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霓果然如她爸爸所期望的一舉考上台大,而且是台大經濟系,采晴知道了真是又妒又羨,直喳呼是老天爺存心戲弄人。
沈丹霓別笑稱這是“有心摘花花不開,無心插梆柳成蔭”。她還不忘笑吟吟的拍拍璩采晴的肩膀安慰她:
“你放心游進台中‘福如東海’吧!我會待在台大好好替你監視雷大帥哥,不會讓他有走私偷香的機會的!“
事已至此,璩采晴又能如何,除了怨怪命運之神的撥弄並送上她的祝福之外。
這天傍晚,雷修奇約了余盛仁一塊請璩采晴和沈丹霓在和平東路雅園西餐廳吃飯,一方面慶祝她們金榜題名,一方面也介紹新學妹給余盛仁認識認識,將來可以互相聯誼,互相照應。
璩采晴和沈丹霓翩翩走了進來,還不侍服務生招呼,坐在角落一隅的雷修奇立刻起身向她們招手。
璩采晴立刻拉著沈丹霓的手走了過去。
剛坐下,雷修奇正准備開口向余盛仁介紹沈丹霓時,個性一向直爽坦率又不拘小節的余盛仁卻主動開口了:”小師妹,這位看起來沒啥分量,瘦得像根針的小不點就是你最要好的同學?真是看不出來,跟你差遠了。“
他並無惡意,但聽起來就是讓人覺得不舒服。所以,一向尖牙利嘴的沈丹霓也不甘示弱的還以顏色。
但見她笑咪咪的對一臉錯愕的雷修奇說:
“雷學長,這位遠看像座山,近看像頭豬的龐然大物就是你最知交的同學嗎?真是看不出來,怎麼差了十萬八千裡?”
璩采晴和雷修奇相視苦笑,還來不及扮和事佬,余盛仁已發動攻勢反擊了。
“小姐,你的嘴好利,利得教人刮目相看!”
“先生,你的嘴好饞,饞得教人歎為觀止!”沈丹霓立即奉還他一記回馬槍。
余盛仁瞠目以視了,“你怎麼知道我很饞?”
“你不饞,你的體積會這麼巍峨壯觀嗎?”沈丹霓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態。
他們兩個彷佛卯上癮了,渾然無視於雷修奇和璩采晴勸阻的眼光,連服務生站在一旁恭候他們點餐,他們都視而不見,害雷修奇無奈之余,只好請服務生先退下。
余盛仁喝了口冰茶,充分享受著和沈丹霓針鋒相對所帶來的新穎與刺激。“你很潑辣,我頭一回看到像你這麼夾棒帶槍的女生!”
“我也是頭—次看到像你這麼妙語如‘豬’的人。”沈丹霓虛偽的笑了一下,“豬公的‘豬’!”
璩采晴忍不住噗哧一笑,連雷修奇都聽得津津有味而忘了身負勸架調停的重責大任。
余盛仁推推眼鏡也毫不含糊的反唇相稽:“有句話說得好,沈默是金,這上天生人—張嘴可不是用來逞強斗嘴,而是用來吃飯的。”
“人的嘴除了吃飯,最大的功能就是說話,我只不過是物盡其用罷了,這金子不會因為我少說幾句話就從天上掉來的。”沈丹霓犀利的回嘴道。
余盛仁笑了,“我也是啊!而且我還‘貨暢其流’呢?”
沈丹霓笑著點點頭,“是啊!你的確是,我們台北市的垃圾、廢物部流到你的‘福德坑’。” “你嘴巴這麼犀利,小心,將來嫁不出去,嚇走了全世界的光棍!”
沈丹霓給他一個Sowhat的表情,“謝謝你的關心,反正又不嫁給你,不勞你浪費卡路裡操心!”
雷修奇和璩采晴顯然也聽得忘神入迷了,他們兩個人都頗有默契的坐在一旁靜靜聆聽著,並不時比畫手勢為余沈兩位打分數。
“嫁給我?”余盛仁驚懼萬分地拍拍胸,“你殺了我吧!想我余盛仁雖然好吃成性,但,也不至於饑不擇食,挑了個豆芽菜和乾扁四季豆來虐待自己的五髒廟。”
這下,沈丹冕真正變臉發火了,而雷璩兩人見事態嚴重也趕緊出面熄火喊停。“呃——我最喜歡吃豆芽菜了,豆芽菜清脆爽口,百吃不膩!”雷修奇笑著打圓場。
“我也是,四季豆很鮮嫩香脆,我屢吃不厭!”璩采晴也笑著連聲附和,輿雷修奇唱起雙簧。
余盛仁也發現自己說得過火了,亦忙不迭的搶著搓湯圓為自己的失言找台階下。“我剛剛說錯了,其實我兩樣都喜歡吃,它們是美食專家眼中的聖品,不但,呃——生津解渴,止咳化痰,還——”
“我還延年益壽,滋補養顏呢?”沈丹霓半真半假的嘲詰道,“干嘛!我是川貝枇把膏,還是紅棗蓮子湯?”說完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偏偏,才剛化險為夷如釋重負的余盛仁又沒頭沒腦的街口而出:
“都不是,你是女人最需要的四物丸!”
話甫落,大夥兒都笑了,而沈丹霓則滿臉羞惱的瞪了余盛仁一眼,小嘴一癟,無奈笑意卻不爭氣的竄了出來,害她好糗,—臉悍相。
“好了,我們今天這場餐會還真是熱鬧滾滾,又營養豐富,”雷修奇趣意橫生的笑道:“現在,我們可以請服務生正式遞菜單了嗎?”
那位聽力非凡又恭候甚久的服務生適時出現了,但見他彬彬有禮的遞上menu,一本正經的慢聲說道:
“很抱歉,我們這什麼大餐都有,就是沒有豆芽菜炒四季豆,也沒有枇杷膏燉紅棗蓮子,更沒有女人最需要的四物丸,希望你們多多包涵,小費不要少給!”
雷修奇等人面面相覷了一秒鍾,然後皆忍不住爆發了一陣會心的哄堂人笑,最後,他們一致認為,真正高竿而口齒伶俐的人是那位正經八百又進退得宜的服務生。
他們給了他九十九分,剩下一分用來償付小費。
* * *
開學前夕,雷修奇陪璩采晴列租賃的小套房整理行囊布置環境。
這間環境清幽典雅的小套房,是季慕飛運用他活絡的人際網,透過特殊關系才以最便宜的價碼租到的。
雷修奇向他致謝時,他卻揚揚眉,以一種別有深意義自我解嘲的口吻說道:
“先別急著謝我,其實,我是不懷好意的,這上天特地做了一次最巧妙的安排,把采晴送到東海來,讓我有敗部復活,扭轉乾坤的機會,我豈能坐失這種叮以大獻殷勤的良機呢?所以——”他曖昧又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你要多加警覺,否則,采晴送我那一打的香蕉皮就快‘傳承’到你手上了。”
雷修奇露出瀟灑而沈著的微笑,“謝謝你的忠告,我吃采晴送我的巧克力、情人糖,吃得不亦樂乎,所以——暫時沒空閒吃你那些永遠啃不完的香焦皮。”
季慕飛輕揚了一下嘴角笑了,“別太有把握啊,奇跡和幸運有時候是會長腳跑路的,可別大意失荊州,讓我拐走了你的最愛!”叩畢,他不給雷修奇任何答辯反擊的機會,掉過身子,吹著口哨逕自離開了。
雷修奇不以為意的笑著搖搖頭,重新爬上樓梯,走進那問清朗雅致的小套房。
璩采晴無精打采的坐在書桌前,望著凌亂的書籍空自凝思發呆,清逸靈秀的小臉上籠罩著一縷淡淡的哀愁和落寞。
“怎麼了?”雷修奇扳過她的身子,細細的梭巡著地,“又要下雨了?思?”他柔聲取笑她。
璩采晴眨眨眼,想笑,但,晶瑩而不聽話的淚珠邵奪眶而出,掉落在雷修奇的手背上。
雷修奇溫柔而心疼的輕輕替她擦拭淚痕,“傻丫頭,你美麗而多采多姿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呢!你怎麼這麼多愁善感,動不動就飄雲下雨呢?”
“雷——”璩采晴紅著眼圈,軟軟的偎進了他的懷了,仍揮不去那份凝聚在心頭的離愁之苦。
擁著她溫軟如棉的身子,雷修奇輕輕揉撫著她的背脊,“為什麼我總是把你弄哭?”
璩采晴抽噎了一下,柔柔弱弱又不勝淒楚的望著他,淚雨朦朧的說:
“因為::我是個淚腺發達的愛哭鬼!”
雷修奇的心揪緊了,他抬起她的下巴,黑黝黝的眸光裡盈滿了無盡的關懷和寵愛,“采晴,答應我,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展開歡顏去亨受新鮮人的生活——樂趣,不要讓我牽腸掛肚,為你擔心。”
璩采晴噙著淚輕輕點頭,“你也是,三餐二正要正常,不要再拚命打工了,我不忍心看你那麼勞累辛苦。”
“采晴,沒有人喜歡拚命工作的,我工作是為了生活,更是為了賺取學費。”
“可是,我會心疼。”璩采晴微攢著眉尖,輕輕撫摸著他那一頭濃密的黑發,“每次看到你那疲憊不堪的形容,我的心裡真的好難過。”
“采晴,我會注意自己的健康的,你不必為我操心,”雷修奇目光繾綣的望著她,“你看看這裡還缺些什麼,可以寫在便條紙上,我出去幫你買齊。”
璩采晴打量了屋內一圈。然後,她綻出了一朵嫵媚俏皮的微笑,“你不覺得我的小書櫃上少了一樣東西?”
“哦?什麼東西呢?”雷修奇傻傻的看著地,很高興能看到她放下憂愁的面紗,綻出生動明媚的笑顏。
天知道他對璩采晴的感情有多麼的深刻真摯。她的柔弱嬌嫩令他心痛憐疼,而她如春陽一般絢爛明艷的笑靨更令他心魂俱醉,悠然神往。
愛上這樣一顰一笑都能輕易扯痛他的心魂的小女子,究競是上蒼對他的眷顧還是考驗?他真的是分不清楚了,也不願意細細去分析。
因為他相信愛情是沒有任何道理和邏輯可言的。即使是明知道未來波折重重,他也願意拿出披荊斬棘、破釜沈舟的精神去克服一切的難關,但求能永遠臣服在璩采晴的多樣風情下,無怨無悔的奉獻著滿腔泉湧不歇的愛意和疼惜,天長地久的守候著這份令他聚也相思,離也相思的真情。
“少了一張相片。”璩采晴輕聲說道。
雷修奇笑了,“采晴,你是知道我不愛照相的!”
璩采晴圈住他的頸項,半嗔半怨的瞅著他,“你就不能破例為我照一張嗎?”
雷修奇輕點了她的鼻尖一下,無奈的歎道:
“好吧!只希望你不會倒盡胃口。”
結果,他跟朋友借了一台“立可拍”相機,讓璩采晴盡情捕捉他的英姿,用密密的相思與柔情框住他的笑影,陪她度過每一個想念的日子。
* * *
入學沒多久,璩采晴清新絕俗的美就在東海大學掀起一陣驚艷的旋風,許多男孩子絞盡腦汁,卯足全勁的妄想贏取她的青睞和注目。
追求的花招更是千奇百怪佯而包羅萬象。
從鮮花情書,緊迫盯人到阿諛諂媚,那些屢戰屢敗卻仍斗志高昂的追求者,弄得璩采晴不勝其擾又毫無招架之力。
季慕飛知道她的困境之後,便毫不遲疑的伸出了援手,他把那些像蒼蠅一般黏人的追求者,逐一請到學生餐廳進行一場感性十足的“精神講話”,然後,那些原本士氣昂揚的男孩子個個像戰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走出了學生餐廳。
從此之後,見到璩采晴便躲得遠遠的,不敢再靠近她半步。
璩采晴非常感謝他的“仗義相助”,當她滿懷好奇地詢問他是用什麼方法一勢永逸地驅走了那些纏功一流的追求者時,季慕飛則眨眨眼,無賴的跟她討價還價著:
“晚上陪我去看電影,我就把我的絕妙好計告訴你!”
“看電影?”璩采晴猛搖頭,一副門兒都沒有的神態,“你美得二五八萬,你忘了我是你的‘雷同學’的女朋友,而且——你的紅粉知己遍布台中,我可不希望因為一時的好奇,而被你那些不勝其數的嬪妃們秘密處決,落個含寬莫辮,客死他鄉的下場!”
“如果你願意棄暗投明,我保證——賜你東宮娘娘掌理後宮的大權,讓你把我那些不勝其數的嬪妃統統打入冷宮,去唱‘綠島小夜曲’!”季慕飛逗趣的說,仍是一副沒個正經的神態。
璩采晴白了他一眼,“謝謝你的厚愛,小女子承擔不起,更敬謝不敏!”
“那——你是不想知道我是用了什麼‘秘密武器’,嚇走你那些勇氣可嘉卻膽識不足的愛慕者?”季慕飛玩起欲擒故縱的策略。
“簡單,我不會隨便找一個來問嗎?”璩采晴見招拆招。
季慕飛卻掀起嘴角笑廠,笑得有幾分促狹曖昧。“這點——你恐怕就沒辦法如願以償了。”
“為什麼?”璩采晴不明所以的昂起下巴問道。
季慕飛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因為——他們現在躲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敢跟你有所接觸?”
“為什麼?我是瘟疫?還是毒蛇猛獸?”璩采晴愕然的張大眼,問聲問道。
季慕飛慢慢俯近她,“都不是,我告訴他們你得了愛滋病,他們雖愛美人,但更愛自己寶貴的生命,所以,見了你個個自動保持一百公尺以上的安全距離!”他調侃的扯動嘴角笑道。
璩采晴邵氣炸了,“小季,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冒火的瞪著他,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季慕飛卻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瀟脫自若的模樣,“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我不用這種驚世駭俗的方法,那些嗡個不停的蒼蠅之輩怎會知難而退?”
“你——我的名譽部被你毀了啦!”璩采晴紅著瞼忿忿然的嚷道。
季慕飛瞼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如果——你後悔的話,那——明天開始,我再把你那些蒼蠅之輩統統集中到學生餐廳,向他們賠禮致敬,改口說:‘對不起,璩采晴小姐得的不是愛滋,而是霍亂。被你們這群蜂擁而來的蒼蠅給嚇出來的’!”
“小季,你——”璩采晴氣得咬牙切齒,雙頓燒紅,卻拿他的閒散自若無可奈何。
季慕飛卻煞有其事的沉下臉,“采晴,我大你起碼六歲,雖然我看起來比‘雷同學’年輕又有朝氣,但,你也不能這麼沒大沒小,跟著他們亂稱呼我‘小季’啊!難不成——”他惡作劇的眨了一下眼睛,“你也稱‘雷同學’為‘小雷’嗎?”
璩采晴的臉已經紅得像一朵盛開的石榴花,“我才不會這麼無聊又沒水准呢?”她滿臉燥熱又口是心非的強辯道。
季慕飛笑得更賊了,“不是小雷?那麼會是什麼?修修?奇奇?雷雷?還是Honey?Sweetheart?”他見璩采晴噘著小嘴悶不作聲,不禁佯裝氣沮的噓歎了一聲,“小姐,你總不會還喊他‘雷大哥’吧?”
“是又怎樣?”璩-晴挑釁的說。
“沒怎樣,只不過‘X’了一點,但,你們喜歡哥來妹去的,我也不好置喙什麼,只是——你喊我‘小季’就不太適宜恰當了,最起碼——你也該拿出哥吾哥以及人之哥的精神,喊我一聲‘季大哥’!”
璩采晴似笑非笑的瞅著他,“我是很想喊你‘季大哥’,但,你的行為舉止實在不像一個做大哥應該有的舉動!”
“我?我做了什麼超越大哥的非為之舉嗎?”季慕飛故作茫然的揚眉間,充分掌握坐在校園草地上和她逗嘴抬槓的樂趣。
“你自己心裡有數!”璩采晴率直的說。
“那你的雷人哥心裡一定沒數了,要不然——他怎麼可以常常‘非澧’你這個妹妹呢?”
璩采晴羞惱的霍地站起身,“你——我不理你了。”
“你不理我行嗎?”季慕飛懶洋洋的躺在草坪上,笑望著湛藍藍的晴空,心情格外舒暢開朗,“我都已經對外宣布你是我的未婚妻了,你如果不想再飽受蚊蠅纏身的痛苦,那——你就得常常和我保持親密的距離,免得被有心人士看出破綻。”
璩采晴震愕的轉過身,“你說什麼?”她不敢置信的瞪視著他,偏偏,季慕飛還笑得好樂,一副優游自如的神采:
“我說你是我季慕飛緣訂三生,未過門的媳婦!那些自信滿滿的家伙就立刻垮著肩膀,無精打采的摸摸鼻子走人了。”
“他們為什麼會相信你的漫天大謊?”震驚過後,在哭笑不得之余,璩采晴反而被季慕飛撩起了滿腔的好奇心。
“第一,他們自知不是我這個美女監賞家的對手,第二,我把你的家世背景,私人資料倒背如流的復述—遍,包括你的身高、體重、興趣、星座,還有三圍,他們聽得呆若木雞,相形見絀,當然被我唬得信以為真,趕緊夾著尾巴不戰而逃了。”
璩采晴聽得日瞪口呆,面紅耳赤,“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私人資料來著?”
季慕飛咧嘴一笑,笑得既得意又邪門可惡。“我當然有我的獨門秘訣了,至於你的三圍嘛——我這個目光犀利的美女監賞家只要用目測就可以了,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告訴你,你的上圍是34,中圍是——”
他話還沒說完,璩采晴已抓起一把沙土往他臉上揮灑,季慕飛閃躲不及,立刻成了灰頭土瞼的“沙塵陌客”。
他揉揉刺痛的眼睛,試著清除泥沙,等他擦拭乾淨,璩采晴早就不見蹤影,翩然離開了。
* * *
台灣光復節正巧碰上連續假期,因而整整放了兩天半額外的假。
璩采晴拎著行李袋剛跨出國光號的車門,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令她魂牽夢系,朝思暮想的男人。
她喜出望外的睜大了一對美麗的明眸,而雷修奇卻對地綻出了溫柔而深情的一笑。
擁著她纖盈的肩膀,雷修奇接過她手中的行李袋,語音沙嗄的說:
“我們有話回家再說。”
璩采晴傻兮兮的點點頭,她的情緒仍處於沸騰燃燒的狀態,言語似乎發揮不出任何的效用。
返回大直的車程上,雷修奇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含情脈脈的凝望著她,那雙深遠漂亮的眸子盈滿刻骨的相思和柔情。
璩采晴被他瞅得心旌震動又旖旎若醉,若非礙於公車內人潮洶湧,她早就投身到他的懷裡,讓心底那份酸楚激昂的熱情溢於實際的肢體語言中。
到了家,她步履輕盈的推開紗門,“爸,媽,我回來了。”
“采晴,你爸媽去超級市場買菜了,准備晚上加菜,慶祝你放假返家!”
璩采晴輕應了一聲,然後,她看到雷修奇放下了行李袋,緩緩伸出了雙臂。
璩采晴立刻像一只輕靈的飛雁投進他溫暖寬闊的胸懷裡,貪婪的嗅聞著他身上那份似熟悉又還似陌生的男性氣息,那雙烏黑動人的翦翦雙瞳輕漾著點點璀璨晶瑩的淚光。
雷修奇緊緊樓住她那曼妙纖柔的身軀,下巴輕輕搓揉著她的鬢角,良久良久,他拾起她的下巴,痛楚而震顫的說:
“讓我好好看看你,采晴。”他仔仔細細的端詳著地。
“你愈來愈美麗清新了,采晴,而且也變得比以前更成熟恬靜。”
璩采晴俏悄垂下眼瞼,一抹淡淡而羞澀的紅暈染上她白皙純淨的面頰。
“你的頭發長長了,變得長發飄飄,楚楚動人,可是——”雷修奇溫存的輕撫著她那尖尖的小下巴,“你瘦了——”
一句“你瘦了”讓璩采晴心中一陣酸楚,霎時淚眼婆娑了。
雷修奇梳理著地那頭長及肩膀的秀發,沙啞的低問著,“告訴我,采晴,你這一個多月來,過得好不好?”
璩采晴輕輕搖著頭,“不好,我一直想你想你——”她語音饃糊的說。
雷修奇心頭一痛,“采晴!”他粗嘎的低喚著地名字,然後,帶著滿腔痛楚的激情和憐階,迅速擁緊了她,像擁住生命中最珍貴的瑰寶一般,小心的、熱情的印上了自己的唇。
這一吻,吻盡了昕有刻骨難捺的相思和深情。
仿佛是幾世紀,又好像只有一剎那,當他們的呼吸部快被這股熾熱懸綿的擁吻淹沒之際,雷修奇稍稍松開手,定定的凝注著璩采晴,溫柔深邃的眸光中蕩漾著絲絲晶瑩的淚光與深情。
在這番執手相望,淚眼交會的撼動和酸楚中,璩采晴噎凝無語了,她輕輕軟軟的發出了一聲幸福而甜蜜的歎息,再度偎進了雷修奇溫暖寬闊的胸懷襄,像找到棲靠的船只般眷戀著他那安全寧靜的港灣。
* * *
今天是琴棋書畫藝文風騷六君子聚會以來,氣氛最熱鬧、陣容也最堅強壯觀的一次。
他們選在十分寮瀑布烤肉露營,而參加的人數除了他們原先六個人外,又多了璩采晴和沈丹霓兩個人。
不過,帶沈丹霓來的可不是璩采晴,而是被阿丹姑娘譏笑為“遠看像座山,近看像頭豬”的余盛仁。
八個人之中,有三對情侶,只有自翊為美女監賞家的季慕飛和仍然沉靜如水的丘斐容形單影只,還在尋尋覓覓、躲躲藏藏的愛情迷宮中打轉、盤旋。
只不過,沈丹霓抵死不承認她是余盛仁的女朋友,而余盛仁拉不下瞼,在烤好一只雞腿孝敬阿丹姑娘之余,也不忘自我解嘲的笑道:
“想我‘聖人’打從娘胎出世,除了吃、下棋、登山之外,還不曾對第四樣東西感興趣過,偏偏——阿丹這個小不點,不但牙尖嘴利,連棋藝都高人一等,害我這個不曾嘗過敗績的人不得不厚著臉皮對她百般遷就,千般阿諛,期能在棋盤上更上一層樓!”
麥德夫把一支塗抹勻稱、烤得漂漂亮亮的玉蜀黍遞給汪碧薇。“聖人,你的棋藝一向是頂呱呱,打遍天下無對手的,怎麼會輸給阿丹呢?難不成——你的棋藝退步了?”
“其實,我的棋藝還是很好,也沒退步,但,沒想列阿丹這小妮子不跟我玩正統的棋藝,象棋、西洋棋、圍棋她都沒興趣,而且棋藝差得不值得一提,偏偏有種棋,我卻拿她毫無辦法,屢戰屢敗。”余盛仁邊啃雞爪邊喳呼著。
“哦?哪種棋?”麥德夫饒富興味的問道。
“跳棋。”沈丹霓得意洋洋的說,又抓起了剛烤好的甜不辣放進嘴裡大快朵頤。
忙著升火的季慕飛聞言,立刻不甘寂寞的凋侃笑道:
“聖人,這點你就不得不乖乖認栽了,想想看你的體積穩如泰山,連走路都像老牛拖車似的,人家阿丹身輕如燕,你再怎麼‘跳’,當然也跳不贏人家。”
余盛仁乾笑了一聲,“謝謝你的金玉良言,原來,我不是棋不如人,而是‘跳’不如人。”
“別怨歎了,你這老小子再怎麼跳不如人,還不是給你‘跳’來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小不點!”季慕飛笑著接口道,並忙著把烤肉架弄穩,讓丘斐容上肉。
沈丹霓發出抗議了,“更正:第一,我又不是跳蚤,請你們不要用錯動詞,第二,我不是余盛仁的女朋友,請你們不要亂點鴛鴦譜,免得剝奪了我被其他君子仁人追求的機會。”
余盛仁一聽,又忙不迭的送上了一支玉蜀黍“孝敬”沈丹霓了,“阿丹,這支特辣,是你最愛吃的,你吃吃看,看我烤得是否夠正點?”
沈丹霓轉轉眼珠子,拿喬的說:
“要我吃是可以,可是你得向他們申明我不是你的女明友,我們只是——”她想了—下,“還可以的普通朋友。”
余盛仁面有難色的望著她,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之際,璩采晴在一旁笑吟吟的放冷箭搭腔了:
“阿丹,你不要玩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游戲了,上回是誰在信裡告訴我:‘余盛仁憨厚耿直,又極具俠義精神,雖然體磧龐大了點,嘴巴也純了些,但,還是滿可愛又可靠的,連我媽都愈看他愈順眼’來著!”
余盛仁聽得眉開眼笑,沈丹霓紅著瞼作勢要捶璩采晴,璩采晴連忙尖叫著閃到雷修奇身後,趴在他的肩頭上咯咯直笑。
“對不起,阿丹,此路不通,請你繞道而行!”雷修奇詼諧的笑道。
沈丹霓卻一臉狡檜的對雷修奇說:
“雷學長,我手上有一疊關於璩采晴的私人機密,你有沒有興趣知道?”
雷修奇目光閃動了一下,“是關於哪一方面的?”
“是關於—個癡情少女的感情秘密,裡面的男主角好像也包括閣下在內,你有興趣聽我‘倒帶’給你聽嗎?”沈丹霓不徐不疾的淡笑道,一副古靈精怪又胸有成竹的神態。
雷修奇輕輕蹙起眉-沉思了好一會,“我是百分之百的想聽,但,你口中的癡情少女已經伸出她的利爪戳著我肩背,為了我的性命著想,我想,你還是不要倒帶為妙!”此話—出,藏身在他背後的璩采晴立即羞惱地伸出手,又輕擰了他一下。
沈丹霓擠眉弄眼的沉吟道:
“好,我不為難你這位難過美人關的英雄,我去跟其他人‘倒帶’,你們幾位誰有興趣聽璩妹昧的戀愛秘辛?”她轉向其他人扯著嗓門問道。
季慕飛立刻欣然響應。“我有興趣,百分之兩百的興趣!”
“小季,你——”璩采晴立即滿臉滾熱的探出頭瞪著他。
“我怎樣?”季慕飛逗趣的癟癟嘴,“誰教你——一見了你的‘雷大哥’,就把我這個忙著在東海為你驅蟲滅蠅的‘未婚夫’給冷落在一旁?”
璩采晴趕緊從烤架上抓了支烤得熟透的雞腿拿去朝貢,“小季,這是我這個罹患‘霍亂’和‘愛滋’的未婚妻孝敬你的,請你大人大量,勿和我這個身染重病的弱女子計較!”說完,就趁季慕飛張嘴欲言之際,直接將那只焦熟的雞腿塞進他的嘴裡,然後,一溜煙的躲進了雷修奇寵溺義充滿保護性質的擁抱中。
季慕飛迅速的拔開雞腿,並連連嗆了好幾聲,“最毒婦人心,居然拿支焦透的雞腿想噎死我,‘雷同學’,你的同學愛都到哪裡去了?竟然眼睜睜看著你的女朋友謀殺你的好同學?”
雷修奇淡淡一笑,“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你自己管教失當,怎能怪起我這個靠邊站的老同學呢?”
季慕飛微微一窒,又連咳了好幾聲,而丘斐容靜靜倒了一杯開水遞給他。
他喝了兩口,順過氣之後,不禁感慨萬千的歎道:
“還是斐容溫柔嫻淑,這——政大的男孩子是不是都瞎了眼睛?怎麼不懂得把握花開堪折直須折的真理,反而放著斐容這麼好的姑娘獨自在愛情的門檻外徘徊?”
“你如果要怪政大的男生,倒不如先怪台大的男生,是台大的男生先瞎了眼睛的!”汪碧薇倏然插嘴,別有深意的望著季慕飛慢聲說道。
季慕飛的心髒沒來由的顫動了一下,他撇撇嘴,綻出了誇張而有些神經質的笑容,“各位在座的男生,你們也別想置身事外,坐在一旁乾乘涼,你們也有責任揉揉你們的眼睛。”
“先揉你自己的吧!小季,你最花心,所以你最應該檢討懺悔!”余盛仁噓他一聲,把目標對准了他。
“我?開玩笑。”季慕飛虛張聲勢的嚷道,“我就是因為常常懺悔檢討,所以,我才知道掂掂自己的分量,不敢對斐容存有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免得褻瀆了她!”
“唷呵!想不列你風流小季還滿有自知之明的嘛!總算——”余盛仁發出怪聲消遣他。
“夠了,求你們別把話題攬到我身上。”丘斐容不勝愁苦的打斷了他們,“我很喜歡目前這種寧靜舒適、沒有風雨、沒有煩惱的日子,愛情對我而言,是遙遠而不可企求的一則神話,請不要硬把我攪進你們的神話裡!”
季慕飛輕輕顫栗了一下,他很快的用頑皮輕快的笑容來掩飾,“聽到沒有?你們這三對神話裡的人要好好反省檢討了?自己發神經、講神才聽得懂的廢話就算了,還要來擾亂我們這兩個正常人的一湖春水,你們說,你們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汪碧薇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神經病!”
“呵!”季慕飛又驚又怪的睜大了眼睛,“賣豆腐,你管管你的女人吧!怎麼談個戀愛競愈談愈刁蠻古怪,還對老同學出言不遜?”
麥德夫斯斯文文的笑了,“小季,你知道我最喜歡碧蔽哪一點嗎?”
“哪—點?”季慕飛硬著頭皮問道,因為他深深知道什麼叫“婦唱夫隨”,而這是戀愛中的男人常做的蠢事!
“她的誠實——正直!”麥德夫坦白的笑道。
季慕飛無奈的點點頭,“好,我就知道我今天不該只身赴會的,你們這幾個哥護妹,妹護哥的一致將炮火對准我這個落單的人,”他毅然甩甩頭,“好,我從下回開始,每次都帶—個不同的女孩來,看哪一個表現得最悍,最撒潑,我小季就跟她定下來,從此認栽!”
“那,你到木柵動物園的危險動物區去挑選吧!保證你會找到你的最佳拍檔!”又乖乖坐在余盛仁身邊“吃香喝辣”的沈丹霓霍然開口說道,妙語如珠的幽了小季一默。
連連槓龜的季慕飛只好翻了大白眼,在眾人數落的笑聲中,悶悶的坐回了烤肉架邊的—塊大石頭上,模糊迷離想道,還有三個月就要畢業了,感情生活仍呈現真空狀態的他,該如何規畫未來的人生藍圖?是繼續飄蕩下去?還是該拿出勇氣改頭換面呢?
他望望忱靠在雷修奇懷中的璩采晴,心頭閃過一陣尖銳的刺痛,再看著靜默無言,繼續烤著蕃薯的丘斐容,他心中的痛苦和迷惘更深了,一聲無言的歎息輕輕地飄出他的嘴畔。
雷修奇輕啜了一口冰冰涼涼的茉香綠茶,“問題遲早要解決的,我也遲早要面對她的,索性就趁這次回去徹底攤牌,表明我的立場,省得夜長夢多,把事情弄得愈來愈復雜棘手。”
余盛仁微微蹙起眉頭,遲疑的望著他說:
“你想,你姑姑這次生病會不會是一種誘你回去的苦肉計?”
雷修奇一震,他目光深沉的望著手中的玻璃杯,逸出—絲苦笑,“就算這是她的計謀,我也必須趕回去探望地,在這件事上頭,我並沒有任何選擇、推諉的余地。”
“我老是覺得你姑姑這次什麼肺心性的病症來得很唐突蹊蹺,她五個月前,不是曾下了哀的美敦書,要你寒假回去跟藺湘華訂婚的嗎?結果,你裝聾作啞,她氣得差點沒跟你斷絕姑侄關系,現在,她知道你鐵著心要留在台灣,不會址蓄意藉生病的名堂把你拐騙回去的吧!!”
“就算是,我還是得乖乖回去—趟。”雷修奇艱澀的吞了一口苦水,“無論如何,她是我的親姑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更別提她對我有養育之恩,所以,無論這回訊息是真是假,我都要回邁阿密一趟。”
余盛仁輕吁了一口氣,“好吧!我只有祝你一路順風,並能圓滿——呃——”他思索了一下,“完成你那艱鉅的游說工作,把你姑姑擺平。”
雷修奇撇撇唇,又逸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謝謝你的況福,我已經訂了下星期二的機票,璩教授也贊成我回去一道,他說——長痛不如短痛,有些事還是要拿出魄力和勇氣去面對的,他希望我好好盡點心力照顧我姑姑,並拿出最謙卑誠懇的態度和她溝通,爭取她的諒解和支持。”
余盛仁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璩教授的話是有道理的,天下沒有永遠解不開的結,也許,你這次回去能幸運的化解你和姑姑之間的歧見,進而化戈干為玉帛,獲得她的祝福,問題是——采晴她知道你要回去的事嗎?”
雷修奇淒愴而陰郁的搖搖頭,“她還不知道,事實上,她也一直不知道我和我姑姑之間的恩怨糾葛,我也沒讓地知道藺湘華的事,我不想讓她心裡有負擔、有壓力,有任何的不愉快,她是個非常纖細敏感的女孩子,又十分依賴我、崇拜我,離不開我,我費心的想保護她,寵愛她都尚嫌來不及,實在——不忍把我的痛楚和負擔再加諸於她那小小柔弱的肩膀。”
“你還真是愛慘了她。”余盛仁感觸良多的搖搖頭,“難怪——阿丹這小妮子老嫌我笨拙魯鈍,不解風情,跟你的心細如發,溫柔體貼比起來,我的確像只粗線條的大笨牛。”
“每個人都各有長處,像你和阿丹,一個憨厚穩重,一個輕巧靈慧,互補得十分完美恰當,說不定——你們會是我們這幾個人裡頭最寶貝、又最幸福美滿的一對佳偶!”雷修奇淡笑道,又輕啜了—口茶香綠茶。
“幸福美滿?”余盛仁疑信參半的猛搖著他的大頭顱,“我可不敢這麼奢望,你不曉得阿丹那個小妮子有多難伺候,每天都想出不同的歪點子來整我,一會兒要我背唐詩,寫宋詞,抄李商隱、李清照的詩詞給她大小姐閱覽過癮,理由是——她大小姐活了二十歲還沒收過任何情書,而她當你的采晴妹妹的情書專送的郵差已經當了整整三年,害她極度自卑得差點沒考慮削發為尼,而我——活該要追求她,所以,各種非人的考驗我都應該含笑赴之!”
他長虛短歎的猛吐苦水,“這還不打緊,她還要我陪她K漫畫書,從怪醫秦博士,到小叮當、城市獵人,天啊!”他翻翻白眼,“我這個人你也是知道的,除了教科書、電腦書籍、財經報刊外,我很少看其他娛樂性質的書刊,頂多才看過金庸一、兩套的武俠小說而已,結果——她大小姐硬逼著我陪她看,而且還會出題考我,什麼城市獵人看到其他漂亮女性會有什麼樣的生理反應?我隨口應道:‘肅然起敬’,她小呢子二話不說,拿了漫畫書就往我臉上砸,還滔哩啪啦的-道:‘笨,是流鼻血,我就知道你腦大無用,學而無術’,接著又板著小臉逼問我:‘給你—次洗脫智障兒的機會,我問你,阿香每次看到城市獵人色迷迷看其他女孩子的時候,都會有什麼反應?’我說:‘拿一疊衛生紙給城市獵人啊!’誰知道她大小姐又變臉刮台風了,‘阿香拿街生紙做什麼?’她凶巴巴的逼問我,我被她-得一頭霧水又莫名其妙,‘城市獵人看到漂亮女人就流鼻血,這阿香不拿衛生紙給他止血,難不成讓他血脈憤張而暴斃身亡嗎?’我不回答還好,一答完,這小妮子拿了漫畫書就往外頭跑,還信誓旦旦的威脅我,如果我不趕快培養和她共同的興趣——變成漫畫兒童的話,她就要和我莎約那拉再見,你說——”他垮著瞼又攤攤手,“有她這種花樣千奇百怪,又刁鑽難纏的女朋友,我余‘聖人’還有幸福美滿的未來可言嗎?”
雷修奇好整以暇的拍拍他的肩頭,趣意橫生的笑道:
“有了阿丹這樣慧黠可愛的女朋友,你不覺得你的生活裡充滿了意外和驚奇,人生也變得多采多姿而情趣無窮了嗎?”
“是啊!多采多姿列我每天早上起床都得合手向上帝祈禱,希望阿丹小姐今天刮得是溫和的順風,不要把我余盛仁弄得兵窮馬困,心髒哀竭,還沒來得及跟她拜堂成親就英年早逝、嗚呼哀哉!提早被上帝找去天堂當‘聖人’了。”余盛仁自我調侃的說。
雷修奇但笑不語,又一口飲盡剩余的綠茶。
“對了,你什麼時候准備跟采晴提你要回邁阿密的事。”余盛仁正色問道。
雷修奇瞼上的笑容斂去了,他的嘴角閃過一陣微妙的抽搐。“我打算今天晚上到台中親自向她解釋辭行。”
余盛仁深歎了一口氣:
“我想,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雷修奇的眼中閃過一絲深刻的痛楚,然後,他望著心情同樣沉重的余盛仁,心痛的閉上眼睛,在萬馬奔騰的糾葛中,一時愴惘無語了。
* * *
夜涼如水,偶爾傳來幾聲淒厲的狗吠聲。
璩采晴抱著剛從巷口的統一超商店買回來的補給品,徐徐信步的走向租賃的小公寓。
然後,她歇止了腳步,傻愣愣而難以置信的望著那個倚著電線桿,在燈火朦朧中更顯得挺拔修長的身影。
“雷,是你!!”采晴驚喜莫名的發出一聲輕喊,整個人都撲進了雷修奇的懷裡。“你怎麼來了?”她喜盈盈的瞅著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裹流轉著醉人的光華。
“想你啊!而且——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雷修奇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
“什麼事?”她溫存的問道,眼睛閃亮如朗朗的晨星。
雷修奇打了個寒顫,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進去再講,好不好?”他故作輕快的拍拍她柔軟光滑的面頰。
璩采晴溫馴的點點頭,整個人都陷於一份醉醺醺的暈陶和燃燒般的狂喜中。
進了她那小巧典稚的套房,璩采晴街著他翩然—笑,“你要跟我說什麼?”
雷修奇望著地那盈盈如水的眸子,純真嫵媚的笑顏,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敢齒?甩甩頭,在天人交戰的掙扎中,他艱澀而低沉的開了口:
“采晴,我——”
璩采晴坐在地板上,依偎在他的腿旁,像只慵懶愛嬌又柔情似水的小貓咪,“你想說什麼?我洗耳恭聽。”她嫣然笑道。
“我——”雷修奇心中的苦楚和矛盾更深了。
璩采晴咭的一聲笑了出來,她嫵媚生姿的昂起小瞼失笑道:
“你到底怎麼了?怎麼說話這麼吞吞吐吐的?”
望著她那輕漾在唇畔的一對小梨渦,那笑語之中流露出的嬌柔清雅與楚楚動人的神韻,他的心立刻緊縮哎一團,瞼上的肌肉隱隱抽動著。
“采晴——我下星期二要回邁阿密—趟。”他艱困的咬牙說道。
璩采晴臉色發白了,“什麼?你剛剛說什麼?”她的聲音是驚惶不安而充滿懷疑的。
雷修奇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所有紛亂糾結的情緒,保持冷靜的態度。“采晴,我下星期二要回邁阿密一趟,我姑姑地生了重病,現在在醫院診治,我必須趕回去探視她、照顧她。”
璩采晴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渾身震悸而雙唇顫抖,她的手指神經質的緊握著自己的裙擺,眼裹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淚光。“你下星期二要回美國?”她的聲音卻是出奇的平靜,平靜得教人覺得忐忑不安。
“是的。”雷修奇啞聲回答,黑黝黝的眸光裹充滿了祈求和憐疼。
下星期二?只有五天了,璩采晴渾渾噩噩的想道,腦海中—片紊亂,而全身卻冰寒得無法動彈,無法喘息。
“采晴——”雷修奇擔憂的拍拍地蒼白如紙的臉。
璩采晴卻如遭電殛般迅速跳了起來,“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采晴!”雷修奇焦灼不安的輕喊道,並試圖接近地。
“你走,你走好了,隨你去哪裡都不關我的事!”璩采晴尖銳的喊道,臉色灰白,眼中凝瀟了悲切和淒楚的淚光,而她的身軀宛如狂風中的落葉不斷的顫栗抖動著。
“采晴,不要這樣子,你聽我說——”雷修奇焦慮痛楚的急著解釋。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璩采晴用力的蒙住雙耳,神情蒼白而狂亂激動,“你講的都是謊話,你已經找好藉口要離我遠去——”
“采晴,你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你何苦說這種話來刺挑我呢?”雷修奇按捺著性子,體諒而溫柔的注視著她,“事實上,我也不想這麼倉卒的離開你,可是——我真的迫不得己的。”
“你不想?你以為我希罕你,你有什麼了不起?”璩采晴尖酸的挖苦他,“你走好了,走得愈遠愈好,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她負氣的嚷道,淚卻像斷線的珍珠一般撲簌簌地滾落著。
雷修奇瞼上的悲苦更深了,璩采晴執拗而強烈的態度令他淒惶無助,而她的淚水卻絞痛了他的心。“采晴,下星期二我就要走了,難道在我們要離別的前夕,世要互相嘔氣,鬧得不歡而散嗎?”他忍耐而婉轉的歎道。
他的話像一根無情又深情的鞭子抽過璩采晴酸楚莫名的心頭,她像個深受刺激而不堪負荷的人一般,掩著雪白的臉低低啜泣著,哭得無限淒涼而傷心委屈。
雷修奇霎時心如刀剮,他緩緩靠近地,把手放在她那抽動不已的肩背上,“采晴——請你冷靜一點好嗎?”
璩采晴猛烈的揮開手,“你不要管我,你走好了,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愛我,現在,你厭倦我了,你就患一定了之!”她聲淚俱下的控訴他。
雷修奇臉色遽變了,“采晴,請你講理一點好嗎?我是這樣的人嗎?你可以氣我,但,你對我的指控並不公平!”
“不公平?”璩采晴熱淚盈眶的緊盯著他,一字一句的寒聲說道:“你這樣待我就公平嗎?下星期二就要走了,你今天才告訴我,你——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雷修奇雙眉皺攏了,“采晴,你怎能這樣說!我是事出突然,身不由己啊!”他不勝苦惱的說。
“你不必編織美麗而一點也不實在的謊言來語騙我這個無知懵懂的小傻瓜!你分明是對我抱著玩玩的心態,現在,你玩膩了,你就想——始亂終棄、一走了之!”璩采晴語音梗塞的冷聲說道,蒼白而美麗的小瞼上布滿了斑斑淚痕:
雷修奇愁苦而焦灼的搖搖頭,“采晴,你為什麼老要鑽牛角尖,弄擰我的意思呢?”
“我有開擰你的意思嗎?”璩采晴目尤如炬的含淚瞪著他,“分明是你自己做賊心虛,卻又文過飾非,不肯承認!”
雷修奇呼吸沉重了,“采晴,你再這麼胡鬧又不講道理,我只好走了。”他扭著嘴色莫可奈何的說。
璩采晴的嘴角也跟著扭曲了,她倔強而激烈的咬牙說:
“你要走就走好了,不必惺惺作態又虛情假意,我根本——討厭你這種口是心非又用情不專的偽君子!”她已經氣得不知所雲,又傷心得口不擇言。
宙修奇目光深沉黯然地看了她一眼,暗暗咬咬牙,然後他重重的甩甩頭,轉過身子,邁著鉛重的步履准備離開。
雷修奇才剛踏出房門,璩采晴就後悔了,她淚光盈盈驚喊了一聲,“雷,別走,別——離開我,我不是故意的——”
雷修奇甫轉過身,璩采晴就飛快的奔進了他的懷裡,瘋狂而淒切的死命的抱住他的腰,楚楚可憐的哭喊著,呢喃著:
“原諒我,我並不是——存心要諷刺你、氣走你的,我只是——只是——捨不得離開你——”
雷修奇的臉扭曲了,他溫柔而了解的癱著她隱隱顫動的身軀,沙啞的柔聲說:
“我知道,我完全知道——因為,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啊,采晴。”
璩采晴一聽,更是哭得淚如雨下,淒淒慘慘,慘慘淒淒了,豐富不歇的“降雨量”迅速染濕了雷修奇胸前的襯衫。
雷修奇眼中也盈滿了絲絲酸楚而淒愴痛憐的淚光,他伸出微顫的手,捧住她那淚痕狼藉的臉,語音沙嗄而痛楚的問道:
“為什麼我總是把你弄哭?”
璩采晴抽噎了—下,淚眼蒙蒙父寸憐兮兮的哽咽道:
“因為——我太愛你了,愛得心痛,愛得患得患失,愛得像個愛哭的小傻瓜,每天都有流不完的淚——”
雷修奇眼眶紅了,在這番鼻酸眼濕的撼動和幾近心碎的酸楚中,他瘋狂的俯下頭拚命的涅緊她,貪婪的捕捉住她那微顫而柔軟的唇,灑下如繽紛細雨般的吻……
璩采晴滿心淒楚的緊緊圈住他的脖子,在淚雨交織巾熱烈的反應著他,仔囤積的激情和哀愁憂傷的離情同時潰決,焚燒著他們那顆狂熱沸騰卻極度脆弱的心。
他們像絕望而渴求溫暖慰藉的人一般,激動而恣意的撫摩著彼此,彷佛想深深的抓住彼此,烙印下最美麗真摯的—頁痕跡……
灼熱的呼吸立刻攪熱四周的空氣,而排山倒海的欲望更如奔騰洶湧的潮水迅速淹沒了他們的理智,讓他們忘情的擁著破此,雙雙跌落在柔軟如棉的床上翻滾著,任一室昏蒙旖旎的月光灑在他們重疊的身上,帶領他們倘仔在狂野奔騰而熱氣四散的夢境中。
* * *
當激情過後,理智漸漸湧回到雷修奇紛亂如麻的思緒裡,罪惡感更是緊緊的攫住他那顆不斷收縮的心。
璩采晴枕靠在他的胸懷裹,怯怯不安而略含羞赧的抬眼望著他,細細研究他的神情:“雷,你怎麼部不說話?你——後悔了嗎?”
雷修奇苦惱的梳理著垂落在額前的一綹發絲,“是的,我是後悔了,我不應該讓這種事情發生的——”他自責莫名的咬緊牙齦,“我真是該死,我——不應該讓欲望和脆弱的感情沖破一切防線的——”
璩采晴卻溫存的搖搖頭,“雷,請你不要把一切的罪過都往你身上攬,如果這是罪惡和錯誤的,就讓我們一起來面對吧!不過——”她輕輕撫摸著他粗糙堅毅的下巴,目光綿綿地望著他,“我一點也不後悔,我是心甘情願把自己奉獻給你的。”
雷修奇聽得血脈憤張,心旌震動了,他滿心酸楚的緊擁著她那光滑細致而玲瓏有致的身軀,細細密密的吻著地,喉頭梗塞的從齒縫中進出話來,“采晴,天知道我有多愛你,愛得心都揪痛了——愛得毫無招架、掙扎的余地。”
“那就不要招架、掙扎吧!”璩采晴柔情款款的瞅著他,迷蒙如霧的一對秋水輕漾著絲絲醉入的火光和淚影,“讓我完全擁有你,也完全屬於你吧!整整四大,須臾不離,直到你——”她輕顫了一下,突然有種不勝風寒的虛弱感,“離土為止。”
雷修奇摩望著她那—頭烏黑柔軟的青絲,疲困而狼狽的試圖抗拒她的柔情,讓搖搖欲墜的理智保持清醒,“采晴,別忘了,你還要上課,我不能影響你的課業。”
璩采晴溫柔的撫摸著他那修長細致,像藝術家一般漂亮的手指,“你就要——走了,我哪有什麼心情上課?”
“采睛——”雷修奇無奈而酸楚的望著她,發現理智已不堪—擊,更退守無門了。
“答應我,好嗎?”璩采晴昂著小瞼,淚光盈盈的祈求著。
雷修奇輕歎了一聲,點點頭,不忍拒絕,亦無力拒絕。
“雷——”璩采晴溫溫雅雅的偎緊了他,心中漲瀟酸酸楚楚又難分難捨的柔情與蜜意。
* * *
整整四天,他們形影不離,深深沉浸在聚散兩依依的甜蜜和哀愁裡。
有時候,璩采晴吃飯吃到一半,就會癡癡的望著雷修奇出神發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浮現著一層薄薄的淚翳。
而雷修奇就會立刻放下碗筷,用一種好溫柔、好溫柔的目光深深凝注著她,然後,輕輕擁住她柔若無骨的身子,像個溺愛孩子的父親,軟言慰語的訴說著無窮無盡的憐惜和愛意。
最後一天晚上,璩采晴蜷縮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心裡潛藏著千般的淒楚、萬般的依戀。
“采晴——”雷修奇輕喚著她的名字。
“嗯——”璩采晴喉頭梗著硬塊。
“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讓我牽掛擔心。”
璩采晴柔順的點點頭,“好。”淚水卻不聽使喚的跌落下來,濡濕了雷修奇的衣襟。
“采晴,你又哭了嗎?”雷修奇心痛莫己的想執起她下巴,急於看她的表情。
“沒有。”璩采晴含糊的說,硬是把臉深埋在他懷裡,不肯拾起頭來。
“還說沒有,我胸前的水氣是從哪裡來的?”雷修奇故作輕松的調笑道:“這些水氣恐怕兩個小時郎不會乾呢?”
璩采晴不依的捶捶他,“人家心情——這麼難過,你——還有興致取笑我——”說著,濃濃的鼻音裡已夾雜著哭意。
雷修奇連忙拍撫著她隱隱聳動的背脊,好言安慰著,“好,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你別再下雨了,否則,我就會像達斯汀霍夫曼和湯姆克魯靳主演的一部電影‘麗人’一樣,要帶著渾身的濕氣上飛機了。”
無奈,璩采晴笑不出來,“雷——你會早點回來吧?”她憂心忡仲的問道,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有一種很不安的直覺,好像會有什麼不祥的禍事即將發生似的。
“當然,只要我姑姑的病康復了,我就會立刻趕回來,別忘了,我九月中還要繼續念博士班呢?”雷修奇輕輕說道,“所以,如果沒有意外,我最遲在九月初就可以回來。”
璩采晴緊緊的圈住他的脖子沒有說話,正個心情仍淫浸在一片濃濃的惆悵與寥落中。
雷修奇親吻了她的額角一下,下巴輕輕搓揉著她的頭發,“你累了吧!早點睡覺好不好?”他語音痦-的柔聲說道。
“我——我捨不得睡,我真想永遠永遠這樣的靠苦你,天不要亮,而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璩采晴低低的說著,聲音柔弱而酸澀,“我真怕閉上眼睛,一覺醒來,你就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了。“
雷修奇聽得紛紛亂亂又心如刀絞,直覺酸甜苦辣全部湧進了他那汕汕淌血的心頭,千言萬語也難以形容他心底那份瘋狂的熱情和深刻的痛楚。於是,他只好用纏綿溫存的吻來訴盡一切……
良久,良久,當時鍾的腳步,又無情的繞了一大圈之後,璩采晴終於閉上沉重疲倦的眼皮,蜷伏在雷修奇的懷中睡著了。
當她從睡夢巾驚醒過來時,雷修奇已經不在了。
她驚惶失措的跳下床鋪,只見圓形小餐桌十收拾得乾乾淨淨,清爽無比。
白色的小瓷瓶下壓著—封信箋,地顫抖的拿了起來,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讀上面的文-
睛:
望著你那淚痕猶存的容顏,我心中一片淒然,實不忍心喚醒你,更怕面對那份難以割捨的依依之情-尤其怕面對淚眼汪汪的你,所以,我默默的離開了,帶著濃
郁而化不開的深情和牽掛與霓暫別,-
睛,五代牛希濟有一闕詞,足堪表明我此刻的心情:
春山煙欲收,天淡星稀少;
殘月臉邊明,別淚臨清曉。語己多,情未了,
回首猶重這: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請為我珍重,遺有,不准再為我掉一滴眼淚,那樣會讓我心痛難當的。
讓我鄭重的向你起誓,今生今世,絕不負汝,天長地久,此情不渝。
現雖與你暫別,但濃情依舊,誠如宋朝詞人秦觀的一闕詞: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嵐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倚若是久長時,又灸在朝朝暮暮?
所以,你是不是該擦干眼淚,為我堅強起來,更為我們不渝的真情,綻出最美麗的徽笑,而於綿綿密密的思念中,靜待“佳期如夢”,靜待我們再一次的聚首重逢?
最後,再讓我虔誠的告訴彌一句最誠摯刻骨的真心話:
“采睛,我愛你”,請務必為我珍重自己!
雷留
晴拚命忍著泫然欲滴的淚水,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粉藍色的信紙,淚眼模糊的寫著:
簌簌無風花自墮,寂寞園林,柳老櫻桃過。
落日有情還照坐,山青一點橫雲破。
路盡河回人轉柁,系纜漁村,月喑孤錯火,
憑仗飛魂招楚些,我思君處君思我。
雷,我會為你堅強起來,在無數的思念裡,摺著紙鶴,期待你的歸來,永遠永遠和你心手相連……
采晴 留
望著窗外微熙的晨光,她緊擁著那封回函,對自己綻出一絲好堅強、好柔弱、好美麗又好動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