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林奇立即將他們秘密地接進「林氏」專屬的別館,和西沙進行密談,其他人則各自到房間梳洗沐浴休息。
雪兒沒多久已一身清爽,西沙和林奇仍在進行那彷彿永無止境的密談。她百般無聊地走出別館,仰望沙漠的星辰。
一年多以前,她也曾在這裡,被那滿無明亮的繁星所震撼!
微微的夜風吹來,她有些冷意,拉了拉外套,漫步走上附近的小沙丘上。
別館的不遠處便是沙漠皇宮;那小小的建築還是新建的,它原來是拉斯基人的太陽神殿,西沙將它破敗的部分改建成政府廳和法院,變成現在的皇宮,費時不過半年。
她所愛的男人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雪兒坐在沙丘上,愣愣地望著那座宮殿:那原是西沙的,但他捨棄了它,甘心從此過布衣平民的生活,但它並不打算放過他。
現在那座由西沙一手建立起來的皇宮裡住的是西沙的敵人。
西沙的心裡一定很痛苦,眾叛親離的滋味並不好受。
「雪兒?」
她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小威笑瞇瞇地奔到她的身邊,「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雪兒拍拍身邊的位置;小威坐了下來,她輕輕將男孩擁近自己:「我在看你們的皇宮,它很漂亮。
小威貼近她的胸口:「我也覺得它很漂亮,當初西沙要改建它的時候有很多人反對,覺得他蔑視太陽神,可是等到建好了,大家都很喜歡它。」
「等你長大了,那座宮殿就是你的了,你期待嗎?」
「不。」男孩很認真地搖頭:「那個玩具對我來說太大了。」
雪兒意外地望著小威的側臉,男孩童稚的面容上有種不該有的成熟。
「我知道我仍是拉斯基王位的繼承人,但我寧願我不是。西沙想當我的導師,因為也許將來有一天我仍必須繼承王國,可是我真的不想當國王。」
「一年前你就說過這樣的話,我以為等你再大一點會有所改變。」
「當然不會,你們大人老以為我們小孩說的話不算數。」他老氣橫秋地:「其實我最想當冒險家,像你大哥和二哥一樣,到處去挖掘寶藏。或許將來我會去當海盜或阿里巴巴!」
雪兒大笑,揉揉小威漆黑的發:「你有沒有對西沙說過你這偉大的理想?他聽了可能會昏倒!」
「才不會!」小威調皮地朝她扮鬼臉:「西沙的理想更偉大,他希望自己是個機械玩具設計師,每天玩兒童玩具!」
雪兒樂不可支地抱著男孩笑成一團,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所希望的生活會是那個樣子!
那些小小的願望從一般人的口中說來或許並不算什麼,但他們不同,他們是一個王國的繼任者啊!
野心勃勃的孩子想當國王或總統,那遙不可及的夢想沒幾個人可以做到,但他們不需要立志,一生下來便已肩負了那樣的責任。
結果他們一個想當玩具設計師,一個想當大海盜!
「你呢?雪兒,你以前想當什麼?」
「我?」她側著頭想了一想:「很多,我想當奧運選手,想當管樂家,想當外交官,很多很多。」
「可是一個人只能做一件事,頂多兩件。」
「我知道。」她凝視遠處的燈光:「我想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當什麼,以前我好羨慕有些同學不必煩惱自己的未來,他們不是早已注定要成為某種人,就是很清楚自己將來要做什麼,可是我一直不知道。」
「那現在呢?」
「現在?」她眨眨眼,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回答。
在生活中擺盪了這麼多年之後,她現在想做什麼?
過去的她總是有很多短期的目標,每一年的行程都排得滿滿的,讓自己沒有喘息的機會,但近來她突然厭倦了那一切!
「我現在只想當個擺渡人。」
「擺渡人?」小威不解地望著她:「渡河那一類的?」
「對啊!每天坐在船上,將人從河的這一頭送到那一頭,不必思考也不必苦惱,永遠重複同樣的動作,單純而且滿足。」
小威想了一想,居然嚴肅地點了點頭:「你的理想比我們都來得困難!」
「你真的懂?」
男孩聳聳肩,一下子又變回小男孩的模樣:「我懂不懂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在船上不要忘了我就好了。」
雪兒一愣,望進男孩清澄的眼中。
呵!畢竟是未來的國王呢!
男孩拍拍她發愣的臉:「喂!清醒點!」
她微微一笑,將小威的小身子擁得更緊了些,兩人相依坐在沙漠的夜色之中。
有時候生活也不是那麼困難的,在時間的河流中,當個單純而滿足的擺渡人又有什麼不好?
那是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達尼埃不會放過你,他是非除掉你不可了!西沙,你不要有婦人之仁。」
西沙沉默地凝視著空間中看不見的某一點。
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達尼埃不是真的那樣痛恨他,不會做出那些事!
現在拉斯基王國已鬧得滿城風雨,各種臆測和謊言充斥在大街小巷之間。記憶雖然會褪去,但印象卻不會改變。如果他不出面澄清或反擊,事情只會越來越糟!
「拉斯基才成立沒多久,許多人虎視眈耽,只等你們自亂陣腳。原本他們便不承認你們是獨立的王國,這段期間的變化將決定你們未來在國際間的地位。」林奇繼續說。
「我明白。」
林奇和喬互望一眼,西沙的神態有些憔悴疲憊,這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好過——
西沙是很重感情的人。
他輕歎口氣,這兩個鐘頭以來,林奇將他和達尼埃對陣的情形一字不漏地全告訴他。喬則分析著種種狀況的可能性,他已大致將情況掌握住。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下去,不能擺盪在其間隨波逐流;這影響的不只是他,還有「林氏」和雪兒,他損失不起太多。
他都明白,只是——
如果對自己向來視為手足的達尼埃反擊?
處於這種兩難情況,他感到疲憊。
說他是婦人之仁也好,說他是優柔寡斷也好,總之他是千百個不願意打這場戰役!
「西沙?」林奇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拍拍他的肩;「我明白你心裡的感覺,但如果你不做,他會將你生吞活剝,你顧忌他,但他不會感激你!」
「再給我一次機會。」
林奇猶豫了一下,和喬互視一眼:「好吧!但我的能力有限,請你不要到一切都來不及的時候再做出決定。」
「謝謝。」
「達尼埃?」
「他們回來了。」
「我知道。」
達尼埃望著她:「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對不對?」
蜜娜木然地看著他,心中取決不下。
她很猶豫,但伊達的話點醒了她,或許是她該出面的時候了。
只是——如何能同時保住兩個人?
「為什麼不說話?快要結束了,你為什麼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不知道。」
蜜娜走到他的身邊。外面夜涼如水,遠方那一點燈光正是「林氏」的別館,西沙和雪兒現在就住在裡面。
她仍嫉妒!
他們看起來是那樣的相配,彷彿天生便該在一起似的!她嫉妒他們那彼此相知相屑的幸福!
從她看到雪兒的第一眼,從她看到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剎那,她便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已遠去。
流淚,痛楚——
那錐心刺骨的痛楚至今仍記憶猶新!
有些人一生也體會不到那種苦,那種彷彿一寸一寸被啃噬凌遲的痛苦!
可是那也都過去了。
她沒死不過是因為她懦弱,她沒有結束自己的勇氣。只好日日夜夜被那苦楚折磨摧殘。
是他救了她,是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拉了她一把,是他在她痛不欲生的時候提供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那時候他說:如果沒理由,那就為了恨他吧!
所以她活了下來,為了活著恨西沙活了下來——至少她自己一直是那樣以為的。 ?
她是真的那樣痛恨西沙嗎?
「蜜娜?」
「達尼埃……」她猶豫了一下,終於直視他的眼:「你為什麼恨西沙?」
他一愣,彷彿奇怪那麼明顯的答案她為什麼還要問似的。
「我知道你嫉妒他的幸運和自信,可是過去的你是很崇拜他的,我記得你對他的崇拜曾遠遠超過你對他的恨意!」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為了什麼而改變?」
為了她。
他苦澀地望著她,其實所有的理由總結起來就只是為了她。
野心?權勢?自尊?
都有一點,但他最恨的是西沙擁有蜜娜的愛,卻又輕易地摧殘她!
「我以為你明白。」
「我也以為我自己明白,但現在卻不敢再那麼肯定了。」蜜娜苦笑:「過去的很多事,回過頭來再想想全都走了樣。」她沉默了一會兒又靜靜開口:「這是很可悲的。」
達尼埃沒有開口,只是望著她。
蜜娜到底想說什麼?阻止他嗎?
為什麼?
「殺了西沙之後你就會快樂了嗎?」
「我不知道,從來沒想過殺了他之後我是不是會快樂。」他承認:「只是那似乎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必須等做到之後去想我到底會因此而得到什麼。」
「以果導因。」
達尼埃笑了笑:「或許。」
「我從來沒想過你是個任性的男人。」
「現在你知道了。」
蜜娜微微苦笑,真能說服他嗎?或許她和伊達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你是想說服我放棄?」
「不。」她搖搖頭,終於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我只希望你快樂。」
他果然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殺了西沙能讓你快樂,那麼我不會阻止你。」
達尼埃望著她,蜜娜不太自在地躲開他的視線:「也許你不相信,但我說的是真心話。」
「為什麼?」
她沒有假裝自己不懂他所指何物,只是她也並不真的明白為什麼。
或許是感激,或許是愛,也或許她只是不希望西沙死。
他望著半晌,半句話也不說。
蜜娜抬眼,原希望見到他眼中有那她早已習慣了的深情,但卻不然!
他的眼中燃燒著無情的怒焰!
「達尼埃?」
「你走吧!」
她一愣,這是他第一次拒絕她在他的身邊!這也是他第一次叫她走!
她還沒弄清楚為什麼之前,他已走到門口將門拉開:「我不想再聽你為了救他而編造出來的謊言。」
蜜娜一愣,險些被他的話所擊倒!
她錯愕地望著他:「你認為我說謊?」
他沒有回答,但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已說明了一切!
她慘笑起來。
他一直追問著她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發表任何意見?她說了結果又如何?
他根本不信任她,他覺得她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
如果她現在對他說她愛他,他也以為那不過是她為了救西沙所編造出來的謊言罷了!
悲哀。
她這一生都是這樣的,當她表明自己的心跡,卻總是來不及,總讓人以為她別有所圖。
蜜娜慘笑,望了他一眼:「不管我現在說什麼你都會認為那是謊言。可是我為什麼要呢?我為什麼要對你說謊?為什麼要挑在這個時間?你以為你愛我,瞭解我,那是真的嗎?」
他張口欲言,但終究沒有開口,目送她走了出去。
多麼渴望可以相信她所說的話!
但心裡卻擺脫不了西沙的陰影。
或許這是種極端的自卑;在與西沙相較之下,他顯得平淡而乏味,所以他無法相信蜜娜會愛他。
人們都是好比較的,而他從來不曾在任何一點上勝過西沙,即使他成了國王,那也是因為西沙不願意繼續下去才會輪到他。
曾經一度,他的確極為崇拜西沙,將他奉為神抵,因為他永遠那麼優秀,那麼傑出——
如果他沒機會和他平等對話,或許西沙在他的心裡會永遠是個神,可惜西沙竟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他關上房門,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狠狠地啃噬著他。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自另一個房門走了出來:「有事?」
達尼埃想了一想,漠然地點點頭:「去替我請林雪過來——秘密的,懂嗎?」
「那人簡單地點了點頭:「什麼時候?」
「現在。」
姚彤站在別館的陰暗處,抑鬱地望著那雕花的金屬大門。
這幾天以來,她一直在思索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做錯了?竟會讓伊達完全誤解她所說的話。
她的原意並不是要他離開西沙,更不是要違背他的忠誠,而伊達卻完全有他自己的另一套說法和作法。
那個該死俊美的男子讓她愧疚而且不安!
她有些煩躁地踢了踢腳下的沙子,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譏笑著她!
承認吧!你是愛上他了,為什麼還要替自己找理。由呢?
她的愛情因子的確在他的身上發揮了作用。
她陰鬱地瞪著那扇門,彷彿它該為這一切負責似的。
「伊達大混蛋!」她忍不住喃喃罵道,突然眼角人影一閃——「誰?」
一隻大手已摀住她的唇:「噓!」
她一愣,是他!
伊達含笑的眸子已出現在她的眼前:「如果你答應我不尖叫的話我就放開你。」
她狠狠地瞪視著他,努力掩飾心中的狂喜!
「看來你不打算同意?」他有些遺憾地搖搖頭:「那我如何能邀你同行呢?」
姚彤狐疑地目丁他看,他指指角落裡的一輛車子,它無聲無息地發動著。
「雪兒在上面,我想是達尼埃發的邀請函。」
她大驚失色,,猛力甩開他的手:「為什麼不早說?」
「噓!」他連忙又掩住她的唇:「放心,這次是故意的,我已和雪兒商量好,讓她去見見達尼埃的。」
「為什麼?」她悶住的聲音已放輕許多。
伊達微微一笑放開她:「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什麼?」他大驚,自床上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別這麼緊張。」阿尼安慰他:不會有事的。」
「為什麼不事先跟我商量?」西沙焦急地抓起外套往自己身上胡亂地穿了起來。
「是雪兒自己叫我不要說的,她說她反正也想去賞那混蛋傢伙一巴掌。」
「胡鬧!」他大怒:「為什麼讓她這樣自作主張?萬一發生什麼事——」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阿尼朝他笑著眨眨眼:「雪兒不是一個人去的,姚彤陪著她去,另外她們還有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達尼埃絕不敢動雪兒分毫的!」
西沙狐疑地望著他,阿尼似乎真的一點都不緊張;以他對雪兒的忠心,除非有十成十的把握,否則不會如此怡然自得。
「我好像聞到陰謀的味道。」
「那是當然。」房門再度被打開,林奇、亞迪一行人含笑走了進來:「沒有陰謀就不好玩了不是嗎?」
「你們瞞著我做了什麼?」
林奇大笑:「原始交易,以物易物。」
達尼埃坐在他臥室的大沙發椅裡,望被送進來的女孩。
她正在昏迷當中,雪白的肌膚和心型的臉蛋,襯著那一頭如雲的金髮和姣美秀氣的五官的確十分迷人,難怪西沙會為她著迷。
聽說林雪是個十分刁鑽的女子,但現在她躺在他的大床上,看起來就只是個纖弱而且惹人憐愛的小女孩,即使她睜開雙眼,他也不認為她會有多刁鑽難纏。
蜜娜是公認的女謀士,她的聰明才智和美貌是被眾人所肯定的,而雪兒卻輕易打敗了她!
他對她十分好奇。
西沙所鍾情的女子會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會像傳說中一樣的機靈古怪嗎?
他走到床畔,正伸手想搖醒她,那雙蔚藍的眸子已猛然睜開。
達尼埃被她戲劇性的動作給嚇了一大跳!
雪兒從他的床上爬了起來:「謝謝你的邀請。」她笑吟吟地整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衣服:「如果你及早通知我的話,我一定會盛裝打扮的。」
他一愣——的確有所不同。
那原本脆弱.的容顏一配上她那雙蔚藍如精靈的眸子,居然一切都不同了!
他開始相信傳言中的雪兒。
刁鑽、機靈、古靈精怪。
「你沒有昏迷?」
「喔!有些人天生是對哥羅芳免疫的,我正巧是其中之一。」
達尼埃挑子挑眉:「這種說法倒是新鮮。」
雪兒迷人地笑了笑,在他的臥室內繞了一圈,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很豪華,而且很舒適,你是個懂得享受的人。」
她看起來相當自在,一點也不因為自己是被綁架來的而感到不安。
達尼埃很好奇,眼前的女子若不是太勇敢,那必是虛張聲勢的功力一流!「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你不怕我傷害你?」
「當然不怕。」雪兒找了張椅子,調整好姿勢坐了下來:「為什麼要怕?我害怕會有用嗎?」
「你很勇敢?」
她笑瞇瞇地:「我以為你會說我很愚蠢。」』
「西沙心愛的女人不可能會愚蠢。」
雪兒是一逕地微笑:「你找我來只是為了看看我到底勇不勇敢?」
「當然不是,除了我本身的好奇心亟需要滿足之外,我還想用你來傷害西沙。」
她睜大雙眼:「你真夠坦白!」
達尼埃忍不住笑了起來。
雪白的反應是他始料未及的!他還以為必須面對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至少場面不會太愉快,可是雪兒的態度除了愉快之外,他實在找不到第二個形容詞來形容!
她簡直是愉悅得不像話!.
雪兒笑了笑,彷彿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似的:「既然你那麼恨西沙,當初為什麼不一槍斃了他?你雇的殺手很強悍,連我的人都不是對手,當時你若想要西沙的命是易如反掌。」
「那太便宜他了。」
她點點頭,眼神十分專注打量了他一會兒;達尼埃不知怎麼地竟有些不自在起來。
「你和西沙長得有點像。」她看完之後道。
「別攀交情,沒用的。」
「我是那種人嗎?」她被侮辱似地抗議:「我是說真的,你們的外型雖然完全不同,但很多的神態十分相似,你們是堂兄弟不是嗎?」
「是。」他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和他像不像有關係嗎?」
「有。你們是血親。」
達尼埃微微一震,隨即將那不愉快的想法拋到腦後:「那並不具有任何意義!」
雪兒將他的反應全記在心裡。或許達尼埃並不像她所想像的那樣。「既然你說沒意義那就沒意義吧!反正我身為俘虜實在也沒有說話的餘地。」
「林雪,你真的是個怪異的女人!我以為我已經將我的目的告訴你了,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啊!」
「那你……」他揮揮手說不下去了,場面變成這樣他反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為什麼一點都不緊張是不是?」
他只好點點頭。
雪兒輕鬆地笑了起來,雙手枕在腦後:「因為我知道你的目的不可能達到,那又為什麼要緊張?」
「不可能?」
「除非你不愛蜜娜。」
達尼埃臉色一變,打開他與蜜娜相通的房門,房內果然已空無一人!
「不要大聲嚷嚷,這件事還沒檯面化,我想你也不希望弄得兩敗俱傷吧?」
他回身瞪視著仍一派悠閒的她。
雪兒有些無奈地歎口氣:「別生氣,我也不願意啊!可是你知道我大哥的,他最喜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達尼埃一愣,接著怒不可遏!
他的一舉一動,他們似乎都比他還清楚!
一定有人通風報信!
他忿然打開門走了出去,將門用力甩上,甚至沒再多望她一眼!
雪兒聳聳肩,幾乎有些同情他了。
「雪兒,你真的對哥羅芳免疫?」伊達強忍著笑意從窗戶外面問道。
「當然是假的!我只不過是游泳學得好,換氣的時間長而已。」
他在窗外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也不管身旁的姚彤正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逕自笑彎了腰。
他已開始享受當個「人」的樂趣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西沙瞪著沙發上昏迷中的,女子問道,他當然知道那是蜜娜,問題是她怎麼會在這裡?
「以物易物啊!」林奇理所當然回答:「他帶走雪兒,我當然得把蜜娜請來,中國人很講究禮尚往來。」
「你們明明知道達尼埃要捉雪兒,你們不但不阻止,反而把蜜娜偷了過來,這叫禮尚往來?」他瞪著林奇,彷彿他瘋了似的。
「唔,你看起來不太高興。」林奇和喬交換了個眼神。
「不太高興?」他怪叫:「不太高興?」
喬早已習慣了,所以他趁早溜到門外,而林奇的動作則慢了一點,他拉上門,正好躲過飛射而來的咖啡杯
喬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我以為只有你有那種壞習慣。」
「唔。」林奇聳聳肩:「不太清楚,或許我們應該做個市場調查。」
喬很認真地點點頭:「對,然後發展出一套大人物專用的辦公用品系列,要砸不死人又耐摔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反應迅速而且確實。
西沙簡直氣瘋了!
他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他還以為雪兒的孩子氣是性格使然,現在他不敢那麼肯定了,或許這是林家特有的家族遺傳!
然後他又聽到喬和林奇在門口那種對話,幾乎沒氣昏過去!
簡直太離譜了!
他又好氣又好笑,偏偏又拿他們莫可奈何!他們根本不當他的怒氣是一回事,反而玩得不亦樂乎呢!
沙發上的蜜娜輕輕呻吟了起來,他連忙來到她的眼前:「你還好嗎?」
她睜開眼,一時之間還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了?」
西沙苦笑,倒了杯水過來:「迷藥。你被綁架了。」
蜜娜大驚,自沙發上跳了起來:「西沙!」
他無奈地聳聳肩:「沒錯。」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頭又劇烈地痛了起來,她忍不住又跌回沙發裡呻吟:「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坐在她的面前將水交給她:「達尼埃綁架子雪兒,林奇不甘示弱地綁架了你,就是這麼一回事。」
蜜娜輕啜了一口他交給她的水,將頭靠在沙發上苦笑:「一報還一報嗎?」
西沙無奈地攤攤手:「大概是吧!」
好半晌,兩人只是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他們誰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面,霎時百感交集,不知該以何種面目來面對對方。
久久,他們竟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然後兩人相視啞然失笑!
「你還好嗎?」西沙首先打破僵局,笑意仍停留在他的臉上。
蜜娜垂眼。這麼久了,再見到他仍有些不能自持:「很好——至少枉達尼埃接我過來之後很好。」
西沙心中黯然。
過去的回憶一幕幕升了上來。
蜜娜與他訂婚;蜜娜與他一同去美國唸書;蜜娜與他同赴戰爭——蜜娜勾結外人背叛了他。
一切彷彿都才是昨天的事,而回首卻已是好遠好遠!
「你很恨我?」
「一度。」他微微澀笑:「曾經我不恨你便活不下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也曾經恨過你。」
蜜娜那一愣。奇怪的是,他們竟然從來沒有人考慮過這一點;從來沒人想過西沙也可能會痛恨她!
西沙當然不是聖人,他也有喜怒哀樂,他為什麼不會恨她?
剎時她終於明白。
因為在他們的眼中,西沙從來不愛她,既沒有愛又哪來的恨?其實西沙才是最有資格談「恨」的人!
她苦澀地垂下頭,真正開始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羞愧!
她摧毀了他們原可以擁有的一切。
「蜜娜?」他輕輕抬起她的臉:「我從來不想傷害你,我很抱歉我所做的一切。」
她點點頭,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愛情如果可以控制,這世界上也不會產生這麼多的紛爭了!
他無法愛她,他在看到雪兒的第一眼時便注定這一切,誰都沒有錯。
她真的明白。儘管她是那麼心痛與遺憾,但一切也早該釋然!
蜜娜苦笑著望著他:「如果我說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你信不信?」
「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