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並不痛苦,因為能夠等待表示還有希望;雖然希望的對手是總是絕望,但希望還是可能會實現。畢竟在毫無選擇的時候,人並不能奢求。》
「私奔?」小越訝異卻又滑稽地說:「是有點古老;不過……呢……很有趣。」
葉申卻蹙起了眉。「可是回到人間之後呢?笠凱會怎麼樣?算什麼?」
微笑的影像有些模糊。「當然不會讓她變成鬼;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的話。等我們將她帶回人間時,冥王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更何況笠凱的身體還在醫院裡,我會讓她回到她的身體裡的。」
「聽起來很簡單。」小越點點頭。「不過,我很難相信冥王會這麼簡單讓我們把笠凱帶回去。」
一直沈默著的奧非,這時才抬起頭來。「如果失敗會怎麼樣?」
微笑靜靜地笑了笑。「活著的人會死,而已經死了的人當然也就回不了人間。」
「小越和葉申可以先回去嗎?」
微笑還來不及回答,葉申和小越已經不約而同地發出嚴重的抗議:「不可以!」
「我在問微笑。」他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如果你們兩個不能回去,那麼這件事就作罷!」
「我反正已經死了!」小越怪叫著:「死都死了,有什麼分別?我怎麼樣也不回去!」
「我也不回去!」葉申堅決地說著:「這件事從一開始我就加入了,沒道理現在要我回去!」
「那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奧非絲毫沒有商量餘地的轉身。「現在我們就全部離開這個地方。」
「奧非!你太自私了!」葉申生氣地叫道:「我們全都是為了你的事而來的!現在你為了求心安就隨隨便便做出決定,不覺得過分嗎?這件事我們也有參與權的!」
「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你們不能跟著我冒險;你說我自私也好,什麼都行!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任何人都回不去了。」微笑搖搖頭。「在冥王決定放你們離開之前,任何人都無法離開這個地方。」她對著奧非輕輕地開口:「我無法只送葉申和小越回去,要走就是一起走,或者是等到冥王決定放你們走的時候;而那時候我們自然已經無法帶走笠凱了。」
「看!」葉申居然得意地對著他笑。「你試試看吧!現在我們已經什麼選擇都沒有了!要嘛就是帶著笠凱,大家都當逃犯;要嘛就是所有的人都留下來參加婚禮,然後帶著破碎的心離開。」
「你不會因為這樣就甘心看著笠凱嫁給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吧?」小越嘗試地問著:「我們成功的機會很大的!有冥後泊瑟芬和麻內的幫助,我們也許真的可以成功也說不定啊!」
看著小越那張真摯而童稚的面孔。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們不是在等他的決定,事實上他們早已經將性命交給他,有時候他會覺得他們帶回笠凱的決心甚至比他還來得更加堅定!
「你到底還在猶豫些什麼?」葉申氣急敗壞地叫著:「難道真的就為了我們這幾條不值錢的命而前功盡棄嗎?你以為我們真的只是為了你而做這件事?何知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意義根本不只如此!如果我們成功了,那麼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有所謂的『愛情』;如果你為了我們這幾條命而放棄了,那代表的不就是愛情的不可信嗎?要是連你和笠凱的愛情都不可信,那還有誰的感情是值得信任和付出的?」
他愣愣地看著她。
「唔……這種說法是偏激了點,不過我還可以接受。」小越滑稽地笑了起來。「沒想到葉申原來是個愛情的懷疑論者,這件事對她來說根本是個實驗。」
「你住口!」葉申狠狠地瞪著他。「要你多嘴!」
「奧非。」微笑輕輕地歎了口氣。「葉申說的也許有點言過其實,但或許對我們來說真的有它的真實性存在,如果你就這樣放棄了,那麼……」她澀澀地笑了笑。「也許會讓許多人失望。」
他深吸一口氣。「你們讓我別無選擇。」
「事實上你也真的別無選擇。」泊瑟芬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們還沒來得及轉身,泊瑟芬已經不可思議地驚呼起來:「荷姆斯?」
傳說中,荷姆斯是天帝之子,在天庭中一直擔任著使者的工作,也有人說他同時還是兼任帶領死者下陰間安息的「死亡嚮導」與「傳令神」;雖然那與他一向的形象並不符合。
荷姆斯的樣子在人間被廣為流傳──他的動作優美,腳上穿著帶翼的涼鞋,頭上的低冠帽裝有翅膀,魔杖上則有雙蛇盤繞;是個俊美的年輕男子。
傳說中的荷姆斯是眾神中最為精明狡滑的一個,他甚至還是個著名的神偷,出生不滿一天便偷了太陽神阿波羅的家畜,這樣一個形象和他們眼前的假面絲毫無法聯想在一起!
「我聽普魯圖說過你的事,可是我沒想到這件事你也參與其中。」泊瑟芬幾乎是有些心疼地看著他。「剛剛那個小女孩就是你的債主?」
假面靜靜地立在她的面前,只是簡單地點個頭。
泊瑟芬歎了口氣;過去的荷姆斯已經不見了!她雖然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她知道眼前的男子並不是過去她所欣賞的那個人。
過去的荷姆斯開朗而健談;他曾是她最喜歡的客人之一,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總是少不了歡笑。過去的荷姆斯幾乎是「詭計多端」的,任何事都難不倒他;他是天神的寵兒:可是現在……
「荷姆斯,我可以幫你什麼?」泊瑟芬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袖。「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為什麼你寧可獨自承受,而不願意讓我們知道和幫助你?你到底欠了那個孩子什麼?」
「我所欠的,只有我能還。」
「這件事也算在內嗎?」
「算。」
泊瑟芬蹙起了眉。「普魯圖知道嗎?」
「他知道我在這裡。」
「可是他卻不願意幫助你?」她氣憤地揮揮手。「我簡直不敢相信!」
「我不需要他的幫助。」
荷姆斯不要任何人的幫助:不管是她的丈夫或是她都一樣,不論他們曾是多麼好的朋友。「我可以不幫你,可是我卻不能不幫歐笠凱;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能阻止我幫助她。」
假面簡單地點點頭。
「我可以見見那個孩子嗎?」泊瑟芬輕輕地問:「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我想你們也需要我的;那個孩子有神秘的力量,再加上你和我,我們成功的機會是相當大的!」
「我在這裡。」微笑的聲音突然傳出來,泊瑟芬震驚地轉身;她居然沒發現她!
「冥後。」微笑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假面立刻返到她的身後。
從他的動作中,她訝異地發現:荷姆斯真的是以眼前這個孩子的僕人自居!他真的完全聽從她的任何命令!即使是在最細微的動作上都謹慎地保持著這種狀況!
這個發現讓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眼前的女子。
「我打算帶笠凱和奧非從遺忘河穿過宣誓河離開。」微笑不自覺地側著頭,那神態根本還是個嬌嫩少女!「不必經過地獄犬的話,時間上會減少很多。」她淺淺地笑了笑。「你也知道,你丈夫的那只寵物真的滿麻煩的。」
泊瑟芬愣愣地看著她和荷姆斯;他們儼然一對長年相依的主僕一般!怎麼會是這種情形?
「冥後?」微笑靜靜地對著她微笑。「我和假面的關係現在並不重要的,不是嗎?現在的他只是我的一名僕人而已。」
「你有讀心術?」泊瑟芬微微地蹙起眉。「你到底是誰?」
「這很重要?」
泊瑟芬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她的身上垃沒有邪惡的氣息,可是卻有一股她所不能理解的力量散發出來……一個人間的小女孩如何能擁有這種能力?
「我們的時間並不多。」微笑提醒她。
泊瑟芬想了想。「好!貯說從遺忘河到宣誓河?遺忘河是任何人都可以輕易通過的,可是宣誓河要如何過去?你們都是凡人,而那是眾神宣誓的地方。」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但這並不代表她會放棄追究這件事的決心!
不管這個孩子和荷姆斯之間究竟有什麼「債務問題」。她都不打算袖手旁觀;等這件事結束之後,她會弄清楚這一切的。
「我會有辦法的,我只希望你能幫我擋住莫霏。」
「莫霏?」
「是的,莫霏將在我們動身之前便向你的丈夫預言我們的逃亡行動。」
「我知道了。」泊瑟芬點點頭。很難不注意到她在說這些話時那種毫不猶豫的自信;她真的明白自己所說的是什麼嗎?就算她的身邊有荷姆斯,但她的對手是天帝的兄弟!這樣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你明白你所做的事是公開向冥王挑戰嗎?」她忍不住問道。
「當然知道。」微笑輕輕她笑了起來,那笑容竟有些憎恨的成分!而她那張絕美的面孔即使燃燒著憤怒,都同樣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望著她那絕美的面容,她不由得讚歎!就算她和荷姆斯之間沒有恩怨,以她的條件,荷姆斯也會甘心為地做所有的事的!
「我這一生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向眾神挑戰,這只是其中的一件而已。」
「向眾神挑戰──」她所說的話冷冷地將她拉回現實!她驚駭地看著她。「你是……」
「『滅天一族』的唯一傳人,也是唯一的生還者。」
※ ※ ※
「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小越安慰地拍拍父親的肩,來個大人似的微笑。「反正也沒有真的可以不死的人.我總要再到這個地方來的,或許很快也說不定。」
老王爺還能夠僵硬地擠出笑容,福晉卻已忍不住傷心地隱隱約約的啜泣著。
這是她四百多年不見的兒子,當年還不到五歲便被命運判定了該死的孩子!她到死都還無法遺忘、卻始終不得相見的愛子……「越兒……如果真的喜歡待在人間,那就好好待著吧!不要再回來了……」
「額娘……」小越輕輕地倚在母親的肩上,笨拙地替她拭著淚水。「我一定會來的!你和爹在這裡等我。普魯圖會對你們好的。」
昔日大清朝的王爺、福晉擁著自己尚在人間的愛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當年他們所做的究竟是對是錯?一個活了四百多年卻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個日日夜夜都將受到獵人威脅的孩子!當年他們是如何地愛他,以至於做出了逆天的行為!現在見到依然活潑可愛的孩子,卻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到底是愛他,還是折磨他?
「去吧!地獄永遠都在,我和你額娘已經決定了再也不到人間,我們會在這裡等著你的。」王爺澀澀地笑著,揉揉孩子的發凝視著他。「阿瑪知道現在照顧你的是個好人;你也已經在人間待了四百多年了,一定懂得照顧自己的對不對?」
小越點點頭,露出笑容。「當然啦!算起來,我的年紀比額娘和阿瑪加起來都多得多呢!我現在先跟他們回去,如果有一天我覺得人間不好玩了,我就到這裡和阿瑪、額娘團聚。」
王爺扶起了妻子,裝出笑容。「這就對了!好好做人,將來才可以和我們相見;可不許丟咱們大清朝的臉!」
小越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麻內小小的房間。出門時忍住了回頭的衝動,眼眶裡竟有幾滴淚水;一個念頭在心中漸漸成形──或許這裡才是真正屬於他的地方……
王爺、福晉目送愛子離開,他們緊緊地握住了對方的手;將來再見又是遙遙無期……
※ ※ ※
「小越?」
他抬起頭來,葉申訝異地站在他的面前。「怎麼了?我到處找你!我們要走了,你怎麼站在這裡發呆?我剛剛叫你,你都沒聽見嗎?」
「我去向麻內他們告別。」他愣愣地回答她的問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個地方站了多久了?走出父母所住的地方之後,他像是失落了什麼似的,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往何處去?
葉申輕輕地蹲了下來,望著他的眼。「你掉眼淚?」
小越沈默地一抹臉上的淚水。看著手上的濕潤,表情居然有些不可思議!他到底有多久沒掉過眼淚了?
「你捨不得麻內?」葉申歎了口氣,站了起來握著他的手往前走。「將來你們總是會見面的啊!要不然頂多我答應你,萬一我比你先死,到了這裡會多陪陪他們的,這總可以了吧?」
「你陪也沒用的!他們是我的……」地想了想,又停了下來。「算了!反正你也不會比我先死。」他們還不知道他所說的麻內就是他的雙親,既然他們沒發覺那也就不必說了,反正他們終究是不會明白的……
「為什麼?」
「因為禍害遺千年。」
葉申笑了起來,卻裝出凶狠的面孔狠狠地瞪他。「你不要不識好人心啊!」
小越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恢復了開朗的神情。他反握住葉申的手,老氣橫秋地說:「其實你還算不錯啦!跟我比起來只能算是小禍害;千年不至於,百年倒是很有可能的。」
葉申只能搖搖頭。「真受不了你!快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笠凱呢?」
「冥後會帶她到遺忘河跟我們會合。」
「那假面呢?」
「和微笑在一起啊!」葉申想了想,遲疑地停了下來。「冥後叫假面『荷姆斯』,他們以前就認識。假面是傳說中的『使神』荷姆斯嗎?如果是他,那他怎麼可能變成微笑的僕人?」
小越一反常態地沈默著,居然沒和她一起討論,腳步也不如原先的輕快。
「你又怎麼了?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
小越停了下來,索性坐在路邊欣賞詭異妖艷的常春花,福晉那雙淚眼又浮現在眼前;他們想必已經在這裡等他很久、很久了……
葉申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麼了嘛?」
「我不想回去了。」
「什麼?」葉申怪叫:「你不回去?」
「不行嗎?我本來就是個鬼;一個活了幾百年的鬼!現在我不回去也只是留在我該留的地方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他隨手摘了一朵花放進嘴裡嚼著。「我發現這裡才是我真正該留的地方。」
「小越!」葉申明著;面對他那張看起來毫不在乎的面孔。「你不是說真的吧?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還耍什麼性子?萬一被冥王發現,大家都走不了了!你只要留下來,那奧非一定也不肯走!」她焦急地拉著他。「別開這種玩笑!」
三秒鐘之後,他真的站了起來。「好,我跟你走。」
葉申愣愣地望著他,這和她所知道的小越不一樣。她不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小越不會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卻又輕易地改變主意──她覺得可怕「小越,你到底怎麼了?」她輕輕地問著:「為什麼會這樣?」「我是小孩子,小孩子鬧脾氣是常有的事。」小越搖搖頭,拉著她起身,他說得很輕鬆,但臉上那帶點悲傷的表情卻令人無法釋懷……
葉申遲疑著,拉著她的手的小越突然停了一下:在前方悠悠渺渺的煙霧中,假面正等著他們,他立在那裡的姿勢彷彿已等過千年……
假面的面具不動如山。他只拍拍自己的肩,小越便放開了她的手,像見到親人一般奔向他。
葉申愣愣地看著他們,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感到心中正緩緩湧出一股暖流。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正不知不覺地微笑著。
看著小越躍上假面那寬厚的肩上,他們兩個的神態像是一對父子!她突然發覺,假面抱著小越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一個和他很難聯想在一起的人
店主。
答案這才開始漸漸明朗。
※ ※ ※
等待並不痛苦,因為能夠等待表示還有希望;雖然希望的對手總是絕望,但希望還是可能會實現,畢竟在毫無選擇的時候,人並不能奢求。
遺忘河的對岸有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她靜靜地自河中舀起一瓢又一瓢的水放在她桌上的碗中。她的身後排滿了人群,有些快樂地端著那水喝著,慶幸自己終於脫離回憶無止盡的折磨,有些則哀求著保留自己唯一僅剩的記憶。
老婆婆目不轉睛地專心舀著水。她便是傳說中的孟婆;在遺忘河邊端著「忘魂湯」的孟婆。
※ ※ ※
「笠凱……」泊瑟芬牽起她的手,微微苦笑地開口:「我該走了。奧非他們很快就會來了,我必須去阻止我那個愚蠢的丈夫來追你們。」她真摯地凝視著地。「我祝福你和奧非真的可以過著你們想過的日子;要幸福喔!」
歐笠凱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一直以來,她並沒有替她做任何的事,甚至連她最引以為懼的寂寞地無法替她消除!「泊瑟芬,和普魯圖好好談談好嗎?你們之間並不是那麼無可救藥的。」
「我也希望是這樣……」她慘然地苦笑。「這幾天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我根本沒機會和他好好說話,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或許我也要負一些責任的。」
在煙霧渺渺的河畔,泊瑟芬的面孔顯得有些淒涼。她愛過普魯圖,他們也曾是一對愛侶,但卻在陰間無天無月的歲月中遺忘了彼此的愛
「或許我該向孟婆要一杯水來喝;遺忘了一切再重頭來過,那麼或許我和他都會有所不同。」
「你太悲觀了。」笠凱搖搖頭,輕聲地說著:「你和普魯圖之間其實還不到那個地步,都是我的事才害你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我真的很抱歉……」
「不。」泊瑟芬澀澀地笑了笑。「其實我自己心裡明白,這件事不過是一個導火線而已。」她輕輕地歎息著,垂下她明媚的雙眼。「我和普魯圖已經過了很久這種日子了;我對他的不信任並不是今天才開始的,或許……」她顫抖地微笑。「或許我和他之間──「
「泊瑟芬!」笠凱連忙喝止她。「不要胡思亂想!」她焦急地思索著所有可能的可行之道,卻深深的感受到另一種無力感。
她要如何才能幫助他們?明明知道他們其實是相愛的,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她什麼都不能做,卻無法停止心痛!
「別再想了。」泊瑟芬微笑著歎息。「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任何人都幫不上忙的。說不定過一陣子,一切就會恢復原狀的!畢竟愛情這種東西是很難說的,不是嗎?」
「我真的希望是這樣……」
泊瑟芬拍拍她的手。「我走了,保重!」
笠凱無言地注視著她的面孔,所有抱歉的話都梗在喉間說不出來;真的希望她也可以擁有幸福……
※ ※ ※
「常春花啊水裡開,黃泉路上用血栽。常春花啊火裡開,地獄宮前誰來采?常春花啊怎麼開?妖妖──沒人愛。常春花啊花又開,年年月月天不睬。」她輕輕地唱著;當年在山谷中見到傳說中的常春花,妖異的詭麗迷惑了她。孩子們口中的童謠在心中響起,卻沒想到那已經是她注定了的命運了!
地獄裡的常春花;唯一的花朵,沒有日夜、沒有季節的開在地獄的每個角落裡,童謠中不是已經說了嗎?那是連天也不睬的!
呵呵呵
「皮裡梭奧斯,你知道嗎?最糟的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不會後悔的,我想我所做的選擇還是一樣的。」泊瑟芬輕輕地笑了起來。「很笨對不對?我猜我大概已經和你一樣的笨了。」
遺忘椅上的男人靜靜的看著她,那眼神似乎正在回憶什麼,但那光芒總是一明一暗的重複閃爍,而沒有任何意義。
「皮裡梭奧斯……」泊瑟芬忍不住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你知道你是唯一可以聽我說話的人嗎?你知道我現在已經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了嗎?笠凱走了,我想我將要在很久、很久以後才見得到她了;在這個地方,我居然已經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了!我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呢?」淚水靜靜地滴落,聲音已有些許的哽咽。「我為什麼還要留下來?你知道嗎?連我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冥後?」
泊瑟芬沒有轉身,她靜靜地留在原地。「莫霏?」
「是的,冥後召喚有何差遣?」
「我要你陪我。」
占卜師訝異地維持著恭敬的姿勢;冥後居然會要她陪伴?「屬下不明白,冥後所說的是──「
「不明白嗎?」泊瑟芬淡淡的笑了,等她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恢復了所有的淡漠。「就是要你留在這裡,直到我讓你走為止。」
她立刻明白了!她慌亂地抬起頭來。「主人──「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主人?」泊瑟芬尖銳地笑了笑。「我所說的話,你有任何的意見嗎?」
「屬下只是擔心王會需要屬下。」
「他不會需要你的。」
「主人──」莫霏注視著她那張冷漠的面孔;泊瑟芬在冷血的時候幾乎是六親不認的,但是這件事不可以這樣!「主人!如果您私下放了歐麗蒂凱和奧非斯,那是逆天的行為!王會因此而受到天帝的責罰的!請主人三思!」
「沒錯。」泊瑟芬俐落地回答:「我就是不想你去通風報信才叫你留下來的,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主人──「
「住口!」泊瑟芬冷冷地看著她。「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請主人原諒!屬下不能聽命!」莫霏一咬牙站了起來。「這件事太嚴重了!屬下──「
「你能離開這裡嗎?」她笑了,笑得冷酷。「你如果能離開這裡,那就去吧!」
莫霏的身影只消失了一秒鐘便又再度出現──自上方跌落下來!
泊瑟芬轉個身,再度面對遺忘椅上的男人。「我說過,只要你能走,那就走吧!」
「冥後!」莫霏哀求地。「求求您!王──「
「求她做什麼?我就在這裡。」
泊瑟芬一怔,猛然起身。「你怎麼會在這裡?」
冥王普魯圖淡淡地看了妻子一眼,轉向占卜師。「你先回去大殿上等我吧!」
莫霏點點頭,無聲無息地再度消失。
「你真的這麼恨我?」普魯圖看著自己深愛的妻子;她的臉上交錯著對他的愛與恨。「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明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我要你放奧非他們走!」
「你不是已經放了嗎?」普魯圖看著她;很多年了吧?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之間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種情形?
愛──到哪裡去了?
「我放了有什麼用?你不會去追他們回來嗎?」泊瑟芬恨得牙癢癢地。「就算你現在已經派人出去了,我也不會意外的!」
「我的確已經派了人去追了。」普魯圖搖搖頭。「可是不是為了你所想的理由。」
「你真是冷血!」泊瑟芬悲哀地說著:「你怎麼會變得如此的冷血?我真的不明白!」
「你難道不冷血?你明知道那個孩子是滅天一族的傳人,卻隱瞞著不告訴我,這不冷血嗎?」
「那個孩子並沒做出對諸神不利的事!」她立刻反駁:「更何況,她和荷姆斯在一起還需要擔心嗎?他們只不過是想成全奧非和歐笠凱而已!這也算錯嗎?」
「百年前我們和滅天一族的戰役你都忘了嗎?」普魯圖微謎起眼睛。「『滅天』的族人每個都不是好對付的;更何況是他們唯一的傳人?你為了和我嘔氣就放走他們,難道是對的?」
「我──」泊瑟芬啞口無言地看著他;她沒想過這一點,但是
「你為什麼從來不肯好好聽我說話?」他歎息了。「為什麼我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很可笑。」泊瑟芬澀澀地笑著。「我們兩個人居然都覺得對方無法聽懂自己的言語;居然都覺得對方不聽自己說話!這是什麼?代表什麼?或者我們之間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簡單的話震撼了兩個人;他們靜靜地對視著,心中的恐懼漸漸升高!
無可挽回
難道真愛也會有走到無可挽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