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剪相思 第七章
    三月,一個春風徐徐、百花綻放的好日子。  

    夏筠柔穿著一襲象牙白的婚紗禮服,長發輕綰成一個典雅蓬松帶點浪漫風味的發髻。薄施脂粉的臉上,有一抹淡淡的、似喜還羞的紅暈,那水汪汪、如兩泓秋水般迷蒙的明眸,掩映在兩排濃密的長睫毛後面。  

    纖細的頸項上只掛著一串珠圓玉潤的珍珠項鏈和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環相輝映,把她襯托得精致古典,如詩如夢,好象從壁畫中走出來的凌波仙子一般屏息動人!  

    劉亦茹靜靜地審視著女兒,愈見清瘦的臉上有著滿足和依依難捨交織而成的復雜神情。  

    瞥見母親眼中閃爍的淚光,夏筠柔心中有感,眼圈也不禁跟著紅了。“媽!”她哽咽著喚著劉亦茹。  

    劉亦茹輕輕將她擁起懷裡,“別掉眼淚,小心弄壞你臉上的妝,媽很高興,真的,你有好的歸宿,媽真的非常欣慰……”說著,說著,自己卻也禁不住鼻端發酸,老淚縱橫了。  

    夏筠柔能感受母親那份悲喜交集的矛盾情懷,於是,她緊緊攬緊了劉亦茹,兩行清淚悄悄順頰滑落。  

    劉亦茹望見女兒哭花臉龐,趕忙拭去臉上斑駁的淚痕,拿起粉盒替她補妝。  

    “好了,別哭了,今天是你這一生最重要、最美麗的日子,要開開心心地去迎接它,喏,擦干眼淚,不要哭了,別讓莫凡毅看見你這副淚眼汪汪的模樣!”  

    夏筠柔柔順地點點頭,那雙經過淚水洗滌的眸子,更顯得晶瑩剔透,頗有一份我見猶憐的柔美和清靈。  

    走出臥室,她含羞帶怯、裊裊婷婷地迎向玉樹臨風、英俊出色的莫凡毅,在他漂亮而深情款款的眸光凝視下,接過他手中的百合花。  

    暗暗在心底起誓著,終此一生,她將守候在他身邊,努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形影相隨,朝朝暮暮,天長地久,此心不渝,此情不渝——  

    晚上,一群調皮活潑、喜歡出點子作怪的台大法律系的同學簇擁在坐落在新店的新房裡,圍著莫凡毅夫婦七嘴八舌地喳呼著。  

    “莫老師,我們要鬧新房,直到天亮!”  

    “莫老師,我們要親新娘子!”  

    “莫老師,你要陪我們喝十大杯的XO,我們才放你進洞房!”  

    “莫老師,當新郎官的滋味如何?快把你的戀愛史一五一十向我們報告,讓我們來打分數,看你需不需要補修學分?”  

    每個學生輪番上陣搶著出難題,年輕興奮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青春和打趣。  

    夏筠柔穿著一襲粉紅色的紡紗小禮服,長發披肩,面如芙蓉,衣袂翩翩,醉意盎然的嬌靨始終淺笑盈盈。  

    而莫凡毅則穿著一襲鐵灰色的西裝,看起來格外出眾挺拔,瀟灑不群又不失溫文爾雅的書生氣息。  

    面對一群刁鑽頑皮的同學,他始終但笑不語,沉著應戰,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不時繞著他嬌柔可人的新娘子打轉。  

    這份眼波流轉的濃情蜜意,讓本來想放肆無忌大鬧洞房的同學們打消了原意,他們願意知趣點早些離開,把寶貴的時間留給這對情意繾綣的璧人。  

    誠如一位男同學所說的:  

    “我看,我們不必灌莫教授XO了,他啊!在見到咱們師母的那一剎那,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同學們聞言莫不轟然大笑,而夏筠柔的臉卻紅如朝霞,有三分窘澀、七分嬌嗔。  

    莫凡毅笑吟吟地瞅著男同學,半真半假地說:  

    “曹君健,你的民事概論是不是准備死當了?”  

    曹君健故作緊張地縮了一下肩頭,“我看咱們大伙還是趕快離開,否則,誤了莫老師的花月良宵,咱們這學期都別想混了!”  

    於是,在一片熱鬧非凡的哄鬧聲中,一片真摯感人的祝福聲中,那一群可愛又熱情洋溢的同學們紛紛告辭離開了。  

    莫凡毅含笑地望著他的新娘子,“累了嗎?筠柔?”  

    夏筠柔雙頰酡紅地輕輕搖著頭。  

    莫凡毅輕輕掬飲著她這份滿懷羞澀的美麗,不禁酩酊欲醉而柔情款款地輕輕摟著她纖盈玲瓏的身軀,屏息地發出一聲贊歎。  

    “筠柔,你真是美得令我心痛!”然後,他輕輕俯下頭捕捉住她那張紅艷艷、欲語還休的小嘴,帶著滿腔悸痛的深情和醉意——  

    那份強烈而溫柔的需索撼動了夏筠柔,讓她情難自已地伸出雙手緊緊擁著他,全心全意、如癡如綿地反應著他。  

    排山倒海的欲望立刻席卷了莫凡毅,他氣喘吁吁地攔腰抱起她輕盈纖柔的身子,大邁向燈光微暈的新房——  

    耳鬢廝磨、濃情繾綣的七天蜜月假期隨著春假一塊結束了。  

    莫凡毅和夏筠柔在只羨鴛鴦不羨仙的蜜月期過後,各自返回學校,步入教書和上課的軌道。  

    新婚的甜蜜和喜悅深深籠罩在他們發光的臉上。  

    然而在這片濃郁得化不開的深情和喜氣中,他們在新婚一個月後的某天晚上接到劉亦茹病危的緊急電話。  

    驚慟萬分的夏筠柔這才知道原來母親身患癌症的惡耗,當他們行色匆匆、心焦如焚地趕到桃園市立醫院時,卻只來得及替氣如游絲的劉亦茹送終。  

    望著母親干瘦蒼白而安詳滿足的遺容,夏筠柔不禁淚如雨下地哭倒在莫凡毅的懷裡,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凡毅,媽媽走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莫凡毅紅著眼睛,溫柔地擁著她,不住哽咽而柔聲地安撫她。  

    “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永遠……”  

    哀痛萬分的喪母之痛,終於在莫凡毅溫柔和耐心的撫慰下,漸漸愈合平復。  

    喪禮過後,為了沖淡夏筠柔心中的哀傷悲痛,莫凡毅計劃在暑假攜帶夏筠柔赴美國紐約探望莫定藩,順便散心補度讓他們意猶未盡的二度蜜月。  

    夏筠柔一直沒有機會見到莫定藩,這個對莫凡毅恩同再造,為了撫育兄嫂的遺孤,犧牲了自己的婚姻,把所有的青春都放在經營莫家的貨運事業和撫育侄兒長大成人的重點上的長輩。  

    莫凡毅和夏筠柔的婚禮前夕,原本准備飛來台灣擔任主婚人的莫定藩臨時拍電報來,說有緊急的公務待辦而無法抽身出席,並寄來一只名牌鑽表送給夏筠柔當做賀禮。  

    莫凡毅當時雖然覺得事情頗有蹊蹺,但因心於籌備婚事、布置新居也未及仔細推敲。  

    等婚禮過後,他才覺得事態頗不尋常,因為按莫定藩的個性,還有他們情同父子深厚情誼,不管多忙他都一定會撥冗來主持婚禮。  

    為了澄清心中的疑惑,他還特別打了幾通越洋電話回去,但都找不到莫定藩,不是說他出外應酬洽商,就是說到歐洲考察簽約。  

    但老管家丁順那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態度卻非常令人感到疑惑不安。  

    所以,他決定無論如何暑假一定要回去一趟,深入探查事情原委,也順便讓夏筠柔暢游一下美國東部有名的風景名勝區,消除排遺失去母親的沉痛和憂傷。  

    這天下午,莫凡毅剛開完會,正准備返回辦公室,就在校園裡和谷靖桐不期而遇。  

    “嗨,老……呃……谷大哥,你怎麼有空來我們學校呢?”  

    “你們歷史系的系主任有事找我商量,他想邀我過來母校教書,,接他的空缺,擔任系主任的職務。”  

    莫凡毅眼睛閃了閃,“哦?那你意下如何?想不想跳槽過來,和我一塊做伴啊?”  

    “做伴?你有筠柔那麼漂亮動人的小妻子做伴還不夠?還要我這個華發早生,面目可憎的中年孤兒做伴干啥?”谷靖桐沒好氣地戲謔道。  

    “講話那麼酸干嘛!不服氣的話,你也可以東施效顰急起直追啊!”  

    “少用話來激我,我雖然是蠢蠢欲動、羨慕不已,但,奈何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谷靖桐斜睨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打趣道:“不像你老弟運氣好,蒙上帝眷愛,允文允武,才情洋溢不算,還長了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桃花臉。”  

    “我是桃花臉?”莫凡毅啼笑皆非地指著自己。  

    “不是嗎?你這張尊容走到哪裡就招風到哪裡,哼,如果不是你想不開提早結婚的話,還不知道會害死多少女人喔?!”  

    “看樣子,我今天八成和你相沖,所以你講話都夾棒帶槍的!”  

    “誰教你老弟太不夠意思,自己有美人長相左右,就把恩人我踢到一邊涼快!”谷靖桐撇撇嘴,一副非常郁卒不爽的模樣。  

    莫凡毅失笑了,他搖搖頭,“看來,你今天是存心找碴,找我抬槓的,我家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他才走兩步,谷靖桐就在他背後尖酸刻薄地大放冷箭了。  

    “看吧!人情冷暖啊!新娘娶到手,媒人丟過牆,實在是令人唏噓不平啊!”  

    莫凡毅咬咬牙,哭笑不得地轉過頭來,“好吧!姜是老的辣,你老大哥挖苦人的本事高人一等,我甘拜下風行不行?能不能請你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當然可以,不過……”谷靖桐沉吟了一會,“我的終身大事你可得全權負責。”  

    “什麼?你的意思是……”莫凡毅張口結舌了。  

    “你得負責替我找老婆啊!嗯,我的條件並不苛刻,只要跟你老婆夏筠柔差不多就可以了。”谷靖桐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更漂亮一點我也不反對。”  

    莫凡毅既錯愕又佩服地瞪著他好一會,然後他搖搖頭,強忍住滿懷泉湧的笑意,淡淡地掀起嘴角揶揄他。  

    “我是可以幫你留意,聽說,筠柔她有一人遠房的表姊長得非常漂亮,容貌猶勝筠柔三分,只是……”他故意停頓了下來。  

    “只是什麼?你快說啊!”谷靖桐猴急地催促著。  

    “可是王大姊怎麼辦?人家可是小姑獨處,等你等了七、八年了!”  

    莫凡毅口中的王大姊是輔大企管系的教授,她和谷靖桐是在美國認識的,人長得很平凡,但在學術界卻是名聞遐邇的女強人。  

    她對谷靖桐深具好感,情有獨鍾,不僅為了他放棄了在美國優越的工作機會返台任教,更為了他一直堅守著單身主義,在這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癡心,讓認識他們的朋友都一致認為谷靖桐遲早會“良心發現”和她步入結婚禮堂的。  

    事實上,谷靖桐也不是對她沒有感情,只不過,他更酷愛單身漢所享有的自由愜意,所以,年近不惑,他仍在婚姻的大門外徘徊。  

    莫凡毅一提,他果然有點心虛內疚,“我可沒有意思……呃,我耽誤她的青春,誰教她……她要……”他期期艾艾半天,竟不知該如何措詞。  

    “誰教她要拿熱臉去貼你這張冷板凳是不是?”莫凡毅調笑道。  

    谷靖桐的臉微微發熱了,他有點惱羞成怒地瞪著他,“呸!什麼跟什麼,不跟你胡扯了,省得嘔死自己!”  

    莫凡毅見他羞惱交集卻不忘強詞奪理,為自己找台階下,不禁暗自竊笑,趣味盎然地將他一軍。  

    “剛剛我要走,你卻尖牙利嘴地強留我跟你抬槓,怎麼,現在又怪我跟你胡扯了?”  

    谷靖桐瞪大眼,怪聲叫嚷了,“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又拿繩子拴住你,你怎麼可以說我強留你呢?嗯……莫教授,你涉嫌污蔑我的清譽哦!”  

    “反正你又不想結婚,怕什麼?”  

    “誰說的,搞不好有哪個名門淑女偷偷喜歡我,讓你這麼一破壞,我豈不是損失大了,不行,不行,除非……”  

    “除非怎麼樣?”莫凡毅真的十分敬佩他耍寶抬槓的本領。  

    “除非有人用佳餚孝敬我的五髒廟!”谷靖桐不動聲色地說。  

    莫凡毅這才醒悟過來,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呵!搞了半天,原來你是要我們請你吃飯,你早說不就結了,干嘛兜這麼大的圈子嘛!”  

    “哼,本人不喜歡爽快啊!你不覺得這樣比較有情趣嗎?”  

    “情趣?我看大概只有你一個樂在其中吧!好了,我懶得再跟你蘑菇抬槓,星期天晚上你來我們家坐坐,我請筠柔下廚好好燒幾道拿手好菜招呼你,這樣閣下可以滿意放人了吧!”  

    谷靖桐卻“搞怪”地拿起喬來了,“這個……嗯,你是知道的,本人不但學富五車,熱衷鑽研學問,同時也是有名刁嘴的食客,這……你老婆筠柔人是很漂亮,可是就是不知道她的手藝是不是能跟她的容貌相相比美?”  

    莫凡毅撇撇唇笑了,笑得神清氣朗,“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筠柔的拿手好菜有紅燒蹄膀、麻婆豆腐、糖醋排骨、醉雞、羅宋湯、紅燒茄子……”他一道一道地念出來,害谷靖桐忍不住食指大動,猛吞唾液。  

    “好了,雖再念了,我都快流口水了。”  

    “怎麼樣?筠柔的手藝夠資格請你賞光賜教嗎?”莫凡毅含笑道。  

    “夠資格,夠資格,星期天晚上我一定空著肚子到你家飽餐一頓!”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星期天晚上我和筠柔就在寒捨恭候你的大駕。”  

    谷靖桐翻白眼了,“拜托!去吃飯就說吃飯嘛!何必繞著舌頭咬文嚼字的,害我聽了雞皮掉滿地!”  

    “好吧!我就讓你耳根清靜吧!我和筠柔還有事,我得先走了,我們星期日見!”  

    谷靖桐朝他揮揮手,“好吧!快滾回去會你的嬌妻吧!省得我聽多了心裡發酸,晚上回家啃香蕉皮。”他矯作的德行實在誇張得令人發噱。  

    含笑揮別谷靖桐之後,莫凡毅沿著椰林大道緩緩踱著步履邁出校園,剛出校門,他就迎面撞上了久違快近一年的袁雪瓊。  

    殘余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了。  

    袁雪瓊亭亭玉立、豐姿艷麗地站在校門口的紅磚道上,冷冷地盯著他,好半晌,她才似笑非笑地開口了,聲音是溫柔悅耳卻暗藏諷刺的。  

    “好久不見,新婚燕爾,想必你一定過得十分愜意幸福羅?!”  

    “托你的福,還不錯。”莫凡毅淡淡地說,眼底是一片冷漠。  

    袁雪瓊臉上的寒意更深了,該死的男人,盡管她恨他,但,他的一切反應仍然炙痛著她那一顆被恨意、嫉妒包裹的心。  

    “你大概是過得太幸福快樂了,所以忘了有一人在美國飽受毒癮和債務糾紛的雙重折磨!”  

    莫凡毅的心狂跳了一下,他沉下臉逼視著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哼哼,你是聰明人,難道聽不出我的言外之意?”袁雪瓊譏刺地揚起一道眉毛。  

    莫凡毅臉色開始發白了,“難道是我叔叔?你把他怎麼了?”  

    他的緊張和焦慮讓袁雪瓊心中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感。她冷酷而獰笑地盯著他,決定慢慢欣賞他所受的折磨。“怎麼開始緊張了?哼,你莫凡毅也會有驚惶失措的一天?真是教人大開眼界啊!”  

    莫凡毅吃下她刻薄的揶揄,他寒著臉,字字生硬地告訴她,“你盡管沾沾自喜好了,我不在乎,但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你傷害了我叔叔,我不會饒你的!”  

    袁雪瓊臉上的譏笑更深了,“哦?你以為我袁雪瓊怕你嗎?哼,若不是我怕你無意中做了忘恩負義的小人,我才懶得從飛機跑來向你通風報信呢?”  

    “你到底把他怎麼了?”莫凡毅憋著氣問她。  

    “沒什麼,只不過……我不小心讓他染上了毒癮,又不小心慫恿他去投資一筆根本沒有絲毫價值的廢土上,讓他飽受毒癮和支票跳票、債務纏身的雙重煎熬而已。”袁雪瓊笑意吟吟地停頓了一下,幽冷的眼中綻出一絲得意的光彩,“現在你們莫家的貨運公司已經瀕臨破產償還債務,可憐,你叔叔被債務逼迫之余,還要忍住毒癮纏身的痛苦,可笑的是,他居然怕你擔心,連你的婚禮都不敢參加!”  

    莫凡毅聽得心如刀割,臉色發青。“不用說,這一切都是你的精心傑作,而你物地跑來這裡並不是特別來欣賞我的痛苦的。”  

    “沒錯!”袁雪瓊干脆地點點頭,“我是來跟你談條件的,如果你不想讓你叔叔因為吸毒坐牢,更不想讓你父母、叔叔經營的貨運公司倒閉的話,你必須跟我妥協。”  

    “代價是什麼?”莫凡毅冷冷地咬牙問。  

    “你得跟夏筠柔離婚!而且,不准讓她知道離婚的真相,同時,你必須回美國一手挑起所有的債務,五年之內不准回台灣!”  

    莫凡毅冷冷地笑了,他惡狠狠望著袁雪瓊,好象看到一個可怕的鬼魅一般!“辦不到!”他干淨利落地厲聲說。  

    “很好,那你就准備看著我告發你叔叔吸毒,看著對你有養育之恩的親人在牢獄中忍受接戒毒的痛苦度過殘生吧!如果你真忍得下心的話。”  

    莫凡毅的五髒六腑都揪緊了,他渾身掠過了一陣強烈的抽搐,袁雪瓊惡毒殘酷的話字字敲痛了他的弱點。  

    他痛苦地閉上眼,陷於一陣激烈的天人交戰中。  

    他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只為了他自己的幸福而毀了對他有撫育深恩的叔叔?他豈能袖手旁觀,恩將仇報?  

    可是,要他和筠柔離異,無異是要他去死,不!不僅是死,而是生不如死啊!  

    他好不容易才靠著上蒼賜予的奇跡可以大難不死,而和她締下至死不渝的白首盟約!他豈可違背,豈可辜負?豈可蹉跎!  

    天老爺,他到底該怎麼辦?  

    一個是他的至親恩人,一個是他的摯愛,他該如何做痛苦的選擇呢?他們兩個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缺少了哪一個,他的人生已不再美好而完整了。  

    而一手在背後導演、制造這場悲劇的人竟是眼前這位艷質娉婷的絕色女子?這就是她口口聲聲所說的報復嗎?  

    莫凡毅打了個冷顫,額上青筋突起了,突然有種想要揉碎她的沖動。  

    袁雪瓊靜靜地品茗著他掙扎和痛苦,心裡漲滿了殘酷的快意和報復的舒暢!  

    “怎麼樣?你考慮得如何?是妻子重要還是叔叔要緊啊?”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使出這麼毒辣的手段?只為了一洩你一時的怨氣嗎?”莫凡毅扭著臉,咬緊牙齦地低吼著。  

    “這叫做以怨報怨,以牙還牙,我說過我會報復的,我也告訴過你,當我們再見面時,就是我向你索報的時候,我不相信你會健忘得這麼快?”袁雪瓊尖刻地提醒他。  

    莫凡毅面如死灰地重重點了一下頭顱道:  

    “是,我早該知道,你和夏筠柔不同,你沒有善良而能包容別人的雅量,我不該低估了你,你一向是予取予求、自私任性的女人,別人不經意踩痛你一下,你就會折斷他一雙腿來作為報復,我居然還奢望你會想通而放過我們,我真是太天真了!!”他淒愴而悲憤地說,覺得自己好象被無情的巨斧劈成了兩半。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做一個選擇,要不要接受我的條件隨你便!”袁雪瓊寒聲說,冷艷逼人的臉龐是緊繃而毫無感情的,莫凡毅方才的話刺痛她余情未泯的芳心,也更激起她滿心的怨楚和恨意。  

    “難道除此之外,沒有商量的余地嗎?”莫凡毅按捺下滿心的痛楚和男性尊嚴,祈諒地望著她說。  

    “商量,哼,”袁雪瓊嗤之以鼻地冷哼一聲,“莫凡毅,你想我袁雪瓊忍氣吞聲、處心積慮地躲在美國遁形了將近一年才策動的報告行動,怎麼可能因為你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一筆勾銷?讓我像寬大的聖人一樣,站在一旁看你和夏筠柔雙宿雙飛?”她鄙夷地說。  

    “你!袁雪瓊,你不覺得你報復和太過火,太惡毒了嗎?我叔叔他待你不薄啊!你怎麼忍心連他也算計在內?”他義憤填膺地大聲斥責她。  

    袁雪瓊無所謂地輕哼一聲,“他是對我還不錯,不過,他有你這麼一人見異思遷的侄子是他的不幸,而他又隨意聽信我的建議,喝下摻有海洛英的止痛糖漿,更是他最大的不幸,所以只能說是天助我也,也怨不得我心狠手辣,翻臉不認人!”  

    莫凡毅聽和血脈僨張,怒不可遏,他緊緊握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咬牙切齒地告訴自己,如果她不是女人,他早就揮拳相向,擊碎她那張冰冷而獰笑的臉。  

    “我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如果到時候你還拿不定主意,別怪我打電話向有關單位舉發你叔叔吸毒和違反票據法,這是我的電話,兩天後,我靜待你的回音。”語畢,她避開莫凡毅鋒利如刀的目光,扭著纖腰得意洋洋地離開了。  

    而莫凡毅則象一座僵硬的雕像一般呆立要校門口,臉白得像大理石,久久沒有任何反應。  

    這是個熱氣四溢的初夏,但,他卻覺得自己好象在寒氣迫人的雪地裡,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而他的心早已碎裂成千片萬片了——  

    夜深了,夏筠柔望著一桌已冷卻的飯菜,惴惴不安地在屋內來回踱步。  

    奇怪?都已經十一點我了,莫凡毅怎麼還未回來?打電話到學校詢問,卻說會議早就結束了。  

    他到底去哪裡了?怎麼也不撥個電話回來?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整個晚上,她都在猜測、恐懼和不安來回輾轉的煎熬中度過。  

    她的心隨著時鍾滴答滴答的聲響,不停地翻攪著,而恐懼和無助的感覺卻隨著分分秒秒的移動深深戮刺著她緊縮的五髒六腑。  

    她已經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彭鈞達,不能再失去莫凡毅,不能,不能,她慌亂脆弱地含淚告訴自己。  

    就在她疲憊緊張得再也熬不下去時,她聽到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她的心猛然狂跳著,不假思索地沖向門口。  

    莫凡毅才剛打開門,夏筠柔就撲進他的懷裡,悲喜交織哭了出來。  

    莫凡毅被她的淚水和出奇強烈的反應嚇了一跳,他擁著她隱隱顫抖的身軀,憐疼地柔聲問她:“怎麼了?瞧你哭得像個小淚人似的!”  

    “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害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夏筠柔哽咽著大發嬌嗔。  

    莫凡毅的心刺痛了一下,“你就這麼黏我啊!要是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你身邊,你怎麼辦呢?”  

    夏筠柔的臉發白了,“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會不在我身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她緊張兮兮地抓住他的手顫聲問。  

    莫凡毅的心立刻揪成一團,他發現自己的眼眶發熱了,但,他兀自振作地擠出一絲笑容,“傻孩子,我只是隨口亂提的,我這麼愛你,怎麼捨得離開你呢?你就是拿大棒槌來趕,也趕不走我的。”  

    夏筠柔終於嬌羞地破涕一笑,渾然不識莫凡毅心中的淒楚悲愴,她愛嬌地偎在他溫暖而充滿男性干爽氣息的懷抱裡,幽幽然地說:  

    “你知道我剛剛坐在這裡孤零零等著你,那種孤獨寂寞而被恐懼吞蝕的感覺有多麼恐怖難熬嗎?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你,有多離不開你,難怪……有人會說,女人是上帝從男人身上取下的一根肋骨造成的,如果沒有你,我這根肋骨又何以生存呢?”  

    她這份摯誠而情意纏綿的一番話,像一根無情無深情的鞭子抽得莫凡毅鮮血淋漓,鼻端發酸,一時激動得幾乎把持不住自己僨張復雜的情緒。  

    天啊!她是這樣純情而纖弱,全心全意、不顧一切地愛著自己,教他怎麼狠得下心割捨?又教他情何以堪啊?  

    夏筠柔終於察覺到他的異樣了,她仰起臉,不解地輕輕蹙起秀眉問他:  

    “你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說話?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莫凡毅心中一慟,霎時熱淚盈眶了,他像溺水的人一般,死命地擁緊她玲瓏纖盈的身軀,恨不能將她嵌進自己的體內,然後,他俯下頭像狂風掃落葉般,緊緊捕捉住她的紅唇瘋狂而絕望地吻著她,帶著心靈深處的激情和悲痛。  

    他那強烈而粗暴的需索嚇到了夏筠柔,但,她仍然溫馴地反應著他。  

    在一陣令人血氣翻湧的擁吻之後,莫凡毅緩緩抬起頭來,望見夏筠柔因他的粗魯崦變得濕潤紅腫的雙唇時,他心底閃過一絲深刻而尖銳的痛楚和愧意。  

    他無盡溫存地伸手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線,眼中一片淒然。  

    那份強烈的痛楚震撼了夏筠柔,她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緊蹙的眉峰,“告訴我,凡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你為什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沒什麼,大概是太累了。”他掩飾著,強擠出一絲艱澀的笑容來敷衍她。  

    “凡毅,我們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鳥,應該患難與共,有事情你可別瞞我,即使是不好的事情,我也願意和你分擔。”  

    莫凡毅聽了真是痛徹心肺、百感交集,好一個夫妻本是同林鳥,筠柔,你知不知道,下一句接的是什麼?是大難來時也分飛啊!  

    他在心底痛苦地吶喊著,一陣莫名的寒栗掃過他的胸頭,讓他極度恐慌地再次驟然伸手擁緊了夏筠柔,語音急切而沙啞地喊道:  

    “筠柔,我愛你,天知道,我是這樣深刻地愛著你,愛得心都碎了!”  

    然後,他不待夏筠柔從他痛楚的呢喃中蘇醒過來,便伸手將她攔腰抱起,大步沖進了臥室。  

    像發洩什麼,又像想拼命抓住什麼似的,他瘋狂而貪婪地擁著她、吻著也,霸道而蹂躪的吻,象雨點一般灑落在夏筠柔的臉皮、唇上、頸窩——  

    那份來熱洶洶的熱情焚燒著夏筠柔戰栗的身心,讓她意識錯蒙,只能虛軟如棉地任他需索著……任他粗魯地褪下了自己的衣裳——  

    夜更深沉了,當激情過後,當夏筠柔已溫存滿足蜷縮在莫凡毅懷中入睡時,兩行清淚卻靜悄悄地從莫凡毅酸澀的眼睛內滾落下來。  

    擁著心愛的女人,他靜靜享受這種仿若最後一夜的淒楚甜蜜,然後,在天剛亮,晨曦露出余光的清晨裡,他起床穿衣,邁開鉛重的步履走到電話機旁,拿起話筒撥給了袁雪瓊。  

    隔天開始,莫凡毅每天都早出晚歸,而且都喝得醉醺醺的,對夏筠柔的眼淚和哀愁他更是視而無睹,而且百般挑剔,態度冷漠而粗魯不耐煩。  

    他的身上常有刺鼻濃郁的香水味,襯衫也有女人烙印的口紅印,夢中也常常夢囈著其他女人的名字。  

    夏筠柔一聽就知道他聲聲呼喚的是歡場女子的花名,有露露、娜娜、夢夢,各種花名繽紛的女性芳名從他睡夢的呻吟中串串飄出,撕裂了夏筠柔的心。  

    她一直忍耐著、包容著,委曲求全、百般遷就地暗暗期盼著莫凡毅會被她的逆來順受感動而知道回心轉意、懸崖勒馬。然而,有一夜,她最後一絲的夢想也跟著撕碎了,撕得她來不及拾起破碎的心就淚流滿腮地奪門而出了。  

    這一天深夜,夏筠柔神色黯然地坐在客廳的一角,她似乎已經習慣了莫凡毅這種醉生夢死、三更半夜才回家的日子。  

    雖然,她的心無一刻不飽受痛苦的鞭笞,但,她還是咬緊牙齦,忍著滿腹辛酸,暗自期盼莫凡毅的良心抬判斷。  

    她不想失去他,所以,她強迫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強迫自己把自尊壓在地上,忍受著莫凡毅一天比一天更乖張、變本加厲的放蕩行為。  

    她每天夜裡都呆坐在客廳內等待著他的回頭,雖然,過程是那麼漫長而難以煎熬的。  

    等著,等著,她那張蒼白而疲倦的容顏都僵硬了,而昏沉沉的睡意更不是侵襲著她,讓她難以控制深沉的倦意,蜷縮在沙發上昏然入睡。  

    但她睡得並不是很安穩,不時輾轉不安地蠕動著身子,然後,在意識模糊中,她聽到了門把轉動的聲音,一陣沉重而踉蹌的腳步聲,夾雜著男女嬉笑的聲音。  

    她被驚醒了,本能地揉著眼睛,然後,一幕令人嘔心泣血的畫面就活生生地呈現在她不敢置信的視線之內。  

    那個令她苦苦癡候的莫凡毅竟然敢醉醺醺地把風塵女郎帶回來。  

    而那個衣著入時、濃妝艷抹的歡場女子大半的身子都靠在莫凡毅的胸懷裡,像一只慵懶而滿足的貓咪一樣,並不時用一雙示威的目光向她挑釁。  

    夏筠柔渾身震顫,小小的臉上沒有半絲血色,只是用一雙受傷而淒厲的眸子,定定地刺向他們。  

    莫凡毅的心比她還痛苦上千倍萬倍,他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抽搐,然後,他咬緊牙根,強迫自己漠視夏筠柔的反應,維持正常的演出水准。  

    他故作輕狎地在那個酒女臉上印上一記火辣辣的親吻。  

    “露蒂,寶貝,你怎麼不跟我的老婆打聲招呼?”  

    那個叫露蒂的酒女立刻瞇起她那雙俗艷而不知上了多少“顏料”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夏筠柔,嗲聲嗲氣地說:  

    “哦?她就是你告訴我的,那個讓你食之無味又棄之可惜的新婚妻子?”  

    “不然,你以為誰會那麼乖替我等門啊?”莫凡毅輕薄地捏捏露蒂的鼻尖,當他用眼角瞄到夏筠柔那張血色盡褪的臉龐及不斷抽搐的肩頭時,一抹尖銳的椎心之痛立刻狠狠抓緊了他所有的感覺。  

    露蒂風情萬種地斜睨著他,噘著紅唇撒嬌道:  

    “我啊!我就願意為你這種迷死人不償命的帥哥等門啊!”  

    莫凡毅縱聲大笑,他搓搓露蒂的一頭卷發,“真的嗎?露蒂,你可別說應酬話唬我,小心我可是會當真喔!”  

    “哼,我就是希望你當真啊!死沒良心的,老不知道人家的心,是不是要我掏心、掏肺啊!把所有的肝肺都掏出來給你瞧,你才相信人家嗎?”露蒂不依地扭著腰跟他撒嬌著。  

    夏筠柔目睹他們視若無人地在她面前打情罵俏,她隱忍多時的悲憤和委屈霎時潰堤了,她熱淚盈眶,忍無可忍地厲聲吼道:  

    “夠了,夠了,莫凡毅,你到底要怎樣?請你明說吧!我一定照辦,不會礙著你,你犯不著把情婦帶回來羞辱我、刺激我!”  

    莫凡毅望著她那淚如泉湧、悲痛絕望的神情,那顫抖猶如風中柳絮般的身軀,他真的心如刀剮,有著萬箭穿心的致命之痛,恨不能拋卻一切顧忌沖上前,緊緊擁著她,用溫柔的吻拭去她歇止不住的淚水,但——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她傷心落淚,用一雙淒絕而悲恨的眼光“凌遲”他。  

    在這揪心刺骨而僵滯微妙的一刻,露蒂尖聲尖氣地打破沉默了。  

    “莫太太,不是我說你,干我們這一行的見過的世面可多了,這世界上有哪只貓是不偷腥的?當太太的最好聰明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沒事了。”  

    夏筠柔淒厲地瞪著她,一字一句地冷聲說:  

    “這裡還沒有你說話的余地,我們夫妻的事由我們自己來解決,輪不到你來發表高見!”  

    露蒂吐吐舌,大驚小怪地叫道:  

    “哎喲,這麼潑辣凶悍,難怪才新婚沒多久,你老公就受不了,要來找我們舒解舒解。”  

    夏筠柔聞言臉上一片慘白,她目光如炬地緊盯著莫凡毅,寒聲問他:  

    “這就是你這一陣子天天上酒家、泡酒女的原因嗎?”  

    莫凡毅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他卻撇撇唇,故作輕松地淡笑道:  

    “對不起,我應該讓你知道的,我莫凡毅本來就是一個喜新厭舊的人,像我過去在美國無數個擦身而過的女朋友,乃至你,時日一久我都會厭倦,沒有辦法維護長久的興趣。”  

    “你的意思是……我已經讓你感到……厭倦了?”夏筠柔白著臉顫聲問道。  

    莫凡毅避開她那雙犀利如刀而淚光閃動的眸子,保持殘酷的緘默。  

    夏筠柔倒抽口氣,她悲痛地命令自己不准哭,不准被擊倒,不准昏倒,然後,她寒著一張白得嚇人的臉,在淚雨模糊中用力擠出聲音來:  

    “好,我懂了,你放心,我不會苦苦糾纏著你不放,對你而言,我是一只穿舊的鞋子,我不會為難你的,你盡可以去尋花問柳,尋找新寵,而我……自願退讓……”語畢,她用最後一絲的力氣推開他們奪門而出。  

    那砰然的關門聲震碎了莫凡毅的心,他呆立在原地,眼中閃爍著隱隱浮動的淚光,他的表情是木然慘烈的,而他的心早就碎了一地。  

    露蒂卻渾然不識他的心境之苦,還傻呼呼地自我炫耀著。  

    “怎麼樣?我的演技不錯吧!瞧你老婆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就可以證明了,告訴你,我啊……”她在他的怒火穿刺下閉上了聒噪不休的嘴巴。  

    莫凡毅從皮夾裡掏出幾張千元大鈔,粗魯地塞進她的手裡,“好了,你可以走了。”  

    望著手裡為數可觀的鈔票,露蒂眉開眼笑,對他冷漠粗魯的態度絲毫不以為忤,反而愛嬌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挑逗地說:  

    “你不需要我留下來陪你嗎?看你的心情這麼沉悶低落,我很樂意陪你喝酒解悶,呃,這當然是免費的。”  

    莫凡毅只是繃著臉,滿臉陰鶩地瞪著她默不哼聲。  

    露蒂在自討沒趣之下,只好趕緊拎起皮包,躡手躡足地離開了。  

    一等露蒂離開,莫凡毅整個人都虛脫了,他頹然地跌坐在地上,痛苦地將臉埋進雙掌時,淚,再度無聲地從他抽搐的臉上滑落。  

    而他汩汩淌血的心卻不斷不斷地重復著一個名字:筠柔,筠柔,筠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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