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結婚後的第四個深夜,洛天藍終於回到台灣,回了他的家。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還以為是小偷光顧,夏夜揉著惺忪睡眼,蜷縮在客的沙發上醒來。
「這裡是我家,我當然得回來。」洛天藍一臉疲累的抬了行李進門,話聲有氣無力的,看起來這趟美西之行,的確耗費了他不少心力。
「當然,當然……」洛天藍的回答讓夏夜徹底清醒,是呀!這裡是他家,他是這個家的男主人。
「……你,你需要什麼東西嗎?茶、報紙,還是……拖鞋?」慌慌張張地近乎手足無措,夏夜望著他,尷尬著從未處理過這樣的情況。
「我什麼都不需要。」洛天藍疲倦的累倒在沙發上,他古怪地望了她一眼,沒想到這女人直到現在,還處於不正常的狀態。
「是嗎?」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夏夜知道自己的表現很古怪。
但她也不想這樣,只要一碰上這個男人,她就會怪裡怪氣的不像自己。
尤其是,夏夜總覺得自己欠他很多——
她只是一個沒什麼用處的洛太太,還無功受祿地拿回了她的服飾店。
「你怎麼會睡在客廳?」先暫時不理會她的小媳婦模樣,洛天藍擰起了眉梢,他記得他出門前明明就交代好了一切。
「還有這些電燈和音響是怎麼一回事?你習慣睡在菜市場嗎?這麼吵你也睡得著?」
一一關上了電源,洛天藍噓口氣,很高興終於還給自己一個安寧的環境。
「我……」夏夜愣愣地,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話。
「你家太大了,我一個人總覺得不習慣。」她扯扯衣角。
「所以你就把這些吵死人的電器全打開?」他又擰起眉。
「……是的。」夏夜扯扯短褲又扯扯睡衣,這男人總讓她覺得很有壓迫感,即使他總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模樣。
「你以前到底是怎麼生活的?你以前不也是一個人獨居嗎?」他問,臉上有著不可思議。
「以前房子只有十坪大,從門口一眼就望穿廚房,哪像這裡這麼大,連睡在客廳都覺得怪怪的。」她吐吐舌,慢慢深呼吸,夏夜一直告訴自己不用覺得緊張。
「哪裡怪,是你自己嚇自己。」洛天藍嗤了聲。
這屋子他一個人住那麼多年了,從來就不覺得哪裡奇怪。
「也許吧。」點點頭,夏夜沒有否認。
「如果我記得沒錯,我們的關係已經是夫妻了吧?」他望著她,突然開口問。
「呃……是呀。」夏夜莫名其妙的抬頭,不曉得他突然問這做什麼?
「那你為什麼這麼怕我?是我長得像三頭六臂,還是醜到讓你不堪入目?」洛天藍輕鬆地伸個懶腰,打趣地望著她。
「不是。」她搖搖頭,唇邊有了淺淺笑意。
「我只是和你還不熟悉,畢竟我們都還不認識彼此。」夏夜回望著洛天藍,她知道他指得是什麼,夏夜也很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好拘謹,可是她也不願意這樣。
「從第一次見面算起,我們已經認識快兩個月;而且,我們也已經結婚四天。所以不認識這三個字,不能成為理由和借口。」洛天藍搖頭。
「說實話,我比較感興趣的是,那個在宴會上高談闊論的夏夜,在宴會上把我罵得一頭霧水的夏夜。而不是現在眼前一臉唯唯諾諾.小媳婦模樣的夏夜。」
小媳婦模樣的女人他見多了,而且很讓他厭倦。
「我也沒有辦法。」她真的無可奈何。
「再說,我沒有義務讓你繼續感興趣吧?」她道,微微放大了膽子。
偷偷覷了洛天藍一眼,夏夜深吸了口氣,她告訴自己做得很好。
「怎麼會沒有義務?我們是夫妻耶。」洛天藍愣了一下,眸底含笑,很高興自己的挑撥有了一些效果。
「我們是假夫妻。」她說的是事實。
「假夫妻也是可以假的很轟轟烈烈。」洛天藍不以為意。
又聽見他說「轟轟烈烈」,不自覺的,夏夜蹙起了眉頭。
「為什麼你老愛提轟轟烈烈?」這會讓她覺得他在諷刺她。
「為了讓你生氣。」洛天藍抿抿嘴,他可是誠實的很。
「為什麼要讓我生氣?」他的答案,讓夏夜一頭霧水。
「因為這樣你才會像個正常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唯諾的一點脾氣都沒有。總是張著惶惶大眼望著我,這會讓我厭倦。」
而洛天藍可不想在新婚的第四天,就對他的妻子厭倦,即使他們的婚姻關係是假的。
「說不定讓你厭倦才會是好事。你不是說了,婚姻是假的,關係是假的,男歡女愛也各不相干?」她低低地嗤道。
「就算這樣,那我們的室友關係總是真的吧?我不希望回到家,天天都見到一個小媳婦室友。」他蹙眉。
「更何況,你連我們獨處都是這副模樣,我真的很懷疑,我們該怎麼騙過我精明的母親?」這樣會被拆穿的。
「那你想怎麼樣?」她都說了無可奈何。
「想盡辦法讓你生氣。說不定氣過一次之後,你就會恢復正常。」洛天藍突發奇想。
「什麼是正常?」夏夜還是很疑惑,洛天藍口口聲聲要她回復正常,而她很懷疑,洛天藍怎麼會知道什麼對她來說才叫正常?
「不知道,試試看就知道了。」他聳肩。
「等到你有脾氣,不再怕我,也許那就叫正常。」洛天藍相信自己貌比潘安,應該不至於不堪入目到讓她這麼害怕。
「我不怕你,就叫正常?」夏夜還是不懂。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問題好多,多得叫人不堪負荷?」他挑眉。
「有。」夏夜點點頭。
「那個拋棄我,又把我寶貝服飾店賣掉的臭男人曾說過。」
因為她從小就是這麼煩著他長大。
「你想起他?你竟然在我面前想其他男人?」洛天藍瞇起眼,看起來很不悅。
夏夜怔了一下。
「我沒想起,是你問我的。」
「明明是你自己無時無刻想著他,所以不論我問什麼,你都會想起他。」洛天藍解開了襯衫上前兩個子,他噓了口氣,眼眸看起來很複雜。
複雜的讓夏夜覺得心慌。
「你這算是誣告。」她下意識縮進沙發,瞄了眼她和他的距離,預估如果他撲過來,自己還有多久的逃脫時間。
「誣告?」聞言,洛天藍頓了頓。
「又被我逮到偷情的嫌疑,想不到幾天不見,你竟然說話也有程安的影子。」
他邪氣的扯了微笑,叫夏夜越看越覺得心驚。
「你根本是在耍賴。」她吞了口唾沫,不知道情勢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天知道這幾天,她跟程安根本連見面都不曾有過。
「我不是在耍賴。」洛天藍搖搖頭,說話難得沒了說服力。
「我只是不滿我的妻子想著別的男人,尤其是在她穿著這麼性感,雙眼惶惶地像只受驚小兔子的時候。」
洛天藍邪佞的輕笑,他望著她,像個登徒子似的,放任自己的眸光留連在她姣好的身段上。
尤其是短褲下那雙修長的美腿,嘖嘖,真叫洛天藍捨不得移開目光。
「你……你在看什麼?」感覺到男人異常的視線,夏夜慌張的抓過薄被蓋住自己的身體,只留下一張秀麗的臉蛋,眼中寫滿了不解和驚訝。
「別忘了……別忘了你所承諾過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逾矩的義務。」夏夜著急的提醒他,怕男人一時獸性大發,尤其他現在又怪裡怪氣的。
「什麼承諾?我什麼時候有承諾過?」他眉一挑,土霸王的模樣叫夏夜看傻了眼。「就算有,我也全忘光了。」
「怎麼可以這樣……不行,我們有簽約的。」夏夜著急的望著他,沒想到洛天藍會是這樣的登徒子。
「簽約?」他大聲嗤笑。
「律師是我的好朋友,你手上那份所謂的合約也是經由他完成的。你說,是你有理,還是我比較有理?」洛天藍好整以暇的望著她,笑她的天真。
「你……你……」夏夜著實愣住了,她望著洛天藍,驚慌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她被騙了嗎?其實,這個男人根本是披著羊皮的大野狼?
「你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尤其是驚慌的時候,更是脆弱的激起我男人征服的慾望。」
他低低的吐著氣,即使他們之間仍有一段距離,但夏夜卻仍能感受出危險的訊號。
「……很晚了,我要回房睡……」不行,這男人太可怕,她腦中的警鈴大響,夏夜慌張的抓起棉被和枕頭就想逃跑。
可是沒想到,她才剛想起身,男人已經像豹一般迅速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不晚,夜才剛剛開始。」他的鼻息輕吐在她臉上,洛天藍邪佞的笑著,但在夏夜眼中卻像極了大色魔。
「你不要碰我。」她努力地想甩開他的掌握。
「為什麼不要碰你?你越不要我碰,我就偏愛碰,而且還要越碰越深入……」洛天藍一個翻身把夏夜壓在身下,他雙眼雜的瞅著她瞧,不規矩的大掌眼看真的要朝夏夜襲去。
「大色魔!」夏夜大喊,又慌又氣的只想甩開壓在身上的他。
「你喊呀,就算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洛天藍好樂,他這輩子終於有機會扮演大色魔壞人。
「你走開、走開,你這髒手,不要碰我。」夏夜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她激動的瞪著他,雙眼幾乎快噴出火。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他怎麼可以因為她欠了他,就妄想對她為所欲為?
憤怒讓夏夜有了更多的力氣,也或許是因為洛天藍根本不曾認真——
突然間,夏夜掙脫了他,順手給洛天藍一個好響亮的巴掌。
「你這個大色魔!」夏夜捉緊胸口,氣憤的大喊:「我要詛咒你手生瘡,一輩子不舉!」她好生氣的瞪著他。
夏夜忘了所有拘謹,忘了自己剛剛才提醒過要多些膽子,忘了自己老惦記著欠他多少,忘了自己的委屈,忘了現實的屈服……
她只記得:她想剁了洛天藍那雙不規矩的大手,想狠狠甩他幾個大巴掌,想端他一腳,讓他一輩子都不舉。
夏夜瞪著他,等著看這男人還會說出什麼強詞奪理的話。
「你果然生氣了。」
等了半晌,夏夜沒想到竟然會看見洛天藍咧起嘴角笑了。
「嗄?」夏夜愣著,難道她剛剛那一巴掌把他打暈了嗎?
「我說,你果然還是會生氣,果然還是有脾氣的。」洛天藍不以為意的撫著自己發熱的左臉,被夏夜狠狠甩了一巴掌的左臉。
「我還以為,你會繼續唯唯諾諾地任我欺凌,讓我在你身上大逞獸慾。」他故意逗著她,笑得像個大男孩,笑得讓夏夜覺得好迷惘。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搖頭,快被洛天藍給搞糊塗了。
怎麼上一刻還是大淫魔,下一刻又笑得那麼燦爛無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夜捧著自己昏沉沉的大腦,看著洛天藍迷人的笑臉……
漸漸地,她有些明白了。「哦,你是故意的?」
她瞇起眼,沒想到洛天藍竟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他差點就嚇死她了。
「故意什麼?」揉了揉腫起的左頰,洛天藍還裝了一臉不解。「為了讓一個愚蠢女人解開心底的枷鎖,故意拿自己英俊的左臉當犧牲品嗎?」
洛天藍笑著,即使他本意是好的,但總愛在口頭上調侃挪揄她一番才過癮。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的話讓夏夜徹底無言,她吶吶地望著他,分不清心底是什麼感覺。
「不是說了,為了讓一個愚蠢女人解開心底枷鎖。」他笑著,順便打了呵欠。
夜真的深了,而且洛天藍好睏。
「……可是,不值得。」怔怔地,夏夜只能怔怔地望著他。
「值不值得是由我來決定,不是你。」他搖頭,伸了個懶腰起身。
「我好累,我要去休息了。如果你堅持要繼續窩在客廳,能不能拜託你以後把首響和電視的音量調小一些,我需要安靜的睡眠空間。」
像是終於玩過癮了,洛天藍伸伸懶腰,扛著行李就想走人。
一點也不在乎還傻愣在原地,心底被震撼成一片驚濤駭浪的可憐女人。
「你……」夏夜望著他,不知道現在自己到底是該生氣,還是該大笑。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突地,洛天藍停住了腳步,又成功遏阻了夏夜所有哽在喉頭的困惑。
「我做事從來不管值不值得,只要我想做,我就會去做。」他背對著夏夜,低沉的嗓音有些模糊。
洛天藍才不管什麼值不值得,在他心中,他自有一套準則。
因為他想看見盛氣凌人的夏夜,所以他不惜挨巴掌捉弄她。
因為他對她的轟轟烈烈很感興趣,所以他找她成了他的假新娘。
這就是洛天藍,只是,夏夜似乎還不是很懂他。
他微微地歎了口氣,繼續邁開腳步回房去。
沒關係,他不急,反正來日方長。
洛天藍無語,而夏夜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沉穩的腳步聲。
砰。
主臥室的房門輕悄悄地合上了,而夏夜卻依舊還傻愣在客廳裡。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終於,她忍不住有了疑惑。
一個男人不惜挨巴掌捉弄她,只為了證明她也是個有脾氣的生物……
這、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吶?
夏夜完全被搞得莫名其妙,她蜷縮進沙發裡,怎麼想,都想不出洛天藍到底是怎麼回事。
唉……
夏夜又歎息了。
她努力地想著,努力地思考著。
直到夜真的好深,直到她再也忍不住的合上眼簾——
她還是覺得洛天藍那巴掌挨得很不值得。
雖然,她的心底竟莫名其妙地為此漾起了抹異樣的甜味。
但是夏夜不會承認的,她不會承認她為男人覺得心疼,不會承認自己好感動他為她的用心。
夏夜只會在心底偷偷想著,然後在夢裡露出一抹好甜好美的微笑。
就像現在的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