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淡的臉色,掩不住怨眉愁睫。輕盈舉袖,憑空挽出一朵清靈劍花。
「好!秋兄劍法又有進步了!」
南宮翔忍不住拍手讚道。
「哼。」蘭念香陰陽怪氣,「那當然了。有我這個天下第一劍在做指導。他能差到哪去。」
南宮翔假裝沒聽到,從回到飛燕山莊這幾個人就開始不對勁。鳳凰甲拿來了,風晴暖卻消失了。好在蘭念香已經學會鎖龍抓的要領。風晴暖在或不在好像也就無所謂了。可是……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又開始練劍的秋若椰。那種拚命的樣子已經練了半月了。好像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管的勁頭,反而讓人會替他擔心。就像拚命綻放的花一樣,有種隨時會飄零的感覺。
發生了什麼事吧。他幾乎可以肯定。但那不該是他問的,所以他聰明地選擇緘口。看了他們一眼,搖頭先離去。
「夠了!」沒有別人,蘭念香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了。直接粗魯地抓住秋若椰的腕子,迫他扔下劍來。
「別再練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這樣下去,你自己先累死了。」定定地,他望著他空洞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煩躁著。
「念香……」
「你什麼都別想好不好。我說過,等事情結束,我一定幫你把那傢伙找出來。從小到大,我蘭念香有騙過你嗎?」他的口氣雖厲,眼神卻是溫柔的。
若椰淡淡地笑了,他知道念香是為他好。一直一直。雖然自己對他口氣很差。但是他們就是最好的朋友。
「怎麼沒有……你從來就對我不說老實話。」
「我哪有?」有點怨怪地他摸摸自己一頭亂髮。看到若椰溫和平靜的神色,覺得這樣反而不像是他。
「若椰?」
「放心吧。來,練劍吧。」
相視一笑,蘭影白衣兩道人影劍光中穿梭著,於陽光中,花影間,不定,如風,如燕,如影。
揮劍如花。只有拚命地練功,才能暫時忘記心上的痛。他不會讓念香去找他的。該說的、該做的、他已經在那個晚上說過了不是嗎。
那一天,他對著晴暖說了真心話。求他不要離開他。可是結果呢。晴暖推開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了他。
他不是不知道晴暖在想什麼。可正因如此,才不能原諒。難道他瞭解晴暖,晴暖就不能體諒他嗎?晴暖總在害怕。可卻沒有一份承擔的勇氣。他逃了……從自己的期盼、一次又一次的期盼中逃了。
就算找到他又能如何?人生還那麼長,還會遇到那麼多的事。誰又能料到會不會遇到什麼變故。他會不會再逃?
倦了,真的倦了。如果這是結局,就寫到這裡好了。自己的心他知道與否瞭解與否,都不再去想了。
任一切——灰、飛、煙、滅。
一劍刺去。蘭影閃開。劍身剌入桃樹。一陣飄凌,綠葉紛然。卻已無花。
「今天,桃花開了……」
那是誰,何幾曾時的話。啊、花已謝落。一切隨風也逝。
心中的痛總有一天也會消失吧。
心中的愛呢……
「好痛……」
「傷著你了?」蘭念香扔劍大驚望著他。
緩緩搖搖頭,他衝他笑笑。「沒事……」只是想到所有的過往、所有的感情。竟真的可以破滅在陽光下,一如從未有過。而忍不住心痛出聲罷了。
怔怔的只覺好笑,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表情,不知道什麼樣的表現才算是正常。
蘭念香望著他,若椰那樣地笑著。笑得好空靈。好美。他從小就認識他,對他超乎尋常的美一早免疫。然而從沒見過他可以笑得那麼多情,那麼淒婉。
於是他,也只好淡淡地笑了。拋下劍甩甩袖。留給若椰靜一靜的空間。
* * *
決戰臨近。
飛燕山莊英傑聚集,都等著這一戰的結果。
天下第一劍客將鎖龍抓和自身劍技相結合再加上一個輕靈身法天下聞的秋若椰會是個怎樣的組合。
輸不起,不能輸的一戰。
關係武林安危甚至中原安定的一役。
目光鎖定。夾道護送。前路後事,都由梅先生坐定指揮。
蘭念香看了看秋若椰。對他一笑。意氣風發。
「我討厭這麼多人看著我。好像我們是去送死。」若椰低頭喃語。
親暱地抵了抵秋若椰的額,「他們是盼著我們會贏呢。走吧。」一夾雙腿,馬向前奔去。身後精挑出來的三十名高手,護擁而起。
雙馬並馳,秋若椰不解加懷疑地看著蘭念香。
「你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賣命?」
「瞧你說的,我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耶……好啦、別死瞪著我。說實話行不行。我是為了……季姑娘。」
「季姑娘?」
「喂喂!」他不無尷尬地紅了紅臉,一瞬間讓秋若椰以為自己看錯了。這種超級厚臉皮也會臉紅?
「咳咳。」蘭念香假裝咳嗽半晌,看著秋若椰依然狐疑地望著他,不得已道:「你們自己感情扯了人家女孩,又定親又悔親的。連伯老頭面子都賠到家了。我只好小小犧牲一下……」
「什麼小小犧牲?」秋若椰眉峰深皺,「你又做什麼了?我說你……」
「不用擔心啦。用我的方法擺平不就得啦……」
望-望身邊平時大嘴巴的男人忽然變得支支吾吾的,秋若椰轉念想了想,心下明白了七八分。
「哼。」為了你自己吧!
一夾馬肚,他策馬而去。
「哼什麼啊。哎、若椰,等等我。」蘭念香連忙跟上。
身後,馬蹄飛起塵沙滾滾。前塵,倏然迷茫。
* * *
龍吟鎮。邊境小鎮。住戶雖少,但過客卻多。是西域邊國索藍與中原之交界之地。因來往商貿必經此處久之竟也繁華熱鬧起來。
今天,它卻出奇地靜。
在鎮的北方,一行人馬。威然赫立。一個個的都是一流的好身手。掩不住的英雄氣。最前面的是一匹紅馬。馬上的人一襲白衣。烏髮如墨、眸澈如星。千里風塵,竟是沒有一點沾染般地潔靜。
他們在等。
書信用最快的馬送,早三天就已出發。
中原各大門派願與軒轅教教主一賭。
軒轅飄身份特殊。晃僅僅中介軒轅教主,更擔任索藍國師助索藍名震西域各國,為各國之馬首。常聞索藍國王圖爾特野心勃勃,不時對邊陲有千犯之意。軒轅飄挑釁中原安知不是他們的第一步棋。就算不是如此,軒轅飄也一直沒放棄控制武林為己用的私利。所以此戰只能勝不能敗。若敗了,失的不只是中原武林的面子,安寧,更是會引發戰事的前奏曲。
秋若椰淡淡地回眸輕掃蘭念香。
蘭念香信馬由鞴,不疾不徐地跟上前。「應該來了。……」
對面無人的街上,不知什麼時候已出現了猶如鬼魅的一個人影。淡淡綽綽,隔著霧般讓人看不分明。
按住若椰的肩,蘭念香竟覺臉上已現微汗。
「若椰,你穿上了吧。」
知他在指鳳凰甲,秋若椰點點頭,皺眉道:「你說這人就是他嗎?」
「來者何人?」蘭念香運氣讓聲音傳遠。
那人影子一飄,竟倏然近了許多。
「應戰者——軒轅飄是也。」
「你就是軒轅飄?」隨行三十騎中的燕子紅有幾分不信,堂堂索藍國師,一教之主,會獨自應戰?一定有什麼埋伏。
那人傲人抬首,「我軒轅飄一生基業都是一人獨樹。一人又有什麼不行。發帖送信給你們的不是索藍的國師,而是我軒轅飄!只以一介武人的身份挑戰中原,勝者為王!此賭已定!」冷然中含著一縷嘲笑,他睨向他們。
蘭念香暗抽一口冷氣。好個狂傲的男人!
秋若椰淡淡地打量他,皂衣黑袍,身形高大,眉稍眼角都是邪狂氣息。他該年近五十看來卻只像四十左右,英俊邪魅。
這就是晴暖的父親,這世上唯一與他血脈相連的人……他看著他,忽然想,如果晴暖的臉上沒有傷是不是應該就是面前這副模樣呢。軒轅飄是混血,晴暖的外表雖然看不出來,但他的眼睛比常人要清澈,但晴暖的眼神卻不會這樣邪氣,他總是很溫柔很溫柔,除卻那幾個令人心碎的夜晚……
軒轅飄目光灼灼地也盯向秋若椰。半晌,忽然狂笑,「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秋若椰像是覺不出對方—身外洩的殺氣般依舊眉目淡淡,毫不畏懼。
「我笑什麼?中原武林沒人了嗎?竟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個大美人應戰!」
「飛燕山莊秋若椰。」秋若椰出眾人意外地沒有動氣。
「哦?」對方若有所思地一挑眉,「就是我沒能請來的那位啊……」收起笑意,他打量他半晌,「我和你父親交過手。知道嗎?」
「當然。」
「你比你父親如何?」
「不如。」
「那你還要出手!」
「正是。」
「哼。」冷哼一聲,軒轅飄突然從懷中掣出一根鐵鏈。「那就來送死吧!」
「這傢伙不是用手做兵器的嗎?」蘭念香一把抓住秋若椰一個翻身尋找有利位置。
「你能化掌於劍,人家練了那麼多年能沒有長進嗎!」若椰白他一眼,卻又叮囑,「小心,沒想到他使軟兵器。小心讓他纏住劍。」
說話功夫,蘭念香輕起踮在了若椰的肩上,二人抽劍上下盤齊攻珠聯壁合,招式綿延如網,滴水不露。
軒轅飄未曾想二人是如此攻法,卻也不慌。一根烏鎖在他手中晃動如龍。他左右手又皆能出招。有時右手使鏈左手發掌全然不誤。雖是以一敵二仍然游刃有餘。
然而秋若椰輕功舉世無雙,靈動詭變,步法出人意料,總能將將躲開對方手中烏鏈。而蘭念香於他肩上翻飛並進,伺機而攻。
纏鬥中,對方忽然長鎖抖直直襲蘭念香面門。秋若椰一飄甚遠,轉旋而攻,蘭念香也一劍襲來,劍未刺到而劍氣卻直至。軒轅飄眉峰一皺,雖險險避開,衣擺卻被掃上,破了一角。
自己的攻擊被看破,而對方的身法中的暗勁又與自己的如出一轍,軒轅飄突然想到什麼,渾身一顫!
「誰教你們的鎖龍抓!」目光如電,直視秋蘭二人。
「那很重要嗎?」蘭念香壞壞地衝他一笑。死老頭,害他不能在家追老婆跑到這邊幹架玩。打下過也得氣死他。故意擺出一副我就是會的顧人怨德性。
一順間,軒轅飄念轉千回。那日,座下其人說見到一蒙面男子會用他獨創的心法武功,他以為是那座下未辦成事胡說以做搪塞。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
難道……會是那人嗎?他心下微顫,又望了蘭念香一眼。
「你……莫非是……」聽說『他』好像有個……
蘭念香狡目一閃。
「若椰,搶攻!」趁他分神,他二人再次發起第二輪攻勢。可別說他們不道義,他們輸不起!
軒轅飄見他們攻勢兇猛,不由有些著急,伸手向秋若椰身上抓來。
「他手上有毒!」燕子紅不由得擔心出聲提醒。
聽到他叫,軒轅飄心中暗笑,他攻秋若椰本是虛,心下早算好秋若椰定會避開,蓄勢暗發對準的是上面的蘭念香。
未料到,他一抓抓來,秋若椰竟然不避。硬生生受了他這一抓!俊秀的臉上浮出一個略帶詭異的笑。
高手過招,豈容有失。蘭念香在軒轅飄一愣之際劍花—挽已刺入他的胸口。
好險的一招!燕子紅及眾人心下暗驚。
這正是秋若椰與蘭念香瞬間用一個眼神就彼此了然設計出的戰術。任他千算萬算,卻未想到會有人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招法。當然不會真是同歸於盡,若椰身上穿著鳳凰甲。軒轅飄指上的毒根本不能傷他分毫。
不過他掌上的內力或多或少終還是傷到若椰。鳳凰甲雖阻隔了部分,剩餘少許仍令他血氣翻湧。所以此招甚險。只不過對方武功實在太高,纏鬥下去對他們未必有利,只好冒險一試了。
看著摀住傷口面色煞青的軒轅飄。蘭念香忽然出指如風連點他胸口重穴。
「說!你是誰?軒轅飄現在何處。」
此言一出,他身後才露出一臉喜色的眾人立驚。這不就是軒轅飄嗎?
那人一臉蒼白,「你如何得知我不是真的?」
秋若椰直望著他道,「你本來裝得甚像,可是你不該油嘴滑舌認不出我是誰?」
蘭念香輕勾住秋若椰的肩笑道:「你適才說『竟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個大美人』,雖是消遣話可卻不該說!你沒能認出若椰就是飛燕莊主,聽他自報家門才恍然大悟。可你不知道嗎?若椰和秋伯父年輕時長得是一模一樣。軒轅飄既和秋伯父動過手,就沒有理由認不出!」
對方臉上一陣青紅交加,他竟會在一句話上讓對方看出馬腳。
「你既然不是真的,武功又不如傳說中那麼高。內力肯定不如老賊深厚。所以我們才拼下來捱你那一掌!若真是軒轅飄,我們還得想想呢!」
「你……」
話未說完,頸上一涼,蘭念香眼神冷冷地持劍抵住他,「說。老賊安排你替他有何陰謀?」
那人冷冽倔強的神色不復,眉宇中現出幾絲惶恐,「沒有……其實……」
蘭念香歎口氣,「若椰,這傢伙是個口吃,既然問不明白,留著也沒用。殺他又便宜了他。跟我們來的人中有一位是來自唐門的,交給他替他們做試毒的活死人吧。」
那人臉色漸白。蘭念香邪惡地挑挑眉,「你知道怎麼做活死人嗎?用我詳細解釋嗎?」
「不要!這是索藍王圖爾特的主意,是他要我裝成軒轅飄掌管軒轅教,好保住索藍在西域各國中不墜的威名。此番之事,也是素藍王的授意,他想命我掌握中原武林,想辦法為他所用。我易容成軒轅飄掌權軒轅教已有多年。因為我是他的秘傳弟子,所以一般教眾並不知情。看我會用鎖龍抓他們就不敢起疑。其實我一直也沒能學到鎖龍抓的全部。那老頭對別人一概是掖著藏著自家本事的。我看到他的筆記上記著秋家的飛燕凌波有可能有助這門功夫的完善,才會讓人去秋家求親。我只受令索藍王才這麼做的!」
秋若椰有些惑然,「為什麼圖爾特要這樣做?軒轅飄不是索藍的國師嗎?他又怎麼允許你冒名掌權。他呢……」
「因為他、他早就瘋了!」
秋若椰和蘭念香面面相覷,這真相竟然如此出人意料。
* * *
禁院重重。曲廊深處。
冥青色的門上,冰蟬絲做的暗鎖。打開門,是幽幽冷冷的院落。這裡,就是軟禁軒轅飄的所在。
「既然他已經沒用了,為什麼圖爾特沒下令殺了他呢?」若椰問著,卻於心底漾出一份苦澀。這個曾經一代梟雄似的人物。竟然是這樣的下場嗎。鎖龍閣,鎖龍閣,被鎖住的竟是他自己……
「早年圖爾特能登上帝位,也是軒轅飄的幫助之下吧。」蘭念香也不由歎了口氣,這種互相利用的關係,就是這麼冰冷。「沒殺他,算是留情了。」
「燕子江他們沒問題吧?」他還是有些擔心。蘭念香笑笑,「放心。既然察證是索藍王的王意,就不是我們江湖人插手的事宜了。他們壓著那個冒牌貨去見本地都護了。那位大人早年也是江湖出身,為人很剛正。應該會立時上報朝庭的。其它西域各國長期在索藍的壓制之下,這回看索藍失去軒轅教的支持,應該不會放過機會。而軒轅數教主其實是假的一事,足夠他們自己亂作一團互相爭鬥了。軒轅飄一生基業,其實就毀在人性的弱點上了。」
「你還是老謀深算的狡猾……」若椰衝他微微一笑,「你真的相信他說軒轅飄是自己練功不慎走火入魔而瘋的嗎?」
「這種事嘛!」蘭念香伸個懶腰,「就當是惡有惡報吧。好了,好不容易來了,怎麼能不進去看看那位傳說中的人物!」
二人並肩前行,至屋門。靜靜地駐足,互看了一眼,正要推門,先聽到屋內傳來悉悉嗦嗦的聲音。蘭念香心中暗藏警覺,用內力拂開門板。
屋子很亂。一個人背著他們坐在地上。腳上手上都有鐵索,聲音就是由鐵索而發出的。若椰緩步踏上,一陣惡臭迎面撲來。他忍不住皺起眉梢。
蘭念香沖那人喂喂地叫了兩聲,那人依然沒有回頭。他舉步要向裡面走,若椰喚住他,「小心點。」
「沒事。我很好奇。」他還是走到那人正面。看到的,竟是一張蒼老呆滯的臉。神情昏暗,嘴裡低聲念叨著什麼。
秋若椰望向院落,清冷灰寂。然而既使灰敗,院內的樹上還是一如往日的抽枝發芽。咦?他衝到院內。
「若椰!」
「沒事。」他只是霍然發現,這裡有種似曾識的感覺。這個院子、這幾間屋,樹的位置。對!這裡很像晴暖的家!想到此處,他忽然回首,走進骯髒的室內。他要看一眼軒轅飄。這個讓風晴暖的娘親至死都不能相忘的男人。這個害了風晴暖娘親一生也誤了他和晴暖的男人。就是因為他,晴暖才會堅信什麼不一樣世界的人不會得到幸福這種理論。
訝然望著驀然飄入的若椰,蘭念香下意識地伸手攔他,「你不要看,他很髒的。」
「我要看。」腳下一轉,他逕自站到了軒轅飄的對面。對上那雙無神昏滯的雙瞳。灰白的發,瘦削的臉。頹敗的結局。在腐蝕削濁的生命。正如出人意料的情勢一樣,這個出人意料的軒轅飄激不起他一點點仇恨的情緒。反而,竟淡淡地有些憐憫。
「他作孽太多。會有這種結局也是應該的。」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蘭念香輕輕拍拍他的肩。「走吧,若椰,上天已經對他做出了懲罰。這就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吧。」
正要拉著秋若椰離開,面前那雙昏滯的雙眼卻突然像抓到一抹光彩般,伸出那雙曾經是天下利器而今卻佝淒嶙峋的手,抓住若椰的衣角。秋若椰一驚,抽身退開。那雙手伸在空中,顫抖。
有如魚般吞嚥無聲一直喋喋喃喃的唇也吐露出嘶裂的聲音:
「…不要走,你不要走,不是說好不離開我,不是說好會陪我,我錯了,小雲,小雲…」
「小雲是什麼人?」蘭念香奇道。
只有若椰心中明白,小雲即是水雲波——晴暖母親的名字。
終於明白了嗎,當你一無所有,當你魂飛念斷,你心中最重要的、不能忘的、是什麼終於懂得了嗎?可是,那些失去的東西,你再也抓不住了。
有些事物,一生一次。是命運的給予。不珍惜,奈若何?
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的人,突覺有些說不出的虛無,沉浮在心底。那雙手曾經劈石斷木,傷人無數,而現在……
滿室的蕭索,難訴的情結。許多事情,都結束了。自己呢?
院裡的花早落了。而它盛放時的花香,在人的心中卻是永恆的吧。
晴暖的母親帶著他走了。卻把小小院落置成昔日模樣。她讓他姓風。飄的一半。終究還是記著他是嗎。愛過恨過,卻偏偏不肯放過。
自己呢。該如何?是放過,還是不放過。要像水雲波一生思念著一個人,還是像軒轅飄最後才明白什麼最重要。不,這不是自己能決定,不是自己能選擇。而是看那個人……
那個人,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