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呢?」烈靜年一衝進盧-的公司便急著叫道:「現在怎麼樣了?」
「找不到烈火。」
「找不到烈火?那……那個姓薩的小子呢?」
「薩非不見了。」
「什麼?」
「爸,你先不要急.烈火不會有事的。」烈風安撫地說著:「或許薩非帶烈火去避避風頭也說不定。」
「你!都是你幹的好事!」他氣急敗壞的指著盧-的鼻子大叫:「如果當初我不把烈火交給你,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了!」
「好讓她一輩子在西門町當小太妹討生活嗎?」盧鰻的臉色也不比他好看,冷冷地回答。
「至少不會被人追殺!」
「像你一樣不會嗎?」
「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要吵了!明明還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才高興呢?」烈欣嚷了起來:「難道你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相愛?愛個屁!」烈靜年漲紅了瞼。「你在瞎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周伯伯說的!你為了媽連飯都吃不下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我什麼……」他回個身狠狠地瞪著老周,「你跟個小孩子瞎說什麼?」
老周歎口氣,拍拍他的肩。「老烈,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死鴨子嘴硬?咱們的年紀都不小了,還怕什麼?棺材都進了一半的人了,有什麼不能說的?難道你希望到死都還是一個人嗎?」
聽到這話,烈靜年靜了下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不是嗎?都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證較些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又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反正總是一條命而已。
他望向他愛了一輩子的妻子,無言地垂下眼。
如今再求她原諒會不會太遲?
他們沉默地看著他倆,這畢竟是誰都說不上話的一刻。
「盧-……」他欲言又止地張口,為難地、祈求地望著她。她應該是明白的……只是……他有什麼資格說希望她再回到他的身邊?他只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的老男人而已……
她也垂下眼,輕輕地歎了口氣。「等烈火安全回來時再說吧!老周說得對,我們反正都老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們全都微笑起來!這可不正是說她的心是和他一樣的嗎?
「只要是這樣,那麼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又一輛車子停在大樓的門前。
「看!我說的沒錯吧?他們已經到了。」
「小海!那是雲誦青!」
他一怔。「什麼?他來湊什麼熱鬧?」
「現在好了!連他都來了!你說怎麼辦?」海兒焦急地說著。「快想辦法!」
「不管了!我們先上去再說吧!」小海當機立斷地打開車門。「照我說的去做。」
「你為什麼要殺我?」烈火直接問道,目光直視著訝異的雲霓。
她的確很意外!她明明知道她要殺她,卻還自己送上門來!
雲霓微微一笑,到現在她幾乎有些欣賞烈火了!「你明知道我要殺你,你卻還送上門來?」
「總比坐以待斃好。」她諷刺地回答。
「很好,我簡直要為你喝采了。」雲霓笑著,坐回自己的沙發上,冷冷地望著她已經恨了兩年的對手。「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這麼簡單的,這麼聰明的你會不知道嗎?我已經恨了你兩年了!打從你踏進公司的那一刻開始,你就不斷和我作對、不斷剝奪我的機會!你想我為什麼要殺你?」
「我和你作對?」烈火睜大了眼睛,這話是從何說起?「我從來沒和你作對!也沒想過要和你作對!」
「對!你或許沒想過,但是我呢?你讀過三國誌沒有?」她悲哀地笑著,「我的感覺是:既生瑜何生亮啊!」
「你就為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要殺我?」烈火真的開始生氣了!她居然只因為一句話而把她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你簡直瘋了!」
「或許是我瘋了,但是我非殺你不可!」雲霓站了起來,走到她的面前,眼神陰冷。
「既然你自已送上門來,那我就不客氣了!你知道嗎?你那個偏心的母親為了你而把我刷掉!我多希望能得到那個機會——」
「你在說什麼?」她不解地望著她。「什麼機會?」
「你不知道嗎?國際頂尖的製作!國際頂尖的導演和演員,二十世紀末最大的投資!誰能登上女主角的寶座誰就是最大的贏家,她為你而犧牲了我!如果沒有你,那個位子應該是我的!」
「你一定是弄錯了!就算以前是我,現在我這個樣子不要說是當女主角了,連站起來都成問題!」
「是嗎?可是你媽卻不這麼認為!她一心一意要你得到那個位子,你會不知道嗎?」她冷冷地坐著她。「後悔了嗎?後悔你自己以為英勇的跑來找我送死!」
「後悔?」烈火搖搖頭。「我沒有什麼好後悔的,我只是不明白你所說的話。即使是為了一個角色也不值得你殺人,你殺了我又怎麼能得到那個角色?」
「我?」雲霓又笑了,笑容裡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詭異,「我即使得不到那個角色我也無所謂的。」
「什麼?」烈火更訝異了!「你口口聲聲是為了個角色,現在又說即使得不到了也無所謂?」
雲霓瘋狂地笑著,笑聲無比的淒厲!
她不由得將輪椅退後了一步。「雲霓?」
「我要證明我比你強!我要證明我不是個失敗者,只要沒有你,我會比任何人都強!」她瘋狂地注視著她,「這樣你明白了嗎?」
她瘋了!
烈火搖搖頭,眼裡寫著不可思議,喃喃地:「她瘋了……」
「我是瘋了!可是我即使瘋了也不會忘記我要殺了你!我不是失敗者!我媽也不是!她是被你們這種人逼瘋的!她是被你們這種人逼死的!」她尖銳地叫著,眼裡寫滿了憤恨!
「雲霓!」雲誦青猛然衝了進來。「你住口!你媽不是被逼瘋的!她原本就不正常!你——」
「你說謊!」她怨恨地打斷他:「是你!是你先愛上盧-,然在又愛上阿綠,她才會瘋的!她瘋了,你還不放過她,逼她放火燒死她自己!是你!」
「雲霓!」他用力抓住她。「不是那樣的!不是……」
「是!」
烈火緩緩地移向門口……
「站住!」雲霓的動作比她更快,她迅速地奔到門口將門緊緊關上。「你想走?呵……走到哪裡去?不是說過不後悔的嗎?」
「雲霓,你放她走,這件事和烈火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她已是半瘋狂的狀態。尖銳而且淒厲地尖笑著:「當然有關係!如果不是盧-,媽不會死,如果不是她,那個角色會是我的!你卻說沒關係?」她移向烈火的面前。「我要燒死她!就像媽媽的死法一樣!」
「你不可以!」雲誦青嚇白了臉!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會變成這個樣子!他連忙抓住女兒的手。「你不能這樣子!你會坐牢的,雲霓,聽爸爸說,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個樣子!你媽有病,她是病了啊!我沒有背叛她,到現在都沒有!」
「我不會相信你的,」她平靜地、奇異地微笑,緩緩自身上掏出槍來指著他們。「去把烈火綁好!」
「雲霓!」雲誦青悲哀地叫著。
「沒有用的,雲伯伯,她已經瘋了。」
獵人在打獵的時候應該要保持冷靜和客觀的態度,要不然一不小心,自己就可能會成為其他人的獵物!
他知道,在美國這麼多年,他一直處於獵人和獵物之間,他早該明白那有多重要!
可是……如果當這場狩獵之中有個不知死活卻又令他心愛的女人處在其中的時候,一切卻完全不一樣了!
薩非注視著那扇窗,幾乎有些心浮氣躁!
卓爾到現在還沒出現,他比他更有耐心,反正快被燒死的並不是他的愛人。
他快把持不住了!早就知道烈火是不會乖乖聽他開話的,可是看她處於危險之中,他卻不能出現的時候的這滋味、這折磨,真不是他所可以忍受的!即使明知道是一場耐力遊戲——
卓爾一定就藏在某個他所沒注意到的地方,他拚命叫自己冷靜,可是他卻完全無法集中精神搜索附近的環境!
「該死!」他詛咒著。
雲霓看著雲誦青將烈火緊緊地綁在輪椅上,很滿意地點點頭。「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如果你執意一定要殺烈火,那就把我一起也殺了。」
「你以為我不敢?」她微微一笑,手槍輕輕一比。「坐在沙發上。」
雲誦青還想開口,女兒的表情卻令他悲哀地閉上嘴。
她那樣子和當年的妻子一樣,根本已經無可救藥了!他只有坐在沙發上看她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雲霓猝不及防地用槍托重擊他的頭!雲誦青在烈火的驚叫聲中悶哼一聲倒下!
「雲霓!他是你爸爸!」
雲霓深深地看了沙發上的男人一眼,根本不理會她,轉身走向廚房。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臉上有一抹奇異的笑容。「『烈火』?很適合你的死法。」
烈火怪異地望著她,幾秒鐘後,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打開了瓦斯!
「-?」阿綠悄悄的探頭進來,那裡是一室的死寂。
「什麼事?」盧-無心地應著。
「美國那邊公佈消息了。」
她抬起頭來有一絲緊張。「怎麼樣?」
「烈火得到那個角色了!三個月內要到美國向導演報到。」
「真的?」她欣喜地站了起來。「她真的得到那個角色了?太好了!」
阿綠的臉上終於出現笑容,將傳真送到她的面前。「你看,剛剛傳過來的。」
「我的苦心終於沒有白費!」盧-欣喜得幾乎要落淚,她將電文拿到他們的面前。「你們看!烈火受到肯定了!她得到那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角色了!」
烈家的人卻反常地沒多大的反應。
「你們不為她高興嗎?」她希乞地問著。
「我們當然為她高興……可是我更希望能看到她回來……」烈欣突然哭了起來。「我好想她……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沒告訴她我有多愛她……我……我想見烈火!萬一……」
「什麼萬一?沒有萬一!烈火不會有事的!她的命硬得很!」烈靜年粗氣地嚷著:「被那麼大一個燈砸到都沒事!現在當然更不會有事的!」
又是一室死寂,烈欣壓抑的啜泣聲音顯得特別驚心——「我等不下去了!我要去找她!」烈風跳了起來!
「你要到哪裡去找?我們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依烈火的個性,她不會坐以待斃的!她會去找雲霓,她會自己去找她!」
雲霓吃力地移動著雲誦青的身體,試圖將他移到門外去,偏偏他的身體重得她根本搬不動地。
「雲霓……」烈火的呼吸已經有些困難了,她勉強保持著清醒。「你這樣會把我們都害死的!現在還來得及,你不能讓雲伯伯也死在這裡!」
「你想討饒嗎?」雲霓一樣困難地說著,徒勞無功地拖著父親的身體「我……」烈火搖搖頭,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難道她真的要死在這裡?
雲霓將他的身體移到門口,自己卻已經無法呼吸地倒在地上喘息著。
烈火移動自己被綁在背後的手,雲誦青其實並沒有綁很緊,她略略掙扎便獲得了自由,她努力地推動輪椅往門口走——
「不要再過來了!要不然我就開槍,我們一起死!」
「雲霓!」
一直隱在窗戶外的薩非再也忍不住地破窗而入——「烈火!」
「不要過來!她有槍!」
「來得好——」她話還沒說完,薩非已一腳踢掉她手上的槍!
「你這個瘋女人!」他氣得大叫。衝到門口將門打開——「好久不見了。」卓爾站在門口微笑地看著他,手上的槍直直地指著他的心臟——「你開槍啊!好讓我們大家都同歸於盡。」薩非後退一步,眼角看著烈火。
「不會的,子彈會先筆直穿過你的心臟。」他微笑地回答。
「你扣板機的時候,這一屋子的瓦斯已經把所有人全炸得粉身碎骨了。」他的手在身後朝烈火作了個手勢……
「人生總是需要一點冒險。」
「不行……」雲霓突然自地上掙扎著起來。「先送我爸爸出去……」
「烈火——」薩非一閃身避開他的槍口。
烈火用力一按輪椅上的按鈕——
卓爾就在同時開槍!
碰!
「薩非!」
烈火尖叫著站了起來——
屋子在同時整個炸開——
「烈火——」盧-他們的車子剛停下來,那兩層的樓房就在他們的眼前炸個粉碎!她尖叫一聲,暈倒在烈靜年的懷裡!
「天哪!烈火!」烈風衝下車子,淚水掉了下來,「烈火!」
「哥!不要去!」烈欣死命拉住他。「哥!來不及了!」
「放下我!烈火!烈火在裡面!她還在裡面啊!放開我!」他瘋了似的大叫,猛力甩開她。「烈——」
「烈風!」烈靜年衝上來拉住他,老淚縱橫。「烈風……」
「放開我!」他大叫,屋子熊熊地燃燒起來!他跪倒在地哭得無法自己。
「烈火……」真的來不及了……
烈欣來到他的身邊,一樣哭得雙眼通紅,抱著他痛哭失聲。「哥……」
「快走啊!還等什麼!」邢憐生灰頭土臉地扶起被炸得七葷八素的薩非。
「快啊!」
「烈火呢?」他掙扎著叫了起來:「我要找她……」
「小海和海兒在照顧她,你快走吧!」
「不行!烈火——」他推開他,房間裡的熱度高得幾乎叫人無法呼吸!「烈火?」
「在這裡!」小海和海兒扶著她衝了出來。「快!要不然大家一起完蛋!」
「卓爾……」
「他在另一邊。」
薩非猶豫一下。「我不能放著他們不管!」
邢憐生和戚小海對望一眼。「好!我陪你一起去!你們先帶烈火出去!」
「我不要!」烈火虛弱地搖頭。「『我不要……」
「唉……」小海又氣又急地跺腳。「我真服了你們了!好好好!大家一起去可以了罷?要死一起死好了!」
火勢越來越大,房子已經搖搖欲墜,他們困難地在火場裡尋找著雲霓和卓爾的蹤跡。
「雲霓……」卓爾抱著爆炸中首當其衝的她,她早已經面目全非了!「不要怕!我在這裡……」
「我……不怕……可是我爸……」她艱難地說著:「卓爾……帶我爸走……算我求你……」
「我不走。」他堅定地抱著她。
「卓爾……」
「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清談情說愛!」小海氣急敗壞叫著:「快走啊!」
他們意外地看著他們。
「走啊!」小海衝上前去。「快!」
「不……」卓爾搖頭苦笑著。「我們走不了了,帶雲霓的父親走吧!算是我求你們的。」
「卓爾……」雲霓微微一笑,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雲霓……」烈火流下淚水。
「沒時間哭了!快走吧!」小海和邢憐生、海兒連忙將他們推了出去。
走到樓梯間,整棟房子已無情地垮了下來!
一把烈火燒燬了一切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