抱住她顫動的身軀,試圖讓她冷靜下來。「別哭,朱莉,小揚不會有事的!先說志晴,他現在呢?」

    「在楓丹醫院的太平間,根本沒辦法……急救,他就死了……嗚……」

    朱莉依舊抽泣著,雨紅看了心酸,覺得場面亂成一團,她抹抹臉頰熱淚,告訴自己得鎮定。「你先去志晴那兒,可能醫生也有話要問,小揚就交由我來找,我定把他找到……」雨紅說著,隨即像想到什麼似的,轉頭問戚珍珍:「小揚有沒有去找你?」

    戚珍珍也流了淚,搖頭表示沒有。

    「小揚為什麼要找她?」朱莉嗚咽之間仍然急切地說。「難道她就是小揚的姊姊?」

    望著雨紅未置是否的表情,朱莉明白了,立刻發了瘋似地大叫:「你是小揚的姊姊!你好狠的心--」接著她便衝向戚珍珍。

    秦朝陽火速擋在兩人之間,任朱莉的拳盡往他胸膛打。

    雨紅使了勁將朱莉向後拉開,緊緊擁住她激動的情緒。「朱莉!別這樣,我一定會找到小揚!我保證!」

    「呀--」朱莉尖喊一聲,昏厥在雨紅懷裡。

    「朱莉--」雨紅嘶吼地呼喚她。

    秦朝陽扶住歪斜要倒的兩人,門口聞聲而來的醫護人員也入內攙持著朱莉。「爸,我跟到病房去。」雨紅驚魂未定地對父親說,隨即又看看戚珍珍。「我會去找小揚,我爸爸就……煩勞你送一下。謝謝。」

    蠐旰彀倉煤彌燉穎去了太平間看看馬志晴  

    ,一眶淚便止不住地掉。至少,馬志晴見了朱莉一面,臨終時並不含恨;至少她看得出,他的遺容是安詳的。

    出了醫院,雨紅坐進車裡正要發動引擎時,一輛賓士車歪歪扭扭開來,不知是哪個酒醉駕車的惡人,還好現在是深夜,人不多,否則不知撞了多少人了!

    真是應驗了「冤家路窄」這句話!白奕凡竟從那輛車裡下來,跌跌撞撞,隨時有倒下去的可能。雨紅在車內目睹這個景況,才明白自己「下手」有多重,他捂著額頭,血卻流了滿面、滿衫。

    林立中強撐著身子往急診室走去,他告訴自己得快些,否則就要倒在馬路上了……在奢望什麼!她走了,而方才面對少總的詰問,他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地默認了!真是忘恩負義啊!一思及此,他的心便似碎裂,直直衝得他頭更痛了。

    N摶餳洌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撲倒在地前,他竟有雨紅及時扶住的幻想,他笑笑,笑自己的傻。

    「白奕凡!你撐著點!」

    不……不會吧?真是雨紅?不……不要,不可以……他暈了過去。

    雨紅攙著他,暗叫所有英雄好漢今日似乎都聚集在楓丹醫院了!雖掛念著小揚,但救人要緊,何況他這樣也是你給打的!

    醫院裡的大夫、護士好像都認得白奕凡,對他的傷勢紛表驚恐。可是,他們為什麼喊他「林先生」?雨紅極為納悶。在為他填寫表格時,除了「白奕凡」外,她一無所知。雨紅想到他西裝內應該有證件,便找了一找,果然翻到皮夾。她拿出裡頭的身份證,看著他的相片,卻赫然發現……

    他叫「林立中」!

    「林立中!你起來幹什麼?快躺回去!你有內出血的現象!」一位中年醫師朗聲喊著。

    雨紅又是一震。

    突然清醒的林立中,直衝出來呼叫著:「我的西裝外套呢?快拿給我!」

    來不及了。他望著雨紅一手抓著他的外套,一手捧著他的皮夾。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真相已揭,他在精神上背叛了少總,想不到在外表上,也無法為他完成偽裝的任務……啊……

    林立中再度昏厥。

    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又將他抬回急診床上,雨紅呆呆想著,光看他急於取回西裝的神情,不得不相信,他真不是白奕凡,他一直在她面前喬扮白奕凡。

    難道自己掉入了某種陷阱而絲毫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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