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了掂垃圾袋,蘇潤心思忖著該拿去扔了。因為袋裡有剩飯,放在家裡隔不了夜,所以跟簡歆交待一聲後,她拎著袋子下樓。叮,十一層到了,列焰同樣拎著垃圾袋站在電梯門口。待門開後,他看到裡面站著讓他又愛又恨的人。
他想等下一趟,立在原地沒動。
蘇潤心同樣看到他了,眼睛只一瞥,就往裡間縮去,盯著平潔反光的鐵面不理他。
怕什麼,她又不是鬼,再說理虧的是她耶,他為什麼要讓?列焰氣鼓鼓地大踏步進電梯間,也學她,頭側向另一邊。
你不要跟我講話最好。兩人都這麼想著。往日裡也就數秒的功夫,今個兒顯得格外漫長。
蘇潤心左瞄右轉的眼,怎麼也逃不開這狹小的空間,終於透過鐵面反映觀察他。哼,活該,冤枉她吧。話都不聽完,害自己難過……
可看看他青髭橫生、衣領口萎靡地倒下,精神狀態不佳呢……她知道下午有個遠程會議,似乎因利益分配問題在股東間起了糾紛,他疲於奔命。而她卻鬧著小性子窩在辦公室裡打文件,只是讓那個新手秘書跟進跟出幫倒忙。而且,他似乎一直沒有吃飯,中途只有包點心充飢。
其實……她也有錯。如果她拉著他把話講清楚,而不讓歆哥哥「欺負」他,他的壓力可能會減輕些。
列焰東躲西藏的眼,最後還是回到潤心身上。她苦著臉,好像很難過的樣子。哼,能怪誰,她腳踏兩條船,還隨便同男人「住在一塊兒」,真是……
可是,他的話好像說得蠻傷人。他最初愛上的——不是就是她明朗的個性與純真的笑容嗎?他怎麼可能拿他最寶貝她的地方打擊她,他說她「喳喳呼呼」……他不得不承認,潤心一半的怒氣是由他不問理由的指責引起。
其實冷靜下來,他考慮到很多疑點。潤心大大方方地承認他是她的男友,就不可能當著他的面和其他男人「同居」。再說他們兩人看似親密,卻不狎暱……如果他沒有為男性自尊負氣而走,她就不會用那種失望的眼神送他離去。
叮,電梯門開。一樓到了,兩人仍是你背對我、我背對你。看似兩相厭,其實心裡頭,已將「對不起」說了一萬遍。
jjwxc jjwxc jjwxc
月亮不知跑到哪裡去納涼,剩下星星們成群結隊地在藍黑天幕上嬉鬧。列焰整個人掛在陽台躺椅上,陷入厚厚鵝毛墊中似睡非睡,垂下的眼瞼擋住炫如寶石的亮眸,連貪玩的星星都避開他晦澀的眼底。
他一動也不動,任由頑皮的風姑娘吹散他額前的細發,露出飽滿的天庭,親吻他挺直的鼻樑,再妒忌地盯著他輕抿的薄唇,惋惜那僵硬的線條代表的怒意。也許是風姑娘驚擾了他,他垂在椅側的手臂偶爾晃下,表示他是清醒的,隨後又靜下來。慵懶的姿態、倦怠的容顏,只怕讓人驚歎世間原來也有男性維納斯的存在。
但靜謐的時刻通常都不會久留——
「咚」,樓上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響聲。
列焰微微皺眉,騙自己沒聽到。
「心心……浴巾在哪兒……」
列焰嘟噥了一聲,翻轉身子將半邊耳朵壓人軟墊中,痛恨自己聽力極佳。
「歆哥哥,頭髮擦乾再出來啦……」
「可惡啊!」列焰爆吼一聲,自躺椅上跳起。該死該死,這兩人在樓上卿卿我我,就當真當他不存在嗎?
一想到那個如玉男人的出浴圖、潤心體貼的嗔怪,還有他們親密的交談,他的頭就快炸開了。
好死不死的,他幹嗎住他們樓下?搞得自己醋海生巨波,只差沒把自己淹死——就算沒死也只剩半條命。
「不管了,不管了……」這話也不知對誰說,列焰殺到客廳內,步伐沒停,拐人廚房,直奔冰箱,「嘩」一聲拉開冰箱門,搬出一堆瓶瓶罐罐和彩色袋裝物,然後席地而坐。就此,美神維納斯不復存在——
有誰見過吃梳打餅乾的維納斯?又有誰見過將水果糖咬得「喀喳喀喳」響的列焰?
天啊,窗外的星星們瞬間嚇得不知逃到何方,敢情回去問天神列焰的性別是否正確。
沒錯,雖然在蘇潤心面前裝出成熟男人的樣子,可列焰是個不折不扣的愛吃糖果的男人——雖然他拒絕讓人知道。
柔道大家嘉納治五郎曾道:柔道是將身心力量作最有效應用的途徑。
而列焰的柔道老師則對他說:柔道是將你體內的脂肪作最有效分解的途徑。
沒有人知道,他曾有過一百八十五厘米、八十二公斤的「輝煌」記錄……「長胖就長胖,我自暴自棄不行啊……」話音未停,巧克力餅、酸奶夾心餅已同時塞到他嘴裡,「大不了再去猛練三個月,將那個溫吞男打個遍地找牙。」「喀喳喀喳」,列焰咬得津津有味,順手又撕開一袋威化餅。
嗯,好吃,好好吃——食療果然是治情傷的最佳良方。
「叮咚」,門鈴響了。就在列焰暫時忘卻傷痛時,偏偏有人出來攪局。
「誰啊……」塞得脹鼓鼓的嘴連他自己都聽不清說話聲,更何況門外人。
列焰只得起身,垮著臉火大地拉開門,不論來者是誰,他一律格殺勿論——「你!」
蘇潤心嘟著嘴同樣氣鼓鼓地站在門外,大有「你不願開門我還不願意來呢」的氣勢。
「衣服被風吹落到你家陽台了。」
好耳熟的台詞。蘇潤心話一出口,列焰就愣住了,第一次見她時的震憾與心動似乎仍在心口盤旋,一次次地告訴他:他還是喜歡她。
可是她板著的臉讓列焰心情更加壞到谷底,「我憑什麼讓你進來拿?」
「你——」蘇潤心生氣地瞪著他。隨後,玉腿高抬、漂亮橫踢——「砰」一聲,列焰家無辜鐵門抖動一下;「砰」的再一聲,第二聲顫動伴著高音女聲——「列焰你這個豬腦做的豬,虧我還記得你沒有吃飯,帶了排骨湯下來,你——」到最後已是哭音收尾。
戲劇性的台詞搭配著完全不協調的暴力場面,列焰完全傻眼,再一定睛,潤心手中真的拿著一個保溫瓶似的東西。
「潤心!」他急急叫喚,拉開鐵門,趕在潤心負氣離去前攔下她。
蘇潤心倒沒有走,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扭扭捏捏地進了屋,氣呼呼地將手中的瓶放在桌上,背對他道:「我為歆哥哥煲了湯,順便賞你一口。因為我還要拿回衣服。」
列焰頭一偏,大有「不食嗟來之食」的氣勢,可是心頭卻在暗喜,她怎麼知道他午飯、晚飯都沒吃?
「不喝啊?」蘇潤心傲慢地睨他一眼,假裝不在乎掀開瓶蓋,深呼吸了一口氣,「真是香啊!」
瞬間,白蘿蔔和酥香排骨的混和濃香不請自來地飄到客廳每一處,勾得列焰肚子裡的饞蟲「咕嚕」地直叫出聲。
列焰馬上紅了臉,使得蘇潤心轉頭得意地笑了。待他終於忍不住接過湯勺坐下時,她也隱約地「噗嗤」笑了出聲。
「你在公司派鐘點小妹買奶油酥餅的事傳遍公司。」她還在猶豫要不要說「我不是特意關心你吃過沒有」。
好軟的排骨肉!被美食感動到家的列焰現在眼前只認得排骨。
「還有,下次開門時記得把嘴邊的起司擦乾淨,你照照鏡子,吃得滿嘴都是……」這句比較像嬌嗔,「你如果想碾碎萬千佳麗的心,我是不介意啦!」好酸。
列焰還是沒抬頭,只聽見湯勺碰到瓶壁的聲音。
「肚子餓為什麼不去飯店?最近的快餐店下樓左拐十米就是啊。」蘇潤心越說越上癮,也越說越沒火。奇怪,她的本意是藉著施捨排骨湯來打壓他囂張氣焰的0阿!
列焰埋首在湯中,喝得呼嚕嘩啦的,似乎壓根兒沒聽蘇潤心在講什麼。
「我、我真的不是特意關心你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列焰總算抬起頭來,斜著腦袋望蘇潤心半晌,「潤心……」
蘇潤心一顆心頓時懸得老高。其實送歆哥哥走後她就後悔了。情人眼裡容不得一顆砂,更何況列焰的確不知她與簡歆的關係,會吃醋會發火也在情理之中。這不正代表他在乎她嗎?雖然有和他爭吵,他也罵了她,可相罵無好言,古語說得沒錯的。再加上這聲輕柔的呼喚裡飽含的深情。原諒他,是遲早的事情——
「幹嗎?」不過,女生的驕傲還是要保留。
「你……不是來拿衣服的嗎?」騙誰啊?
蘇潤心僵住,頭頂開始聚集起小小的火苗。天殺的,他早知她是找借口進來了?!
jjwxc jjwxc jjwxc
從她主動送來排骨湯的那晚起,他就知道她在舉白旗求和了。可是他的那面白旗,還在製作中。原因無它,就是為眼前這個男人。
「你來幹嗎?」剛送走一位客戶的列焰抱胸正立地冷然開口,堵在一樓電梯門口就是不肯讓開。
「找心心。」簡歆禮貌微笑。
「這是在公司,由不得你胡來。」列焰依舊不肯讓他用電梯。
「不用胡來,我光明正大地來。」簡歆溫和的眸底閃過頑皮,實在是覺得陷在愛情中的男人真是蠢得可愛。
向來利索的嘴一對上這個男人,好像就發揮不了功力。趁著列焰一個不察,簡歆格開他頂住電梯門的腳,微側身滑過,整個人已在電梯內,按下同層鍵。
好快的動作!列焰回神,眼底有了認真。這個情敵實力不容小覷。
「我記得潤心工作排滿到明天下午,沒有空招待你。」列焰試著動用三寸不爛之舌。
「沒關係。」自會有接待小姐。
「你若真的愛護她,就該體諒她工作忙碌。」列焰選擇最安全的字眼來形容兩人關係。
「就是因為愛著她,所以我才來的。」當然是哥哥對妹妹的愛。列焰越急,簡歆越開心。
忍忍忍……列焰在心底告誡自己,昨天他與潤心的關係剛有起色,不能再被這個一肚子壞水的男人破壞,「她現在的男朋友是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此君子非他這位彼君子。
聽在列焰耳中當然是情敵挑戰書了。氣到極點,他相反冷靜下來,「如果簡先生執意奪人所愛,我們就來場公平競爭。」
真好,一切正如自己的預料,他誤會了。簡歆無言地咧嘴笑開,搬到心心住所之前的壞心情一掃而空。憑著這點,他決定給「愛情中的白癡」一點好的暗示——
此時電梯門開了,蘇潤心與另一位秘書小姐的臉同時出現在門口。
「列總,原來你才剛上來!會議室全體人員已經到位了,就差你一人。」
「歆哥哥,真是慢耶。你不是從來不遲到嗎?」蘇潤心抬手看表,表情不耐,「晚了三分鐘哦。」
不知為什麼,看了潤心抬手看表的正經表情,突然讓列焰腦子裡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什麼,但又快得錯過了。
「請跟我來。」兩位秘書同時開口,一同向會議室走去。
最奇怪的是,連簡歆都跟著一塊兒走。
「啊!」列焰抱頭突然一聲叫,讓其餘的三個人停下腳步看他,「你耍我。」他指著簡歆指控,義正言辭。
「哦?」簡歆不置可否,挑眉掛出招牌笑容,表明願聞其詳。
「且不說你來的目的,以潤心工作時絕不分心的態度,就算你是『歆哥哥』也沒有後門可走。」他剛才看潤心認真指責的模樣才想起,深知潤心以工作為第一,簡歆才特地挑了昨日中午休息時見面的。
而現在,正是上午九點四十分,大好工作時間。
「不錯,看來愛情沒有讓你沖昏頭。」簡歆微笑地鼓勵他繼續說。
「你光明正大地來,是為工作。」謎團的線頭只要找到,就能很快牽出所有疑點,一一識破,「雖說君子好逑,可你沒說你就是那個『君子』。至於說你是來找心心的,目的……」列焰沉吟片刻,目光已轉成不滿加無奈,「你故意說得模糊,來逗我玩。至於你的身份,潤心剛剛到銷售部,接手的第一筆業務正是和手機代理商談判。 」
「我欣賞你,列焰。」第一次,簡歆收了玩笑的心態,正色伸出手重新確認對方。心心的眼光不錯。
「多謝。」列焰回握,「我該稱你首席代理先生還是簡先生?」
有緣人的世界通常很小。簡歆搬到潤心家時,才收到公司由他出面談判的通知。簡歆所在的公司橫跨各個行業,搶到各高端商品代理上市權也在他們工作範圍內,而他正是個中翹楚。
「簡歆就好。」兩個男人暫時拋開個人恩怨問題,首度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聽得一頭霧水的蘇潤心無所謂地搖搖手中文件。管他怎麼解決,現在要趕快工作了。
「可是……」跟在兩位女士身後,與簡歆並排而行的列焰將文件擋在嘴邊,悄然問道:「什麼叫做你愛她?」只有這點他百思不得其解。
「咦,你不知道嗎?」簡歆微微聳眉,驚奇反問,「我是心心的初戀情人。」
會議室的門開了,蘇潤心站在門口,等待最後進人的列焰,卻不知他為何僵在原地不動,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臉上有糊到什麼東西嗎?蘇潤心疑惑地以手背擦擦臉,再攤開看看,什麼也沒有啊!
「列焰?」
他人是進去了,卻呆呆地坐到座位上,眼神直直的,半晌也不開口。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有簡歆一個人低著頭在奸詐地暗笑。
終於——「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呢?我又不會生氣……不、是會有一點點生氣……但我還是很愛你啊!」列焰忽然說出與會議內容毫不相關的句子,望著蘇潤心的眼神是受到傷害後的痛,眉鎖得極深。
什麼跟什麼?全體人員呆住。愛的宣言?可又不太像。
「焰,你糊塗了?」蘇潤心扯住列焰的衣袖角,輕輕地搖著,親呢地喚著他的名。
焰?她可曾喚過他歆?可曾甜甜衝著他笑?可曾變成普通小女人,為他下廚做飯?
列焰眼前驟然一黑又立即清醒,下一個動作是攬緊蘇潤心的腰,然後,就聽得她一聲尖叫——「列、焰——」
她的一世英名沒有了,雖在商界名利場內摸打滾爬數載但仍潔身自好的蘇潤心,被一個男人扛背包一樣倒掛著,掙扎無用,叫嚷無用,就這樣出了會議室。
如果丟臉只在一個會議室,情況會好很多。可是,早晨正是一天最忙碌的時候,頂層走廊上人來人往,全把她狼狽的樣子盡收眼底。哦……她今天穿的是短裙,拜託裙底一定不要洩光。
「列焰!」她幾近尖叫。哼,日後若不整回來,她蘇潤心一定跟他姓!
jjwxc jjwxc jjwxc
「你瘋了!」他也許沒瘋,她蘇潤心可是被氣瘋了,「當著那麼多人你把我當背包扛,你不想活我還想見人哩——」
「你的初戀情人是誰?」列焰甩上茶水間的門,擺明了閒人勿進。
蘇潤心眼神遊移半秒,隨即大聲答道:「幹嗎?和你談個戀愛還要交待戶口啊?」
典型的強詞奪理,「你如果不想說大可告訴我,何必把話強轉開?」列焰真是氣瘋了才會凶巴巴。
「誰說我不想說的……」她黑亮的大眼睛已經開始左移右轉地找退路了。好小的茶水間,除了那扇門,只有流理台上那扇小窗還可以勉強通過。該死,早知有今日她就應該乖乖減肥的。
「就算你從這扇窗跳下二十一層樓、摔成爛泥,我也要娶你的。」列焰堵住惟一的「活路」,慢條斯理地說道。
嘖,真成爛泥豈不是壞了她一世美名?很噁心的。蘇潤心搖搖頭,神遊太虛去也。「不要,我要身邊有堆蘿蔔頭圍著坐著安樂椅升天。」她抗議她的死法。
「很美的遠景。」
「謝謝。」她甜甜一笑。
「蘇潤心小姐,我可沒空陪你玩。請問你的第一任男友是誰?」薑還是老的辣,列焰可沒被她糊弄過去。
「你侵犯我隱私。」她指著列焰,嚴厲苛責。
「去告我啊。」列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哈,你真當我不敢啊,我大學學長學姐學弟學妹有很多讀法律系,現在相當有成就。不信你可以看我手機上電話記錄。」蘇潤心真地拿出手機打開——
「男友,第一個。」列焰頭頂開始冒火,眼睛已快瞇成條細縫——那是他發怒前的預兆。
「那、那先告訴我誰出賣了我。」蘇潤心趕快收好手機,被步步緊逼的列焰逼至牆壁當壁花,「要我死,總得死個明白吧。」
列焰冷冷審視她半刻,不像會逃跑的樣子,才道:「簡歆原話——『我是心心的初戀情人』。」
「哦……」蘇潤心長歎一聲癱坐到地上,喃喃自語,「歆哥哥你害慘我了……」
潤心一副不反駁的模樣,看在列焰眼裡,真不是滋味。是對他花心生涯的報復嗎?他剛準備定下一生的女人不但舊情未了,還將舊情人引到家中同進同出,叫他情何以堪?
「潤心,一句話,要他還是我?」列焰沉痛地低頭,等待上天的裁判。如果她選簡歆,他一定會逃得遠遠的給她祝福,然後自己找個角落獨自舔拭傷口;如果她選了他,他一定——
「兩個都要。」
他……一定會好好珍惜她,不讓她吹冷風——等等,她剛剛說什麼?兩個都要?
「腳踏兩條船是不道德的行——」
「我的初戀情人是你。」
安靜,非常安靜。列焰張大嘴,顯然受到驚嚇不小,蘇潤心則紅著臉、縮著身子,將整個頭埋入膝中。
「簡歆騙我……」列焰乍驚乍喜地傻傻低喃,恍悟自己被騙。
「也不算騙你。」
啥?蘇潤心前後不一致的言辭搞得列焰腦筋開始打結,「如果簡歆沒騙我,你的初戀——」
「歆哥哥的原話是『我是心心的初戀情人』,對不對?」
列焰乖乖點頭。
「但並不是指我也是歆哥哥的初戀情人。」
這次又是什麼意思?列焰更糊塗了。如果簡歆之前有過戀愛,潤心是他的初戀不是也在情理中嗎?
「啊,不是這個意思。」難得一向聰明伶俐的蘇潤心也有表達不清的時候,她著急地擺手,「那個……我的意思是我暗戀歆哥哥啦!」她豁出去地大叫。
「潤心喜歡過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反而平靜得很。比起她曾經喜歡過某人的事實,他更喜歡她對他毫無保留的坦白。
蘇潤心縮縮腳,蜷得更緊,似乎回憶是段心酸又甜蜜的幸福時候,接下去的話是:「嗯……至少到幼兒園大班前是。」
咦——幼兒園?大班?列焰表情古怪,呈木柱狀。
「爸爸媽媽哥哥永遠都有他們自己的事,只有歆哥哥記得每天接送我上學放學。我喜歡過他,非常喜歡。喜歡他溫暖的手拉著我、牽著我小心翼翼過馬路,喜歡他買棒棒冰給我,看我吃得笑嘻嘻時給我一個快樂的微笑……所以我在四歲那年向他告白。」
列焰在蘇潤心緩緩的敘述中,只覺得那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哪裡摻雜有成人的情愛?咦,他將事情始末在腦中倒帶了一遍——頓時,靈光閃過!他大步上前拉起蹲坐的潤心,雙手抬起她的臉,就見她雙眉緊鎖、眼神怪異、嬌唇死抿,整張臉呈極度扭曲狀,似乎忍得很辛苦。
「放手……」他兩隻大掌擠得她臉部肌肉快要喪失原有功能了,她勉力求得生存。
呆呆的列焰「哦」了聲,依言鬆手。然後,蘇潤心毫不客氣地「哈哈哈哈」地爆出一長串的笑聲。
「笨啊,你被歆哥哥整了,誰叫你昨天欺負我。」蘇潤心抱著肚子又笑又叫,其間還不時擦去笑出的眼淚,「歆哥哥真的相當於我哥哥了!」
列焰終於反應過來,又笑又跳地將蘇潤心小小的身子圈人懷中,「你聯合簡歆耍我,嗯?」他捧著她的臉幫她拭去笑出的淚光。
列焰無可奈何的雙眸似在責難她的淘氣,又似在訴說他的憐惜,蘇潤心便是在這目光下羞紅了臉,別開眼去,嘟著嘴道:「誰要你昨天吼我,晚上送湯給你的時候還要對我冷言冷語。」
「我哪有……」反駁是小小聲,列焰顯然理虧。
「那,下不為例。」蘇潤心細細地低喃,不好意思抬頭看他。
列焰終於明白簡歆的一片苦心——雖然他是在玩弄他人讓自己快樂的基礎上——怪不得別人,只怪自己對潤心的信心不夠呵!
「誰叫你說我沒權利管你,卻像只老母雞一樣護著他,我當然會火大啊……」列焰揉著她的發頂,憐愛地低怨。
擰他腰際,誰叫他說她像老母雞。蘇潤心忍住笑,「對不起……」
「還動不動就說住在一塊兒,聽得我心都揪起來了……」
「揪起來?為什麼?」蘇潤心聽不明白,睜大眼奇怪反問。
「心痛啊。」列焰輕擰她臉頰,「我都沒捨得碰你一下,你卻給他看出浴圖……」
「哪有!我家和你家結構是一樣的,你明知主房、客房各有套衛生間。」蘇潤心不甘示弱地拉扯列焰的臉,滿意地看著他的帥臉立刻變成豬頭,然後像個小女生般樂得呵呵直笑。
「話雖如此,他一定很熟悉你,否則你不會貼著他的臉說話。」列焰難掩醋意,「而我……都沒有吻過你。」
前言不搭後語的兩句,但蘇潤心卻聽懂了愛意,「你忘記我剛才說過什麼了吧?」
她剛才有說過很多啊。只要被她撒嬌的眸子一注視,列焰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我的初戀情人是你。」蘇潤心慢慢重複一遍,再輕輕地閉上眼,無言地訴說著允許。
近距離裡,她的睫毛緊張地在顫抖,像風中嬌柔的花蕊,等待蜂蝶來採蜜。列焰像對待易碎的瓷娃娃般,小心吻上,腦裡全是一句——「我的初戀情人是你」。心裡的甜蜜,漲得滿滿的。
誰也沒有在意過了多久。當最後兩人你望我我望你時,都紅了臉,彷彿兩個兩小無猜的小兒女,剛剛交換了生死相依的盟約,幸福也羞澀。
「告訴我你和簡歆的故事。」列焰將她拉到懷中,柔聲哄著她。
「那樣會提到我的家庭。」蘇潤心猶豫了會兒,又無法釋懷地乾笑,「那你慢慢聽哦,這是個伴著我成長的歲月、很長很長的故事……」
甜甜蜜蜜的一對小愛侶,窩在斗大的茶水間裡,早將人間世事忘得個一乾二淨。放著會議室裡一票青年才俊很閒地在插科打諢、喝茶,再免費為他們愛情小曲添點料、宣傳宣傳。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可巧這兩樣他們都有,所以,要努力地為老闆的愛情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