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溪見步天行毫不猶疑地吞下藥丸,不禁激動叫道:
「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
步天行望進她眼裡,平靜地道:「只要能救你,我不惜—切代價。」
「可是我不要啊,我不要……」淚水早就決堤,她掙開步天行,更甩開他攙扶的手,向忘機先生道:「給他解藥,我不要你治傷。」
忘機先生笑嘻嘻地道:
「雖然說這是毒藥,不過,了不起拉幾天肚子,不會要人命的……唉!明明就是生死相許的情侶,還裝模作樣的說是朋友。」
「你這老怪物,愚弄夠了沒有!」蘇曉溪一聽這藥不會致命,先是大喜,隨即想到步天行為了救她,受這老東西作弄,怒火隨著喜悅而來,這一喜一怒之間,氣血翻騰,幾乎要再昏過去,她咬牙撐住,拉了步天行,想要走出竹籬。
可是步天行動也不動,橫眉豎目瞪著忘機先生,眼底冒火。
「到底救不救,一句話!」
「救……救……救怎麼說?不救又、又怎麼說?」忘機先生原本一意胡鬧,現在臉上訕訕,再也笑不出來。
步天行又怎麼料不到他的個性,只是曉溪的命只在頃刻之間,哪有時間讓他胡鬧!
「如果你不救她,我一把火燒了你這小屋,園子裡珍貴的藥草盆栽,還有我們倆,一起給你陪葬!」
忘機先生瞪大了眼,顯然燒藥草的恐嚇有用。
「她的傷不是小傷啊,哪有這麼便宜就救她的,你求我啊!」
話才說完,只見身前這個俊美健朗的孩子拽起衣擺,雙膝一彎,跪在泥地上。
蘇曉溪的眼淚隨著滾落下來,碎得一地。
「不要!」她跌在地上,擋在他身前。
他絕然地撥開滿臉是淚的蘇曉溪,模樣那麼跋扈,那麼深情。
「步天行這一生只跪過爹娘、跪過步家的祖宗,如果你肯救曉溪,我願意求你,求你救她。」朗聲說完,真的彎下腰去。
忘機先生趕緊跳開。
「我又沒叫你磕頭,你這小子存心不良要折我的壽!唉,算了,叫你求我是我自己笨,早該知道,你連毒藥都吃,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步寒波是個打死不屈的硬骨頭,怎麼有你這種孫子,進來吧,進來吧。」其實步天行找到他的忘機小築,他便打算救人了,只是胡鬧過了頭,無法收場。
「你認識我爺爺?」
步天行微驚,扶著曉溪,慢慢站起身來、不堪心神激動的蘇曉溪,才站起來,就昏了過去。
忘機先生推門而入,口裡說著:
「九靈沉香丸就是我配給他的,你爹步可風小時候,我還抱過呢!論輩份,你得喊我一聲大伯公……」
步天行抱起曉溪,打斷忘機先生的話:「大伯公,曉溪昏倒了!」
「急什麼?把她放下吧。」他指著一旁的竹床,又道:「你還是叫我忘機先生吧,『大伯公』可真難聽……步寒波死得早,將來地下見了面,他才是前輩呢!」
步天行伏在床邊,撫著曉溪的臉,急得心跳似擂鼓,正待再次催促,卻見忘機先生走近,態度專注沉著,與方才古怪輕浮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為蘇曉溪診了脈,又仔細看了臉色還有眼睛、手臂、指尖,然後從木櫃裡取出一隻綠磁瓶,倒出一丸黑色藥丸讓蘇曉溪服下,然後取來金針與多種藥粉,每一種金針沾不同的藥粉,紮在不同的穴位,又拿來淺褐色盤香點上,霎時滿室清芬,有如仙境。
昏迷的蘇曉溪聞到香味,氣息逐漸恢復。
三刻之後,穴上金針全變成深紫色,忘機先生將金針小心取下,坐到桌前,將金針在燭火上過了過,再用布條仔細擦拭,—面喃喃自語道:
「奇怪……中原地界,哪裡來的九心紅蓮……你得罪了什麼厲害仇家,讓人巴巴兒的老遠拿來這種東西下毒……我看這姑娘心眼好,模樣也好,一定是受你所累!」
「是啊,的確是受我連累。」
步天行為曉溪蓋好被子,心疼地撫著她蒼白的臉,不敢相信這是賀家桐下的毒手!客棧裡那些忽然衝進房間的村民,應該也是他安排的;在山莊放火,意圖盜劍的幕後黑手,黑夜奪劍、狙殺曉溪的黑衣人,原來都是他……他的目標顯然是茂陵寶劍,山莊有他爹坐鎮,他折然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為何毒害曉溪?這著棋,肯定不會白下
的,接下來,他想怎麼做?
正抽絲剝繭,忘機先生打斷他的思路,道:
「她得要明兒早上才能醒來,你去給我打點柴,我要燒水。」
步天行應承了,轉身便走,不到一個時辰,背了—大捆木頭回來。接著又是打野味、生火煮飯、倒馬桶,忘機先生頤指氣使的吩咐,步天行一樣一樣完成。
晚飯過後,他守在曉溪身邊,這時才注意到盈耳的流水潺潺與鳥鳴,他閉上眼睛靜靜地聽,彷彿這些都是曉溪在說話,他聽著聽著,也睡著了,夢裡把兩人同行的這一路重新走過了—回,一直到她走不動了,倒在他懷中,撐住最後一口氣,告訴他——
小心賀家桐!
步天行在曉溪宛如彌留的虛弱聲音裡醒來,惶惑不已。
天色已明,蘇曉溪睜著眼凝望他,—雙眼瞳如翦翦秋水,漾人心魄。
「你醒了。」步天行提起精神,撫著她的發,問道:「覺得怎麼樣?」
蘇曉溪緩緩答道:「好多了……」
忘機先生走進來,對著步天行道:
「什麼好多了,她騙你的!」又轉向蘇曉溪道:「你現在應該覺得四肢麻痺,毫無知覺,對不對?」
蘇曉溪垂下眼,步天行狐疑地看著忘機先生。
「她怕你擔心,你為她擔心,乾脆等她傷好了在這裡拜堂成親算了。」
「你有把握治好她!」步天行眼睛—亮,這怪老人是第一次把話說得這麼滿。
「我可什麼也沒保證啊!她中毒已深,必得要下猛藥,不是十天半個月好得了的;再說……有沒有後遺症我也說不準,要是到時候保住了命,卻嘴巴歪了眼睛瞎了,你還要不要她呀?」
忘機先生說話顛三倒四,步天行琢磨不出是真是假,一時接不上話來,蘇曉溪卻以為他心裡為難,岔開話題,說道:
「天行,先回去吧,賀家桐陰險狠毒,他拿走你的劍,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
確實兩難,他不敢把曉溪一個人留在這瘋癲老人身邊。
「忘機先生醫術高明,他會照顧我的。」
「原來你小子不信任我!告訴你,我忘機老人這輩子還沒醫死過人!看在你這孩子能屈能伸,把我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分上,你這媳婦兒我替你好好照顧著,你快去快回啊。」
忘機先生說了一串,動手來攆步天行,這下他不走也不成了。
「那麼一切拜託大伯公了!」他道,又轉向蘇曉溪:「曉溪,你安心養傷,事情處理好了,我立刻回來陪你。」
蘇曉溪點點頭,見他如此殷殷切切,卻不知心中是否還記掛別人。
「賀家桐很狡猾,你要小心一點。」她叮嚀。
「我會的,你也要保重身體……」
「再這樣說下去,說到明年也走不了,快走快走,快走才能快點回來啊!」忘機先生打斷兩人的話,一直把步天行往外趕。
步天行滿心懸念,頻頻回顧,直到走出了竹籬,才施展身法飛奔離開。
「這小子,總算走遠了……」
攆走步天行,忘機先生回到小屋,見蘇曉溪兩滴清淚順著臉頰滑落,也不管她心事重重,笑嘻嘻的喋喋不休:
「小丫頭,我剛剛聽他喊你曉溪啊?你為什麼叫曉溪啊?你看見我門邊的對聯沒有?『曉溪泠俗,虛竹忘機』,你說,怎麼會這麼巧……我看得出來,你非常喜歡他,告訴我為什麼好不好?……哎,不要不說話嘛,要不然,我說他爺爺奶奶的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蘇曉溪聽到這裡,噗哧一聲,破涕為笑。
忘機先生嘿嘿笑道:
「我就知道這個你一定有興趣,我想想啊,這個……要從八十年前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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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家桐連夜快馬趕到若水山莊,向步可風呈上步天行的佩劍,急道:「世伯,天行身陷大牢,請您作主!」
「發生什麼事?」
賀家桐早就擬好了一套說詞:
「小侄離開山莊之後,四處遊玩,在宜夏巧遇天行,他在尋找被兄嫂賣到柳州的纖纖。小侄留下來與他一同打聽消息,發現柳州首富尤正德新娶的姨太太就是纖纖,天行為此心志消沉,小侄當時也勸他天涯何處無芳草,天行似乎想通了,告訴小侄說他要回山莊,誰知道,當天午後他便被鄉民押進縣衙去了……」
「怎麼回事?」
「他……他把纖纖強行擄到客棧……」
步可風聽了,拍桌而起,道:
「天行不可能做這種事!」
賀家桐續道:
「我也明白天行受人陷害,但是……他不知道鬧什麼彆扭,公堂上什麼也不肯說。纖纖丫頭因為名節受損,懸樑自盡,所幸獲救,而尤府跟縣官關係密切,他們不肯輕易放過天行,於是小事擴大,以強姦殺人議處,要將天行送往刑部大牢!」
這樣一套謊言,由不得步可風不信,他按著步天行的劍,斂眉沉吟,接著悄聲吩咐了站在他右手的一位親信,要他放出山莊信號,召回步天雲,並且代理莊務,直到步天雲回莊。那人抱拳,恭敬受命。
步可風又對賀家桐道:
「這事我親自去處理,賢侄先在此小歇幾天,莊內無人盡地主之誼,幸好賢侄也不是外人,別太拘束了。」
賀家桐表面上愁眉深鎖,心裡卻十分得意,待步天行離開半天工夫之後,他四處探查地形,又到廚房引開廚工注意,將一大包迷藥全下進湯裡。
入了夜,整個山莊已是一座睡城,賀家桐一聲長嘯,數十個黑衣人從四面八方躍進莊內,衝進安置茂陵寶劍的雲來閣。誰知雲來閣裡,機關處處,才到大廳已有數人受傷。賀家桐喝住眾黑衣人,單槍匹馬闖上二樓。
步天行憑一己之力奪來寶劍,他也能獨力從他手上拿走!
等他抱著琉璃劍匣,再次回到雲來閣大廳,天已將明。
「舵主!」眾黑衣人見他臂上淌血,立即一擁而上。
「小傷不礙事,我們撤!」
賀家桐不敢輕忽,一聲令下,火速撤離。來到暫時落腳的野外土地廟裡,天色已然大亮。
他抱著這得來不易的戰利品,不禁意氣風發。這華麗高貴的劍匣,權勢地位的代表,誰說放在若水山莊,就沒人動得了?他賀家桐照樣手到擒來!
他緩緩打開劍匣,唇邊的笑容瞬時凝住!
「假的!」賀家桐暴喝一聲,將劍匣擲了個碎,五彩琉璃四散一地。他怒極反笑,臉上青筋暴露,自言自語道:「真的沒料到,—直捏在手心裡的小老鼠,也會回過頭來反咬一口……想玩?我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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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山莊裡,步可風響亮的笑聲,只怕三里以外也聽聞得到。
「天行,多虧了你,否則連我也被賀家桐蒙在鼓裡……真想不到,連他也覬覦寶劍……」
「可惜孩兒趕不及當面質問他!」
其實步天行離開宜夏的同時,已請托趙十三的家人代他送信回莊,可是那人路上染病,耽誤許多日子,等他到了樂山,遇見正要離開的步可風,這自然是另一番波折。
步可風得知賀家桐包藏禍心,立刻趕回,正好遇上他帶人衝入雲來閣,於是先行一步拿走寶劍。
賀家桐精心算計,到頭來,仍是棋差一著。
這時門外一陣吵嚷,蘇照不經通報自己闖了進來。
「我聽說你們三少爺回來了,在哪兒啊,你們不是說他回來了會派人告訴我嗎?」他在大廳見了步天行,立刻瞪大眼,上前揪打:「我們家曉溪呢?你把我們家閨女兒弄到哪裡去了!快說,快說!」
步天行一邊閃躲,一邊道:
「蘇老伯伯,不要動手動腳……曉溪她……她……」
「她真的跟你在一起!你、你還叫她曉溪?!曉溪也是你叫的!」蘇曉溪還劍之後再不曾回去,蘇照本來只想來試探看看,沒想到女兒真的和他在一起。
「我……我……」
步天行找不到話來搪塞,更不敢告訴他曉溪中毒。蘇照連日牽掛,見他吞吞吐吐,早已氣急敗壞,連步可風出聲勸阻也沒有用。
三人正鬧成一團,門外護院送來一封信交給步天行,步天行看了,怒道:
「他到底安排了多少眼線,居然連忘機先生那兒也知道,三番兩次利用曉溪來對付我!」
「曉溪怎麼了?怎麼了?」蘇照原本靜了下來,聽了曉溪兩字,又激動起來。
「有人挾持她,要我帶茂陵寶劍去贖!」
步天行將信交給步可風,步可風看了,臉色也是一沉。
賀家桐挾持了忘機先生和蘇曉溪,要步天行五天之內拿茂陵寶劍去換人。
這事非同小可,蘇照擔心這對父子貴寶劍、輕人命,當下不再吵嚷,屏息靜待他二人作決定,以便因應。
「爹……」步天行語帶祈求,曉溪有傷,片刻也延誤不得。
「你想怎麼做?」步可風問道。
「人是一定要安全救回來的。」步天行斷然道。
此話一出,蘇照鬆了一口氣。
「好!」步可風一下拍在步天行肩上,道:「臨事不亂,能取能捨,不愧為步家之後!劍你帶去吧,交給你全權處理。」
「嗯!」步天行對於父親給與信任深為感激。他轉身對蘇照道:「蘇老伯伯,你安心等著,我一定把曉溪安全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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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山山腳下的小屋裡,蘇曉溪剛泡了半個時辰的藥浴,忘機先生扶著她在園子裡散步。連日密集的療程,她從四肢癱瘓到現在已經可以走動了。
「看你恢復得這麼快,我真是不得不佩服我自己,等你完全好了,手腳保證比原來還管用。」
蘇曉溪笑道:
「先生醫術這麼高明,為什麼不到外面懸壺濟世,反而躲到山裡隱居呢?」連日的相處,她已經把這個怪老人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
「我老啦,沒力氣啦,要懸壺濟世,我那些徒子徒孫就夠了,我可不是每個徒弟都像李同容那樣死要錢的……」
兩人說著笑,蘇曉溪忽然看到屋外一團模糊的黑影慢慢走近,她警覺拉著忘機先生,聽見他厲聲問道:
「你進來幹什麼?」
「她的眼睛?!」一個男子驚訝地問。
蘇曉溪認出聲音來,是賀家桐。
「聽說都是你害的,還假什麼慈悲啊!你進來幹什麼?」忘機先生老不客氣地說。雖然他解了九心紅蓮的毒,但是蘇曉溪的視力卻隨著傷勢的好轉而一天天惡化,現在她跟裡所能見到的,都已是灰濛濛的影子。
「期限到了,我的手下已將這小屋團團圍住,你們從現在起,哪裡也不許去。」
賀家桐幾天前飛鴿傳書,派埋伏在附近的手下限制忘機先生和蘇曉溪的行動,他則是在幾個時辰之前才由樂山趕到這裡。
「我哪裡也不想去,」忘機先生說。「可惜你輩份不夠,我不能跟你動手,讓你囂張一會兒吧,等我兄弟的孫子來教訓你。」
「步三少不會拿寶劍來換我的,你白費心機了。」蘇曉溪道。
忘機先生聽了有點緊張,向賀家桐問道:
「如果他不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削下她一條手臂,給他送去,看他來不來。」
「你瘋了!」蘇曉溪道。
「等我拿走寶劍,殺掉他心愛的人,到時候,瘋的是他!」賀家桐恨恨地道。
「你弄錯對象了,步三少愛的,是纖纖……」為了寶劍,天行尚且將纖纖忘在腦後,何況是她……
賀家桐大笑道:
「你大概還不知道纖纖那丫頭當著全宜夏人的面告訴縣官,她從來不認識步天行。唉,高高在上的步三少一定沒想到,他會栽在從小服侍自己的丫頭手上,被人當成色狼一樣的刑求!」
蘇曉溪無法置信。纖纖……會這樣對待天行嗎?
這是—份她求之不可得的感情,而纖纖居然這樣踐踏……
天行一定很難過……
蘇曉溪想著,咬牙道:
「你的目標只是寶劍,這樣對付他,你有什麼好處?」
賀家桐道:「這事只怕不能怪我吧……我將纖纖帶到客棧,原本以為他們一場纏綿之後能重修舊好,到時我再慫恿兩句,讓他兩人一起遊山玩水,如此我便能輕易支開天行;誰知道纖纖貪慕尤正德的財勢,這一條兩全齊美的計策,反而把天行弄進了大牢……」
「就算這樣,你支開我們父子三人的目的也算可以達成,為什麼又毒害曉溪?」
山林裡—個宏亮的聲音向賀家桐提出疑問,聲音一字近似一字,一段話說完,一個頎長健朗的身形,已奔到小屋籬外。
蘇曉溪聽聲辨人,不禁歡喜,脫口喊道:
「天行!」
忘機先生見到步天行抱著劍出現,大喜過望,道:
「剛剛小丫頭說你不會來,害我白擔心了。」
步天行望著曉溪,笑道:「龍潭虎穴我也會來!」
說著—逕踏入竹籬,直到賀家桐移了一步,站到蘇曉溪身邊,步天行這才停下來。
「你復原得真快!」
小別多日,見她已能自己走動,自是十分歡喜。
蘇曉溪點點頭,忘機先生指著賀家桐,道:
「是啊是啊,我好不容易醫好的,那傢伙卻要削她手臂!」
「他嚇唬你的,如果他真的這麼心狠手辣,我們都活不到今天。」步天行笑答,眼睛卻看著賀家桐。
「我比較好奇的是,為什麼你這麼快就發現了我的計謀?」賀家桐語帶輕蔑。
「你忘了你手心上的黑痣了。」蘇曉溪道。
賀家桐恍然大悟。
「這麼說,倒是我的錯了,沒想到我的—念之仁反而壞了大事。」如果奪劍之時一掌打死她,如果下毒之時不給她留餘地,如今扳倒若水山莊奪得寶劍的賀家桐已經名揚四海了。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毒害曉溪?」步天行道。
「一把扇子上頭寫了一首叫化子王書鴻的詩,不知怎麼流傳到了朝廷,皇上看了大受感動,將他們—家人除罪,官復原職,聖旨已進了柳州、以蘇姑娘和他們—家人的關係,我料想你一定很快能出獄,為了將你牽制住,只好委屈蘇姑娘了。」
步天行冷然一笑,這樣周密的布線,不得不甘敗下風了!如果他的計謀成功,他將神不知鬼不覺的取得寶劍,他也會永遠當他是朋友。
步天行解開茂陵寶劍上的重重黑布,將劍一抖,寶劍從劍鞘裡躍出一段銀光,忘機先生叫道:
「哎呀,什麼寶物?閃了我的眼睛!」
賀家桐眼中蹬出喜色,步天行沒有漏掉這一閃而隱的光。
「為什麼你這麼想要寶劍?」
「這個問題,應該問你自己。」賀家桐好整以暇地答。
「既然我們的答案相同,你就應該知道,想從我手中奪走寶劍,也非易事。」
「形勢在我這一邊。」
賀家桐話才說完,原本守候在林裡的好手,嗖地一聲自四面躍入窩內。
步天行橫目一掃,認出這些人袖口上的圖騰。
「我沒有想到你是鐵沙幫的人,你的野心只怕不比雷海清小,竟然會投靠於他。」說完,將劍拋向賀家桐。
賀家桐伸手接住,對於步天行如此乾脆是有幾分意外。
「想來咱們以後見面是敵非友了,這次家桐失禮,下回再見,定當賠罪。」
賀家桐抱拳一揖,拂袖便走,黑衣人仍是挺劍屹立,掩護於他,直到賀家桐走出籬外,才分批追隨而去。
步天行望著賀家桐漸行漸遠,心緒極為複雜,多年深刻交情,在明晃晃的寶劍之下,迎刃而斷!
「總算走了……」忘機先生見眾人遠去,鬆了一口氣。
「你打算就這樣把劍讓給他嗎?」蘇曉溪問,想起步天行向眾人呈現寶劍時的意氣風發。
果然,他笑道:
「當然不會,大伯公,曉溪再請你照顧一日,我去去就回。」說完,施展輕功,飛奔離去。
忘機先生叫道:
「萬一那些人又回來怎麼辦啊?喂,你去哪兒啊?」
「他當然是去把劍搶回來了……」
蘇曉溪直視前方灰暗的世界,神情裡有幽微又深切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