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 第六章
    前面三次的復健過程都很慘烈!

    慘烈到他們全都傷痕纍纍、慘不忍睹!

    慘烈到當他企圖將她送進醫療室的時候,她幾乎和他反目成仇!

    「我不去了!絕對不要再去那個鬼地方!我寧可一輩子站不起來!」她憤怒地朝他咆哮著!

    薩非瞪著她,覺得自己的耐心已一點一滴地逐漸消失。「你非去不可!如果你還想站起來你就得去!」

    「你聽不懂我說的國語?我說我寧可一輩子站不起來也不要再到那個鬼地方去!」

    「你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他生氣地叫著:「我說你要去,你就一定要去!」

    烈火拗起脾氣來,狠狠地瞪他:「你試試看勉強我吧!就算你能把我弄進那裡面去,也休想我會和那些王八蛋合作!」

    「你們在吵什麼?」戚小海好奇地坐在她的窗邊問道。

    「我說過到我家來要走門!」薩非咆哮著怒視他。

    「哇!非戰之罪,請勿遷怒他人。」小海笑嘻嘻地跳了下來,走到烈火的面前。「大老遠就聽到你罵人的聲音了,真高興你已經完全復原了。」

    「你沒看到我們正在吵架嗎?」薩非朝他怒目而視。「有什麼事等我們吵完了再說!」

    「誰和你吵架?我才懶得理你!」烈火朝他齜牙咧嘴地,將輪椅轉個方向,利落地滑向自己的房間,碰一聲將房門用力地關上!

    「怪怪!你每天讓她吃什麼?九轉小還丹嗎?恢復得這麼驚人!」小海讚歎地望著那扇門。

    薩非氣餒地往牆上一靠。「有什麼用?她現在根本不肯去作復健!」

    小海理解地點點頭。「剛開始對她來說是比較不好受的,重新學走路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更何況她過去還是個舞林高手!」

    「我知道——」他歎息著耙耙自己的一頭亂髮。「可是她一定要去啊!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直這樣下去!」

    「這我就沒辦法了。」小海無可奈何地聳聳肩。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有什麼新消息了嗎?」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種?」

    薩非撇撇嘴擠出一個苦笑、「我現在已經沒精神再應付壞消息了!」

    「那就先說好的。」小海笑了笑。「老頭子答應你可以留在這裡直到這件事徹底解決。」

    「這也算好消息?」

    「當然算啊!而且他還特別恩准讓刑憐生來幫我們的忙耶!」

    「你為什麼不說是你假公濟私?」薩非瞪著他,沒好氣地說著;「我什麼時候要求過要他來幫我的忙?根本是你自己想見他。」

    小海笑了起來。「你真瞭解我!現在因為你罵了我,所以我決定將壞消息告訴你。雲霓有個患有精神病的母親,而且據我所知,那是一種會遺傳的毛病,她們全都具有可怕的瘋狂因子——最最喜歡殺人。」

    薩非懊惱地呻吟:「你就一定要現在告訴我這種事嗎?我真恨你!」

    「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會附送分析呢!」他笑吟吟地,「我覺得她和卓爾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有事嗎?」她平靜而有禮地問著。

    「烈靜年點點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每次到了她的面前就會不由自主地矮了半截!他清清嗓子:「我想見烈欣。」

    盧-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好,我會安排時間,等我安排好了就會通知你。」

    「安排時間?她不是住在你那裡嗎?我現在就想見她,我可沒空等你安排什麼鬼時間!」他粗聲說著。

    盧-忍住心頭的翻攪,平靜地開口:「要——就等我安排時間,不要——現在就離開我的辦公室!我不想和你多說。」

    「盧-!」烈靜年瞪著她。「你不要大囂張!我先來知會你一聲已經夠給你面子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如果我還是剛剛那句話呢?」

    「你……」她氣綠了瞼。「你真是……真是不要臉!」

    「烈靜年!」

    「怎麼樣?」他蠻橫地挺起胸膛,和當年的他一模一樣。

    她深呼吸幾口氣。「我不跟你計較,可是你現在就給我出去!要不然我叫人趕你出去!」

    「哈!」他不屑地冷嗤道:「門口就只有姓雲的那個老小子,我還不放在眼裡!我烈靜年活到這個歲數,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你想嚇唬我?門都沒有啦!」

    「對!我知道那種場面你見得多了!」她忍不住冷笑。「我怎麼可能會忘記這一點呢?」

    他訝異又慚愧地看著她,他還以為她真的變成冰雕了呢!原來還是有脾氣的!

    他吞了一口氣:「我知道過去是我不對……」

    「我不要聽你說過去!」她出奇尖銳地喝止他。

    他愣愣地望著她,不明白她怎麼還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盧-顫抖地別開視線。「你出去,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烈靜年卻不打算放過她。「你從來沒原諒過我對不對?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報復在烈火那個孩子身上?」

    「你在胡說什麼?」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難道烈火不是我的孩子嗎?我報復自己的孩子?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母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是嗎?那烈欣又怎麼說?」

    「烈欣又怎麼了?她住在我那裡很好,我沒有聽到她有什麼抱怨。」

    「是嗎?就像你從來沒有昕過烈火的抱怨一樣?」

    「烈靜年!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和我討論孩子的教育問題嗎?」她怒不可抑地叫了起來;「過去的二十年間我從來沒有過問過你如何教育他們,現在你也沒有資格質問我什麼!」

    「你沒過問是因為你不想問!你沒空!可是我不一樣!他們是我的孩子,只要我還活著我就有資格問,我就會問!不像你這樣冷血的女人,女兒傷成那個樣子,連問也不問一聲!?」

    「你住口!」她霍然站了起來,氣得連呼吸都是憤怒,「出去!」

    「不行!今天我要和你說清楚!」

    「說清楚什麼?」她怒極反笑。「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我們已經離婚了!難道你希望我向法院申請禁令禁止你出現在我的生活之中嗎?」她一句一步地逼近他。「你知不知道我根本討厭再見到你?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去看孩子?因為我實在太討厭你了!」

    烈靜年被她逼得無路可走,背都已經靠在門上了,她還直盯著他洩憤!

    他聽著聽著,突然大叫一聲:「不要再說了!」

    「為什麼不?」她怒火沖天地叫著:「你不是口口聲聲要和我說清楚嗎?現在怎麼又不說了?說啊!」

    他握緊雙手,激動得幾乎想奪門而逃!

    她怎麼可以這樣說他?她難道不知道他這幾年來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她嗎?

    他在每一個女人身上尋找她的身影,弄到現在還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他為了可以有機會見到她,他不惜一個人帶三個孩子,可是,原來她根本就忍受不了再見到他!

    僅有的一絲希望破滅了,他像只鬥敗的公雞一樣頓時失去了鬥志。

    盧-愣住了!

    他抬起頭來朝她悲哀地笑了笑。「沒什麼好說的了,我現在就回去,烈欣如果還願意見我,就打個電話給我。」然後,他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她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她剛剛對他說了什麼?

    天哪!她剛剛說了什麼?

    她傷痛地掩著臉,整個人虛癱地緩緩滑落到地面上,覺得自己全身的氣力都消逝了!

    她忍不住無聲地落下淚來——

    薩宣靜靜地坐在他的面前,輕輕地攪拌著她的果汁。

    她是不喝咖啡的,如同她的個性一樣,不溫不火地寧靜。

    程軒凝視著她,仍奇異地感到安心。

    「怎麼了?」她莫名其妙的摸摸自己的臉,「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有,」他溫和地笑著。「有別的地方找不到的寧靜。」

    她訝異地笑了起來,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這些日子以來和他一起喝咖啡幾乎已成了他們的日常習慣之一,可是他們很少交談,通常都是靜靜地坐著分享咖啡店裡的音樂和一些無關痛癢的日常生活,可是今天的他卻說了這樣奇怪的話。

    「很訝異?」

    「的確很訝異。」她點點頭承認;「我們認識這麼久以來,你第一次說這種讓我反應不過來的話。」

    程軒微微一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有的感覺,只是一直沒說出來,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他澀澀地垂下眼,「我甚至沒把握那是不是一個中年人渴望家庭所產生的幻想,所以我一直沒說。」

    「那現在你確定了嗎?」

    「一部分。」他溫和地看著她。「至少我可以確定那不是幻想。」

    薩宣點點頭。「那我該說什麼?謝謝你?」

    他又笑了起來,薩宣是他所見過最處變不驚的女人。「也只有你會有這樣的反應。」

    「喔?那其他的女人都是如何反應的?」她好奇地問著。

    「立刻聯想到愛情和婚姻。」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沒那麼誇張吧?」

    「是真的!」程軒點點頭。「所以現在的男子很少敢誇獎女人。除了說她很美麗不會被懷疑之外,說什麼話都會被認為別有居心。」

    「你這是經驗之談?」

    「我寧可說是道聽途說來的。」他難得淘氣地回答。

    薩宣愉快地笑了起來,和程軒相處就是這麼沒有負擔,他是個溫柔而且體貼的男人,總是對她微笑,說一些對彼此都不會造成負擔,卻又言之有物的話。

    他其實也給了她安全的感覺。

    「薩宣,如果我……」他猶豫地看著她,突然頓住。

    她回視著他,他面有難色地歎息;她反而搖搖頭。「只要有一點勉強都是屬於不該說的話。」

    程軒再度歎口氣。「或許吧!」

    「我們現在這樣很好,你不覺得嗎?」

    看著她那平靜而美麗的臉,他深深地歎息。薩宣看起來多麼像個家居的女人,該有人疼惜她,給她幸福;但她的表現卻比任何人都理智!

    「唉——感情這門課程他什麼時候才會及格!

    「烈火!」

    「你不用再叫了!我是不會去的!」她關在自己的房裡回吼著。

    薩非無奈地敲敲她的房門。「你講講道理好不好?有人來看你了。」

    「誰?」她終於打開房門,在見到她們的同時愣在當場。「是你們?」

    「不請我們進去嗎?」盧-平靜地開口,她的身邊站著一臉不願的烈欣。

    烈火推動輪奇。「請進。」

    薩非立在門口,溫和地開口;「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就叫我。」

    她感激地點點頭,輕輕關上房門。

    盧-打量著她的房門。「他們對你不錯,很用心。」她轉向烈欣,微微一笑。「你還沒跟你姊姊打招呼呢!」

    烈欣不耐煩地翻翻白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嗨,烈火。」

    「你怎麼會在這裡?」烈火出乎意料地嚴肅,口氣和當年抓到她偷東西一樣嚴厲!

    「不行嗎?」烈欣好笑地看著她,「我只不過做了你當年所做的選擇而已!」

    烈火不理她,轉向盧-:「盧阿姨,烈欣不適合當演藝人員,你不該找她來的!」

    「我不適合當演藝人員,你就適合了嗎?」她抗議地嚷了起來。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烈火用前所未有的權威口吻喝止她:「你站一邊去!」

    「你……」

    盧-微微一笑,示意烈欣先不要說話。「烈火,烈欣適不適合當演藝人員,公司的人自會觀察,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把身體養好就行了,其他的事你不用擔心。」

    烈火一窒!她所說的話是那麼地官樣!彷彿她只是她手下一名無關緊要的員工一樣!

    「我聽程軒說你有事要問我的,不是嗎?」

    她深呼吸幾口氣,平靜一下自己酸楚的情緒,重新武裝好自己。她望了烈欣一眼,決定了讓她知道這件事是會有好處的!如果她不能阻止烈欣步她的後塵,那麼至少她要讓她知道她所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不方便說嗎?」

    「不!」她抬起臉面對自己曾深愛過的母親。「我想問你,你早就知道有人要殺我了對不對?」

    烈欣愣住了!她轉向已變了臉色的盧。

    盧-盯著自己的女兒。「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這不重要!我只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殺我了?」

    她猶豫了三秒鐘,房間裡的氣氛明顯的緊張了起來。

    盧-直盯著女兒的眼。「我只是懷疑。」

    烈火顫抖的笑了笑,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你是說你明知道我會有生命的危險,卻還是讓我上台?」

    盧-忍住心中強烈的疼痛!「就算我知道有人要殺你,我還是會要你上台的。」她強裝出平靜的臉說著:「你是個藝人,那是你的責任!只要你還可以上台,就不可以放棄!」

    「可是你是我的媽啊!」她忍不住悲痛地叫了起來!「你忘了嗎?你是我的母親!」

    「不!」她搖搖頭。「在那個時候我是你的老闆、你的經紀人。」

    「我簡直不敢相信!」她輕聲低喃著,眼裡寫滿了苦痛!「我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有你這種母親!」她又哭又笑地轉向烈欣:「你聽到沒有?看到沒有?這就是我當年所做的偉大的選擇!你也想和我一樣嗎?你也想嗎?」

    「烈欣不一樣!」盧-走到烈欣的身邊摟住她僵硬的肩,溫和地笑著。

    「我和烈欣彼此已經有了共識,她將會取代你所留下來的空位。我會為她安排最好的一切,當然包括了最優秀的保安人員在內,她不會重蹈你的覆轍。」

    烈火瞪著她們,咬牙切齒地:「出去!」

    「記住你的禮貌!」盧-嚴厲地說著:「如果你還想重回舞台的話!」「出去!」她嘶吼著,雙眼噴出殺人的目光!

    盧-覺得整顆心全被搗成碎片了!她勉強維持住自己僅有的尊嚴,帶著烈欣走出房間。

    烈火憤怒得幾乎發狂!「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

    永遠!她這樣向自己立誓!她將永遠不再被任何人利用!

    永遠永遠——

    「其實你沒必要那麼做的。」一路上處於沉默和震驚之中的烈欣,在回到她們的公寓之後,突然開口這樣說著。

    「做什麼?」她麻木地回答。

    「沒必要欺騙烈火!」她坐到沙發上,表情很是同情。「雖然那很可能是最快的方法,可是你這樣也可能永遠失去她。」

    盧-搖搖頭。「不能不這樣做……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

    「什麼時間快來不及了?」

    「選角的期限。」她疲憊地靠在沙發上。「那是烈火這一生都不會再遇到的好機會!二十世紀末最好的導演、最好的演員和最大的投資——」她眼開眼睛望著天花板。「那是我畢生的夢想!烈火可以的!她有天分!只要她在期限之前可以站起來,付出任何的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烈欣無言地垂下眼,她畢竟是愛烈火的,雖然方式奇怪了一點,但是那是她所能為烈火做的全部!

    她站地起來。

    「你要去哪裡?」

    「西門町——我想回去看看爸爸和我的朋友們。」

    盧-坐直身子。「烈欣……媽這樣利用你來欺騙烈火是不得已的。」

    「我知道,我也說過我不在乎的。」她微微一笑,突然長大了似的:「更何況她是我唯一的姊姊,我也希望她能成為國際巨星。」

    「這件事先不要讓其他的人知道。」

    烈欣無奈地點點頭。「雖然我很不能理解,不過如果你希望這樣子的話,我會幫你的。」

    她欣慰地笑了笑,三個孩子裡,總還有一個是明白她的!

    她又能多奢求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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