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蜜蜜 第二章
    一路上姿蓮忐忑不安,儘管臉頰已如火燒般疼痛,也不敢出聲。  

    邵丹清下山後直朝客棧走,將她安頓在原來的房間內,並吩附店小二送上清水白布  ,留下清涼止痛的藥膏後,就獨自一個人送惡人上官府治罪。  

    姿蓮一身狼狽地坐在桌前,托著完好的頰出神。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歎氣,最後捶  了桌面一下後,起身在室內轉來轉去,一刻也不得安寧。  

    「哎。」打結秀眉仍是不解,她自言自語道:「他到底在生什麼氣?」  

    從他離開寺廟後一直沉著臉,活像欠了他幾十萬兩銀子沒還似的,姿蓮知道他在生  氣,而且是非常的生氣。  

    但關鍵是,她卻不知道是針對哪一點?這也是困擾她到現在的主要原因。  

    雙手環抱於前,細細思索她該對他賠罪的理由。或許是她一路留下紀傾宇的暗號,  在他滿心高興以為找到紀傾宇的同時,卻發現是她?還是他覺得她老是四處惹禍,為了  要收拾她的爛攤子而不高興?  

    手指輕敲桌面,發出規律的節奏。她立刻否決掉這點。雖然她是這樣子沒錯,但在  紀家,她一直扮成乖乖女的形象,當然在紀傾字面前就另當別論了。但在邵丹清面前,  她可是挑不出一絲毛病、端莊有禮的閨閣千金。  

    難道--姿蓮頓時如木頭塑像般動也不動。糟了,慘了、玩完了,似被一陣愁雲慘  霧籠罩,白玉般精緻的小臉看起來有些哭意。  

    難道邵大哥是氣她破壞他和秦玉蝶的好事?當時她一個勁分開他和秦玉蝶,也沒細  看邵大哥的神色表情,說不定邵大哥也對秦玉蝶很有好感,只是礙於她在場,不便多說  什麼。  

    郎有情妹有意,她這個第三者還能唱出什麼好戲?不成,她一定要立刻帶邵大哥離  開此地。  

    古語說的好:日久生情。她只要用力、努力地粘住邵大哥,讓他日日夜夜見到的,  就是她賀姿蓮這張花容月貌,再加上旅途上的噓寒問暖,過不了多久,邵大哥絕對逃不  過她的手掌心。  

    主意決定好後,姿蓮不再多浪費一分一秒,著手打理起自個的行李。  

    「你做什麼?」低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賀姿蓮差點被嚇著。  

    「邵大哥,你回來了呀!」轉身飛快地對他露出一個掐的出水的笑容,姿蓮見他無  動於衷,仍是鎖眉凝重,不禁微微洩氣。  

    在微弱的燈光下,深沉的眉眼鎖住已發腫的玉頰,紅潤的嘴角因撞擊到牙齒而有些  破裂,流出些許鮮血。與完好的另一邊臉頰相映之下,顯得慘不忍睹,姿蓮垂下眼瞼,  因為心虛不敢看著邵丹清,否則她就會發現他眼中的憐惜及不捨。  

    「你沒上藥。」他端起清水及藥膏靠近她。  

    姿蓮默默站在床邊不知該說什麼。  

    將白布擰濕,邵丹清動作輕柔地拭去她臉頰的髒污、血跡。  

    姿蓮屏住氣息,臉蛋紅通通的,一雙水靈大眼只敢瞧著邵丹清的足尖。  

    男性的氣息溫暖地包圍住她,帶點粗繭的手指腹抹著清涼的藥膏在她臉頰上游移,  把那股灼痛的感覺逐離。姿蓮舒服地閉上雙眸。  

    離家後,她第一次覺得有安全感,雖然一路上她吃好、住好,但總比不上在家中的  適意,尤其心裡頭又掛著對家人的牽念,及對未來的茫然不安,每到夜晚思念全湧上來  ,輾轉反側不得眠,日復一日堆積的疲累,全在這個時刻引發出來。  

    「邵大哥,我有話想說。」頭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心裡還念念不忘想離開的事。  

    「什麼事?」看出她的睡意,邵丹清巧妙的將她帶上床橫躺。  

    「我們……我們……走……」賀姿蓮口齒不清地囈語。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邵丹清默默無言的替她除下帽子,一頭烏黑如瀑布的秀髮垂落於枕。  

    「睡吧!」他坐在床邊凝視她的睡顏。  

    姿蓮含糊不清的咕噥幾聲後,沉沉進入夢鄉,櫻桃小嘴還掛著一朵美麗的微笑,好  像夢見什麼好事般。  

    邵丹清注意到眼下鵝蛋形的臉削瘦幾分,整個人也不像在家中的活力光彩,應是在  路途上吃苦造成。  

    大掌撫過柳眉、小巧挺直的鼻子,以及如櫻桃般紅潤的小嘴。她像個嬰兒般依賴著  他。邵丹清回過神來輕柔地安頓她,退下她的鞋後,發現裡頭還穿著一雙精巧的繡鞋,  猶豫了一下,以薄被細密蓋住她,不露一絲空隙。  

    女子的繡鞋是不准丈夫以外的男子碰觸,這個權利早屬於紀傾宇所有,就算他逃婚  丟下姿蓮不顧,也非自己所能評論的事。  

    即使往後兩家退掉婚約,也會有另一位能和姿蓮匹配的名門公子,取代紀傾宇的權  利,無論何時何地,她都不是自己所能高攀的賀家大小姐,他只能遠遠凝望她的美麗,  生命互不交軌。  

    像現在如此親近的時刻,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觸到她,他也無法隨意冒犯心中的清  蓮,只是靜靜坐在床緣,將她的容貌再一次刻劃進記憶中。  

    *****  

    黑玄風寨

    「被捉!」吼聲如雷。  

    坐在堂上主位的陰沉男人一掌擊落手把,虎形雕刻的把手摔在地上之前,早已粉碎  -底下的兩人瑟縮著,平時的威風盡失,在大寨主跟前,他們只不過是膽小如鼠的嘍囉  。  

    「一群中看不中用的飯桶。」  

    聲出鞭到,劃過空中的長鞭為兩人頰邊各添一道血痕。黑臉的男人咬牙承受,另一  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痛得淚流滿面。  

    「全是那個邵丹清,否則兄弟也不會被抓。」  

    「你說什麼?」長鞭捲住黑臉男人的脖子,硬是將他拖到腳下。「把剛才的話再、  說、一、次!」獨眼對住黑臉,一字一句吐出冰珠。  

    「大寨主,我錯了!錯了!」以為他對自己發怒,立刻哀聲討饒。  

    長鞭又縮緊幾分,深入柔軟的咽喉中。  

    「想死嗎?還不快說。」他惡狠狠地盯住面前的死白,毫不留情。  

    「大寨主,我替他說。」另一名同伴見黑臉已睜暴眼珠,吐出長舌,搶著救他。  

    「我問你話嗎?」  

    長鞭隨之抽在尖嘴猴腮男子的背上,他也不敢躲避,直挺挨住一鞭。  

    黑臉男人逃過一死,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是邵丹清抓住三寨主,把他送往官府治罪。」  

    「消息沒錯?」他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  

    「是咱們在府衙中的內應透露的消息。」  

    突然,一陣陰寒的冷笑響徹大廳,讓所有人忍不住縮頭顫慄。  

    「躲我十幾年,想不到現在竟然自投羅網。」獨眼中的冷光,是欲噬人的殺意。  

    他的一臂、一眼皆拜邵丹清所賜,陳年老帳算上利息,他要他付出雙倍的代價。  

    「大寨主--」底下的人發出疑惑。  

    「去,快去查清他的底細,邵丹清所有的一切都要報告詳細。」握鞭的手直指門口  ,要他們立刻行動。  

    「那三寨主呢?」一個人出列,畏縮地問道。  

    寨內的人被抓到官府,萬一將寨內的地形、崗哨……通通招供出來,大批官兵圍剿  之下,他們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大寨主沒有開口說救人,他們也不敢貿然行動。  

    「我不會再讓別人有機會背叛我了,這種事情沒有第二次。」銳眼立刻盯住發問人  ,說出誰也聽不懂的話。  

    「大寨主?」一個滿頭花白的老頭子出聲,經過剛才的事件後,如今整個寨內只有  他敢再詢問第二次,他是僅次於閻剎的第二把交椅。  

    「你變笨了嗎?二寨主。」此刻閻剎的心情極好,反問白髮老頭的話竟帶三分戲謔  。  

    「大寨主的意思是--」老頭對上無情的厲眼。  

    「沒錯,我不需要一個笨蛋留在寨內,你去幫我做好這件事。」  

    「是!」老頭微微一笑。  

    *****  

    當朝陽升起又是新的一天開始,枝頭上的小鳥響著清脆動人的音符,溫暖光亮的陽  光從紙窗射進,驅逐黑暗。  

    床上睡的香甜的人兒,被高昇的陽光擾醒,她動了動,將棉被拉上蓋住頭。  

    「不對……邵大哥。」姿蓮從床上彈跳起來,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她趕緊下床穿  好鞋。  

    「邵--」聽到房門外的敲門聲,她開心地打開門。「怎麼是你。」失望之情一覽  無遺。  

    「客倌,我端洗面水來了。」店小二捧著冒煙的熱水討好地走進來。  

    「你有見到和我一塊來的人嗎?」  

    「有,就是那位爺吩咐我端水來,還特別交代公子記得擦藥。」店小二笑咪咪地說  道。  

    這兩位客倌一看便知是出身富豪,這位公子一身綾羅綢緞,價值不菲的貴重配飾,  配上那張連女人也失色三分的俊美臉龐,雖說是少了幾分陽剛,但公子本身的貴氣卻是  顯露無遺。  

    而樓下那位爺更不得了,雖然身上穿的不是頂名貴的衣料,但一身非凡的氣勢就是  引人注目,好像天生就讓是領導者-只不過依兩人之長相,應該不是有血緣關係,若硬  說是朋友也不太搭,早上他穿過走廊時,竟然看見樓下的爺從公子的房內走出。本來兩  個大男人睡同房也不會惹人非議,但故意訂了另一間房遮掩……恐怕就有點曖昧了。  

    姿蓮莫名其妙看著露出曖昧笑容的店小二,怎麼老有人對自己露出奇怪的神情?她  拿起折扇重重朝店小二的頭打下。  

    「你幹嘛直盯著我看?」賀姿蓮瞇起危險的光芒向他逼近。  

    店小二慌張的搖頭。「沒事、沒事,這房間就只有客倌一個人,我不瞧你瞧誰去?  」  

    姿蓮雖不同意,但也找不到合理的反駁。「好吧!那邵大哥現在人在哪裡?」  

    「在樓下和一位姑娘在一塊。」  

    「什麼!」姿蓮瞪大了眼尖叫,差點讓店小二嚇破膽。「是不是秦玉蝶?」  

    店小二被逼到牆角,直冒冷汗。「客倌,我怎麼會知道那位姑娘叫什麼名字,不過  那位公子叫她秦姑娘是沒錯。」  

    「你待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快出去。」賀姿蓮沒好氣地向店小二說。  

    「是、是。」店小二慌恐出門,順手將房門關上。  

    姿蓮掬了把清水洗臉,整頓儀容後換上另一套男裝,然後才拿起藥膏隨便抹幾下交  差了事。  

    她抬頭挺胸積存所有的鬥志,快步走出房門。當她走到樓梯口時,就瞧見秦玉蝶坐  在邵丹清的身邊。  

    姿蓮此時悔恨交加,她昨晚糊里糊塗的睡著了,原本應該執行的計畫也沒有實行,  才讓秦玉蝶有機可乘。  

    不過,秦玉蝶的行動力未免也太嚇人了,才一個晚上,就能找到他們的落腳處。  

    邵丹清似乎感覺到她的視線,絲毫不差地望向她站立的地方,而秦玉蝶也隨他的目  光看向姿蓮。  

    瞬間,原本還惱怒的姿蓮,立刻換上燦爛無比的甜笑。「邵大哥早。」向邵丹清打  招呼,順道向秦玉蝶點頭示意。「秦姑娘也真早。」  

    「公子早。」秦玉蝶本著貴族千金的架式回應。  

    邵丹清走到樓梯下扶著她,大略掃過她的傷口。「抹上藥了?」  

    臉頰已沒像昨天紅腫,只是嘴角的傷痕尚未痊癒。皆拜凝靈膏的功效所賜,幸好出  門前順手帶了,否則她今天一定又腫又痛,連說話也難。  

    姿蓮點點頭,跟著邵丹清坐在位置上,小二早已經受邵丹清的交代,一見到她坐上  位置,熱騰騰的清粥小菜立刻端出來,大部分都是賀姿蓮喜歡的菜色。  

    「吃早膳。」  

    邵丹清自然而然地替她布好菜,體貼的動作讓姿蓮感動萬分。而她也沒閒著,像賢  慧的妻子般替他夾菜。  

    這種情形落在秦玉蝶的眼裡,不禁愕然。  

    「邵公子,請問你們是兄弟嗎?」杏眼來回瞟著他們兩個人,試圖從長相中找到相  似處。  

    只不過即使是兄弟手足,也沒多少人會做出這種體貼入微的舉動。秦玉蝶暗中疑惑  。  

    「這……」邵丹清停下箸,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說明他和姿蓮的關係。  

    「我和邵大哥是多年的鄰居,從小就認識,邵大哥對我很照顧,一直把我當親手足  看待。」賀姿蓮的一番話句句事實,但完全沒有把家世,錯綜複雜的關係說出來,又可  以免去外人多餘的猜測。  

    「原來如此,那麼邵公子是否答應我的邀請?」秦玉蝶完全把賀姿蓮摒除在邀約之  中。  

    「恐怕不行,在下還有要事在身。」  

    「什麼邀請?」這句話是對邵丹清發問。因為秦玉蝶高高在上的態度,令她很不高  興,簡直將她當成隱形人看待。  

    「秦姑娘邀請我們到秦府作客,以示謝意。」他淡淡回道。  

    秦玉蝶接下話題,不過還是對著邵丹清說話。「我爹聽到邵公子的俠意行為,一直  很想見他一面,當面道謝。」  

    「不必多禮,我和邵大哥打算今天就離開此地。」趁著邵丹清不注意時,她對秦玉  蝶齜牙咧嘴。  

    而秦玉蝶專注在邵丹清的一舉一動上,根本沒瞧見她的舉動。  

    姿蓮覺得有些無趣,好不容易她和邵大哥能單獨相處,竟冒出這位眼睛長在頭頂的  秦玉蝶。  

    「這麼匆忙,不多待幾天,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多謝秦姑娘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邵丹清壓下想答應的念頭。  

    即使能和姿蓮多相處幾天,到頭來依然是相同的結果,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秦姑娘想和我們一塊用早膳嗎?」抓住一粒饅頭就往秦玉蝶的嘴邊送,她笑的親  切。  

    「不了,我已用過。」頭一次正眼看姿蓮,秀眉微蹙似乎不太滿意。  

    姿蓮挑起右眉,故意向她輕薄的一笑。「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奉陪了。邵大哥,這  道清蒸鱈魚十分新鮮美味,你嘗嘗看。」夾了魚肉,就往邵丹清的碗內送,根本不理會  坐在一旁的秦玉蝶,其逐客意味已十分明顯。  

    「如此我不打擾了。」  

    「那就不送了,秦姑娘。」扳回一城的滋味太美妙了,姿蓮高興地親自送她上轎。  

    邵丹清見她像個小孩般開心,不禁也跟著揚起一絲笑紋,剛好被轉過頭來的姿蓮瞧  見。  

    「邵大哥,你在笑耶?」她像發現什麼驚奇的東西,情不自禁地低喊道。  

    記憶中,她似乎從未見過邵大哥的笑容,每次有機會和他相處時,他不是嚴肅有禮  的客套模樣,就是忙著要去處理其他事情,忙碌的程度讓紀家真正的少主--紀傾宇和  他比較起來,簡直和條大米蟲沒什麼兩樣。  

    有時候她真是替紀傾宇汗顏,都有個這麼能幹的邵大哥替他撐起紀家的事業,而他  用盡全部心力竟然還追不到紫光姊。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自個兒也是相同的情形。只不過她是女孩子家,當條大米蟲也  是天經地義之事,不會有人恥笑她不成材的。  

    邵丹清收起笑紋,壓下想摸臉的衝動,低聲向她問道:「很奇怪嗎?」  

    姿蓮捧住臉搖頭,真心誠意地讚美道:「很好看,邵大哥你平常應該要多笑的,這  樣看起來比較親切,大家就不會那麼怕你了。」  

    邵大哥笑起來有一股親切的味道,如果女孩見到,一定會被他的笑容迷住的,就連  她也好希望邵大哥能再對她笑一笑。  

    不像昨天他都板著臉不言不語,害她難過死了。「幸好你沒有生氣了。」她自然而  然脫口而出。  

    「生氣?」邵丹清回問。  

    「呃。」她開始支支吾吾。「就是昨天,你一路上都沒說話,好像在生我的氣……  」說話的同時,頭不忘低低的,一副已經懺悔過的可憐模樣。  

    邵丹清明了的道:「我不是生氣,而是擔心。」姿蓮能如此重視他的心情,無端的  取悅了他。  

    她受教地點點頭。原來他不是氣她阻隔與秦玉蝶的見面機會,而是擔心秦玉蝶再被  惡徒騷擾。  

    「你知道危險了?」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應該先確保秦姑娘的安全後再下山的。」先認錯後,別人  自然不會太過責罰她了,這是她活過十八個年頭的生存法則。  

    「和秦玉蝶有什麼關係?我是擔心你。」原來剛才是牛頭不對馬嘴,各說各話。  

    「擔心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莽撞的向那些人挑釁,還差點被他們殺了,難道還不夠叫人擔心?」想起那幕  ,至今仍會讓他手腳冰冷。  

    那種事情經歷過一次已經夠了,他絕對不想讓姿蓮又陷入類似的困境。  

    「我知道你純粹想救人,不過事前要先考慮清楚,是不是有足夠的能力,別白白犧  牲掉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他不得不扮黑臉,希望她能明  白。  

    「邵大哥,如果我不幸遭受意外死掉,你會為我傷心難過嗎?」九年來,他一直對  自己冷冷淡淡的,如今卻親耳聽到他為她擔心,這代表他還是有一點在乎自己的。  

    心臟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跳著,十分期待他會點頭。畢竟自己愛他愛了九個年頭  ,現在他回報她一個小小的肯定,也不為過吧!  

    「只要是認識你的人,都會為你傷心難過。」淡淡地回應她的期待。  

    「那你也會嗎?」姿蓮十分固執地繼續追問。  

    「不要再說不吉利的話,從此之後你會平平安安的。」開始逃避問題。  

    他拿什麼身份為她難過,即使心破成碎片,表面上也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合宜  的禮節對待她,絲毫不能透露戀慕的心情,這早是他練到爐火純青的功夫了。  

    也因如此,他的痛是別人的百倍,他的癡亦是別人的千倍,這種情緒已積成滔滔江  水,僅靠理智來圍堵,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破閘而出,如此不僅會傷了培育他的紀老爺  ,更會傷害她。  

    「我知道,你就是討厭我,根本不會為我傷心難過,從小到大你連看我一眼都嫌麻  煩。」在邵大哥眼中,她就像不受歡迎的客人,只要有她在場,他一定藉故離開。  

    或許剛開始還可以稱為巧合,或是他公事纏身,可是十幾年來無數次的巧合,就不  能再稱為巧合,只能歸為有心躲避的那種心態。  

    姿蓮也曉得有教養的女孩子,是不應該對一個毫無關係的男人,說出這種類似埋怨  、又像撒嬌的話。邵大哥又不是自己的親人、丈夫……就連朋友也尚在努力之中,但經  過那場幾乎快死別的情況,讓她覺得自己不可以再如此下去了。  

    因為或許就在下一刻,她就會發生意外而死……當然她不是在詛咒自己,而是開始  嘗到生命的無常。她已經花費九年的時光,仍無法讓邵大哥對她略有好感,那麼倒不如  將討厭她的理由問出口,自己趁早改掉,讓她與邵大哥踏出關係良好的第一步。  

    更何況現在還有一位貌美如花的秦姑娘,在旁邊虎視眈眈,她不加油是不行的。  

    「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他實在太驚訝了,姿蓮所說的完全與他的內心世界相反  ,難道這麼多年來,自己給她的感覺一直如此?  

    「每次我去找傾宇的時候。」其實真正的用意是去看邵大哥。「你見了我,頂多不  超過三句話就走了,我真懷疑我是不是曾經做過很對不起你的事。邵大哥,你是否很討  厭我某種個性或行為?只要你說,我一定立刻改過來。」把自己疑惑多年的問題問出口  ,希望他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  

    對別人她是非常有自信的,大家都誇她是個人見人愛的可人兒,從小到大也不知替  爹娘贏回多少讚美,讓他們在背地裡笑的闔不攏嘴。  

    在紀府中,從紀老爺、紀夫人到下面的長工、婢女,她都笑臉相對,沒有絲毫大小  姐的嬌氣,他們若有任何困難找她解決,她也會盡全力幫忙,所以大家都把她當成一家  人似的和善以對。  

    她唯獨就是近不了邵大哥的身邊。他最常對她說的三句話:姿蓮小姐早安;對不起  我有事,不能陪你:姿蓮小姐再見。  

    剛開始她還不信邪,時間一久,她也失去勇氣,漸漸習慣看到修長挺直的背影對著  她,而且安於現狀多年。  

    若不是這次紀伯父不顧紀傾宇的反對,硬是到她家來下聘,恐怕她還會繼續下去,  根本無法想到她竟然能和邵大哥說這麼多話,同桌而食,而且還開口問他。  

    這一切好像只有在夢境之中才能做到的事,她今天一口氣全做完了,真感激傾宇想  出這麼好的方法。  

    邵丹清放下箸子,盤算著該如何開口解釋,又不會傷她的心。  

    「姿蓮小姐,你不必為我改變任何地方,她也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只不  過你是少主的未婚妻,我本來就不應該過於接近你,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會招來別人的  閒言閒語,所以才保持著一大段的距離。」  

    以完美無缺的理由當成借口,其實他是不想看到少主和她在一起的親匿。  

    「那你沒有討厭我?」她終於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對他甜甜地一笑,絕美的嫩臉  多添了一股女性的嬌媚,猶如海棠初綻。  

    邵丹清有片刻的失神,在她凝視的眼神下,趕快收拾起自己的失態。  

    她是少主末過門的妻子,自己應該牢記此點。  

    「當然沒有。」若是能討厭她,自己就不會如此辛苦了。  

    「那麼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她想一鼓作氣拉近兩人的距離,趁著和諧的氣氛下  ,提出她多年的心願。  

    「只要我做得到。」邵丹清承諾道。只要是她的心願,他都會竭盡所能替她辦到,  別說是一件、一百件他都能答應。  

    「別再叫我姿蓮小姐了,叫我姿蓮或是蓮兒。」她開開心心地提出要求,這實在太  簡單了,邵大哥當然做得到,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不行。」邵丹清直覺地反對。  

    「為什麼不行?傾宇也是這麼喊我的。」失望蒙上她的雙眼。  

    「他是你的未婚夫,當然可以喚你的名字。」而他什麼身份都不是,這樣做太過親  近了。  

    「你是傾宇的大哥,當然也可以這麼叫。」姿蓮不服氣的反對。邵大哥在這一點上  ,就和紀伯父及傾宇堅持了十幾年,難道現在換成和她堅持嗎?  

    「稱呼只是代表一個人的名稱,邵大哥也算和我一起長大的,我們認識這麼多年,  難道還不夠把小姐這兩個字給去掉?」  

    「這不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他點出重點。  

    姿蓮歎了一口氣,邵大哥就是念念不忘身份地位的問題。「不然折衷一下好了,在  沒有熟人的時候你喊我的名字,這樣好不好?」  

    見她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忍拒絕。「好吧!」  

    真好,她與邵大哥的關係真是突飛猛進,一天可以抵過好幾年,如果知道事情能進  行的這麼順利,她早就蹺家了,還用等到被別人逼急了嗎?  

    姿蓮快樂地吃下這輩子最開心的一頓早膳,像只幸福無比的小麻雀。  

    邵丹清見她高興,也不禁感染她喜悅的情緒。他實在有太多年沒有放鬆心情吃下一  頓飯,在這之前,他還奔波在尋人的道路上,擔憂的心情如弦一樣繃緊到最高點,生怕  她有意外發生,食不下嚥、睡不安寢。  

    如今她安全的待在自己身邊,連日來的難熬心情煙消雲散。他感謝諸神諸佛,保佑  他及時趕到,並能在最後一刻救起姿蓮。  

    他無法想像若自己晚到一步,將會有多大的悔恨背負在他身上。在經過幾乎死別的  那一刻,他更體會生命的脆弱,只要姿蓮能快樂的度過每一時刻,他此生再無所求。  

    紀傾宇絕對有能力給姿蓮幸福,無論他有什麼理由逃婚,不管是不是逼不得已,自  己絕對不允許他辜負姿蓮一絲一毫。  

    這場婚禮絕對要如期舉行!他會盡快帶著姿蓮回到賀府,然後找到少主那個混小子  。無論是用盡任何手段,他也要紀傾宇心甘情願成親,並對他立誓要好好照顧姿蓮一輩  子,這是紀傾宇欠他的。  

    「快吃吧,待會還要趕路。」他帶點寵溺的笑容看著姿蓮。  

    對了,她尚未對邵大哥解釋,他一定以為自己等不及要回家,才對秦姑娘說那些話  。  

    姿蓮才想開口,卻看到四周的人淨是瞧著她及邵大哥,大概不常看見邵大哥如此有  氣勢的男人吧!  

    算了,待會再說也不遲,反正絕對會有開口的時機。  

    姿蓮聳聳肩,繼續吃飯,順便幫邵大哥夾菜。這種機會是絕無僅有,可遇不可求的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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