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愛不是無畏無懼的嗎?他不是自信自已的感情是不需要證明的嗎?只是他說謊?還是為了連他自已也不瞭解的理由?就在相見的前一刻,他竟失去了勇氣!》
他對命運的體認比任何人都來得早,但是從來沒想過他這一生就屈服在命運的操縱之下。這是個屬於冥王的世界;在人間的時候,世界是屬於上天的,在地獄的時候,世界是屬於冥王的;他似乎總脫離不了某種無法自我掌控的命運。
這就叫命運。
已經不是認不認輸的問題,也再不是生與死的問題,即使他從此不回到人間,他與笠凱仍只有分開一途!難道他真的無計可施?原以為生命已是最大的賭注;現在才知道,在這樣的命運之下,生死顯得多麼地微不足道!
「奧非……」
「我太傻了對不對?我還以為只要到這裡來,一切就會恨順利;我還以為我只要肯拿我的生命做賭注,那麼沒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他微微苦笑地歎息。「現在才知道,我是一個多麼自大的人!」
「不要這樣說,我們還沒有完全絕望。」葉申拍拍他的肩。「冥王雖然說他將笠凱送給死神奧克司,但那還不是一個事實,我們千辛萬苦來到這裡,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放棄?」
「我還沒有放棄……」奧非迷茫地注視著這個沒有天空的地帶。「我只是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對……我能做什麼?普魯圖很顯然不是一個可以被說服的人……」
「別灰心,我們有微笑啊!」
「微笑?」
「嗯!」葉申肯定地點點頭。「微笑和一般人不一樣!她既然說了會幫我們,就一定不會食言!我相信她。」
「葉申……」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搖搖頭。「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是微笑再特殊也不過是個凡人,她怎麼可能和普魯圖對抗?我也不能讓她為了我冒險。」
「到現在還說什麼冒不冒險的?」她瞪了他一眼。「別那麼迂腐了行不行?」
「葉申──「
「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葉申氣得跺腳。「什麼叫冒險?人都已經到這裡了,你才說這種話!要是我們真的怕,根本就不會做這種瘋狂的事!事到臨頭,你反而拿那些該死的話來搪塞我!氣死我了!我懶得跟你這種笨蛋說!」她一說完就迅速地轉身離開。「你自己想想吧!費了那麼大的勁才來到這裡,難道就這樣回去?要是我,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管!」
「葉──」她已經消失了。奧非只能無奈地笑了笑;也只有她能這麼率性、這麼無忌
「她說得真對。」
「誰?」奧非嚇了一跳。「是誰在說話?」
「要是我也有這種勇氣就好了。」話聲末落,她的身影已出現在他的面前。「是我,泊瑟芬。」
「冥後泊瑟芬?」
「好久不見了,奧非斯。」泊瑟芬微笑著看著他。「你帶來的朋友都很特殊。」
「我們認識?」
「說來話長,還是讓笠凱告訴你吧!」她苦笑了一下。「想見笠凱嗎?」
奧非震了一下,低低地開口:「我可以見她?」
「當然可以,跟我來吧!」
※ ※ ※
「微笑?」
「將笠凱送給死神?」她不可思議地輕聲說著:「這怎麼可能?這是逆天而行!冥王沒有理由做這樣的事……」
「那怎麼辦?」唐宇一下子失了主意;他們如何去跟一個地獄之王對抗?「如果冥王決定要將笠凱送給死神,那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微笑蹙著眉深思著;這顯然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本所預估的一切,現在卻完全脫離了軌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是我們不知道的;否則有假面在,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你的意思是,假面應該可以影響冥王的決定?」唐宇難以置信地望著她。「我不明白,假面是什麼人?」
微笑抬起頭。「應該說,是個朋友……一個具有影響力的朋友。」
他深吸一口氣;不管他怎麼問,微笑都不會將實情告訴他的,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了!「現在我們怎麼辦?既然已經沒希望將笠凱帶回來了,是不是讓他們離開那裡?」
「不,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微笑堅決地將手伸向火焰中。「葉申?」
「我在這裡。」葉申沒好氣的面孔出現在火焰之中。「微笑,現在怎麼辦?冥王說已經把笠凱送給死神奧克司了。」
「我知道。假面呢?」
「不知道,一直沒見到他的人。」
「去找他,叫他回來見我。」
「回去見你?」
「有疑問嗎?」
葉申強忍著怒氣,假笑著說:「不敢!我會去找他的。」
「葉申,不要太衝動,這一切我會處理的。」
「是啊!高深莫測小姐。」葉申冷冷地回答:「我希望到時候你真的能實現你的諾言。」
微笑的手收了回來,無奈地笑了笑。「葉申總是這麼衝動。看來,她對我的信任已經所剩無幾了……」
她說話的樣子實在不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所會有的!唐宇注視著眼前的微笑;她真的像她的外表一樣年輕嗎?或者她經歷過什麼……她……是什麼?
「唐宇,那些都是你不必知道的,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要幫助奧非耶就夠了──」她說著輕輕地垂下眼。「就算你們都不再信任我也一樣!我是真心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完成我的諾言的……」
「我並不是懷疑你!」唐宇連忙搖頭。「我只是……」他猶豫地沈默;怎麼說?他是多麼地擔心葉申?每個人都在冒險,只有他無助地待在這個地方,他沒有資格說那樣的話。
「不是這樣的!」微笑焦急地搖頭。「你不明白!你很重要的,我一個人無法維持這個結界的!」
唐宇無奈地笑了笑:「只能這麼想了。」
「這是事實。」微笑認真地望著他,那雙晶瑩的雙眼閃動著真摯的光芒,「你很重要!在這件事情上,每個人都很重要;不只是我,也不只是奧非或葉申。唐宇,我一定會安全的讓葉申他們回來的!相信我。」
她還只是個孩子;一個不可思議的孩子!看著她的眼,他竟不由自主地點頭。
信任的產生只在一瞬間──不可動搖。
※ ※ ※
思念是一劑猛藥。
它讓所有的不可能成真,讓人擁有無上的勇氣做最不可能的事!也有人說,思念是愛情的催化劑,因為在思念之中,一切的美好都將轉化為無盡的力量;一切曾經擁有的美麗都將使人盲目!
奧非跟在泊瑟芬的身後,心情比他所想的更加緊張惶恐!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是以什麼樣的單位來計算的?他和笠凱到底有多久沒見面了?他們之間的一切是否有所改變?
他的手心沁著汗水,忐忑不安的心臟威脅著他所有的理智!連腳步都不免在快慢之間失去了章法。
前方的泊瑟芬彷彿意識到他的心情,她輕輕地歎息。「奧非,你和笠凱之間的愛情真令人羨慕。」她頓了一下,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他,表情認真地開口:「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之間的一切或許是因為你們從來沒有經過時間的考驗,所以才能這樣維持下去?」
他愣了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你和笠凱之間的相處從來沒有經過婚姻,沒有經過數十年的朝夕相對;如果你們這次真的能成為真正的夫妻,那麼幾十年之後一切還會一樣嗎?」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搖搖頭坦承:「我也從來沒想過笠凱和我幾十年之後會怎麼樣,我只知道我現在失去了笠凱,而失去笠凱之後,一切對我都不再具有任何的意義。」
「你們這樣相愛,可是幾十年之後或許會有一個人變心,到時候怎麼辦?」她的樣子像是好問的小學生;她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問的問題是否幼稚,或者具有殺傷力。
奧非想了想,輕輕地笑了笑。「如果是我變心,那麼笠凱會讓我走;如果是笠凱變心,我也會讓她走。」
「然後呢?」
「然後?」他又笑了。「當然是好好活下去,不讓對方痛苦愧疚。」
泊瑟芬怔怔地看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有必要欺騙你嗎?」奧非歎了口氣,遙望灰黑色的天空。「愛一個人當然是希望他可以活得好;如果現在笠凱告訴我,她留在這裡會比較快樂,那麼我不會勉強她回去的。我承認我是個自私的人,但我的自私包括了我所愛的人在內;我活得好不好當然重要,可是我愛的人活得好不好也同樣重要。」
「這是一種偉大的情操嗎?」她的語氣中有不信任的嘲諷。
奧非訝異地收回視線看著她。「你覺得我說的是虛偽的假話?我為什麼要欺騙你?如果你將同樣的問題去問笠凱,我想她也會給你同樣的答案的!這和情操無關,這是感情;我和笠凱之間的感情就是這樣的。」
「笠凱是笠凱;你是你,兩者不可相提並論。」泊瑟芬轉過身,笑了笑。「如果你以為你肯到這個地方來就可以證明你對她的愛,那你就錯了!在我的眼裡那不算什麼的。」
奧非不可思議地搖搖頭「證明?證明什麼?愛情居然也需要證明?」
「不證明怎麼知道是愛情還是其他的什麼?」
「我不明白;愛情只有一種定義的不是嗎?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雙方面都明白的,何需證明?證明出來了又如何?會加深愛情的溫度?愛情的深淺,其實在彼此見面的那一瞬間不就已經決定了嗎?」
她啞口無語地瞪著他,好半晌才撇撇嘴,嘟嚷著:「這次算你過關了,」她有些不情願似地瞪著他。「不過,你不要以為這樣就算了!萬一以後我發覺你今天說的都是假話,我會天涯海角追殺你的!」
奧非哭笑不得地注視著她。「泊瑟芬……」
「她就在前面。」她指指不遠處的大岩石。「過去吧!等一下我再來帶你回去。」
奧非一愣。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那塊岩石,竟沒有飛奔過去的勇氣。
「去啊!」泊瑟芬推推他。「我先走了。」說著,她已經消失了蹤影。
去啊!日日夜夜所思、所想的不就是一刻?
為什麼他會這樣定在這裡無法移動?為什麼心中所衝擊的竟會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
他的愛不是無畏無懼的嗎?他不是自信自己的感情是不需要證明的嗎?是他說謊?還是為了連他自己也不瞭解的理由?就在相見的前一刻,他竟失去了勇氣!
蒼茫天地之間的那塊岩石後有他鍾愛的妻子……
怕的是──他猛然一震
怕的是,連這樣的生死摯愛也撼動不了天地!
怕的是,到頭來終須一別,他的不畏死亡所帶來的竟是更大的痛楚!
怕的是,見了面卻是最後一面,那將情何以堪?
「為什麼不過去?」假面突然無聲地來到他身後。
奧非垂下頭,「如果我不能帶她回去,那麼至少我可以不再帶給她痛苦。」
假面遙望著那塊大石,什麼話也沒說;他似乎可以理解他所想的。漸漸地,那岩石就在他們的面前淡去,彷彿一陣輕煙般的了無痕跡。
他們又回到普魯圖為他們所安排的地方。
「謝謝。」奧非澀澀地說著,而他的眼角有濕潤的痕跡……
※ ※ ※
「他們沒有見面?」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的占卜師。「為什麼?難道他不知道這很可能是他們唯一一次的見面機會嗎?」
占卜師只能搖搖頭。「我也不明白。」
普魯圖很有興趣地笑了起來。「這很有意思!奧非斯心裡在想什麼?為什麼他居然會往他有機會見到歐笠凱的時候卻放棄了?他費了那麼大的勁,所為的不就是見她一面嗎?難道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希望渺茫,所以才放棄見面的機會?」
占卜師站了起來。「王,求求您盡快將這件事解決吧!不值得的──「
「不值得?」
她深吸了口氣,跪了下來;她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可以阻止他繼續下去了!這根本是場無稽的鬧劇,以他的睿智為何會看不出來?「王,我知道您之所以這麼做,所為的是讓冥後快樂,可是這件事會引起天帝的震怒!更何況,現在冥後根本不能體會您的用心,反而誤會了您!這一切怎麼會值得?王 「
「誰說我是為了泊瑟芬才這麼做的?」他冷冷地注視著自己的愛將。「原來是你說的!是你去向泊瑟芬說,我是為了她才會安排這個事件?我為了她殺了歐笠凱?」
「我並沒有說是王您殺了歐麗蒂凱小姐!」她慌張地抬起頭來,「我只是希望冥後能勸勸您而已!我的確說遇這件事是您為了冥後而做的,其他的我並沒有說。」
「你太大膽了!」普魯圖震怒地一拍椅子,站了起來;面色鐵青地。「誰給了你這麼大的權力插手管我的事?你的意思是,歐麗蒂凱的死真的是我一手所指使的嗎?」
「莫霏不敢!」她惶恐地搖頭。「莫霏沒有那個意思!莫霏只是擔心王的安危!」
「還說不敢!」普魯圖憤怒地揚起衣袖。「你──「
「別遷怒在別人的身上。」
「冥後……」占卜師連忙垂下頭。「我……」
泊瑟芬揮揮手。「你起來。」
她垂著眼跪著。「莫霏不敢……」她瑟縮地悄悄抬頭看了冥王一眼;最令她傷心的並不是他的怒氣,而是怕對自己的忠心毫無所感!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是替他著想……他的心裡從來不會想到她……
「不敢!不敢!」普魯圖怒氣衝天地咆哮著:「出去!」
占卜師垂著眼,緊握著雙手退了下去,兩行清淚靜靜地滑過她的臉頰。
「事情沒有照你所想的發展,你就很生氣?」泊瑟芬冷笑著走到他的面前問:「你沒想到你最鍾愛的臣子會因為看不慣你的所作所為,而來向我通風報信?」莫霏臉上的淚水或許逃過了普魯圖的眼睛,但她卻清楚地看見了,清楚地知道那所代表的意義。
「我說過,我並沒有對歐笠凱做不該做的事!如果你不信,我也無能為力。」他直直地看著她,厭倦和悲哀混雜的疲憊讓他苦笑。「你連你的丈夫都不信任,我又能說什麼?」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泊瑟芬怒不可抑地吼道:「為什麼要讓我不信任你?」
「那是因為你盲目!」他氣憤地回吼:「如果你肯真正看清楚,就會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對我的不信任並不是因為我做了什麼,而是你根本就沒想過要信任我!」他揚起的衣袖飄揚在大殿上,揚起一陣冷例的寒風。「你對一切盲目已極!」
「你──」泊瑟芬氣得說不出話來。「你簡直──簡直不可理喻!」
「你說得對!」他竟然不怒反笑。「我是個不可理喻的暴君!而這個暴君正好是你的丈夫。現在,你的丈夫決定在三天之內為死神奧克司和歐笠凱舉行盛大的婚禮!」
「你不可以這樣做!」她叫了起來。
「你試試看!」
他們互不相讓地對峙著,雙方的心裡都充滿悲哀。
他們怎麼會弄到現在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面?他們過去的愛情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 ※ ※
「三天……」微笑喃喃自語地垂下眼。「三天……」
假面靜靜地立在她的面前,銀色的面具一如過去一般難以撼動。
「你和冥王見過面了?」
他點點頭。
「冥王決定一意孤行?」
他還是點點頭。
微笑深吸一口氣。「既然如此!我們是沒有別的選擇了是嗎?」
「微笑!」唐宇迅速擋在她和假面之間,神情凝重地。「不要衝動的做下決定!你打算強行帶出笠凱是行不通的!沒有冥王的允許,笠凱即使重返人間也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幽靈!」
「不!既然我答應過奧非還他一個妻子,就一定是個正常的妻子。」微笑輕輕地笑著。「或許說正常是有些難以置信,可是現在冥王一意孤行、違反天意,我也只有用這種方法了。」
「違反天意?」唐宇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微笑說得好像他們才是真正和撓天意的一方似的!他真不知道是該懷疑自己所聽到的,還是懷疑微笑所說的?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他迅速地撇開這個念頭,直接問道:「如果失敗呢?」
微笑靜靜地垂下她的眼。
唐宇蹙起了眉。「如果失敗,我們就全到地獄去和笠凱作伴?這是失敗必須付出的代價是嗎?」
「我們不會失敗。」微笑靜靜地開口:「我們也不能失敗。」
「我反對這樣的冒險。」唐宇深吸一口氣。「不管任何的理由都不能說服我!」
「現在你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微笑歉然地苦笑。「相信我!我一定會把他們安全的送回來的!」
「送?」這次達一向平靜自若的假面都震了一下。「什麼意思?你也要去?」
「是的。」微笑點點頭。「我現在就過去;我們的時間並不多。」
唐宇大驚失色地抓住她的雙肩。「微笑!你清醒一點!這是行不通的!你不是一直說天命嗎?你怎麼知道什麼是天命?說不定奧非和笠凱根本沒有所謂的前世因緣。說不定這一切其實只是個荒謬的情節而已!你現在繼續執意做下去,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的!歐笠凱已經死了!你還要其他的人也跟著一起死嗎?」
假面立刻抓住他的手,輕輕一拉。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他的手已經離開微笑那纖弱的雙肩了,一股隱約的憤怒自假面身上透出來。
唐宇又氣又急地反手推開他。「你看不出來我正在努力救所有人的性命嗎?難道連你也瘋了?你也要一起去送死嗎?」他說著,再度衝向微笑,假面卻仍堅決地擋在他們之間。唐宇氣急敗壞地吼道:「店主!」
假面頓了一下。唐宇長歎一口氣,澀澀地笑了笑。「很意外?我知道是你;雖然我不明白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可是當微笑說你不在店裡的時候,我就猜到是你了!微笑說過;有你在,冥王沒有理由將笠凱送給死神,但是現在他不但已經送了,而且還打算替他們舉行婚禮!可見這一切已經遠超出我們的想像。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一定要堅持下去?我知道我說這種話對不起奧非,可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保持緘默了。」
「你留在這裡等我們回來,要記住不能讓這盆火焰消失!只要這盆火還在,我們就一定可以回來。」微笑說著已經站了起來,正確無誤地將她的手交給假面。「這裡就拜託你了。」
「微笑!」唐宇大叫,猛力向前衝去,他們卻在一瞬間消失了蹤影。「店主!微笑!」
她甚至不想聽他把話說完!他到現在才知道微笑所說的: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的話,事實上那是一種很客氣的說法。
她根本不打算讓他有選擇的機會!連機會都沒有,又怎麼會有所謂的「選擇」?
※ ※ ※
眼前的男人三天之後便成為她的「新丈夫」!她將日日夜夜面對他那陰鬱的面孔和陰森的樣子。
她悲慘地苦笑起來;以前從來不知道「死亡」原來是這麼慘的一件事!她什麼選擇都沒有了;她不可以離家出走以示反對、她不可以在婚禮上失蹤、她不可以離婚,她甚至不可以自殺。
以前覺得活著是一件幸福的事,現在才知道原來活著真的是一件無可取代的事!
她已經死了!死了的人是不會瘋狂的,因為她只剩下靈魂。
煎熬──不是一生一世,而是永恆。
永恆!多麼可怕的字眼!
「你就這麼討厭我?連一點可能的機會都吝於給我?」他的聲音暗啞陰森得彷彿是在深夜裡敲響的喪鐘,令人不寒而慄!
笠凱顫抖地笑了笑。「沒有人會喜歡死神的;就算是真正想死的人都不見得會歡迎你……」
「你不是人,你現在和我一樣不過是一縷靈魂;你對我的想法是你從人間帶回來的,我的樣子是你心中的樣子,而不是真正的我。」他陰鬱的聲音靜靜地說著,隱約中可以感覺出一絲被傷害的不平。
「樣子並不是重點。」笠凱澀澀地笑著;她為什麼還要笑?她根本已經笑不出來了!但她仍然無法控制地笑著,覺得連自己的靈魂都已失去自主能力!「死都死了,又有什麼『樣子』可言?我之所以不願意嫁給你是因為我並不愛你。」
「愛?」他居然也淡淡地笑了起來。「在沒有時間的地方,愛存在嗎?人們在面對愛情的時候不都祈求永遠?永遠不是時間的一種嗎?在沒有時間的地方,愛情能發揮什麼功用?我們連未來都沒有。」
愛情、永遠──可怕的話題!在這個男人面前,一切似乎部可以輕易地被顛覆!在那一剎那間,她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反駁?還是靜默?
「這裡是個沒有時間的地方,這裡的一切和人間是不一樣的。」他說話的語氣裡有種淡淡的憐憫。「當沒有時間的時候,愛的存在也不過是一則神話。」
「那是你的想法。」笠凱搖搖頭。「對我來說,沒有愛情就無法──」她頓了一下;在這個地方連時間都沒有,如何說所謂的一生一世?「如果沒有愛情,我是無法嫁給任何人的。」
「儀式?你所在乎的是這個?」他失笑。「那是為你所做的,對我來說那並沒有意義。如果你所謂的『嫁』,指的是儀式,那麼我們可以不要那個荒誕的儀式;但是事實並沒有改變,你仍將與我一同生活。」
笠凱澀澀地笑了笑;如何對他解釋?在他的心目中根本沒有所謂的愛與婚姻!或許對他來說,她嫁不嫁給他其實也都無所謂,他不過是遵守一個命令罷了。
她如何能叫他為了她而違反一個命令?一個對他來說至高無上的命令!
愛情在這裡不過是鬼話一則。
「以後你就會習慣了。」奧克司輕輕地說著:「我對我的妻子沒有任何要求。事實上,只要你能習慣這裡就行了。」
「如果我不能呢?」
奧克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你最好可以,因為你真的沒有其他的選擇。在這裡,連生死都不存在;你若學不會習慣,那只能一直處在痛苦之中,直到冥王決定讓你走的那一天;而我是不會讓我的妻子離開我的。」
「你這是叫我認命?」笠凱顫抖地笑著。「你的意思是說,我已經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救我自己了?」
「是。」
※ ※ ※
時間──呵!這裡沒有時間,可是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她才從那樣深刻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當她抬起頭來時,發現奧克司已經走了!她仍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在大岩石上,淚……流不出來。
「奧非……」歐笠凱輕輕地喚著──痛徹心扉!
終於知道為什麼奧非不來見她了;多麼感謝他對她的仁慈!這樣的苦楚
「笠凱……」
她愣愣地抬起眼,泊瑟芬站在她的面前,一臉的悲傷。「笠凱……」
「我……」她的聲音硬嚥著!她竟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
「別這樣!」泊瑟芬緊緊地抓住她的肩。「不可以就這樣放棄!我會盡我所有的力量來幫你。我們還沒有絕望!」
絕望……還沒有絕望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如何還能說有任何的希望?
她只能搖搖頭……再搖搖頭。「不……」
「笠凱!」泊瑟芬用力地搖撼著她:「不可以就這樣放棄!奧非為了你寧可下地獄來,你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地放棄?你怎麼可以?」她激動地吼了起來:「你怎麼可以就坐在這裡搖搖頭說沒希望了,卻什麼都不做!你這樣對得起奧非?你對得起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為你而來的人嗎?」
這整件事到目前為止她做了什麼?她到底為了自己和奧非做過什麼?什麼也沒有!她就像一個落難公主一樣枯坐著等王子來解救她!她突然無可忍受地跳了起來。「我不要!」她終於落下淚來哭喊著:「我不要認命!我不要就這樣任人擺佈!」
「這就對了!」泊瑟芬鼓勵地握住她的手。「這才是我所認識的歐笠凱!」
「泊瑟芬!」笠凱第一次顯出她的決心和迫切的渴望;在這之前,她怎敢渴望些什麼?現在她已經豁出去了!死亡的終結對他們的感情並沒有造成傷害,真正造成傷害的是命運!奧非不認命,她也不能認命!
現在還有什麼可怕的?
真的!現在他們究竟還有什麼可怕的?有什麼比被拆散、天上人間永無相會之期更可怕的?
「幫我!」
泊瑟芬堅定地點點頭。「當然!普魯圖說三天,可是我們為什麼要等三天?你們現在就可以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