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舒寰人呢?!」盛威嘶啞著問。
他在極度不放心之餘,還是趕到雷親王府詢問她是否平安回到家中,誰知這裡的門房卻告訴他,沒見到德寰格格回府。
而後他在距離雷親王府約百步遠的空地找到她的座騎,此時無助已經揪滿她的心頭。
現在他再度環視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張睡眼惺忪的臉明顯地告訴眾人他可是從某位妃子身邊離開,帶著侍從,連夜趕到這裡來。
「寰她不會有危險的。」也是同樣睡眠不足的德齡突然發言。
「那班人都可以扮海賊殺了雷親王爺,你卻告訴我舒寰不會有危險?」盛威簡直快氣瘋地咆哮著。
一旁的朔日則縮在威力的懷裡嚶嚶啜泣,身為德寰格格的貼身婢女,她居然連格格何時出府的都不知道,她是嚴重失職。
「沒錯。」德齡不在意盛威的不禮貌,因為她是過來人,能瞭解他極怒的心情。
「我想這班人的目的是要皇上把恭親王爺給放出來,所以寰是他們的人質,在沒有十足把握時,他們不會輕舉妄動的。」
「小德齡,朕該不該稱讚你愈來愈聰穎啊?」皇帝讚賞地說,他想說的全被德齡說光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他浪費口水。
「謝謝皇上誇獎。」德齡也煞有介事的響應,就好像並未把雷舒寰的失蹤放在眼裡一般。
「你們……」盛威氣結,惱火他們風輕雲淡地不在意。
「皇上。」一位極為冷酷的男人不知何時進到內室,不帶任何表情但態度恭敬。
「德襁,回來了。」皇帝的神情在此時也變得肅穆,他坐正身子。
相較於皇帝的嚴謹,德齡的表情可生動許多。
「德襁!」她高聲尖叫,然後像團小肉球般衝進他懷裡。
「皇上在這兒。」他接住她飛奔過來的身子,嘴裡雖有些警告的意思,但還是相當溫柔地撥弄她掉落眉間的妄。
「沒關係,朕早就習慣她這般性子。」皇帝擺擺手,不在意地說:「說吧,有何發現,這兒有人可快要等不及了。」
「臣見到同安的手下扛著德寰格格進入恭親王府。」德襁蹙眉回答。
「他們還真沒耐性。」皇帝斂起的神色中有股肅殺的氣憤。
「寰被關在哪裡?」德齡揚起頭,用崇拜的眼神問他。
德襁想都沒想地直接說:「東廂房。」
「還好不是牢房、柴房,要不,朕還真想直接殺了他們。」
盛威有些無法理解他們的思考邏輯,既然知道舒寰在哪裡,為何不趕緊派人救她出來?
「格格的狀況卻不是很好。」德襁遲疑地觀了盛威一眼後,改用滿州話說:「她被人用鈍器重擊,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派出的人呢?」皇帝握住椅把的手緊繃,嚇得一旁伺候的太監總管兩腿發軟。
「照應中。」
「人渣!」德齡冒火地衝口而出。
盛威銳利的眼瞇起,直覺再度告訴他有事發生,而這些人並不打算讓他知道。
他轉向威力與朔日的方向,以一個眼神示意威力詢問朔日,而朔日在哭泣中也沒想到皇帝他們為何臨時改用滿州話交談,就直覺告訴威力他們在說什麼。
威力聞言後馬上斂眉,也學著這些人改用自己國家的語言跟盛威交談。
「舒寰被人打傷的事為何不讓我知道?」他極度氣憤地說。
「不是不讓你知道,而是我們的人已經在那裡照應著,德寰不會有事。一皇帝很少向人解釋什麼,但盛威的身份不一樣,所以他才會費心的不希望他有所誤會。
「我該怎麼相信你們?」盛威不僅生氣,他簡直快氣瘋了。「雷親王爺被殺,舒寰被擄,誰能保證她會平安回來!」
「放肆!」廳上的太監總管一聽到盛威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後,立即跳出來怒斥,「皇上在此,休得無理。」
「舒寰是我未過門的妻,我要她無事回來,否則我會叫人拆了這裡!」盛威威脅著。
他的話再度引起侍衛們的緊張,個個紛紛拔起刀劍指向他。
「你,是在威脅朕?」皇帝也不是好惹的人,他當皇帝也好些年頭,從未有人膽敢對他說這種話。
「豈敢,盛威只想要舒寰,如此而已。」他直直地瞪住滿清皇帝,再清楚說出他唯一的目的。
「沒人不准你帶走她,而是她不願意跟你走。」皇帝嘲諷地提醒他。
「她只是要等莫爾格人頭落地。」他也直接點名雷舒寰到現在還不肯離開的原因全出在這笨蛋皇帝身上。
「該死的,遲早會死。」他暗示地說。
皇上當然也曉得那丫頭的心,只是他想要釣出所有狐群狗黨,所以才會讓莫爾格的狗命多留些時日。
「但願如此。」盛威嘲弄地說。
此時,門外飛進一隻白鴿,德襁一躍而起,牢牢抓住鴿子後再利落翻下。
他取下白鴿腳上的字條交給皇帝。
「行動了。」皇帝嘴角浮現詭異地笑。
「等不及了嗎?」德齡也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你不能跟。」大掌撫下,德襁態度強硬。
「為什麼?人家也想要救德寰!」她嘟嘴不悅,每回都不讓她跟,無趣極了。
「沒有人能分心保護你,乖乖地回到王府等我回去。」依舊撫弄她的發,德襁的態度就像安撫不聽話小孩的父親般。
「那你答應我不但要安全回來,還要把德寰安然無恙的帶回。」她突然害怕的捉住他,要求保證。
「我哪時沒聽你的話?」不顧皇帝及許多眼睛感興趣的注目,他彎下腰親吻她的臉。
「相信我。」
德襁站直身子,對皇帝說道:「我們或許需要盛威的幫忙。」
「為何?」
「他有火槍,這是我們缺少的東西。」
「我願意提供人力和物資。」盛威一口答應。「幾時救人?」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巷衝出去。
「明日天乍亮。」德襁告訴他。
「為何不是現在?」天,舒寰受傷他如坐針氈,想不到還要等天亮!
「證據正送出恭親王府,若輕舉妄動的話,只會打草驚蛇,況且你要準備火槍也需要時間吧。」皇帝說道。
盛威知道他們說的話是有道理,可是他心裡急,只是情勢比人強,這裡不是他的地盤,他只能隨他們。
「威力。」
「爵爺?」威力皺眉地叫他。
「你快回去準備好所有槍枝,填好火藥,再帶人到這裡。」他仔細交代,然後又將目光看往皇帝。
「朕很開心你是如此疼愛德寰,朕替死去的雷親王爺感謝你。」
「不必了,舒寰是我的人,保護她本是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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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什麼時辰?雷舒寰忍住昏眩感,努力的睜開眼望著陌生地擺飾。
頭……為何這麼痛?好像被人用鈍器打過的樣子。
她撫著腦袋,突然記起一切,有一群人在她家門前圍住她……最後她就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醒來。
她很努力地掀起被子,搖搖晃晃地下床走出內室,卻在她舉步唯艱時聽到了腳步聲。
「格格,委屈您了。」進來的人是一直與莫爾格有掛勾的同安,他也是滿清正白旗的提督。
「你是誰?我跟你無冤無仇的,為什麼要擄我?」雷舒寰向後退了一步,在她眼裡,這人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我是正白旗的提督,同安,至於我為什麼要綁你來這裡,很簡單,因為我要那個狗皇帝把恭親王爺給放了。」同安很爽快地告訴她原因,但她還是不懂。
是他們殺了人,憑什麼要皇上放人?
「放了王爺?莫爾格他殺了我父親,皇上到現在還不殺他已經是大恩,你們還想要皇上放人?這簡直是癡人說夢。」對於殺父仇人,雷舒寰不假辭色。
「是嗎?要是我先砍了你的手指,將東西交到皇太后面前,你說,他們會不聽我的命令嗎?」同安面露猙獰。
雷舒寰趕緊把手背到後頭,一臉謹慎地看他。
「你無恥,好好的富貴生活不過,偏偏要犯殺人越貨的壞勾當!」雷舒寰教訓起人來是不遑多讓。
「壞勾當中.你以為現在當個皇親國戚有多簡單嗎?不能圈地,不能私下買賣,不能這兒,不能那兒的,賣命的是我們這班老人,而那狗皇帝卻像個無事人般逍遙、富貴,只有你們這些不事生產的人才會覺得日子好過。」同安憤憤地說。
「那我阿瑪又何罪之有,你們要殺害他!」說到激動處,她還是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殺雷親王爺本就不是我意,是莫爾格自己的意思,我不過借人給他罷了。」同安倒是在這件事情上撇得乾乾淨淨。
「是嗎?」瞇起眼,她壓根就不相信。
「和雷親王爺有仇的不是我,是莫爾格,與我有仇的另有他人。」那個他人,正是德襁的父親瑞親王爺。
所以他才會和莫爾格合夥犯下種種罪行。
「那我阿瑪呢?就因為額娘不嫁給莫爾格,所以阿瑪就活該被殺?」那種愛太偏執,已經失去愛人的意義。
「雷親王爺的事,我管不著,不過這要怪就怪你阿瑪娶錯人。」
「笑話,阿瑪和額娘的愛情不是你們這些殺人魔可以感受的。」她的頭愈來愈痛,可是事關父母,她再怎麼樣都要強撐,不可以讓人看扁。
「殺人魔?比起你阿瑪和瑞親王爺、謹親王爺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功夫,我呢,不過是小角色。」他閒閒地啜口茶,然後緩緩說著。
「我阿瑪才不會殺人,阿瑪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她吼著,卻不小心牽動疼痛的腦袋。
「是,他最好、最聖潔,別人都該死。只會借刀殺人的人,你說會有多好?」同安嘲諷地說。
「說謊也要有證據。」雷舒寰稍稍抵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腦袋,冷笑地說。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時,已經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更間接幫了德襁的忙。
「要證據是嗎?」同安幾乎胸有成竹,他手一揮,外頭閃進一位穿著戰袍的男人。
「去,去把雷親王爺和瑞親王爺當年上書先皇的奏折拿出來,讓這丫頭看看當年若非我和恭親王爺阻止得宜,今天死的就是我們倆。
男人冷眼看他一眼,然後閃身到一旁木櫃取出數本奏折,攤在桌上。
「這些,都是當年你阿瑪和瑞親王爺而人聯手上的奏折。」
雷舒寰拿起其中一本奏折看了一眼,差點笑出聲。
這根本就不是她阿瑪寫的,而是一本詳細記載著恭親王爺和同安如何欺壓百姓,向百姓強索保護費的清單,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些罪狀還都是以自述的口吻寫的。
這不就是口供了嗎?
她又迅速翻閱其它奏折,發現還有自稱是同安及莫爾格的手下,敘述而人是如何以親人脅迫他人一道構陷雷親王爺及瑞親王爺的罪狀,詳細到幾乎讓人咋舌的地步。
忍著頭痛,雷舒寰只想大笑,不過她還是故意裝作無知,「你確定這些東西你都看過?」
「當然。」同安很快地回答。
「你也承認自己犯下這些罪行,並且一手瞞天過海、欺君罔上?」眼角已經瞄到一個高壯的人影在外頭閃動,她悄悄掩去嘴角偷笑的慾望,一本正經地問。
「你想我要是那麼笨,還能活到現在嗎?」同安嘲弄地說。
「我只是好奇,為何皇上會一直被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人欺騙,而毫無所覺。」嘲諷的嘴角上揚,她靈巧的讓自己靠近門邊。
「那是因為皇帝總是很愚昧又昏庸,他只願意看自己想看的,對於不喜歡的,總愛視而不見。」
「那麼朕可要感謝你的提醒嘍。」皇帝的身影從門邊閃出,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看來他是來對了,原來這些人在私底下都是如此看待他這個九五之尊。
「皇……皇上……」同安突然腳軟,差點趴下。
雷舒寰也趁此機會快速衝進盛威等候的懷裡,讓他緊緊摟抱住自己。
「朕感謝你還知道我是誰。」皇帝不怒而威的臉龐已經隱隱透露出火氣。
「皇上……皇上,臣想……」同安想作垂死的掙扎。
「想告訴朕,這一切都是莫爾格一手策劃的,與你無關?」他剛剛在外頭都已經聽得一清二楚,就不知他還有什麼話好辯解。
「都是恭親王爺威脅臣的啊!」同安以為皇上會如此問是想給他下台階,於是他趕緊趴地嚎哭。「他要脅臣,若是臣有所不從,他就讓臣死得不明不白啊!」
「不明不白的死?那瑞親王爺還有雷親王爺就活該受死嗎?」隱然的怒火已熊熊燒起,皇帝暴怒的青筋跳動。
「那是因……」他還想辯解,卻被打斷。
「因為他們有人發現你們勾結海賊,所以,你們就欲除之而後快;因為雷親王爺娶了恭親王爺所愛之人,你就借兵給莫爾格,好讓他和海賊們會集,殺了雷親王爺?」皇帝一字字地說,語氣冷得讓人發顫。
「冤……冤槓啊皇上,臣哪有那個膽子造反哪!」同安猛力地把頭往地上磕,就怕皇帝不聽他的辯解。
「那你的意思是說,剛剛我在外頭聽到的話都是假的嘍?」
「我我我……」他根本就不知道皇帝到底來了多久,聽到多少話,所以只能張口結舌地不知該說什麼才是對的。
「什麼都別說了。」皇帝舉起手,不想再聽多餘的辯解。「雷親王爺的死,朕也要負一半以上的責任,但你還有莫爾格……德襁,把人押走,朕不想再見到他。」
他痛心的是自己怎麼沒認清事實,讓冤案一直停滯在那裡,又讓好人白白送死,而這些不是都可以預防的嗎?
德襁須命準備前去抓人,但同安憑借自己一身好功夫,飛身一把抓過正探進一半身子看好戲的德齡。
「放開我,你這個笨蛋!」德齡尖叫的功夫一流,她使出五爪手死命地往同安臉上猛抓,看得眾人又是一驚。
德齡被抓,德襁就無法施展拳腳將人救回,更何況同安隨身攜帶的利劍還架在她纖細的頸項上。
「德齡,你乖,別亂動。」德襁驚嚇得趕緊要求,他這輩子除了現在,連上戰場都沒讓他如此驚慌。
「襁,人家才不怕這個只會隨便殺人的窩囊廢。」德齡其實心裡怕得要死,但還是不饒人的把別人的氣勢壓到最低,怒意挑到極高點。
皇帝受不了的白眼一翻,他從沒見過有哪個女孩脖子上被人架了利刃還胡亂罵人,這也可以稱為天下第一吧?
「盛威……」雷舒寰則是內疚,若不是她不小心被俘,德齡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你放心,我會救她的。」
雷舒寰有了他的保證後,心情也穩定許多。
在每個人都注意著同安的動諍時,德齡已經悄悄想辦法彎下身來,試著拿出某樣東西。
「同安,朕命令你放開德齡。」皇帝哪能讓人在他眼前受傷,那豈不是太無能。
「要我放了她?可以,我要你親自保證我可以無罪釋放。」同安提出條件要脅。
皇帝還來不及回答,德齡已經先尖叫出來。「皇上,千萬別答應這爛壞蛋的條件,您答應了,他也不會放了德齡的!」
皇帝失笑,很想要她先閉嘴,誰知道有人比他更快的開口。
「德齡,閉嘴。」德襁低喝。
「哇,你凶我,人家不要理你了啦!」只見德齡小嘴一扁,開始嘩啦啦的哭鬧。
「我不是在凶你,而是要你聽話別吵。」德襁好聲的安撫,誰知德齡就像上癮似的繼續嚎啕大哭。
「說,你的魂魄是不是被狐狸精給勾走,要不然你怎麼會對人家這麼大聲!」她邊說邊小心避開同安的長劍,蹲下身子繼續哭鬧。「皇上,您要替德齡出口氣啊,人家不管,德襁不愛人家了啦!」
德齡的哭鬧當場讓同安深覺抓錯人,他不該挑上麻煩精的,如果這回他真的栽在這丫頭手中,那他的前途豈不是一片烏雲密佈?
時間就像定住般讓人來不及反應,也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動作的。
德齡迅速地拔起藏在腰帶閒的短匕首,猛力的朝同安的右手刺下。
就在同安門開德齡的攻擊同時,德襁的快刀也一劍劈斷同安引以為做的左手。
盛威則很快地將手中的火槍上膛,幾乎在一瞬閒火藥味四溢,子彈也精準地射進同安右手臂的上方。
事情在迅雷不及掩耳的狀況下結束,只留下同安的慘叫聲劃破清晨的天空。
劫後餘生的德齡並沒有馬上投人德襁的懷裡,她和朝她奔來的雷舒寰相擁而泣。
「真謝謝你,寰,若不是你送我雷親王爺的貼身寶貝,我也不會想到要帶匕首出來,所以這都要感謝雷親王爺和你。」
「別說了,這都是緣,都是難以預料的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