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沙羅,該是我們離開這裡的時候了。」星羅微笑地看著小豹子。
「我送你離開這裡,你應該還記得回家的路吧?」
沙羅驚跳起來!
「該是我們分開的時候了。」星羅輕輕地摸摸它的頭:「傻瓜沙羅,你不能跟著我去冒險的;我要去的地方很遠、很危險,不是你可以去的。」
小豹子沙羅睜著那雙綠色的眼睛注視著她,當她說到要分離的時候,它綠色的豹眼閃出一絲驚慌!
星羅搖搖頭:「我知道你不願意離開我,但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你知道嗎?我將要做的事不是你或任何人可以幫忙的,我必須自己去解決,這樣你瞭解嗎?」
小豹子悶哼不響地垂著頭,那模樣令人憐惜,但星羅卻只是歎口氣,她的手輕輕地撫著小豹子的頭,小豹子磨磨她的手掌,但是小豹子原本應該圓滑的頭顱,如今卻詭異地突出兩小塊異物。
星羅愣了一下。蹲下來將小豹子頭上的皮毛輕輕翻開。這才驚愕地發現小豹子的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長出了兩隻小小的角!
沙羅毫不知情地摩擘著她的手,星羅卻錯愕地看著小豹子命令:「把嘴巴張開。」
沙羅眨眨眼睛,她又說了一次:「把你的嘴巴張開!」
小豹子依言而行,星羅看到它嘴裡尖銳的利牙閃著森森的白光,那兩隻豹牙竟然比以前更長、更尖銳,也比以前更加駭人!
「在這個城堡裡待久了,如果道行不夠,的確很容易被魔族同化,畢竟這是個魔族的城堡。」
魁的聲音淡淡地出現;小豹子跳起來護衛在星羅面前,憤怒地低吼、露出利牙!
星羅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的影子緩緩地出現,就好像已經是這個城堡的一部分。
「你監視我?」
「不是監視,這個城堡本來就是我的。你是我的客人,我當然希望知道你的一舉一動。」
魁歎口氣走向她:「星羅,我們一定要這樣針鋒相對嗎?我喜歡你,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這座城堡的女主人,這對你來說很痛苦嗎?」
「你需要的不是妻子而是戰友,或者說你需要的也不是戰友,而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武器。」星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冷笑:「很遺憾的是我既不想成為你的妻子,也沒興趣當你的戰友和武器。」
「就憑你自己的力量,你想打倒帝釋天?」魁失笑地看著她:「啊!天真的夜叉王,沒想到你如此自負!或者你根本打算放棄?不想替族人復仇?」
「那不干你的事。」星羅朝小豹子揮揮手:「沙羅,我們走吧!」
「等一等。」
魁深吸口氣擋在她面前:「星羅,你現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條。或許帝釋天現在還不知道你仍然活著,但是他很快會知道,到時候你除了冥府恐怕什麼地方也去不了。」
「我說過了,那不干你的事。」星羅帶著小豹子往外走,沒有回頭也沒有留戀,只是簡單地走出去,完全不當他是一回事。
「皇子,您就這樣讓她走嗎/」阿希多羅不解地在後面問:「為什麼不留下她?」
「夜叉王是留不住的。」魁注視著星羅的背影;她的堅強出人意外,遇到這種事,還能像她這樣冷靜的女子絕對不多!
他很高興自己並沒有看錯。至少──至少她真的夠格成為滅天一族的王妃。
「要屬下跟去嗎?」
「不用。」魁淡淡一笑說道:「她一定會回來。」
「那你就大不瞭解夜叉王了。」龍王的聲音出現:「夜叉王不會接受你的幫助,或許她連我的幫助也不會接受,她只想靠自己的力量去打倒帝釋天。」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阿希多羅激烈地搖頭:「夜叉王這一去,無疑是以卵擊石!她連昆沙門天都無法戰勝,更何況是帝釋天!」
他顫抖地微微一笑:「沒有人能單獨戰勝帝釋天的!我見過他的能力!他──根本已經超出了人與神的範圍!」
再度回到夜叉族,那裡冷冷清清地沒有半點聲響,狼煙己熄而萬物俱寂。
小豹子緩緩地走在她的身邊,那雙豹眼有些憂心地看著她。
星羅靜靜她看著眼前的一切,好半晌才輕輕地開口:「來吧!替我把他們放在一起。」
小豹子懂事地點頭跑開,輕輕將地上的屍首刁起來,然後把他們一具一具集中在一起……
星羅沒有流淚,她無言地看著族人的屍體──那小山似的屍體堆在她的眼前,無聲中似乎控訴著什麼!
風聲嗚咽,淒淒冷風不斷地哭訴著他們心中來不及說出來的忿恨不平!
她點了把火,看著屍體燃燒起來,火焰沖天而起!
濃濃的煙霧化為一條怨恨的龍,筆直竄向天際!
諸神靜默,那是到不了天際的恨!
那些恨都留在她的心裡──她緊緊地握住雙拳,將所有的氣力化成怨恨的力量!
帝釋天──該死的你聽到這些嗚咽的哭聲嗎?你的王座是用人骨所堆積起來的!你聖盃裡盛的是他們的鮮血!
火焰裡有哭泣的聲音。
王啊!為什麼離棄我們?
沒有。星羅乾澀的眼甚至無法落下淚!我沒有離棄你們啊!我的子民們!
請安息吧!請相信我將會為你們復仇─請相信我會遵守我的承諾,在天地間為夜叉族留下盛名!
星羅靜靜地看著那哭泣的火焰,在心裡苦澀地許下承諾。
「安息吧──」她低低地說著。
「唔!」小豹子發出低咆的聲音,威脅地朝著另一涸方向瞇起眼睛。
星羅轉過頭,不遠處一身白衣的紗迦明王正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堆屍首所燃起的沖天火炬!她那雪白的臉上充滿了驚懼!
「紗迦──」她緩緩地、幾乎是蹄珊地走到星羅的面前,那雙美麗的眼睛立刻蓄滿了淚水!
「啊─天啊!星羅─」「不是你的錯。」星羅輕輕地扶住她,平靜地說道。
火光映得她依然蒼白的臉色如此美麗,那淒涼的感覺讓紗迦明王忍不住用力咬住自己的唇!
「要怪也只能怪帝釋天,是他殺了我的族人。」
紗迦明王征征地看著那火焰,夜叉族人的屍體正一嘲一點地化為灰燼──她幾乎可以從火焰申看到他們痛苦掙扎的樣子!
她似乎可以感覺到他們被屠殺的痛苦──「紗迦!」星羅連忙擋住她的視線。「別想了!」
紗迦明王愣愣地抬起眼睛,那是星羅的面孔──瞬間,她彷彿看到父親屠殺無辜人民時殘酷的面孔!她的父親……她的父親殺了星羅的族人!
她那慈藹的父親竟然冷血無情地屠殺了這些善良的人們!
那是星羅的族人!
紗迦捂著耳朵,彷彿這樣便可以不再聽到自己心裡的聲音!彷彿這樣便可已以躲過那令人痛苦的折磨!
「我的家人、我的父母、族人同樣也死在昆沙門天的手中,他與帝釋天一起屠殺那些無辜的人啊!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條神經裡都流著這些被屠殺者的血淚!你聽不到嗎?你聽不到自己血管裡的哀號聲嗎?」
紗迦顫抖地伸出手,那細緻雪白的皮膚下靜靜流動著她的血管──那裡面流得竟然是殺戮者的血嗎?她的生命是用這些被屠殺者的血淚所餵養起來的嗎?
「紗迦,你父親沒有選擇的餘地。」星羅輕輕說道。
「你的族人也沒有選擇的餘地。」紗迦明王慘笑著凝視著火焰:「我母親的族人也沒有選擇的餘地,那麼到底誰才有選擇的餘地呢?」
「紗迦……」
「我會替你取回羅剎劍,你等我。」紗迦明王壓抑深吸一口氣顫抖地笑了笑說道,人影緩緩消失。
「紗迦!」星羅喊道,但是紗迦明王已經消失了。
該死的魁!
無論如何不該傷害紗迦的!紗迦是無辜的啊!她那麼天真善良。這些污穢的事情不該由她來承擔!
星羅皺起眉,憂心地注視著火焰。
她的族人已經死了,她不希望紗迦因此而受到傷害,那是無謂的啊!昆沙門天如果可以選擇,相信他絕不會屠殺夜叉族人。
他會這樣做,唯一的選擇是因為他沒有選擇。
在這樣的時代,想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對其他人六親不認。
誰都沒有錯,唯一錯的是帝釋天。
唯一該死的也是帝釋天──
北天王府裡歌舞昇平,昆沙門天坐在大殿正中間,幾名歌姬正喜悅地載歌載舞!能在天界最俊俏的天王面前表演,那可是無上的榮耀啊!
如果能蒙他垂憐,立刻可以擺脫身為人的無奈命運,一躍而成天人!誰不渴望這樣的榮寵呢?
她們露出最甜美的笑容、展現出最誘人體態,那嬌美模樣美不勝收!
但是昆沙門大臉上並沒有笑容,他的心思停留在紗迦明王的身上。
這幾天紗迦的表現很奇怪,似乎在躲避他──紗迦沉默的反應讓他十分緊張,難道……他恐懼的事情難道成真了嗎?
北天王府裡知道夜叉族被滅的人並不多,他也一再提醒他們不可在王府裡談論這件事,他相信他們不敢違背他的命令,紗迦很少出府,她不可能知道這件事─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但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什麼可以讓紗迦躲避他?
侍女們說紗迦這幾天不言不語,連飯也吃不下,請御醫來看,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昆沙門天不由得輕輕地歎口氣。紗迦過去不管有什麼心事都會對他說,但這次為什麼……
「紗迦?」
紗迦明王出現在門邊,她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裡面的景況;昆沙門天連忙跳下王座來到她的身邊,露出笑容:「紗迦。你怎麼了?父王找了你很久!」
紗迦還是沒有反應,昆沙門天低頭看著女兒,她的手上拿著一包東西:「你拿的是什麼?」
「是羅剎劍。」
昆沙門天猛地一窒!
紗迦抬起眼注視著父親,那眼神十分悲哀,令昆沙門天的心為之揪痛!好半晌,她才低低地開口問:「父王,您為什麼要誅滅夜叉族?」
大殿裡面的歌舞嘎然而止。
昆沙門天錯愕地看著女兒,紗迦臉上那傷痛的樣子,讓他的心狠狠地糾結在一起!
「紗迦──」「因為父王要照顧紗迦,和北天王府的其它人是不是?」紗迦慘慘一笑抬起眼注視著自己敬愛的父親:「為什麼呢,父王?除了紗迦之外,難道其它人的生命在父王的眼裡就那麼不值一文嗎?星羅與父王是忘年之交,星羅更是女兒的好朋友!」紗迦悲痛地低下了頭,羞愧得幾乎無地自容!
「父王叫女兒如何面對星羅!」
「紗迦─」紗迦明王用力地抱住手中的羅剎劍,那模樣痛苦悲傷至極!「母后的親人也是父親殺的嗎?」她抬起眼睛問:「父王,您為了紗迦究竟殺了多少人?」
昆沙門天焦急地伸出手:「不是這樣的!紗迦,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你聽─」「我不想聽。」紗迦明王哭著低下頭;昆沙門天不敢靠近,深怕女兒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來!但她那心碎的模樣卻讓他手足無措!
紗迦明王深吸一口氣,抬起清亮的眼睛對他微微行個禮:「父王,女兒不會再回來了!請父王自己保重。」
「紗迦!」昆沙門天錯愕地大叫!
他猛然往前撲!但紗迦明王的身影已經消失!
「紗迦!」
「天王!」他身邊的禁衛軍衝了過來:「屬下立刻去找明王回來!」
「去!不准傷害我的女兒!」昆沙門天咆哮!
禁衛軍匆匆忙忙地趕了出去!
「去牽我的馬來!」昆沙門天沒命地往外衝,北天王府裡的人頓時亂成一團!
紗迦──你不懂的啊──
不替帝釋天被他想殺的人,那麼他會殺盡天下人──帝釋天是不可反抗的,為了保住大多數人的性命,不得不犧牲少數人,你懂嗎?
不──你不會懂得!你不知道父王為了這些血腥付出了多少代價!
你不會知道父王為了你,身上背負了多少血債!
昆沙門天瘋了似的狂亂地四處尋找。
紗迦,你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沒有了你,父王將何以為繼?
回來吧!我的女兒。
紗迦明王狂亂地往前狂奔!
她可以聽到後面傳來的追逐聲,如果她被他們發現了,他們一定會抓她回去!
她不要回去!
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回去那個以血肉所建築起來的城堡!
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到底對不對?直到她一個琅傖撲倒在地上,心裡那無盡的痛苦才放聲哭了出來!
天哪!為什麼?
為什麼她的父王會是那麼冷血無情的人?她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但卻又由不得她不信!
現在她可以確定了!為什麼她的母后會悲哀至死!若換成是她,她不會難過嗎?想到自己這些年來所過的幸福生活、想到父王那寬厚的掏膛……
天哪!原來那上面竟然全沾滿了別人的鮮血啊!
紗迦明王無助她哭泣著,覺得自己是那麼的骯髒!那麼天真愚蠢!
她怎麼可以毫無知覺地踏著別人的血肉,卻仍然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她怎麼可以那樣毫無知覺地喝著別人的血、吃著別人的血肉。卻仍然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紗迦明王。」
她驚愕地跳起來!
「誰?」
紗迦明王那雙清亮的眼睛彷彿小鹿一般純真,而現在裡面正閃動著驚懼的光芒!
不遠處的天際隱隱閃動著藍色的雷電,她雙眼大睜注視著那從烏雲中緩緩出現的人影。
他騎著黑色的獨角天馬,身穿銀黑色的盔甲,看起來尊貴雍容,全身上下充滿著不可逼視的威嚴!
「帝釋天!」
紗迦明王愣愣地看著他;帝釋天幾年來的容貌一直沒變過,那俊美的模樣。
「你胸前抱著的是什麼?」
紗迦緩緩後退:「沒什麼─」「是夜叉王用的羅剎劍吧?」
帝釋天微笑著伸出手,那陰森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
「來,把羅剎劍交給我。看在你父王服侍我多年的份上,我可以不殺你。也不計較你所說的無知言語。」
「不!」紗迦堅決地抱住長劍:「這把劍不能給你!」
帝釋天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紗迦,那聲音冷冽有如霜雪:「你─不怕死嗎?」
紗迦明王緊緊抱住長劍。她深吸一口氣:「不怕。」
星羅孤獨地坐在黑暗的夜叉村外;夜涼如水,微風吹拂在她單薄的身子上,顯得有幾分涼意。小豹子靠在她的身邊,半閉著眼睛陪伴著她。
夜空中星子們神泌地眨著眼睛,淒涼的冷風吹拂著安靜無聲的夜叉族,燃成灰燼的火堆飛散在半空中,彷彿可以看到族人們在黑暗中漸漸遠去的身影。
沙羅趴在她的身邊顯得有氣無力。沙羅似乎可以感覺到她心裡的悲苦,那翠綠色的豹眼閃動著沮喪的光芒。
夜很深了,星羅坐在地上不由得輕輕地歎口氣──該走了。
也許紗迦不會來了、也許她該自己出發到北天王府取回羅剎劍,正想著卻聽到遠處傳來急切的呼叫聲!
「紗迦!」
星羅跳起來!她和小豹子迅速躲了起來,不遠處有天馬急促奔騰的聲音傳來!
「紗迦!」是昆沙門天的聲音。
他的聲音十分急切,想必是紗迦明王出什麼事了!
天馬在夜叉村落前停了下來,昆沙門天下了馬,看著眼前的一片荒蕪。
「天王。」
他募然抬起頭:「夜叉王──」星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前這個男人屠殺了她的族人。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竟一點也感覺不到對他的恨意?
「夜叉王。」昆沙門天樵粹地抬起眼,那雙懇切的眼哀求地看著她:「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紗迦是無辜的。」
「紗迦?」星羅皺起眉:「你以為我會利用紗迦來報復你嗎?」
昆沙門天起身,那模樣己不再是個威武的天王,只是個樵碎的父親:「天─我很抱款!但是─」「我以為妙迦被你們攔住了,難道她──」「天王!」禁衛軍瘋狂地衝了過來。「天王!」
昆沙門天立刻轉身,眼裡爆出希望:「什麼事?找到小姐了嗎?」
禁衛軍的眼裡卻有深刻的恐懼。「找……找到了!」他的手指著不遠處的天際。「天……天帝……」那藍色的雷電在同時刷地擊下!
老天!
星羅倒抽一口冷氣!
帝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