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穿著一身雪白的西裝,看起來容光煥發,慈愛的對著她微笑,然後牽起她的手走在一條白色的大道上。 他們來到一扇發出祥和白光的雕花大門,父親告訴她,「你靠著自己的力量,很辛苦的走了這麼遠,很抱歉我沒有陪在你身旁,人生最好的禮協你已經得到了,那就是愛。」 說完,父親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寵愛的捏了她的臉頰,才走進那扇發光的大門。 她想跟著父親的腳步追進去,但是門卻突然砰的一聲在她面前重重的關上,把她拒在門外……英格麗又作了那個夢,但跟之前的不太一樣。 她看了懸掛在牆上的時鐘,掙扎著起床。 兩年來辛苦的復健,她已經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靈活運用雙手,只是無法用很大的力氣;她的雙腳仍無法行走,必須靠輪椅代步,她害怕自己的雙腳萎縮,每天按摩雙腳,並配合水療課程努力的盡量滑動雙腳,只是軟弱無力的踢腿連水花也無法順利濺起。 而且她也重新開始彈鋼琴和畫油畫,甚至每天用電腦打字寫作好幾個小時,把她過去在非洲六年的經歷寫成一本又一本暢銷的熱門書籍,雖然無法親赴災區為難民服務,但她用回憶與情感,把她熱愛的土地上所發生的事娓娓道出,期待喚醒世人的注意。 她在療養院的費用是由世界衛生組織和保險公司支付的,於是她把版稅所獲得的金額幾乎全數捐給各個人道救援組織,包括國際紅十字會和無國界醫師組織等等。 初春的氣候依然寒涼,她吃力的脫掉睡衣,還沒穿好套頭羊毛衫已累得滿身大汗。 「你還真是喜歡逞強。」護士端著藥丸和早餐進來,笑著埋怨英格麗又不等她就自己先換起衣服了。 「我怕你照顧我太辛苦嘛!」英格麗想盡快讓自己能夠完成所有事。她充滿毅力與決心的不斷嘗試,即使不斷失敗,她也能立刻從挫折的情緒中平復,失敗又再嘗試,一直努力不懈,沒人知道她是否能再站起來,更沒人知道她的身體是否能完全恢復如常。 今天是她去倫敦市區的倫敦大學附設醫院作例行性檢查的日子,兩年來她的血液抽樣和器官功能檢驗報告總會定期送到世衛去做評估。 利用她受過感染後存在於血液中的抗體所培養出的新疫苗,對於厄努瓦爾菌株的病毒性出血熱有顯著療效,成功率提高到八成,而且副作用也大幅的降低。 只可惜她當初受感染時接種的實驗疫苗無法讓她避免這些副作用帶來的殘疾,也因為她是第一個發病末期接種疫苗成功的案例,才得以讓新疫苗完成,造福了更多的病患。 但英格麗從不怨天尤人,樂觀積極的個性讓她在療養中心受到大家的歡迎,她還會以身作則的去鼓勵其他深受疾病所苦的病患,帶給大家勇氣與信心。 尚痊癒後在返回非洲服務之前曾經來探望過她,他對英格麗說:「你是行走在人間的天使,不管你身在何方,都能為世間受苦的人們點燃希望的火炬。」尚的這番話鼓舞了她,也為她的信念帶來更堅定的力量。 結束醫院的例行檢查之後,英格麗決定先繞到倫敦的紅十字會英國分部探望老朋友,而且她下午已經跟出版商約好一起喝下午茶,並討論她即將出版的新書, 英格麗在看護的陪同下,神情愉悅的準備離開醫院大廳,忽然有個女人大聲喚住了她,英格麗以為遇到了熟人,疑惑的回頭查看,卻發現喊她的人竟是兩年多不見的艾莉西亞。 她驚訝地看著艾莉西亞滿面微笑的朝她走來,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洋溢著幸福的光彩。 不等對方走近,英格麗先主動開口打招呼,「好久不見了,艾莉西亞,你看起來容光煥發,真高興遇見你。」 艾莉西亞回以燦爛的笑容,「你看起來氣色也好多了,聽蘇利文博士說你雙手已經恢復功能了,而且你寫的那些書我都有看喔,內容好感人……」 英格麗不好意思的露出一絲淺笑,謙虛的回應,「我的文筆不是很好,只是把一些發生過的事情誠實的向大眾報告而已……」 艾莉西亞本還想多聊,可是她看了一下手錶,著急的主動結束話題。「不好意思,原本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聊,可是我跟醫師約好了做產檢,快要遲到了,我必須趕快上去才行。這次我到倫敦來出差兩個禮拜,頻頻的舟車勞頓害我有輕微出血的現象,我先生擔心我小產,非要我來做檢查不可,所以下回等時間充裕一點再找你出來喝茶聊天,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喔!」 英格麗微笑的點頭,表示到時候一定會出席,忽然像想到什麼似的,連忙開口叫住艾莉西亞離去的身影,「艾莉西亞,恭喜你懷孕了,祝你永遠幸福快樂。」 艾莉西亞轉過身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舉起的手停了兩秒之後,擺了擺沒說什麼,只是微笑點個頭又轉身走進電梯裡去了。 看到艾莉西亞現在過得這麼幸福,英格麗忽然感到一陣輕鬆,也許季雋言早已忘了她,至少三個人裡面有兩個人是幸福的,也下枉費她當初堅持退出了。 她伸手緊緊握住懸掛在胸口的玉珮,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季雋言時,他親手交還給她的母親的遺物。她真的很替季雋言和艾莉西亞感到高興,並在心底悄悄的反覆告訴自己,只要他能過得好,那就是最好的結局! 世界衛生組織位於日內瓦的總部正在舉行例行性的會議,這次主持會議的是剛歡度五十歲生日的蘇利文博士。 他把近期在非洲出現疫情的病毒性出血熱做了詳盡的報告,還有各種疫苗實驗與使用的情況做了分析,其中當然也包括用英格麗的血液所研發的新疫苗,這個部分是兩年前加入他單位的詹姆斯博士帶領小組研究成功的。 而且他還針對使用俊的副作用做了許多的研究,讓新疫苗的副作用大幅降低,只是還沒找出能對抗已產生麻痺而失去功能的器官恢復的方法,好讓英格麗重新站起來,他甚至運用各種治療麻痺症的藥物作測試,但仍達不到他期待的效果。 艾莉西亞結束倫敦的兩周行程,直接搭機到日內瓦總部參與另外一個會議,她約季雋言到日內瓦市區裡一問有名的餐廳一起享用晚餐。 瑞士的夏天即便到了晚上七點,天空仍然明亮如白晝,艾莉西亞一身淡紅色的套裝,原本捲曲的長髮也剪成了俐落有型的短髮,坐在景觀最好的位置等待著季雋言前來赴約。 當季雋言出現在餐廳門口時,她高舉右手揮舞,笑容滿面的呼喚著他;季雋言也回以同樣開心的笑容,走到她面前坐下,熱絡的談天。 一位有著淺褐色頭髮、棕色眼珠的英挺男士從餐廳外面走進來,捧著一束鮮花無視季雋言的存在直接走向艾莉西亞,在她臉頰印下深情一吻。 艾莉西亞驚喜的收下花束,並拉著那男士的手親熱的向季雋言介紹道:「這是我先生,來自芬蘭赫爾辛基的雷。基墨。科伊維斯托。」 季雋言立刻站起身來跟對方握手並致歉,「抱歉,去年底你們結婚的時候我沒有辦法去參加婚禮,因為我剛好又被派去非洲出差,不好意思。」 雷爽朗的笑著,表示不介意。「我們有收到你送的新婚禮物,非常棒的一台DV攝影機。我們蜜月旅行的時候用它拍了好多影片,艾莉西亞後來有轉寄我們婚禮和蜜月的剪輯片段給你看嗎?」 「有,我看了,很棒的婚禮,那地方真是奇妙,美得不可思議……」季雋言光回想到影片中那個用冰雕成的旅館和教堂就覺得神奇不已。 艾莉西亞興奮的敘述著他們帶著雙方親友到瑞典的拉普藍省尤卡斯亞維鎮上著名的冰旅館,在同樣用冰雕成的小教堂舉行婚禮,並度過美妙又難忘的蜜月。 當初主動和季雋言分手的艾莉西亞,一個人利用年假到北歐去旅行,在返回美國的前一晚弄丟了皮包和護照,她氣急敗壞的跑到美國大使館去申請重辦護照時還大發脾氣。 她想到自己因為失戀而躲到北歐來度假療傷,卻在返國的前一天倒楣的丟了護照,愈想愈難過還在等候室裡沮喪地哭了起來。 當時同樣在等候室裡申辦入境美國商務簽證的男人遞給她一條手帕,她忽然覺得好笑,這年頭竟然還有這麼高大帥氣的成年男子會隨身帶著手帕,於是她破涕為笑。 那男人被她又哭又笑的情緒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在當場,沒想到後來兩人竟然又碰巧搭上同一班飛往美國紐約的飛機,甚至還同樣搭乘商務艙,且客滿的商務艙裡兩人的位子竟然被畫在隔壁,連續的巧合於足開始了一段新的戀情。 在她答應對方求婚之後,她曾寫電子郵件給季雋言自嘲道:「我在世界最熱的地方失去了愛情,沒想到卻在世界最冷的地方得到一生的幸一順。」 當艾莉西亞親口向季雋言證實自己已懷孕三個多月了,她和雷在紐約郊區的新家正在裝潢育嬰室,他簡直北聽到自己要當父親還開心,興奮得連聲道著恭喜。 「對了,我兩個禮拜前在倫敦的醫院見到英格麗了。」艾莉西亞過得非常幸福,早已可以坦然的講英格麗的名字而不再叫她「那個女人」。 季雋言手中的刀叉突然停了下來,他默默看著眼前的牛排沒有接話。 艾莉西亞不以為意的繼續說:「我去做產檢遇到她,她看起來氣色好很多,不過我發現她的手仍會無意識的輕微抖動,這不是好現象。」 艾莉西亞以她醫師的專業判斷,英格麗控制手部的自律神經功能依然沒有恢復。 知道老公不介意,艾莉西亞故意半開玩笑的說:「她還以為我們已經結婚,要生第一個孩子了呢!不過出於女人記恨的小心眼,我沒跟她解釋。」 季雋言尷尬的笑了笑,拿起水杯喝水,不敢回話。他可以在腦海裡想像英格麗一定還是那副強作堅定的表情,笑著祝福他們婚姻幸福。 被季雋言心虛的表情給逗笑了,艾莉西亞不再對他施加心理壓力,拉起先生的手幸福的說:「其實我反而要感謝你,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分開,我怎麼有機會遇到這麼好的老公呢?自從跟雷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愛情可以有多美好,他讓我明白愛的真諦,所以我早就不怪你了,現在的我已經可以真心的祝福你了。」 艾莉西亞接著又跟他聊了一些其它的瑣事,還有雷決定要陪她在美國紐約長久定居,好好照顧孩子,徹底結束空中飛人兩地奔波的生活。 聊到天色漸漸變暗,三個人盡興地走出餐廳互道珍重。 代客泊車的小弟把車鑰匙交給雷,艾莉西亞給季雋言一個擁抱後就上車離去,車子匆然在轉角處停了下來。 艾莉西亞打開前座的車窗,探出頭來對著季雋言喊話,「詹姆斯,你錯了,能讓一個失去行走能力的人重新站起來的不是最先進的醫藥或是科技,而是一雙能扶持著對方行走一輩子的手!」 說完後,車子轉進街角離去,季雋言聞言佇立在街頭,天空忽然飄超細雨,他抬起頭看著天空不斷降下的細小水珠,順著臉龐滑下的不知是雨還是淚。 倫敦市中心皮卡提利區的麗池卡頓酒店是歷史最悠久的飯店,舉凡一些重要的記者會都會在這裡的宴會廳舉行。 連續三本暢銷排行榜冠軍的好成績,讓書商高規格的禮遇英格麗,在此為從不公開露面的她舉辦唯一的一場演講和記者會。現場將會播放許多她過去在非洲服務時的幻燈片,並同時宣傳她第四本新書「開在沙漠中的花」。 礙於她的身體狀況無法到各大型書店舉辦簽書會,記者會後將有一場讓現場讀者發問的小型簽書見面會。 由於英格麗同時具有世衛組織研究製作厄努瓦爾菌株病毒性出血熱新疫苗的抗體提供者身份,記者會場擠滿了各界前來參與的人士,熱鬧程度更勝好萊塢巨星的記者會。 「英格麗,請問你發病後的兩年來身體復原的狀況?是否有復發的可能與跡象?」果不其然,聽完英格麗的演講之後,開放記者發問,還是有人忽略新書的內容和演講的主題,跳過非洲需要人們重視的問題,直接關心起病毒性出血熱。 面對這類問題,英格麗已經回答得很有經驗了,她無法讓大眾不要對疫病感到恐懼,但是她可以試圖降低大家對疫情傳染的疑慮,她不但不覺得被冒犯,反而還微笑的回應,「兩年來經由醫療與復健,我恢復的情況非常良好,否則我今天可能要用爬的出席記者會了。」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在場記者的笑聲。 接著她不改幽默口吻又繼續說道:「至於復發的可能性,我想世衛的報告已經非常清楚了,我現在的狀況並不會傳染疫病給任何人,不然的話,等記者會結束,你們全部不能回家,要馬上送去隔離區觀察。」講完後連她自己也跟著大家一起笑。 記者們接二連三的踴躍發問,讓記者會的時間延長了將近二十分鐘,主持人和書商非常擔心她仍然虛弱的身體無法應付完全程,但是英格麗仍堅持要利用難得的機會讓大家正視非洲難民和人道救援的議題,因此盡心盡力的回覆每一個提問,直到最後在主持人強力的介入下才宣告結束。 書商帶著英格麗轉往酒店內設置讀者簽書會所在的另外一廳,裡面被佈置成研討會的模式,英格麗對這樣的安排滿意極了,隨行的看護利用短暫的半小時休息時間,讓她進食補充點體力並服用藥劑。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記者會,英格麗其實感到非常的疲憊,但是她又非常期待可以跟讀著們見面,因此她強打起精神來對每一個來參加的讀者點頭微笑,不想露出疲態讓大家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整個研討會歷時一個半小時,讀者的發言踴躍不輸給記者會的那些記者們,再度超過了預定的時間。 當讀者拿著出版品開始排隊讓英格麗簽名的時候,書商發現英格麗簽名的手顫抖得比平常還厲害,雖然她的臉上仍掛著沉穩的微笑,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硬撐。 原本書商想規定只能帶這次出版的新書來簽名,可是英格麗不想讓來參加的人失望,堅持否定這個提議,她認為這是她第一次辦簽書會,過去支持她前三本書的讀者一樣有權利拿著舊書來簽名。 季雋言從記者會開始就一直在會場靜靜的聆聽,研討會的時候他也混在聽眾席上看著英格麗認真的回答每一個讀者的問題。 他隱身在大排長龍等簽名的人潮當中緩慢前進,手上拿著四本全系列英格麗寫的書,這兩年來他沒有錯過任何一本她寫的書。 當他讀著書中的字句,在非洲共度的每一個畫面會自動躍過紙上,那些有她的美好回憶,是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英格麗簽完名之後,慣性的抬頭跟對方握手道謝,當她看到面前男子的臉龐時,驚訝得沉默了幾秒,按著才緩緩吐出謝謝兩個字。短短兩年不見竟恍如隔世,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苦澀的微笑,沒有多說一句話,在季雋言轉身離去的瞬間,英格麗彷彿聽到自己的心門再度關閉的聲音。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感到心痛,但那胸中溢滿的不捨又是怎麼回事…… 活動結束之後,已經下午兩點半了,原本書商希望邀請英格麗共進午餐,可是考量到一整個上午的行程已經徹底超過她體力所能負荷的極限,便決定晚飯的時候再來酒店接她餐敘,於是請飯店客房服務送午餐到書商幫她安排的麗池酒店行政大套房裡,讓她在那用餐休息。 看護先幫她沐浴更衣之後,讓她穿著輕鬆的家居服坐在落地窗前,一邊欣賞街景,一邊在她最愛的鋼琴演奏的音樂聲中寧靜的享用午餐,而看護則在一旁靜靜的準備她餐後要服用和注射的藥劑。 用過午餐後,英格麗原本想睡個午覺,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大廳總機忽然撥內線上來通知說世界衛生組織派人來探望英格麗小姐,看護以為是蘇利文博士派來的人,不疑有它立刻放行。 直到來人出現在套房客廳,看護才發現是一個陌生的新面孔,她滿臉疑惑的問對方是哪個單位派來的,有什麼事需要跟英格麗小姐見面,有些心急的想要做好把關的動作。 季雋言微笑的解釋他和蘇利文博士隸屬同單位,只是帶領的小組不一樣,英格麗當初使用的出血熱實驗疫苗就是他研發的,並出示自己在世衛總部上班的識別證件,看護這才稍感放心的讓他在客廳稍待片刻,進去請英格麗小姐出來會面。 看護推著英格麗的輪椅出來,季雋言立刻站超身來跟她打招呼,「抱歉,突然冒昧來訪,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許久不見,彼此間變得有些生疏,英格麗也客套的回禮。季雋言感到不太自在,於是開口要求單獨談話,把看護支開。 英格麗請看護去樓下用餐休息一個小時再上來,她請季雋言坐下,並打客房服務請人送一份下午茶進來招待老朋友。季雋言望著英格麗那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他的心跳得好快,忽然感到有點緊張,他問,「你好嗎?」 「很好,非常好,每天都在進步當中。」英格麗微笑著答道。 季雋言低頭淺笑,主動表明來意,「我這次專程來看你,除了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之外,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你幫忙。」 英格麗不解的看著他,隔了這麼久不見,還有什麼是坐著輪椅的她能幫得上忙的事?她感到非常好奇。 她平靜的說:「你說說看,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的話,我盡量。」 季雋言從懷中掏出一個絨布盒,放在她覆蓋在大腿上的蘇格蘭毛毯上。英格麗打開來一看,竟然是她畢業的倫敦音樂學院校友會送給她的那支紀念手錶,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支手錶不是在沙漠小鎮上拿去跟民宿主人交換住宿和餐點了嗎? 她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翻過表面,背後果然刻著她的名字和校友會祝福的話!她細細撫摸著表面上磨損的痕跡,那都是她在非洲翻山越嶺時留下的刻痕,這確定就是她的手錶無疑。 她抬起頭感激的看著他,顫抖著聲音問道:「你是怎麼把它找回來的?」 「花了許多功夫,去年底我又被派去了非洲一趟,利用出差的最後幾天,我請人特別載我到當初我們寄宿的那個小鎮,去找那戶人家,結果發現他們早已遷走了,我請人到處幫我去打聽,回日內瓦之後兩個多月才終於打聽到那一家人的下落,幸好他們還保留著這支手錶,我才有機會贖回來。」他伸手幫她把手錶戴在手腕上。 季雋言隨即想到英格麗還不知道他申請調職回日內瓦總部到蘇利文的單位工作的事情,馬上補充的向她解釋過去兩年來他所發生的事情。 當然英格麗的事情他一直都有透過蘇利文博士瞭解,所以他可是把她兩年來的生活情況掌握得非常詳盡。 聽完季雋言的敘述,英格麗忍不住提起,「那艾莉西亞也跟著你一起調職到瑞士嗎?我上個月才在倫敦大學附設醫院遇到她。喔,對了……恭喜你要當爸爸了。」 面對英格麗的道賀,季雋言可不敢接受,他再怎樣也不能冒認別人的妻小,那可會很對不起充滿紳士風範的雷-基墨-科伊維斯托。 他向英格麗解釋艾莉西亞在兩年前從布萊敦的療養中心返回美國華府的三個月後就主動跟他分手了,他們沒有結婚。 艾莉西亞跟交往一年的男友在去年底結婚了,對方是一位溫柔體貼的北歐帥哥,目前和艾莉西亞定居在紐約郊區準備迎接他們第一個孩子。 英格麗又是一陣沉默,喜悅和期待的兩種情緒在心中不停交替著,她低垂著頭把玩著手中的手錶,企圖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季雋言鼓起勇氣提出他前來拜訪的真正理由。 「有一個地方,我想請你跟我一起去,我有東西想帶你親自去看。」說完主動起身要推著英格麗的輪椅離開。 望著滿桌的糕餅和剛泡好的熱紅茶,英格麗抬頭問道:「不喝完茶再走?」 季雋言微笑道:「等到了目的地,那邊有更多茶點可以享用。」 他體貼的幫英格麗穿上黑灰色格紋大衣,戴好外出用的淺灰色絨帽,推著她離開。 飯店門房替他們倆招來一輛黑色復古計程車,並幫英格麗把輪椅折疊收進車廂,把小費收進口袋,白手套在空中揮舞,祝他們有愉快的一天。 車子照著季雋言給的地址,前往倫敦西北方近郊的西漢普斯敦。 行經海德公園的時候,英格麗神情疑惑的轉頭問他道:「你帶我到海德公園做什麼?」英格麗腦海浮現一個畫面,難不成要來聽他站在小盒子上即席演講嗎? 季雋言眼中盈滿笑意,沿途摟著英格麗的手略微收緊,把她摟進懷裡,在她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柔聲答道:「就快到了,再等一下。」 又行駛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車子才緩緩駛進一個私人莊園,草木扶疏、綠意盎然的環境十分清幽而典雅,莊園內有棟百年維多利亞式建築。 季雋言事先請好的看護已等在門口,英格麗重新坐上輪椅讓看護推著她進到室內。 她轉頭看著走在身邊的季雋言,「這是哪?你到底要我看什麼?」 季雋言只是微笑著沒有回答她。看護把英格麗推進一個房間之後,將門關起鎖上,把季雋言阻隔在門外。 季雋言立刻轉身上樓準備,為了這一天,他已經足足籌畫了一整個月,現在就等計畫順利實現了。 當深鎖的門再度打開,英格麗已經被換上了一套素雅的新娘禮服,她不明就裡的被推出來,眉頭深鎖的等待一個合理的答案。 她看到季雋言手拿著新娘捧花微笑的走向她,然後在她面前慎重的跪下,並把事先預藏在背後的東西拿出來,那是他們十二年前的結婚證書和從未生效過的離婚協議書,他把兩份證書表好框保存起來。 季雋言深情的對她說:「從十二年前那場婚禮開始,我們的命運就一直緊密的聯繫在一起,雖然我花了太長的時間才明白,也一度以為失去了你,幸好我還有機會挽回。這個求婚晚了十二年,但是我希望這次可以聽到你真心的答覆,不是因為雙方家族的約定,更不是為了履行當年被迫承認的婚約。」 「英格麗……」季雋言緊張地從懷中拿出求婚鑽戒。 「我應該說雀茵茵小姐,我季雋言,要用我的生命去愛你,不離不棄,即使死亡也無法讓我離開你,我要當你的手、你的腳,陪伴著你永生永世的走下去。你願意嫁給我,作我的妻子嗎?」他緊張得雙手微微顫抖,深怕她再一次狠心的拒絕了他。 英格麗搗著嘴唇哽咽得說不出話,也不管眼淚是否會弄花剛畫好的妝,她止不住淚水的嗚咽著,遲遲無法答應。 身旁通往花園的落地窗突然被推開,緹花緞面的窗簾被掀開,屋外的庭園早已被佈置成一個美麗雅致的花園婚禮會場。 草坪那裡站滿了人群,有紅十字會的朋友、世街組織的蘇利文博士、季院長夫婦、漢娜修女和以前貞德的同學與學姐學妹、倫敦音樂學院的同學,跟她的小阿姨,還有大政夫婦和艾莉西亞夫婦,所有人都在場。 甚至連尚都應邀特別從非洲趕回來,原本負責照顧她的看護也被季雋言隨後請人從麗池酒店接來。 英格麗看到大家,只能感動得一直哭,每個人都上前來牽她的手,或拍拍她的肩膀。 季雋言再一次當眾跪在她面前,誠懇的拿著戒指第二度求婚,「現在我當著所有人的面,請大家見證我永恆不變的誓言,我願用生命去愛護、去照顧我唯一的妻子,英格麗,你願意再一次嫁給我嗎?」 英格麗的心中再也沒有任何疑懼,她身子微微傾向前,擁抱住季雋言,柔聲地說:「我願意……當你的妻子,生生世世敬愛你、陪伴你,至死不渝。」 管絃樂團開始演奏著結婚進行曲,所有人都感動得流下眼淚。 漢娜修女應邀牽著新娘的手走到聖壇前面,在天主的見證下,由當年在巴黎念神學院的校長安德列神父主持婚禮。 他們彼此宣讀著對婚姻的誓辭……季雋言將戒指套在英格麗的手上,神父還沒來得及宣佈他可以親吻新娘,他已經激動得俯身向前擁吻英格麗。 神父只好聳聳肩,俏皮的補上一句,「你已經親吻新娘了。」 現場來賓都被他猴急的模樣給逗得哈哈大笑。 英格麗不好意思的推開他,紅著臉低頭不語。 季雋言突然把她從輪椅上抱起來,大聲的向所有人宣佈,「從今天起,我就是我妻子的輪椅,以後不管她要去任何地方,我都會永遠追隨!」 現場歡聲雷動,所有人都開始熱烈的鼓掌,季雋言笑得很得意,可是英格麗卻羞得把臉埋進他的懷裡,粉拳不停的槌打他的胸口表示抗議。 季雋言才不怕羞,當著所有人的面,再一次深深的吻住英格麗柔軟的唇辦,懷抱著一生的最愛,這一次他將永遠不放手…… 一全書完一 律雅台製作 掃:小千 校:碎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