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煉獄.
雖然從小到大,霍草兒不知到過多少饑荒她仍有這種想法。怪病橫行的州郡,但一踏人湖州地界,她仍有這種想法。
原以為鄉間的情形已是慘絕人寰,沒想到省城裡更是淒慘,幾乎三步就有一具死屍,五步就有一個小孩兒哭著找媽媽。
霍草兒握緊元傲風的手,身子不自覺地偎向他,大黃跟在他們身後,低低嗚叫,似乎亦為此番情景震懾悲傷。
那日,他們躲了一夜,天亮時才發覺他們滾落之處恰巧便是河流左近,因此雜草才會生長得如此茂盛。他們沿著河流行走未久,便發現兩、三具屍首,及遍地的血跡,大黃狂吠著朝他們跑來,卻未見狄霄的身影。
忍著不祥的感覺,元傲風和霍草兒仔細找過河邊,又回到當日休憩之所,只見馬車倒在地上,行李散落了一地,狄胃不在那裡.
兩人不死心,就地等了一個晝夜,仍不見狄臂上頂才起程往湖州走來。
一具瘦骨憐炯的身體突然在他們面前倒下!
元傲風放開霍草兒的手,便要趨前探視,霍草兒急忙拉住他,「少爺!」
「草兒,救人如救火!」元傲風甩開她的手,急趕向前,為那人把脈.
救人如救火!就是這句話,讓元傲風一再忘了他和霍草兒曾經約定要暫時隱姓埋名,避免五毒教再度前來糾纏。以元傲風的醫術,只要一動手救人,就不可能瞞得住「賽華佗」的名號了。
雖然元傲風食言,但霍草兒一點也不生氣,真正的醫者永遠不可能見死不救。她身旁的這個男人不是沽名釣譽之輩,而是+得起「醫」字的大夫。
霍草兒的目光盈滿深情,癡癡地擊箸他。
元傲風抬起眼,火擊地脫過:「斷氣了。」已經數不清這是這些天以來第幾個在他面倒下死去的人了。他站起身輕歎,「有時候我會懷疑我這身醫術根本是浪得虛名。
「神仙難救無命之人。」像她!九香回魂丹救了元傲風之後,就只剩一顆了,換言之,她僅剩一年多的壽命,在他身邊的日子也只剩一年多了。霍草兒憂鬱地微笑,將小手重新塞回元傲風手裡,「咱們光去藥鋪裡抓些藥材,休息一晚,明兒個再開始義診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少爺得好好休息休息,才有精力為人看病啊!」
「就依你說的。」元傲風溫柔地拭去她額上的汗珠兒,「你累不累?」中了酥筋散的當下,若無靜休一個時辰,以後接連幾日都會頭暈胸悶、精神委頓。草兒拖著這樣的身體陪他趕路,想必是難受至極.
「不累。他們在排什麼?」
霍草兒拉他往街邊難民形成的一列長隊走去,隊伍的盡頭赫然是一間藥鋪.
「這位爺,要看診可得排隊才行!」兩人才踏進藥鋪,掌櫃便迎了上來。
「咱們不想看病,只是想來抓幾帖藥方。」元傲風向裡張望,櫃檯的旁邊置著一張簡陋的桌子,桌後一名白髮老者正在替人問診,桌前坐著一名抱著娃兒的婦人,隊伍的發源便是這兒。「您這兒也兼替人看病啊?」
「可不是,那位丁大夫可是咱們回春堂裡有名的活菩薩,醫術高超不說,平日便樂善好施,見這世道不好,他看診開方泰半不收錢,救個苦難而已。只可惜,天要亡人再怎麼仁心仁術也救不回。」掌櫃邊說邊搖頭歎息。
忽地,內裡傳來悲泣聲,原本坐在桌前的婦人哭哭啼啼地起身,向了大夫道完謝抱著孩子流著眼淚向門口走來。
「林大娘,要抓些什麼藥?」掌櫃忙招呼道。」這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婦人竟放聲大哭掌櫃似乎並不驚訝,歎了口氣,安慰道:「大夫說二寶沒救了,不用吃藥了!」年頭不好,日子難過,二寶這樣,也是個福氣。」
「日子再怎麼苦,能活著總是好事……」林大娘抽抽囈地道。
霍草兒聽她如此說道,不由得觸動了心事,想到自己命不久長,禁不住暗自心傷,再看婦人懷中的孩兒不過四、五歲,憔悴地倚在母親的懷中,又轉而慶幸自已畢竟多活了幾年,能遇上元傲風這般人兒,此生又有何遺憾?!如此一想,反倒可憐起那小孩,凝神細看竟發現那孩目黃面白,不似無藥可救之人……
「這位大娘,」她開口道,「我家少爺懂得一些醫術,讓他瞧瞧你的孩兒可好?」
「小嫂子,我看你家相公也別費心了,丁大夫沒法救跌到的人,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掌櫃說道。
原來他們二人在半途向農家買了幾套粗布衣裳,元傲風甚至逼著霍草兒換回裙裝,挽上髻,裝作一對夫婦。現下看來,他們便似一對尋常鄉野夫妻,根本不像懂回醫術之人,難怪掌櫃不信。
「不,讓他試試也好!求公子救救咱們家二寶!」病急亂投醫是人的天性,林大娘抱著孩子,撲通一聲便跪在元傲風身前。
「您先起來。」元傲風忙扶起她,抱過孩子把了脈,又翻起眼瞼瞧—會兒,「掌櫃的,能否借張桌子?」
「來這兒吧!」頂大夫竟讓出自己的桌椅。
「僭越了!」元傲風朝他頷個致歉,將孩子安放在桌上,取出銀針,紮了幾個穴道,
「掌櫃的,麻煩惜個痰盂。」
掌櫃連聲答應,喚了人去取痰盂。痰盂取來沒多久,二寶便「哇」地一聲,吐了個天昏地暗。
「二寶,你還好吧?」他母親忙在他背上拍撫,為他順氣。
「娘,好餓哦!」孩子吐完,抬起頭來說道。
林大娘見他臉色明顯紅潤了不少,忍不住又掉下眼淚,抱著孩子,便又要來朝元傲風拜下。
「萬萬使不得。」元傲風趕忙扶起她,又寫了藥方吩咐道「照著這方子服個兩帖,應該就沒事了。」
「謝謝大大,」林大娘既高興又不安,「診金……」
元傲風微微一笑,指著球草兄道:「我娘子的手拙,連髻都挽不好,你替她挽個髻,就當作診金吧。」
「少爺!」霍草兒狼狽地瞪了他一眼。明明就曉得她十歲起便扮男裝,壓根沒挽過髻,挽得不好也是當然,偏偏在眾人而前這樣出她的醜!
「這容易,夫人請坐。」林大娘拉她坐下,「掌櫃,借把梳子。」
「我喚小六子去拿,我去捉藥!」子掌櫃拿過藥方,歡天喜地轉身去配藥去了。
「真正後生可畏,」丁大夫拱手道,「老夫丁鶴,敢問公子姓名?」
「敝姓文,單名一個風字。」元傲風報了個假名。
正在說話間,一名漢子匆匆忙忙自外頭撞了進來,一袋物品往地上一擱,連汗都來不及便嚷道:「好消息!好消息!朝廷派人放糧來了!」
「這消息真不真確?」
「幾時會進城?」排隊候診的人們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漢子擦了擦汗水,說道:「千真萬確!聽說欽差大人趕得急,快則五日,慢則十日,必到湖州!」
「派來的欽差是誰?可別像那年一樣,賑災賑災,最後今服進那狗官的肚裡去!」
人群中有人說道。
「是啊,這樣的糧,不放也罷!」掌櫃也愁眉苦臉地附和。
「放心,這回來的是京府文顥文大人,他可是個大大的清官,就算他真的敢亂來,也還有文大人的爹,刑部尚書文渙大人!等著替咱們做主,擔心個什麼勁!」
元傲風聽到這個個名宇,眉頭不自覺地輕輕擰起。
「說的也是,文渙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人群中有人說道。
「可是他就不會循私袒護自己的兒子嗎?」有人發表不同的意見。
「就是啊,自古以來便是官官相護,更何況是父子倆。」
「各位!各位!」丁錦振臂高呼,「文大人還沒來上頂事就先別擔心了,現在咱們城裡可是來了一位妙手回春的文大夫,咱們還是先把文大夫留下來再說!」
元傲風救活了丁錦宣稱不治的病人是眾人親眼所見,於是當下就有人鼓噪起來。
「文大夫,您好人有好報,求您救救咱們!」
「求您救救咱們!」
元傲風抬下止住騷動,「我沒說過要走。」
「小六子,」丁錦趕緊吆喝,「還不趕快多加一副桌椅!
「夫人,文大夫人俊心好醫術又高,您還真是好福氣。」這廂,林大娘在霍草兒耳畔低聲稱臢道。
「別叫我夫人,叫我草兒就行了。」霍草兒微笑。
「不行,我非得叫您夫人才行,您最好也讓旁人喚您夫人。既然跟了少爺,就別老記著自個兒丫環的身份,不然會受一輩子委屈的。」
「呃?」霍草兒不知道她這是扯到哪裡去了。
「您不是叫文大人叫少爺嗎?是瞞著家人私逃出來的吧?夫人,大娘我勸您一句,「少爺」雖是叫順了,可得改口才行,不然讓人知道您倆是私逃,暗暗通報,可不就讓家裡的人給抓了回去!他是少爺沒什麼,您畢竟是丫環,到時全部的罪名只怕都要壓在您身上!」林大娘叨叨唸唸地。
「大娘,其實我們——」
「我明白,我也不是說你什麼,」林大娘打斷她的話,「世道不好,能開開心心地活著,就是天大的幸運了,哪管得什麼禮教階層?咱們市井小民可不像那些達官貴人有那麼多規矩,過你毗即然和富貴人家打交道,多提防著點總是好的。」
「謝謝大娘教誨。」雖然林大娘的勸告合不太上她和元傲風的情形,但是霍草兒仍是感動,她看得出來這位初見面的大娘是真心地在關心她。
「哎呀,我哪敢教誨夫人?!夫人命好,我瞧著那文大夫是個真情摯性的男子,世上肯為女人放棄富貴生活動男人不多了!」
他是這樣的男子嗎?
霍草兒看向一旁忙著問診的元傲風,微微地笑了。
元傲風拖著疲倦的身子走進回春堂掌櫃為他們備下的客房,便見霍草兒手托香腮,正坐在桌邊打盹,小小頭顱緩緩下垂,看來是倦累已極,惹人心生愛憐。元傲風悄悄上前,正想將她抱上床鋪,霍草兒卻突然醒來。
「少爺,你回來了啊!」她慌忙起身。原本她是在廳裡幫著元傲風看診拿藥掌燈時分,見人潮少了,才先回房煎藥,不料煎著煎著竟睡著了!
「你若累了,就上床歇息。」元傲風心疼地看箸她蒼白的臉蛋。來到回春堂已七日,草兒日日早起晚睡,忙裡忙外地幫著煎藥、布藥、照顧病人,中了酥筋散的身子根本沒有時間好好休息。
「我還好。」霍草兒起身,端來煨在爐上的藥汁,「幸好沒糊掉。」
「還要吃藥?」元傲風蹙起眉頭。白到同春堂以來,草兒早晚都熬了藥汁,要他服用,說是她爺爺曾交代服過九香還魂丹以後,要續以他種藥物調理,不然對身體會有大傷。
「當然要服!我爺爺是「閻王愁」呢,他說的話肯定不會錯!」霍草兒抬出了霍亦罕的名號,逼他服藥。
其實調理身體云云是她胡吹的,她真正擔心的是,那日一時情急,忘了身上有病,竟用自己的血喂元傲風吃藥,要是自己血中帶有毒性,豈不是害了元傲風?!只是她卻不知該如何對元傲風據實以告,難到要她說:她那日強灌他喝的血,可能會害他喪命?!
「可是我的心口真的不會痛也不會悶,全身也沒有被鑽刺或火烙的感覺,更不冷忽熱!」元傲風否認了她連日來在他身邊叨問的症狀。不是他不解草兒的好意,沒病沒痛的卻要他服藥,實在是讓他難以接受。
「真的?」她還在擔心,在城外耽擱的那幾日弄不到藥物服用,毒性會不會乘機滲入他的臟腑?
但是霍草兒不知道的是,九香回塊丹乃百年難得一見的聖物,將她體內的毒完完全全地固鎖在她的心口,她的血液中不但半點毒性都沒有,反倒散有回魂丹些微的藥性。
元傲風這天大的藥根本是白服的,幸好霍草兒熬的是當年未得回魂丹時,霍亦罕拿來減輕家草兒痛苦的藥方,相當溫和滋養,當作補藥吃亦是無妨。
「真的。」元傲風認真的點頭,「你爺爺是赫赫有名的「閻王愁」,你相公也不差,江湖上人稱「賽華佗」,你可以相信我的話。」
「誰說你是我相公了?」霍草兒紅著臉啤了一口,仍是不安,轉身研了墨,寫下藥回身交給元傲風,「以後若是覺得不舒服,就服這帖藥方。」
「以後若是覺得不舒服,自然有你煎藥給我吃。」元傲風笑著。
真能如此就好了,可惜她只剩一年多的壽命……!
霍草兒暗歎口氣,拿回藥方折好,妥善地放進元傲風懷中,「收好。趕緊把藥喝了該歇息了。」
元傲風攬住她的腰肢,一把抱起她安置在自己膝上,耍賴道:「你餵我。」
「哦。」霍草兒順從地端起藥碗,用調羹盛起藥汁,正要吹涼。
「別用調羹。」元傲風笑得有些邪氣,「你那晚怎麼額我吃回魂丹,現在就怎麼喂。」
「少爺,」霍草兒的臉都紅到耳根子去了。
「快點,不然我就不吃藥了。」要是早想到這個有趣的吃藥方法,他這幾天就不會這麼痛苦地喝藥了。
霍草兒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含口藥汁,羞怯地吻住他的唇,將藥汁哺進他嘴裡.
那夜之後,他們同食共寢,到了回春堂之後也不改變。雖然一直未真正到達夫妻的境地,但元傲風的舉止卻愈來愈大膽親密,早已越過了男女之防。本身習醫,加上自十歲起,便以男裝行走江湖,對於男女之事,霍草兒並不像一常問女那般無知,她看得出元傲風眼中的慾念,但是她卻不知道他心中是怎麼想她的。至於她自已,則是連想都不敢想,畢竟是無命之人啊!
元傲風吮完苦苦的菜汁,沒有放開霍草兒,繼續搜尋起她唇齒間的甜蜜。他不確定自己是何時動的心,也許由第一眼看到霍草兒時,就已中了她的蠱,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確定草兒是他今兒唯一想白頭到老的女子。他想要她,非常的想要……
霍草兒急忙喝了口藥汁,再度哺進他嘴裡,待一碗藥喂完,已費了半個時辰,兩人也在不知不覺中,氣喘吁吁、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元傲風撐起身體,勉強自已離開在草兒遠一點,俯視箸她嫣紅的臉蛋,他笑箸說道:「今天丁大夫問我,咱們倆可拜過天地,若無,他和掌櫃要送咱們一桌酒席,好好地熱鬧一番。看來他們真把找當成拐帶丫竇私逃的富家少爺了!」這都是因為草兒怎麼也改不掉喊他少爺的習慣。他倒回霍草兒身旁,拉起錦被蓋住兩人,「我想這樣也好,等擺過了酒,有了名分以後,我們再做對真正的夫妻。」
他說什麼?名分?
霍草兒驚愕地坐起身了,「少爺——」
「放心,不會在湖州擺!」元傲風將她拉回懷中,用錦被密密地裹住她瘦弱的身子,「疫情已經控制得差不多了,明兒個,咱們去見見文大人,他都來湖州兩天了,我還沒去拜見,可別得罪了他,在舅父面前又少了個幫手。」
「文大人是你的表兄弟?」元傲風化名「文風」,狄霄又提過元傲風的表妹名喚文三連四連下來,霍草兒已略略猜出元傲風的舅父應是官拜刑部尚書的文渙文大人。
「嗯。」元傲風有些憂鬱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沒想到你會是個官少爺。」她輕喃。
「表少爺。我的父母早亡,是由舅父養大的。」
「原來你跟我一樣是個孤兒,狄大哥也是。」她聽元傲風提過狄霄一家人皆命喪五毒教之手,是以狄霄對五毒教恨之人骨。想起了狄霄,她不禁鬱鬱,「少爺,我在想狄大哥會不會追著五毒教的人報仇去了?」
若是報仇去了倒還好,就怕狄霄早已遭遇不測。他已到湖州多日,信號也發了不下十枚,狄霄卻遲遲未現身上」在過去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
元傲風皺起了眉頭,「這也是我要去見文顥的原因之—,他手下兵多,或許能採出什麼訊息。」
「希望狄大哥沒事才好。」
「他當然沒事,」元傲風擠出一抹笑容,安慰身旁憂心仲仲的小人兒,「他瞞我的事,我還沒找他算帳。還有,咱們的喜宴,沒他出席可不成!」
霍草兒一聽此話,心頭更加難受了,「少爺,我……我……」
「怎麼?你不想嫁我?」元傲風開玩笑地問道。不料霍草兒竟真的點頭了,「我不能嫁給你。」
元傲風的笑意瞬間凝結,「為什麼?」
「因為我箸嚴師伯以後,我就得離開了。」她告訴元傲風得找著嚴煜將岐黃門的掌門信物交給他。
「我會修書請他上京城喝我們的喜酒!嚴伯伯不是渾人,不會帶走我的新婚妻子!」
「不是他要帶走我!」
「那是誰?」元傲風氣呼呼地問。
是閻羅王!
然而霍草兒卻不願如此回答他。一年之後,他們兩人會變成如何都不知道,何必讓他此刻就傷這個心?
「沒什麼。」她挫敗地將頭埋進他懷裡.
元傲風深深吸著她的髮香和身上獨特的藥草清香走你。「不管是誰,都不能從我身邊帶走你。你一定得嫁給我!」
湖州邊陲的一個小村子,夜幕裡晚風拂過樹梢,樹林裡突然傳出夜梟的叫聲,村子口的大石邊,忽聽得有人壓低聲音問道:「是楊二哥來了嗎?」
「谷兄到了嗎?」尖削的聲音回應。
「早來了,探得如何?」早先低沉的聲音問道。
「兩人都在回春堂裡,霍草兒已恢復女裝。」尖削的聲音回答,「玄玉大人如何?」
「暴躁得不像話,天天都有弟兄挨罰!」
「沒想到玄玉大人根本不想要千疾醫書,都是聶繽那賊廝惹的禍,害得我們東奔西跑還得受罰!」
「別抱怨了,等除了霍草兒以後,就天太平了!」低沉的聲音又道:「消息探得可確實?」
「實得不能再實了,萬萬不會錯!谷允儘管派人去!」
「辛苦你了,楊二哥,打成之後,玄玉大面前,不會忘了你的功勞。」
「那就拜託谷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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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也得來?」站在欽差大人下榻的行館裡,在草兒仍不解地咕噥。
「因為我要和他談的事與你有關。」元傲風握緊她的手,「緊張嗎?」
霍草兒搖頭,知道他問的是要見欽差大人會不會緊張。她小時候還見過當朝宰相親自駕臨,向爺爺道謝,這幾年隨著各個大夫奔波江湖,見的富豪大官也不在少數,自然不會為了見欽差而緊張。她只是在擔心,少爺一直握著她的手,怎麼也不肯放開!待會兒文顥大人見了,會怎麼想?
「不緊張為何滿手是汗?」元傲風不懂她的心思。
「文大夫,今日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爽朗的男音帶著笑聲響起,文顥一身便衣,手執綢扇,緩步迎出廳來。他看來與元傲風差不多年紀,面如冠王、氣質儒雅,一進廳來,便揮退了僕役,帶著笑意瞅看元傲風,椰榆道:「想姓文也不是件難事,何必偷偷改姓,連名字也改了!」
元傲風不以為意,也笑著回道:「改個名號,行事方便。」
「出了什麼事?怎麼不見狄霄?」文顥挑眉。
「這與我此番來見你的第一件事有關。我們來湖州途中遭遇五毒教徒攻擊,狄霄應是落入五毒教手中。」
「我會派人去查他的下落,」文顥注視著元傲風的眼睛,「但是江湖尋仇之事,朝廷向來不理。」
「我明白。」這表示他們和五毒教之間的恩恩怨怨,只能自行了斷。
「至於第二件事……」文顥闐起扇子,看向霍草兒。
打一進廳,他便注意到兩人交握的了,知道眼前這位瘦小的女子便是百姓口中的夫人。
「文夫人」。乍見之下,他不免對表弟的眼光有些失望,然而此刻細看廣草兒,文顥卻不由得怔愣住了。
那對眸子呵,若將天上的繁早全聚在—起,所發出的光彩也不過如此吧?!美人,文顥見得不少,他的親妹妹文鳶便是。以城裡出了名的美人兒,世是他卻從未見過這樣。」
—對眼睛,晶燦燦地有如收納了人地間所有靈氣,卻又黑黝黝地仿台兩泓泥潭般魅惑人心嗯哼!」元傲風不悅地咳—聲,文顯亳無所覺
「二表哥。」元傲風極其忍耐地喚了一聲,但文顥仍傻愣著。
元傲風終於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來,擋住他的視線,「二表哥!」
彷彿元神突然掉回軀體,文顥鍔—下,回過神來,立刻明白自己的失禮,「抱歉,我……」他下意識地想再看看霍草兒,但元傲風順長的身軀大刺刺地佇在眼前,臉上陰暗的表情暗示,文顥若再不收斂,只怕會演出一場兄弟相殘的慘劇。文顥一笑,定了定心神,「第二件事,恕為兄不能答應。因為鳶妹也來了。」
「鳶妹?」兒傲風蹙眉,「她跟來幹嘛?」
「總之,不會是為我來的。」文顥打開扇子,輕輕地縯著,「我已叫人備下飯菜,等會兒你們見面,你再自個兒問她。」他頓了頓,又道:「「文夫人」,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草兒。」霍草兒從元傲風身後探頭答道。
「鳶妹不慣與生人同席,—會兒,咱們另開一席,我親自陪你。」
文顥要陪草兒?他安的是什麼心?
「不用了!」元傲風氣沖沖地拉起霍草兒,「大人公事繁忙草民不敢打擾!」
「傲風啊,」文顥喚住他的步伐,似笑非笑地端起荼碗,啜了口,「才兩年不見你的好修養全給狗吃光—嗎?」
「就是我的修養好,不然現在你不會好端端地坐著喝茶。」傲風咬牙切齒地說完拉著案草兒轉身踏出行館.
「希望你回到回春堂以後,修養仍然很好。」文顥喃喃自語,又啜—口香茗,「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