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離直樹去美國的日子只剩一天,翩翩表面上若無其事,還很積極地要幫他收拾行李。
「聽說美國在冬天很冷,你要記得多穿幾件衣服,我替你放了五件毛衣、兩件羽絨外套在這兒,你要記得。」於是,已放滿的尼龍制行李箱又硬是塞人了幾件衣服。
「但是,美國現在是夏天耶!」直樹提醒她。
「現在是夏天,過不久就會變成冬天了,有備無患比較好,美國不比日本,始終不是自己的家,你可能會穿不慣那些老外的衣服。」思及此,她鼻頭忍不住發酸,但她要自己勉強打起精神,不想他到了國外還要擔』L』自己。
「還有這些日本鼓油、芥末,我放在這裡了。」
「喂、喂……」他開始後悔答應翩翩的請求了。
「還有這個鬧鐘……」
他又不是去非洲!有需要搬走整間房子的所有東西嗎?
「美國什麼都有,我也不會吃不慣或用不慣那裡的東西,你忘記日本很多衣服和物品都是美國進口的嗎?何況,我在美國住了六年,四年前才回來念大學啊!」他打量著已然成多角形的行李箱,上面放著日本鼓油、俗衣、招財貓陶瓷、枕頭……每看清楚一件東西,臉色就難看一分,行李箱裡最正常的是一道清水寺的護身符,可上面寫著的竟然是「分娩守」? 這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對啊!美國什麼都有……」不然,他當初又怎麼需要到美國動手術,如今又回到那裡唸書?討厭,討厭的美國!美國這麼好做什麼,教他三番兩次地丟下她一個人在這兒。
強烈的不捨她忍不住流露出最真的情緒,撲人他懷中嚎陶大哭。
「怎麼了?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大哭?有人欺負你嗎?」直樹手忙腳亂地不知將手往哪裡放才好,最後只好大方地拍打她的背。
「你……要每天打電話給我……每月寄一封信給我…… 不頂是寄e一1llZljl給我比較快……不要……又讓我等十年了……」她斷斷續續地道。
直樹的心一柔。既然她捨不得他,又何苦逼自己強顏歡笑地送走他?
「那……我不去美國好不好?」他試探地問。
讀書在日本也可以,何況她比較重要!他們相聚的時間總共不超過一年,卻要她花上十二年的寶貴光陰來等他,他於心何忍?
「不行!」她臉上猶有淚光地大叫,「難得……哈佛錄取了你,你怎麼可以錯過這個機會?你又要怎麼對你父母交代?」她是捨不得他,但她不要困住他啊!
「我做事只需要向自己交代,我的父母應該體諒我。」雖然這個可能性相當於太陽從西方升起。他想通了!他很愛他的家人沒錯,但硬要他事事順從父母,全無個人意見,那不過是表面上的融洽,實際上的問題還是沒解決,而且他再也不願因此忽略了翩翩。
「那你的學業怎麼辦呢?」
「反正我心裡想的、念的都是你,想你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問得發慌?會不會有其他不識相的男生追求你?既然我都不能專心唸書,那不如留在這兒陪你。」他幾乎可以想像那地獄般的日子了。
「我會每天煩著你,到時候你會嫌棄我喔!」她還在勸他打消念頭。
他情不自禁地輕吻她頭頂如絲的秀髮。她心裡在想什麼,他會不知道嗎?
「那我們現在就訂婚吧!好讓我們都安心好不好?」他用大掌包住她的小手。
「現在?」她瞠目。他的行動力未免太過迅速了吧? 「倉卒的決定不是輕忽,我只是將心底最大的渴望化為言語說出來而已,」他將她的手越收越緊,「你願意嗎?」
「我」
「本來這是我補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但就讓它暫時充當我們的訂婚戒指吧?」他忽地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絨盒,一打開,璀璨的光芒四射,閃亮可愛的白金戒指上鑲著多顆晶瑩通透的水晶,模糊了翩翩的雙眸。
「你說過即使這些水晶碎掉了依然很漂亮,你會嫌棄它嗎?如果你覺得我的求婚不夠隆重,我可以跪下來。」他說完果真俯下身子。
在他真的下跪前,翩翩及阻止了他,「我又沒說我不願意。」
「真的?」直樹欣喜若狂。
「我願意。」她鄭重地道。
在窗外月兒的見證下,他執起她的手,把戒指套上她的中指,許下與子偕老的承諾……
機場出口擠著接機的人群,上演著一幕幕感人的重逢場面,相反的,在機場另一面的離境大廳,卻籠罩著一片離愁情緒。
「直樹,保重,記得寫信回來。」卓也道。
「在美國認識了洋妞的話,我們會替你保密的,放心…… 啊!好痛!誰偷襲我?」今井徹實地感到後腦一陣灼痛,旋即轉過身張望誰在背後,只瞧見跌在地上的「凶器」一把印著吉蒂貓的粉紅色小梳子。
「翩翩沒來?」直樹有些慌亂。她真的沒來?
她說要她眼看著他離去太殘忍,所以不會到機場送他,他不允許,誰知道她還真的不來,早知道他就押著她。
他們不知道翩翩早來了,剛才忍不住用梳子丟今井徹的就是她,只是她躲在一旁沒有現身。
她說過她不會來機場,最後還是忍不住偷偷來了,因為她想再好好看他一遍,以供她在日後漫長的等待中回憶。
雖然明知由日本搭機去美國很方便,她隨時可以飛到美國看他,但她的心依然酸楚難當,畢竟她已經被他寵壞了,習慣了每天都有他的陪伴,而且未來充滿太多未知數。
不過,她會等他的。
翩翩抬手胡亂抹掉爬滿臉的淚水。她十年的等待都熬過來了,兩年不過是一段眨眼即過的時間,而且她答應過直樹要好好待在這兒,她一定得做到。
「翩翩。」有人喚她。
她循聲望向來人,訝然道:「是你……」
「對,我來為他送行的,剛巧見到你在這裡。唉!其實他都要走了,我們仇視對方實在無聊,不如我們和好吧?」
她訝然更甚,「其實我從未仇視過你啊!」就在她毫無戒心之時,一塊散發著濃烈化學氣味的手伯便掩住了她的鼻子。
翩翩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下來。
一個印著kitty貓圖案的粉紅色鏡盒,緩緩脫離了她的手,跌到地上……
第 十 章
直樹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頭還隱隱作痛起來。
他突然想起之前也經歷過這種心緒不寧的情形,就是在翩翩生日並離他而去的當天。
他心頭一震。翩翩出了什麼事嗎?
他忙掏出行動電話,按下翩翩的電話號碼。拜託!電話一定要接通。
「喂、喂?翩翩嗎……」太好了!電話真的接通了。直村放心地微笑,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凍結了,因為他說都沒說完,電話便被人切斷。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隱約聽見飛機聲,他知道翩翩一定是前來機場替他送行了。直樹心急如焚地張望著,只感到一片茫然。
「直……樹……」一聲微弱得近乎聽不見的呼喚飄人他的耳朵。
他猛地丟下卓也和今井徹,心急如焚地衝向聲音來源.
「望月學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自黑暗中甦醒過來的翩翩如墜裡霧中,只知道自己躺在地上,她想坐起身卻驚覺自己全身綁成像粽子般。
「學姊?我才沒有你這狐媚的學妹。」望月千尋陰沉地說。
翩翩終於記起在昏倒前所發生的一切,是望月學姊弄暈了她!
「望月學姊……你不是說我們要和好嗎?」她不能自己地顫抖著。
「你膽敢搶走我喜歡的東西,我們永遠沒有和好的一天!」她咬牙切齒地大叫。
「直樹才不是東西,我是真心愛他,而且他也從未喜歡過你啊!你不能指責我搶了他?」翩翩很氣憤,怒火一瞬間淹沒了理智,待她察覺自己說了什麼後才為時已晚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巴。
「從、未。喜,歡、過、我?」望月千尋大受刺激地逐字說道,「你說得對!直樹根本就是個冷漠無情的人,他沒有心,所以他不喜歡我是應該的。這是他不識相,我不怪他,但是他竟然愛上了你!他是瞎了眼睛嗎?誰不知道我比你漂亮?每個人看見我都對我討好奉承,但他卻寧願選擇一臉妖媚的你!他要我的面子往哪裡擺?這是我一生裡最大的恥辱,這口氣我嚥不下2」
她睨向翩翩的目光更冷,本來柔美的臉變得扭曲,「我剛剛想通了,一定是你用了妖術迷惑了他,不然他沒道理不選我。」
「你……住氣是因為覺得沒面子,而不是因為他不愛你?〞t翩覺得匪夷所思,「你壓根兒不愛他,你愛的是自己!我不准你說直樹無情,他是最有情有義的人,無情的人是你。」他的好就像內蘊的精華,除非真心在乎他,否則看不見。
「我無情?她張大了眼睛,「如果我真的無情的話,我會辛辛苦苦裝哭來扇動別人懷葛你嗎?我又豈會飛到法國找直樹母親胚處處討好她?」
「這些……都是你刻意經營的……」望月千尋能夠被稱為完美,只因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是預先算計好的嗎?這麼深沉的心機,聽了已教人毛骨驚然,她這一樣生活不辛苦嗎?
「直樹是我難得看上眼的男人,原本他已經屬於我,一切都會很順利的……」她一頓,陰鷙的長眼裡火光四射,「都是你!是你破壞了一切!你該死、該死、……」
止不住的恐懼湧上心頭。看見望月千尋瘋狂得不顧一切的舉動,翩翩感到自己從未與死亡這樣接近過,她相信望月千尋真的敢實踐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你……冷靜點,感情原本就沒道理可言,直樹……沒有選擇你地不代表你不好湘信其他人都會體諒你,不會幸災樂禍嘲笑你……既然你沒有愛他愛得要命……你…… 就把這當作是一個小挫折吧……」翩翩囁嚅地道。
「你既然敢搶別人的東西,就要有承受後果的心理準備……」她哺哺說著,素手緩緩摸著身上的皮包。
「直……樹……」你在哪裡呵?快救救我!她心裡的恐懼滿瀉出來,再也壓抑不住地呼喚,「你……傷害他人是有罪的,你最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名聲嗎?這裡有這麼多,你傷了我,犯了罪,才會真的損害了名聲……。」她動彈不得。
「名聲?我的名聲早被你們破壞了,不如就毀了你的臉讓我洩憤吧廣望月千尋猛地拿出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刺向翩翩。
事出突然,翩翩只能呆呆地看著那把刀龔向自己,銀 光一閃——
「好痛!」她痛叫出聲,身上迅即流出鮮血,染滿了衣 袖。
剛才千鈞一髮之際,終於趕到的直樹連忙飛身過來撞開望月千尋,她手中的刀一歪,只刺中她的手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沒事吧?」直樹關心著翩翩的傷勢。
「我沒事,啊!小心背後?」她的心幾乎跳了出來。
直樹躲過了望月千尋毒辣的攻擊。
望月千尋狂性大發地拿刀猛刺向他。
直樹被她弄得怒火更熾,眼睛漲滿憤怒地回擊她,力道毫不留情,最後,他搶下她手中的利刃,制伏了她。
翩翩吁了一口氣,心頭大石總算放了下來,誰知,他們都忘了瘋狂的人力道比常人大,望月千尋竟然掙脫了直樹,奪下他手中的刀子又向他狠狠刺去。
直樹被她捅了一刀,但他立刻把刀子轉了方向,出手一擊,擊落她手中的刀子。
此時機場警察立刻一擁而上,將她逮住。
事件終於告一段落。
這場由望月千尋引起的風波總算平息了,在機場駐守的救護人員替直樹和翩翩包紮好傷口後,直樹便要登上飛機。
翩翩忍不住心酸地淚灑機場。
「不准哭。」他柔情似水地拭去她的不捨,嘴巴吐出來的話卻霸道非常。
「我早已跟你說過如果我來機場送你的話,一定會忍不住落淚,你硬是不批准,現在我真的哭了,你連哭都不准,這太沒道理了。」她抗議。
「我到美國唸書,有什麼好哭的呢?我會心疼的。」他好心情地逗弄她。
「以後再也不能天天看見你了,當然傷心,反倒是你為什麼一點感傷都沒有呢?你不會捨不得我嗎?」她為此快快不樂起來,哭得更傷心了。
「誰說你以後會看不見我?」
「我……啊!你做什麼?」翩翩一聲驚呼。
直樹一把橫抱起她,還以這種羞人的姿態步人海關。『拐你去美國啊!」他笑得開懷。
「去美國?那學校怎麼辦?還有,我沒有機票和護照啊!」她驚叫連連。
「沒有機票,你以為你是怎麼進來海關的?至於學校護照,我都打點好了。我想過了,放你一個人在日本太危險了,所以,最安全的辦法還是把你綁在身邊,隨時隨刻都看見你。反正你心裡是很想跟我去美國。」他前幾天不小心看見她的日記,所以安排了一切,包括暗中幫她辦了退學手續、訂飛機票,以及命令她家的傭人拿來她的護照,想給她一個意外驚喜。如果剛才沒有望月千尋出來攪和,他製造的驚喜會更完美。
「可是,就算我去美國,同樣有機會被望月千尋找到,被車撞,被人欺負啊!」她反駁。
「很好,這就代表你不反對我的安排吧?」直樹的唇微微抽搐。
「可是,還有我的行李呢?還有,你快放下我,這樣太羞人了!」發現周圍的人想望卻不敢望的覷著他們,她的臉頰開始發燙。
「我們到美國再買就可以了。」這麼微不足道的問題,都不明白她為何會記掛於心。他玩久了,依言放下她。
翩翩仍在叨念,「可是這太浪費了吧?雖然我的衣用不貴,但都很舒適,質料、剪裁都很好……」
唉!他當初為什麼會愛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