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扣 第六章
    刻意選了一間清幽的小室。除了五環盟主的代表及賀九霄外摒棄了閒雜旁人。對敵軒轅飄茲事體大。處處慎微的梅先生確定安全人數後,才開口向聲稱能破解鎖龍抓的風晴暖問起方法。

    風晴暖又看了一眼坐在主座上一語不發的秋若椰。自從走進來後連眼角都沒有掃過他一下。看來還在生昨晚的氣吧。

    苦澀一笑,他道:「鎖龍抓霸道邪魅。出招不按常理。最好以彼之道還攻於其。天下最有效化解鎖龍抓的武功就是鎖龍抓!」

    「風少俠在開玩笑嗎?」這就是賀九霄第一個反應。看他和秋若椰及蘭念香都似舊識,所以才尊稱他一聲少俠。但可沒表示就真把這個無名之輩放在眼裡。哪可能盡信他說的話。再者,用鎖龍抓對鎖龍抓這種事要怎麼做到啊?難不成去求軒轅飄把武功傳給他們?

    風晴暖心中微歎。略略掃過屋中眾人,視線停在南宮翔身上。

    烏得近乎墨綠的眸子定在了自己的身上,讓南宮翔有些不自在。

    「風兄有何指教?」

    見風晴暖衝他先施一揖,不猝防他忽然直攻自家面門。大駭舉掌。坐在他身邊的梅先生眼中精光閃動卻並不相幫。

    三招之中,立見高下。風晴暖手離南宮翔面門只有兩分處停住。倏然回手,再施一揖。

    「不好意思。」

    梅先生輕道:「果然是好功夫。鎖龍抓!」

    南宮翔只覺冷汗直流,這才醒到,原來風晴暖是在證明他會使這門武功。

    「原來風少俠即會此功啊。」賀九霄驚訝,「這、老朽到是飽了眼福。這麼說,風少俠有自信勝過軒轅飄?」

    秋若椰心中一動,眼梢輕掃,看他如何回答?

    風晴暖搖首,「哪裡。我只會大概皮毛。要破鎖龍抓絕非一人之力可及。」

    「想必風兄早有對策?」南宮翔猜忖。

    「各位可知為何軒轅飄想學凌波飛燕步?」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他為何一轉話題。

    「軒轅飄一直在尋找讓鎖龍抓更完善的方法。因此我猜想,鎖龍抓配秋家的輕功也許威力或會增倍也不可知。」他悄望若椰一眼,「……我見過秋莊主的步法,心中有幾分篤定。」

    伯子伊點頭稱是,「我只道飛燕步與鎖龍抓有相剋之效果。未曾想過他們結合反而更有奇妙。當初秋季楓大俠的確曾以凌波步與老賊對敵。或許那老賊從那時就惦記上這門功夫。」

    「那為何當初他不來干犯今日卻……」蘭念香直問心中疑竇。風晴暖卻覺出乎意料,原來若椰的父親與軒轅飄動過手?

    伯子伊冷哼一聲,「當初那老賊忙著爭當西域各國的大國師。勢力和羽翼都未及今日。恐怕分身無暇。如今我倒懷疑他稱霸武林是假。先控制武林的抵抗,以方便西域聯軍進攻中原才是真吶!」

    「那我們就更要盡快打敗老賊!」南宮翔不在意自己才敗在風晴暖手下,向他請教。「那是不是有秋莊主和風兄聯手便可得勝?」

    未容風晴暖置喙,賀九霄便搶道:「事不宜遲。危機已近。風少俠功夫我們已見,秋莊主輕功更是天下無雙。還請兩位熟練配合好早日打退軒轅老賊!」

    風晴暖望向若椰,卻見他由始至終,一言不發。神情冷冶,又似回到了自己初識他時的模樣。

    目光輕轉,望及蘭念香。那瀟灑親切的男子正含一縷笑半倚半靠在若椰身邊。心中無來由地忽起一陣細碎的嚙痛。

    *****

    飛燕山莊雖已住滿各路英傑。只有一處依然空著不許閒人踏入,就是秋靈艷曾居的凌波小築。

    曲廊回轉,綠樹紅花。小小的庭中種滿玉蘭樹。初春時會開滿樹樹白花。風起,潔白的花瓣隨風散落一地,漫住暗石碎路,有如瑤台仙境。現下,玉蘭早落。一樹都是柔嫩舒展的葉子。輕步於其中,回想舊日風情,不禁淡淡感傷。

    秋若椰緩步迂迴,心纏百結。以為,晴暖和自己在一起,彼此都不再是寂寞一人。而為何?事情不若心中所想。他的身世固然讓他有些驚訝,但卻不會因此心生芥蒂,他不在乎他是什麼人。有什麼過往。只要他是那個溫柔善良讓他動心的風晴暖就好。

    可……為什麼這麼想的人卻只是自己呢?晴暖的心也像蒙著一層面紗。看不清、看不懂。

    望著已無花的玉蘭樹,他憶起桃花塢盛放的桃花。憶起自己冒冒失失跑去的那夜。憶起他乍見自己時眼中的激動。他明明一直也思念著自己不是嗎?

    臉忽地漲紅。想起晴暖用有如桎梏的力量簡直要將他握碎一般的擁抱,想起晴暖烙在他唇上輕若蝶棲的一吻。

    晴暖的目光、晴暖的溫度、晴暖他明明愛著他不是嗎?

    為什麼呢……

    他還是那個溫柔的晴暖,還用那種溫和的語氣,卻對自己說要當他的護衛、當他的醫師,當他的朋友,可以一輩子守護他,卻不要愛上他、不要當他的戀人……

    為什麼在吻過他之後才再說這種話。讓他退不得、進不得。早在跑去桃花塢的那晚,他就失去了自己的一顆心不是嗎。

    讓他這樣怔然若失,不知如何自處。該怎麼辦?竟沒有人能告訴他一個答案。

    身後忽傳輕微的步聲。晴暖?他急急轉身。

    「你果然在這裡!」

    啊!心中湧起不可遏止的失望。是念香……

    「看到我,你不高興?」蘭念香俯身朝他壞壞一笑。

    「幹什麼?又要說些無聊的話?」他身子一轉,盈盈背立。掩去面上失望。

    蘭念香聳聳肩,「我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啦。剛剛那個風晴暖跑去找我。說他要把鎖龍抓教給我。叫我和你一起去對付軒轅飄……」

    「你說什麼!?」他居然討厭自己到這種地步。連和自己一起練功都不行嗎?無法掩去一臉的忿然,他丟下蘭念香,逕自去找風晴暖。

    排闊直入,俊臉上怒氣難掩。水般的凝眸只望著他,有點五味陳雜,百味糾結。

    「若椰?」風晴暖吃驚地望著他。

    「為什麼?」

    為什麼?他稍稍一想,恍悟,「你知道了?」

    衣袖一拂,掃卻案上的茶盞羅碗,柳眉微擰,他瞪向他,「你這麼討厭我?這麼避我唯恐不及?視我於洪水猛獸?那你為什麼要和我回來?」

    「我討厭你?我避你唯恐不及?你在說什麼若椰。我怎麼會討厭你!」事實上,他才該是那個害怕被討厭被嫌棄的人吧!

    「你寧願把自己的武功傳給別人,也不要和我在一起練功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

    風晴暖流露無奈淺笑,「若椰……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忘了嗎,我說過我答應娘,此生不見軒轅飄。所以我、我不能親自和他動手……」

    自己都說了什麼……秋若椰的心忽然顫抖!他竟然忘了,軒轅飄畢竟是晴暖的生父!他、他都沒有想過晴暖的心!結果他還是那個自私的自己……

    「若椰!」風晴暖也呆了,眼見若椰的眼中瞬間湧出淚水,他哭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秋若椰輕輕垂下頭,「我從來沒有愛上過誰,這是我第一次去愛一個人。我只想著自己的事,自己的心。都沒有為你著想過。因為我太笨了,不知道該怎麼愛人,不對!因為我太自私了。我只想到我自己。就像姐姐出嫁那時一樣。我根本沒去考慮姐姐的心情。才會讓姐姐不告而別。我真是好差勁好差勁的一個人……對不起,我只會亂發脾氣,這樣的我,根本就不配得到別人的感情……」

    眼淚迷住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原來這樣愛哭。或許晴暖不選擇他是對的。因為他真的好差勁。什麼五環盟主?他從來沒有想過為大家盡什麼心力,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只想自己安穩就好。像他這樣的人……

    「若椰、我不許你這樣說。」有些心疼地看著他,強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拉他的手。「你不自私,也不笨。你是很好很好的一個人。」我最喜歡的一個人……

    最後的話他吞進肚中,不能講啊!若椰他太單純了。他不知道如果堅持和自己在一起會失去什麼。身敗名裂……也許還要更糟糕。他不要若椰過著被人指指點點的日子。自己怎樣都可以,但希望若椰他可以幸福。

    「若椰你不要哭。」笨拙地撕下一方衣袖,輕輕遞給他。

    雖然懷中有棉、錦、絲製的各種精秀羅帕,卻還是接過了晴暖這角粗布衣裳輕擦面頰。心亂如麻,不知從何說起。

    「晴暖,你幫我們去討伐軒轅飄真的行嗎?」他抬起頭確認晴暖的表情。「他是你……」

    「不要說。」寬大的手掌掩住他的口。

    「那句話,永遠不要再說……」他溫柔地叮嚀他。

    「……嗯。」晴暖他心中的傷無法癒合吧。

    「也不要和別人說起我的身世。」

    「我不會說的。」

    「那就好。」他不是不信他,也不是對他不放心。而是怕有心人會把若椰也和軒轅教牽扯上關係,那會誤了他的未來。

    *****

    「為什麼是蘭念香在練鎖龍抓?」南宮翔疑竇叢生。

    「蘭大俠和秋莊主自幼相識,心靈相契。二人合擊時這點很重要。」

    「可是風兄你為什麼不直接出手呢?」

    「蘭大俠悟性極高,對敵經驗豐富,遠勝在下。在下多年隱居很少與人交戰。恐怕不是軒轅飄的對手。」

    「哦。」南宮翔不再追問。

    一邊看蘭念香練功的梅先生卻忽道:「秋莊主身法飄靈,蘭大俠功力高深。到時候,叫秋莊主負蘭大俠於肩,二人合體做戰,可分可合,並可令蘭大俠居高臨下窺破老賊漏洞。風老弟這計畫雖佳卻有一處不妥……」

    「請梅先生指教。」幾日相處,知道梅先生的心思比常人更慎幾分,風晴暖很尊重他的意見,生怕自己計畫不周到時候反害了若椰。

    「不敢。」梅先生先還一禮,「就是……風少俠自己內功渾厚,恐怕忘了秋莊主他卻並非如此。秋莊主身法雖快,但內力差了幾分。與老賊交手定是場惡戰,時間拖久,恐怕秋莊主身形將不免凝滯!高手過招,其間不免負傷的可能。秋莊主身體較弱,比較不耐擊打。老賊手上若再有毒。豈非大大不妙嗎?」

    風晴暖聽出一身冷汗,「先生果然不愧是南海門下智囊。」

    伯子伊一旁補充:「凌波飛燕又不像鎖龍抓。日常運氣法就與常人不同,不可能臨時學會。所以,要找一個功力高深之人來學這門輕功,就算若椰肯教也是學不來的。」

    秋若椰和蘭念香聞言暫時收手,靠攏過來。

    「那要怎麼辦?要若椰突然學會鐵布衫也不可能啊?」蘭念香才不管什麼時間緊迫,照樣滿不在乎地開玩笑。

    「說起這個,我倒是有個辦法。」梅先生微笑道。

    「呵呵、不愧是梅先生哦,早該想到嘍。想不出回答就根本不會出問題的梅先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稱為智多星嘛!」

    「蘭念香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稱為大無賴!」秋若椰在旁拿話揶揄他。

    「只有你那樣叫好不好?」

    「你們兩個感情好也不要在這邊鬧嘛,先聽梅先生說正事要緊。」南宮翔拿這兩個明明老大不小卻總愛逗嘴的人沒辦法。

    卻沒人注意,聽了南宮翔的話神色一黯的風晴暖。是啊、對別人明明很冷淡的若椰卻偏偏很愛跟蘭念香拌嘴。兩個人不傀是青梅竹馬,連配合練功都很有默契。雖然明知道自己並沒有妒忌的資格,還是忍不住會小小地在意。悄悄地望一下那藍衫散發不掩俊美的傲岸男子,及他身畔空靈若花的若椰。站在一起就像一幅畫……

    梅先生輕輕走了幾步,從樹上輕摘一朵小花,捻花一笑,「在離此不到二百里的地方,有個地方叫做雲香水榭!」

    *****

    「露濕風重,迷霧茫茫。唉!我好命苦!要在這種大清早被迫出行!」藍衫男子一臉苦瓜相,邊走還邊踢草叢中的無辜石子出氣。

    「你就知足吧。好歹沒把你留在那裡。」走在前方一身素白的絕美男子當然就是秋若椰,想到最後決定把南宮翔留下主持大局時他那無奈的表情嘴邊不禁露出微微笑意。

    「是啦、是啦。」一撫亂髮。他才不要當那種倒霉的角色。

    「你們走那麼快,不體恤我這老頭子嗎?」

    「誰要你不服老非得跟來!」蘭念香才不管什麼長幼之禮,一瞥身後的伯子伊。哼、死老頭臉不紅,氣不喘,哪有半點累的樣子。

    不過他還真是很懷疑那個梅先生說的話呢!說什麼這裡有位隱居的名士,叫什麼季雲琨的。聽聽這話——隱居的名士!隱居就要像風晴暖那樣身負絕學藏在一個清靈水秀的小村莊過著默默無聞的生活好不好?哪來的隱居還什麼名士。厚!根本是個沽名釣譽之輩罷了。先莫說這種人會不會把那個勞什子寶貝借給他們,有沒有都是問題咧。

    那個梅先生也真夠能瞎掰的。還什麼鳳凰甲,又什麼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當他武林第一劍客是當假的好騙哩。

    「風兄!我們還要走多遠才到啊。」天沒亮就被拖起來,他真困得要死啦。

    默默走在秋若椰身畔的風晴暖回首道,「伯老先生不是認得嗎?我們接下來往哪邊走?」

    伯子伊撓撓頭,望著眼前出現的岔路口。咳、這話只能偷偷說,距他上次去都已經過了六年了。怎麼可能還記得那麼清楚。若不是和蘭念香一樣不想被飛燕山莊裡面那幫草莽煩死,他怎麼可能主動請命來幫小輩賣面子。笑話!季雲琨那麼厲害的笑面虎。怎麼可能憑面子就把傳家寶給他們。依他老頭子之見,倒不如來個先斬後奏,偷偷把它『借』走算了。

    「你不會說你根本不知道吧?」蘭念香瞪著伯子伊,他可沒把這位『江南名耆』放在眼中,在他眼裡,這老頭根本是個不正經的老頑童嘛!

    咳、被點到心事。差點噎到。好在老臉上皺紋橫生,看不出有無面紅。索性閉目一指,「走那邊!」天知道他此刻指的是左是右。反正非左即右。總有一半機會。

    「往右走?」風晴暖率先邁步。

    嘿嘿、那可是你說的。伯子伊一瞼賊笑跟在身後。

    「可是這邊好窄。真的有前路嗎?」秋若椰輕撥草叢,眉目迷茫。一雙手突然扶住他,「這裡草密,你小心點,腳邊有石塊。」

    晴暖?心中微微漾起淡淡的暖意。仰首試看,卻又只見那男子輕輕迴避的眼神,霍然失望。到底,他心中,是在做何打算。

    朝陽升的艷紅。走過半人高的蔥蔥草林,面前豁然顯出一處悠長寧靜的湖泊。

    湖水極為清澈,水色盈盈軟軟。兩岸夾生野花或紫或黃淡淡妝點得猶如一塊蘇繡。偶有水鳥飛掠,點水輕啄。景象清雅,令人心生悅然。

    伯子伊突然跳腳。「對、對!就是這兒!」他記起來了,雲香水榭周圍有個極美的湖。路沒帶錯。

    問題是,他們怎麼渡水而去呢?

    「喂,老頭,我們是順著湖走嗎?可這兩邊那麼寬,我們要怎麼繞啊。你不是去過嗎?」

    「喂。小伙子!這是你和老年人說話的態度嗎?再說我上次去是被主人請去的。當然一路上風光順利得很。」

    「那邊。」秋若椰伸手向遠方一指。

    順勢遠望,一葉小舟正蕩悠悠朝這邊飄來。影影綽綽可見船上站著兩位姑娘。

    「喂——」蘭念香伸手比劃。船上的人果然注意到他們,船篙一撐,如乘風般,激起綠水微瀾在湖心輕漾。

    待到近前,可清楚見得船上是兩位十七八歲的少女。一個穿著綠羅裙,圓臉龐,不笑而喜,酒渦深陷。另一個杏黃衫羅,眉目中藏著一份愛嬌的俏皮,皮膚瑩白,睫毛濃翹。

    兩個女孩看了看他們,眼光一對。綠衫姑娘先開口相問:「前方並無相通陸鎮。幾位繞行往西,可見小城。」

    秋若椰直道:「我們不去小城。姑娘即是水上來客,可是雲香水榭中人?」

    綠衫姑娘眉宇閃爍幾分異動,上下打量他。黃衫姑娘已經淺笑回他,「原來是要去那裡。我們的船可去。幾位身子都輕,船兒雖小,應該還可以載。請上來吧。」

    她把篙向水中一點,船身穩穩停住。笑意盈盈,只看著他們。

    蘭念香被她笑得有點心裡發毛。一邊上船一邊輕扯秋若椰。

    「若椰,小心點。我覺得有點邪門。」

    「你自己想太多了。」秋若椰平生自負,不理會他的叮囑,輕飄上船,卻站在船頭,背手遠望。

    船篙輕晃,小船又輕盈遠飄。那黃衫姑娘不費力地輕撥翠篙,好像全然沒把這乘載多人小船的重量放在眼中。顯是身懷武功。

    她笑問若椰:「這位公子為何不坐。」

    秋若椰冷冷回頭,並未相回。倒是風晴暖替他解釋,「多謝姑娘,他穿著白衣,不禁水,怕被船濕了。」

    兩個女孩訝然相視。綠衣先拍手笑道:「那這船若是翻了。他豈不是要全部濕透!」

    「好好的,船怎麼會翻。」蘭念香看著二女。心裡卻時刻提防。注意著黃衣少女手中的船篙。

    「瞧你緊張地瞪著人看,老虎似的。怕我們不成?」黃衣故意瞪大眼睛,向他吐舌嗔怪。

    看這女孩一派天真,新鮮如水菱,蘭念香心頭一軟,暗笑自己的確有些神經過敏。

    「是我失禮……」他有點訕訕。

    「沒關係啦!」二女一起回答。突然從袖中向他迎面打來一團紅霧。蘭念香猝不防,風晴暖坐在他身後把他一拉。將將避過。誰知這只是花俏遮掩。二女趁勢足下一蹬,將船踩翻。

    撲通幾聲他們掉入水中,十分狼狽水漬淋淋。兩個女孩水性極好,卻飛快地踏到已翻覆在水面的船底上。看著他們狼狽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姑娘笑夠了嗎?」秋若椰冷冷道。

    二女轉頭,才見秋若椰並未落水。飄凌於水面,素衣烏髮,衣帶當風,神態冷冽一如孤月。

    黃衣女子一驚,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不知他為何竟能凌空點水。

    綠衫在一旁輕道:「小姐,他踩著我們的竹篙呢。」

    果然,撐船的船篙乃竹製,輕飄於水面,而秋若椰就踮腳立於一根橫篙之上,衣袂輕飛,宛如水仙。

    黃衣女子鼻尖發出冷哼,「你不下水……」突然袖中衣帶飛出向他攻去,「就打你下水!!」

    秋若椰紋風不動,兩指輕動便夾住衣帶。黃衣女硬拖也不是,松也不是。一時面上陰晴不定。

    蘭念香卻已趁她們不注意輕游至船邊,跳了上去。

    「小妖女!果然不是好東西!」對方是女子,他並不放在眼中,也不撥劍,抬掌劈去。

    風晴暖抬頭喝道:「蘭兄小心!」

    果然黃衣女鬆開衣帶,雙袖一揚,又是一團紅霧直面來襲。蘭念香暗中運氣,硬將紅霧反激向二女。

    黃衣女子離得太近,不及避開,竟自食惡果。吸下一大口毒氣。掉入水中。

    「小姐!」綠衣急急躍下水,扶起她。狠狠瞪他們一眼,腳下一蹬,水性卻是極好,迅速地游遠。

    伯子伊水性不通。風晴暖費勁拉著他好不容易把船翻過來。大家再次腳下落定。除了秋若椰均是狼狽不堪。

    「什麼嘛。這到底是幹什麼?」兩個哪來的死妖女,喂,死老頭,這不會就是雲香水榭的待客之道吧!」蘭念香義憤填膺捋起濕了的袖子。什麼嘛、害他大帥哥成了落水狗……啊、呸呸呸。

    「我老人家不通水性!你小子剛才還不救我,要不是風少俠拉著我,我可真成了死老頭了。」伯子伊衝他吹鬍子瞪眼,也是濕得一塌糊塗。

    秋若椰望向風晴暖,見他額上發上全是水,「還不快擦擦。」似是責怪,實是關心。

    風晴暖衝他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秋若椰伸手幫他擦水,忍不住輕斥,「你自己是大夫,卻總是不小心照顧自己。」

    風晴暖心頭一震,眼見他手中所繫,正是自己先前為他擦淚而撕下的那方衣袖。原來,若椰一直都收著它嗎?見他不覺,他不敢點破。只是看著那纖細透明般的手掌在自己額上輕晃,不覺得有些癡了。

    自己一再的拒絕明明已經傷到他了不是嗎?為何這個連水都點滴不沾,絕塵的男子卻無法對自己心冷絕情呢。他明明該是輕逸如風,憂悒如蓮的人兒啊。

    若椰,你這樣,要我如何能堅持下去保持界線的決心。要我如何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對你有所響應。要我該如何狠得下心……

    蘭念香冷眼相望,出言打破沉默,「瞧那兩妮子向北遊去。我們便順勢乘船北行吧。」

    湖水悠悠蕩蕩。如綠色錦繡。而人心,亂如水草。

    遠處,一方紅牆琉璃頂的樓閣,架於湖心小島之上。已隱隱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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