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 孟星揚帶著他製造出來的怪物出現在大陸上空,遮天蔽日。
北潞、南瞻相繼陷落。
第二年,夜帝登基,一統大陸河山,定新都於天城。
三國延續千餘年的戰爭,終於在血流成河的殺戮後落下了帷幕。
有人說,天城外護城河裡的水,有數月是血淋淋的紅。
和平的代價,毀滅後的重生。
同年,新帝大婚。一年之內,年輕的皇帝廣招天下美女,後宮之眾艷冠古今。
寒暑交替,日月如梭。
第一個皇子降生的時候,孟星揚想著——我,終於有一個家了!
夢寐以求的幸福,就這樣降臨了!
——像你這種人,活該一世寂寞,怎會有人真心愛你?
孟星揚由衷欣喜的笑著,誰說我會一世寂寞,我有這麼多的妻子,每一個都柔順的匍匐在我腳邊,甜蜜的說著「愛您」,以後,我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子孫,每一個都是我活過存在過的證據。
他沒有去找過路天行。孟星揚從來就不是一個輕易原諒別人的人。
李云然的墓穴在一天天荒蕪,他不忍去整理,偶爾經過那裡,竟也會無意中想起路天行。
失去了武功,又只有一隻獨臂,他要如何活下來呢?更何況,還有破解「攝魂術」遺留下的頭痛每日折磨著他。
真是活該!誰讓你當年寧可一死也執意要離開我?
孟星揚的嘴角揚起陰森森的一笑,報復的快意油然而生。
——我從來都不愛你。
最後的時候,路天行如是對他說。
是的,那個人從來沒有愛過他,從學藝的時候起,他能從對方身上找到的便只有赤裸裸的憎惡。
即便他一直遠遠的望著他,即便他曾經放棄自尊求他愛自己……
第二年, 孟星揚有了五個皇子。
溫柔艷麗的妻妾,粉雕玉琢的孩子,一切似乎都那麼美好。
然而,隨著訂立太子之事的提及,平靜的後宮掀起了激烈的爭鬥。
從明爭暗鬥到暗下毒手,不斷升級的宮廷鬥爭粉碎了他對家和愛的美好幻想。
——臣妾愛您!
——臣妾一心一意的愛您!
——臣妾愛您比海深,比天高!
謊話!全都是謊話!她們愛的是權力,是地位!但絕不是他!
如果他只是孟星揚,如果他不是能夠給她們榮華富貴的夜帝,還會有誰愛他?
云然,那個視他勝於自己性命的云然已經不在了!
剩下的人,沒有一個願意愛他,他們都是一個又一個的騙子,一個又一個不願真心愛他的人!
所以,不需要了。
他不需要這些滿口謊言的騙子了!
如果這世間只有欺騙而沒有真情,那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曾經還要辛苦的奪取這一切?
忽然,蓬萊美景浮過腦海,悠揚的藍天白雲,常青的樹木小草,還有……陽光般溫暖耀眼的大師兄……
夜帝殘殺妻妾的事件就發生在這年的秋天,楓葉掩埋了屍體和鮮血,分不出哪些是秋葉的紅,哪些是屍體的艷。
夜舞笙歌的後宮,在蕭索秋風中長滿了野草,漸漸掩埋了昔日的光鮮與慣常的奢華。
找到路天行,是在這年的冬天。
新帝國歷三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
滿天的鵝毛大雪整整下了七天七夜,北風呼嘯在整座大陸。
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白色自天際壓下,形成一片冰冷純潔的天地。
就在這樣一個純白的天地間,命運的聖門,再度開啟了。
見到路天行的那一刻,孟星揚呆住了,繼而眼角不禁濕潤了起來。
曾經風華飛揚光彩照人的青年,如今是那樣的憔悴消瘦,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空蕩蕩的右邊衣袖被冷風吹氣,忽忽悠悠的搖擺於半空,彷彿連欣長的身軀也跟著一起晃動了。
一道長長的疤痕爬過他的脖頸,分外醒目醜陋,令人心驚。
這三年,路天行住在天城附近的一個小山村中,靠著教附近小孩認字讀書勉強維生。
「大師兄……」不自然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帝王的威嚴,「跟朕回天城!」
本以為對方一定會激烈反抗,他甚至想好了要如何一招點中對方睡穴,然後扔上御輿一路帶回帝都,關進深宮,再用粗大的黃金鎖鏈把他鎖在龍床之上……
可路天行卻只是淡淡的說道:「也好,三年了……我也該去看看云然了。」
那一刻,他的眸子幽暗得深不見底。
孟星揚努力探尋,卻尋不見光芒閃耀。那幽暗的眸子裡沒有空洞頹喪,沒有高遠理想,它沉靜而漆黑,像一潭悠然無聲的清泉。
心中猛然一震,那雙曾經以無限恨意注視他的眼眸,如今,竟連恨的烈色也失去了。
腳下,無邊無際的雪白大地向四周蔓延開來。
路天行靜靜的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雪花在風中飛舞著,裹住了他的身軀,就像純淨自然的一部分,和諧的融入了這片茫茫白野之中。
昔日戎馬生涯,於刀光劍影中殺敵無數的路天行已經不在了。
三年前一場噩夢,喚醒了塵世夢中人,滌淨了一身血腥殺戮。
如今,只是如此沉默的望著他,也能感到那種沉穩中的廣博。
望到他的第一眼,孟星揚就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轉開目光了。
來這裡見他之前,他也曾數次猜測:此刻的路天行是怎樣的?再度相見,他會以什麼樣的眼光來看的自己?依舊只是恨嗎?
若是他倔強反抗,不肯就範,就用最殘暴的手段逼他低頭,俯首順從;若是他沮喪頹廢,形同廢人,就索性殺了他,那樣的路天行他不需要。
可他萬萬沒想到,如今見到的,卻是如此沉靜的他,一如廣闊大地,靜靜包容可時光;又如冬季的落日,將最後的光輝給予冰冷的大地……
路天行所住的村莊離天城不過一天的路程,八匹御馬展開駿蹄,半天的時間便已到了。
李云然的墓是嶄新的,臨行前孟星揚特意吩咐人重新整修過。那時,不期然的想:這樣應該能討路天行的歡心吧?
可是現在他又在暗自後悔:這樣做,討好的意味會不會太明顯?會不會被大師兄看出來呢?他是會高興還是會看輕自己呢?
然,路天行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墳墓的精心整修,專心致志的上著香,墨瞳中閃爍著深重的沉痛。
風兒捲起幾片雪花,落在了墓碑的字上。
路天行抬袖輕輕拭去那潔白的雪,修長的手指覆上那上面的字跡。
神情溫柔之至,似乎他所撫摸的不是冰冷的石碑,而是輕柔易碎的李云然本人。
孟星揚心中猛然一痛,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頓了頓,又忍不住回過頭來,把路天行的側臉貪婪的收入眼底。
心中有情的人是最美的,只是這情,卻不是為他。
直待路天行上完了三柱香,孟星揚方才問道:「你……三年前沒有回北潞嗎?」
三年前,當他率領群怪出現在北潞皇宮上空時,守衛兵士驚慌一片,絲毫無措。可見路天行並沒能把消息及時傳回北潞。而那時孟星揚的心底竟是一片驚慌:他怎會沒回北潞?難道竟已傷重死於中途了嗎……
「回去了,只是太晚了。」一陣狂風捲過,路天行打了個寒戰,那個黑暗夜晚的瘋狂記憶再次回到了腦海中。
「我在路上昏了過去,醒來時已是數日之後了,那時,北潞……已經被你攻陷……」雖然已經決定了不再去憎恨,可是再次提起故國的名字,陣陣痛意還是止不住的流過心頭,苦澀的味道如圈圈漣漪蕩漾開來。
他稍停片刻,才繼續緩緩敘述著:「救我的人是一對西賀夫婦,傷癒之後,我也曾回北潞找尋家人,可路府早已是一片廢墟,再無人跡。我四處打探,只聽說父親已經自盡殉國,其餘親人則音訊全無。我不肯死心,還是每天傻傻的等在那片廢墟之前,直到有一天,人們奔走過街市,彼此相告新王的登基的消息,我方才恍然大悟。新的時代已經降臨,而我卻還在守候過去的殘片……那天,我離開了過去的北潞……」
那晚,他夢到了李云然,三年來唯一的一次。
李云然說:「紅塵浮世,諸多癡迷貪念,如長煙,如落日,日日隱去,夜夜神傷。如今,長煙隱去,落日西逝,塵世一番劫難,我已走過。」
「走過?云然,那你可曾走出?」
「多年修道,我所求的,原本只是『出來』。脫去了一身皮囊,才知道如我這般強求者,才是不能超脫之人……我想忘卻忘不了的阿烈,因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愛上的人,為他而死,是我補償當年棄他而去的不該。而你,天行,你是我的弟弟,我的『仇人』,我想恨卻不能恨的人,也是我此刻仍然放心不下的人……」
那一刻,即使是在夢中,路天行依然感到清晰的心痛,痛到無法呼吸——云然愛的人是楚名烈!是孟星揚!
早知云然對自己從沒有過跨越兄弟之愛的感情,此刻終是聽他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天行……」李云然輕柔的喚著他的名字,向他伸出了雙手。
那白玉凝脂的柔夷如天邊白雲,高潔,美麗,卻又虛幻得不可觸碰。
有誰能抓住雲的身影?煙的腳步?
何況是只有獨臂的路天行?
可是明知心痛,他卻依然無法移開含淚的目光。
「我一世修道,其實從來都不曾懂道。我一世糾纏愛恨,卻從不曾身行真正的仁義。所為仁者,不是聖人口中的那些大道理,也不是個人的喜好憎恨,而是是否於百姓有利。我的死亡,你的失去,阿烈的怒罪,這一切都只為了消除三國千年的征戰,重現統一之國。這,便是大道。所以,天行,我的弟弟,請你不要再憎恨阿烈。」
「沒有戰爭的世界?可是落入我眼中的分明都是戰火肆虐的景象。」
「有滅方有生,有生便有滅。而仇恨,只能增加自己的痛苦而已,天行,放棄仇恨就是超脫自我,沒有仇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可那樣的仇恨是說放便能放的嗎?」握緊了拳,心裡止不住打顫。
「這人世間本就如此無常,多的是被棄置的命數,可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唯有『原諒』才是人們活下去的希望。」
「原諒……那你原諒我了嗎?原諒我曾雙手染血,殺你同胞嗎?原諒我明明是你弟弟,卻陰差陽錯的愛上你嗎?如果我非你之敵,非你之弟,你可願交心於我?與我比翼雙飛?」
「天行……」歎息,纏纏綿綿的沉默。
「我一生都在夢著天際長煙,卻從不能抓它在手。云然,告訴我,究竟如何我才能擁有你?」
「傻瓜,其實我何嘗是你夢中聖潔長煙?我一生為情所困,為愛而苦,又何來的飄然身影?何況如今我已非陽世間之人,你何苦還把自己禁錮在對我的思念之中?我所遺憾的,只是你的仇恨深重,與阿烈的心性不改,倘若一直這樣下去,我唯恐天下百姓受難,而你們,我最重要的兩個人,也將以我最不希望見到的方式對抗下去……」
「云然……」
相望的視線膠著,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北潞軍帳,那一天,他們靜靜的凝視對方……
「天行,如果你不答應我,那麼即便是來生,我也不會原諒你兩次殺死我的罪。」逼不得已說出最殘忍的話,即使心痛,也要在最後的時刻把眼中的清淚忍住。
「云然,你在逼我……」不忍見他眼中的淚光,不忍聽他心碎的哀求,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自己無法拒絕這樣的他。
「你說我逼你也好,脅迫你也罷,倘若你真心對我,就應了我最後的心願吧!不然,我將真的化作長煙半縷,飄蕩於浩淼長空,永世難以超生……」
「云然!」
心中深埋的仇恨竟不及此刻突生恐懼的千分之一。路天行終是長長一歎:「云然,你在騙我,你真正放心不下的不是什麼天下,也不是什麼百姓,佔據你心的,始終只有你的阿烈。可是我答應你,再遇到孟星揚之時,我會放棄仇恨,盡力陪在他身邊,改變他的心性,助他做一個好君王。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夢中長煙掩面而泣,落下行行清淚:「對不起,天行,對不起。我知道自己的請求何其自私,可是除了你,沒有人能幫阿烈。什麼正道,仁義,百姓,統統都是借口,在我的心中最重的始終便只有阿烈,他是那麼的孤單,那麼的可憐,而我,卻再不能陪他。求你代我好好陪他,愛他,這是我欠下阿烈的。」
路天行謂然一歎,你真正的心願,我又何嘗不知?只是,我不是你,給不出孟星揚水一般溫柔的幸福。可是,或許我能指給他一條該走的路。
替天行路,代天指路,或許這就是「路天行」三字的含義吧。
一生修道的李云然卻纏繞於欲愛不能,欲罷難為的情感,終於未能走出世俗的迷宮。而路天行卻終於在一無所有的夢中找到了該走的路。
「云然,答應我,倘若來生再相見,我要你放手今生的愛恨情仇,放你的心真正自由,讓一切從新開始。我不要再遠遠守望長煙遙在天邊的背影,我不向你強求什麼,只要讓我緊緊跟隨守護在你的身邊,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如此足已。」
「就算我永遠無法回應你的愛情,你也願隨著我嗎?」
「那麼下一次,我便乖乖的只作你的弟弟。」
淺笑輕盈,終於破涕為笑的李云然像極了路天行心中渴望的樣子。
「好,我答應你。來生我依然做你的兄長,我雖給不了你情人之愛,下一次,卻要保護你,包容你,再不讓你為我而苦,直到能給你真正幸福的人出現。天行,這個犧牲無數人性命換來的和平時代,活著的你和他,要好好守護,連我的那一份也一起……」
漸遠的聲音,模糊了夢中容顏,語畢夢醒,唯留唇邊苦笑,還有夢中的那個諾言。
天逐漸暗了下來,寒冷肆虐著它的淫威。
路天行轉過身來,望著孟星揚,慢慢的,笑了。
笑得那麼的溫暖,彷彿可以融化凍結在臘月寒冰裡的心;但卻又是那麼的淡然,不復當年激情赤血的火熱。
他在看著孟星揚,而孟星揚卻不敢確定對方眼中可否真的烙印了自己的身影……
李云然已死,年輕熱血的路天行也已在同一天死去,或許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讓他深愛如斯了……
可是在孟星揚眼前的他又為何能笑的如此沉靜自然呢?
在失去所有的日子中,他究竟在那個寧靜的小山村中了悟到了些什麼?
「我一直在等你的到來。」落日餘輝,路天行的身影籠罩著一層金黃的光芒。
漫長的身影拉在身後的大地上,就像那漫長的黑暗過往,形影不離的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如果你來尋我,便證明你還沒有找到你要找的東西。而我,也許能告訴你答案。」
愛情——許多年前,十六歲的孟星揚在李云然的懷抱中第一次知曉了它的存在,卻又在甜蜜中永遠被愛人所拋棄。
七年漫長的時間逝去,他已分不清什麼是愛,什麼又是不愛,可這一刻的悸動,竟令他不自覺的期待著……
期待……他當真可以期待曾被自己傷害得體無完膚的路天行,如今能帶給他真正的想要的溫暖與答案嗎?
視線突然模糊了,才發覺天空又飄下潔白的雪來。
穿過雪凌的纏繞,用疑惑的目光望向飛雪那一邊的路天行,甚至懷疑這是一個陰險的圈套——路天行在引誘自己,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以用溫柔來誘惑他,在自己與他交心之後,然後再無情的拋棄他,傷害他——是這樣嗎?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對方的雙眼,找不到任何臆想中的陰影,卻也沒有熱戀的激情。
也罷,似乎很有趣不是嗎?
他才是真正的帝王,權傾天下,永遠無往不利的掌控者……孟星揚興趣盎然的挑起一笑——若你敢騙我,我便殺了你,若你不能告訴我這世間何處有我所尋之愛,我便毀了這一無所有了然無趣的世界!但是……倘若你真的能給我我所找的愛情……
——那笑容倏忽變得溫柔起來。
心中忽然明瞭,在蓬萊學藝十年,也是整整追尋路天行的身影十年。可每一次望到的,卻都只是遠遠的背影。伸出手,碰不到,唯有心中苦澀……
如今,他終於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路天行回以一笑,狂風捲起他的長髮,散落在空中,與飄揚的衣袖相融在一起。
云然,是不是太多的牽絆讓你的愛無法釋懷?是不是太多的不忍讓你的心無法自由?
云然,你忘不了的,恨不了的,我為你讓它們在今生徹底結束——
來生,你依然是悠然飄在晨夕的高潔長煙……
路天行不自覺的咬緊了下唇,直到血腥的味道散開。
眼中,已看不到他的痛。他的心痛,早已深埋在了過去。留下的,只有為了那一個約定而活的,釋然的他。
血洗天城那三天的記憶,他細細品味的回憶了三年,每一點,每一滴,都是支持他活下去的支柱。
不再恨了……不再愛了……留下期盼,等待來生的追逐與幸福……
長煙永遠落不到大地之上,也永遠碰不到西下斜陽。他與他,只曾短暫相逢在落日前的那一刻,留下永遠的美麗傳說。
只是,當長煙與落日再度相遇的傍晚時分,仰頭望去——
你會不會偶然想起,昔日殘夢中那一幕如畫的長煙落日?
忽而,強烈的頭痛襲來,眼前剎那黑暗一片。
太熟悉了,過去的三年中,這樣的痛已成為一種獻祭的儀式一般,每日侵蝕著他的意識,凝固成不變的習慣。
路天行的身體晃了幾晃,向著地面倒了下去。緊緊攥起的左手,指尖已經泛青。
孟星揚搶上一步,展開雙臂,將那隕落的身軀的抱在了懷裡。
落日西沉,哪怕是短暫的片刻,他也想用雙手挽那留最後的光輝。
懷中之人身體冰冷,他慌忙解下自己身上的白狐披風,緊緊將他裹住,後悔著為何沒有早些想到他的身體已不再如往昔的強健。
疼痛已經徹底湮沒了路天行的意識,他的身體開始掙扎著翻滾,無力的對抗著這無邊無際的痛楚。
孟星揚用力的把他禁錮在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體溫融化著對方的冰冷。
這一刻,心痛的滋味清晰的傳了過來。他從不知道,過去這三年中的每一天,路天行如何獨自面對這樣的煎熬?就在他歌舞笙蕭,享受著虛假的幸福的時候……
懷抱著這樣的路天行,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迎接幸福的開端,還是在見證悲劇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