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似燃怔怔地看著時野熏,內心撕裂般的痛楚讓她不禁豎起秀眉,一隻手緊緊摀住胸口。她透明鏡片下的眼眶,微微地濕潤了。
然而,時野熏竟只是睨了沈似燃一眼,然後就像是看到陌生人一般,收回施捨似的眼光,進入總經理辦公室。
他……不認識自己了?!在重重地傷了自已之後,竟然還裝作不認識?是怎樣地冷血無情呀?沈似燃的心被撕扯得更厲害。
他什麼時候當上了日本第一企業的社長?消失了七年,再次出現,竟然已是日本首富!他究竟有怎樣的能耐呀?
那樣熟悉俊美的臉龐,是她無論怎麼樣都認得出來的。歲月的流逝,只不過增添了他的成熟睿智,但……卻已經是陌生的他了!
七年了,她仍然無法撫平心裡的那道傷痕,依然忘不了當年和他在一起時的快樂悲傷;也忘不了當年他離棄時的心傷痛苦;更忘不了當年拿掉孩子時的絕望與不捨。
而他,怎能這樣說忘就忘呢?流逝的時光已抹去了他腦海中屬於她的記憶,讓他完全記不起來曾經有個女孩,因他的悲傷而悲傷;因他的快樂而快樂;甚至為他奉獻完整的自己……這些他都忘了嗎?
沈似燃眼中的淚水潰堤,滑落臉頰,微微沾濕了衣襟。
「沈特助,送咖啡進來。」汪全的聲音自內線傳來,驚醒了已淚流滿面的沈似燃。她崩潰似地笑了笑,卻是苦澀不已。
抹去臉頰上的淚水,沈似燃由窗子玻璃的反射看見了自己的狼狽。
他已經消失了這麼久,在她好不容易漸漸淡忘那失去他的痛苦時,他又突如其來地出現,將她已平靜無波的心房徹底攪亂。
他對她的影響,還是那麼大啊!他一出現,讓她平時的冷靜自若全盤潰散,甚至在辦公室失態地淚如雨下……他就是有那份主控她喜怒哀樂的能耐!
將自己稍作了一番整理後,沈似燃站起身,快速熟稔地沖了三杯熱咖啡,往總經理辦公室走去。站在門外,她不停地深呼吸,想藉以平復內心的波濤洶湧。
要以怎樣的表情去面對他呢?像他這樣,佯裝陌生人嗎?
最後一次深呼吸之後,沈似燃鼓起勇氣敲了門,爾後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她的步伐遲緩、動作僵硬,而眼前的三個人專注地談著合約內容,沒有人抬眼看她。
她將咖啡分送到他們三人面前。當她將最後一杯咖啡放置在時野熏的面前時,她偷偷地看了他俊美邪魅的臉龐一眼,而後強忍狂烈的心跳,強迫自己收回停駐在他臉龐上的眼光,低著頭轉身向外走去。
他是真的不認識自己了呀!沈似燃悲傷地想著,一隻手搭上了門把。
「站住。」時野熏低沉冷淡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竟是一句流利的中文。
沈似燃的心狠狠一揪。他認出她來了!他認出她來了是不是?是不是?她一顆心慌得沒有主張,就這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汪全以為是沈似燃不經意的舉動惹得時野熏不快,緊張得額冒冷汗,連忙喚回仍在門邊佇足的沈似燃。「沈特助,還不快過來!」同時,他也很訝異時野熏一開口,竟是一口再標準不過的中文。
沈似燃帶著揪成一團的心,緩緩走到汪全的身邊,與時野熏隔著一張桌子。她低垂著頭,不敢直視他銳利的眼。
時野熏瞇起了漂亮的眼,細細地打量沈似燃,像在評估什麼似的,深沉得可怕。
「你怎麼知道我喝黑咖啡?」時野熏不懂,他並沒有特別吩咐,但眼前這個女人居然如此自作主張?況且知道他只喝黑咖啡的,只有與他較親近的人,而她——不過第一次照面,怎麼會知道呢?
沈似燃一愣,沒想到他會開口問,她只是隨著他當年的喜好而已,完全沒有多想就這麼做了。
呵!原來他喚住她,就只是為了問這個問題,她還以為他已認出她來了。唉!如此渺小的她,還在奢望他的記憶中會有她嗎?
既然他想決裂得徹底,她也沒有繼續奢求的必要了。要裝作不認識是嗎?既然他能,她當然也可以!
「啊!我忘了加糖和奶精了嗎?真是對不起,時野社長,我馬上替你換一杯。」沈似燃陪著笑臉,彎身欲端起時野熏面前的黑咖啡。
時野熏倏地攫住她的手,一雙瞇細的眼犀利得教人不敢逼視,他的嘴角牽起詭異的笑痕,低語:「是這樣嗎?」他緊盯著她的眼。
沈似燃被他掌心的熱度灼了一下,心不禁一驚,臉蛋似被火灼燒般地火紅,不敢看他勾人魂魄的眼,鏡片下的眼低垂,她努力抑止心臟的狂跳,卻徒勞無功。
他的味道,在她記憶中熟悉的、屬於他的味道,而今卻讓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嗯。」她只能艱困地吐出這個單字。
時野熏仍盯著沈似燃。對她,他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彷彿記憶深處有著這麼一個人似的。她究竟有什麼特別的魅力?為什麼會讓他不由自主地去注意到她呢?時野熏一隻手在下顎摩搓著,思索著這個連他自己都弄不懂的莫名感覺。
他想要她!
這個強烈地念頭一閃進他腦海,連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身邊從不乏女人倒追的他,不需出手捕捉,獵物早已排著隊等待他的品嚐。多久不曾有過這麼想得到一個女人的感覺了?
他竟因為看見她臉紅的模樣又開始蠢蠢欲動!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麼,眼前這個紅了一整張俏臉的女子,竟讓他強烈的想擁有?
他掀起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痕,以誘惑晶亮的眸子盯著她。
「我……見過你?」時野熏含著詭魅的笑,淡問道。越看她,越覺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一時之間,他的頭開始隱隱作痛,使他微斂起了嘴角的笑痕。
沈似燃沉默不語。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回答?若說有,他會有怎樣的反應?說難怪很眼熟嗎?若說沒有,他又會怎麼回答?會說他認錯人了嗎?他丟給她這麼一個難題……
「不說話是代表有,還是沒有?」時野熏的語氣略帶急促,他甚至逾矩地握緊她的手,感受那柔若無骨的嫩軟感覺。就連她手的觸感,都是那麼樣的熟悉呀!自己究竟有沒有見過她?
他手中的熱度傳遞進沈似燃的掌心,慢慢地滲入她的血管,再流進她的心臟,再度輕易地喚醒她對他深刻不減的愛意。但她急於抹殺、不顧內心真正的聲音,急著想與他徹底撇清關係。
「我……我們怎麼可能見過面?」沈似燃突兀地笑出聲以掩飾心底的慌亂。既然他要繼續作戲,那她就奉陪到底。「時野社長是多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不是我們平凡百姓想見就見得到的。或許我只是長得和社長擦身而過的某個路人很像罷了。」
她這番話似在賭氣。這下他更肯定見過她了,否則他腦中不會殘留著對她的熟悉感,她也不會以那樣略帶怨懟的語氣說話了。
一般女人哪個不是巴著和他扯上關係,但她卻像是急於撇清,不願和他有絲毫牽扯一般。值得他探究呀,這個異於尋常女人的女子,引起了他的興趣!
「是嗎?」他邪氣地對她挑挑眉,不予置評。
沈似燃被他那與從前如出一轍的壞模樣給逗得紅了一張粉臉,欲抽回被他握得冒汗的手,但他反而握得更緊,霸道野蠻得可以!
「時野社長,請……請你放開我,我還要去做事。」她不想這麼說的。她好貪心,她貪戀著手被他握住的感覺,那讓她感到幸福。幸福?沈似燃你瘋了嗎?你忘了自己前一秒鐘是怎麼決絕的想和他劃清界線嗎?沈似燃低聲嘲笑自己。
時野熏微微一笑。女人之於他,不過是床伴、是寵物,在他談公事時,是不會將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但在他卸下一日沉重的公事後,他又是狂野的情人了。這就是他時野熏能有如此卓絕能力的原因——公私從不混淆。
他鬆開了緊握住沈似燃的手,開始專注地和呆愣在一旁的汪全談論合作事宜,完完全全地將沈似燃拋諸腦後,彷彿剛剛的一切從沒發生過似的。
沈似燃愣愣地看著時野熏冷靜淡漠的俊臉,心裡不禁一陣酸楚。到底要經歷多少歲月,自己才能從這個感情的牢籠中釋放出來?
星期日的早晨,沈似燃的單身小套房來了一大二小的訪客,來人大呼小叫地喳呼著,沒半刻安靜,將沈似燃由睡夢中吵醒過來。
「你也幫幫忙,我今天好不容易休假,你為什麼要來擾人清夢?」沈似燃穿著白色棉質睡衣,睡眼惺忪地對著窩在沙發裡、悠哉地吃著麥當勞薯條的沈煙然抱怨道。
沈煙然靈活的大眼轉了一圈,很不以為然地說:「拜託!姊,大好時光睡什麼覺呀?多出去走走,多認識一些好男人。」
唉!她這個姊姊呀,自七年前拿掉孩子後,原本就少話的性子,更是變得沉靜寡言。假日少出門也就罷了,連男人的追求也不放在眼裡,只有那個方大少還死心塌地地巴著她!
姊姊心裡住著誰她會不知道?哼!還不就是那個負心人嘛!騙了她姊姊的身,還帶走了她姊姊的心,真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
沈似燃聽了,微笑了一下,擁來妹妹的小兒子,捏著那粉嫩的小頰,回道:「會的,你放心吧!倒是你,都兩個孩子的媽了,還小孩子個性!」
「有什麼關係?胤他也愛呀!這兩個小鬼也愛。」沈煙然喜孜孜地宣佈她全家都愛煞麥當勞的奇事。
「孩子還在發育,給他們吃這種垃圾食物很不好的,到時候發胖可就不好了。」
「不會啦!像我,從小吃到大,還不是健康得很?生了兩個蘿蔔頭,身材還是一等一的好。」沈煙然自誇地說。
對於妹妹的樂天,沈似燃只有無奈地搖搖頭了。她對懷中的小孩又親又憐,彷彿是對自己的孩子似的,那讓她心裡有慰藉,不再為那失去的小生命而哀傷。
「唉,瞧我,一吃起東西就什麼事都忘了。」沈煙然敲了一下自己的頭。「路嘉胤說他報社裡有幾個有為青年還挺不錯的,說要介紹給你認識。」
沈似燃沉思了一會兒後,搖了搖頭。
「我就說嘛!你一定不會要的,胤這傢伙就是不信。」沈煙然喃喃自語道。
「因為目前我不想談感情。」她還在奢望些什麼嗎?她知道,但不想承認。
「那方大少呢?他對你可是一往情深耶!現在這麼癡情的男人,除了我們家路嘉胤之外,就只剩方逸東了。」誇讚別人之前,她不忘先褒獎自己的老公。
沈似燃靜靜地想著。
方逸東也等了她好多年了,說她沒感動過是騙人的。她不禁思及七年前,那次被王雪花摑了一掌的事。
那次,出手制止的,是方逸東而非臧熏。那時臧熏是以怎樣冷酷的態度說著他沒出面的原因?他說有方逸東幫她就夠了。為什麼他不出面呢?為什麼就是不肯出面保護她?
早該明白了,卻還是一再地放任自己陷溺。是她活該!
綻出一抹淡笑,沈似燃只說:「逸東是個不錯的男人。」
沈煙然聞言大驚小怪地嚷嚷:「他本來就是好男人呀,他呀,總比那個叫臧熏的傢伙好多了……」待發現自己說錯話而捂嘴時,已經來不及了。沈煙然睜著一雙無辜的眼,害怕勾起姊姊傷心的情緒。
「沒關係的,煙然。」沈似燃對一臉歉疚的妹妹說道。
沈煙然挨進姊姊懷裡,摟緊她,低語道:「姊,你要學會想開呀!那個傢伙有什麼值得你眷戀不捨的呢?我最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種愛傷女人心的臭男人!」
「我會學著去釋懷一些事的。」但她似乎沒什麼把握。她沒有告訴妹妹她遇到時野熏的事,就怕煙然嚷著要去找那個傢伙算帳。
「好棒,姊,你真的放下他了,對不對?」沈煙然誤把姊姊的話當成是要忘掉臧熏的決心,她開心得手舞足蹈,完全沒個大人樣。
沈似燃只能扯開一抹淺笑,看著妹妹欣喜若狂。當下,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總是那麼的教人憂心呀!
翌日一早。
「沈特助,進來一下。」汪全的聲音中帶著莫名的焦躁。
沈似燃知道有不尋常的事要發生了,不敢延著,立刻來到汪全的辦公室。「汪總,有什麼事嗎?」沈似燃必恭必敬地問道。
只見汪全坐在桌前,一臉的嚴肅,眉頭緊緊皺著,沉重地看著她。那眼光似乎含著歉疚與……乞求?
「汪總,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沈似燃的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汪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說:「只有你幫得了我。」
沈似燃沒料到汪全開口的第一句話會是如此,頓時被那句話壓得喘不過氣來。她屏住氣,等待汪全接下來的話。
「我們跟『時野財團』的合作,只有你肯出面,這事才談得妥呀!」汪全幾近哀求地說道。
沈似燃一聽,不禁蹙起秀眉,心裡的不安越益擴大。
「時野社長表示,若要合作,我們公司就必須派你出面交涉……我一定要爭取到這個合作的機會,不然我們公司對銀行的借貸,絕對是還不了的,到時候要是公司倒了……」汪全急得都快要掉淚了。
沈似燃聽了,震驚得倒退了一大步。
他到底有什麼企圖?為什麼要指定她出面?他安的究竟是什麼心?沈似燃的思緒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攪成一團。
「他……他要我怎麼做?」沈似燃顫聲問道。
她拒絕不了汪全的要求,因為在公司這三年,汪全幫了她不少忙,也教會她許多事。沈似燃這麼對自己解釋。
是嗎?心裡傳來另一聲譏嘲似的反問。還是她根本還奢望著時野熏能夠記起她呢?奢求著他的腦海中仍有她的存在呢?也許,她就是因為這些原因才想答應的吧?
汪全將時野熏交代的事情鉅細靡遺地告訴了沈似燃。只見沈似燃面無表情地聽著。
「我……我會去。」沈似燃說完了這句話,咬著下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
汪全一聽,淚水都快淌下臉頰,連聲不停地道謝。「謝謝你,謝謝!」如此一來,他辛苦經營的公司就有救了。
沈似燃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她轉身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呆愣了幾秒鐘之後,不禁心慌意亂了起來。
他找她究竟要做什麼?既然都已經裝作不認識她了,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
唉!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徹底忘掉他時,他竟然又出現了;更可怕的是,面對他無情的對待,自己竟然毫無恨意,反而因為能見到他而感到竊喜……自己真是不可救藥了!
突然,內線電話傳來,她伸手接起。
「似燃嗎?」是方逸東溫和有禮的好聽嗓音。
「我……是。」聽見他的聲音,讓她沉浸在甜蜜中的心微微泛起了愧疚。她明白自己該向他說清楚了。
「似燃,今晚我可能會晚一些上樓接你,因為出差回來後,一大堆事等著我做!很快的,你不會等很久的。」方逸東溫柔地說道。
「嗯,好。」該做個了斷了,她預備徹底拒絕方逸東的追求,希望他能夠很快地將她忘掉。畢竟,她已經無法再接受任何人了。
方逸東愉悅地說:「餐廳我會先訂好,下班後一起過去,你覺得好不好?」他還是細心地詢問。
沈似燃不禁想到:要是臧熏,怕是不會這樣問她吧?他一定是霸道地要她跟他走,且絕不說要去哪裡,更遑論是問她的意見了。沈似燃不禁感到些微黯然。
她低聲回應了方逸東,才掛上電話。
真的很對不起方逸東呀!但他的體貼溫柔、細心呵護,並無法將她心底那個霸著不走的狂妄影子抹去;她這輩子,注定是來還臧熏的情債的!
下班後,沈似燃與方逸東還是到往常去的那家五星級的歐式自助餐廳用餐。
沈似燃在事先訂好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眉宇間有著淡淡的憂鬱。她的眼竟不自禁地四處掃視,期望能看見那個似曾相識的背影。
沒有。她仔仔細細地環視整個餐廳一眼,還是沒有看見。她的心,竟有著失落感!
她落寞的眼終於看見了在她對面的方逸東,他的眼中盛著對她的關心。
「怎麼了,不開心嗎?」
沈似燃勉強地笑笑,輕輕地搖了搖頭。「我……」
方逸東見她欲言又止,便說:「似燃,有什麼事嗎?說出來不要緊的。」
她緩緩地低垂下頭,雙手不安地緊絞,思考著該如何開口,才能將對他的傷害減到最低。
突然,一團黑影罩住了沈似燃,她不禁抬頭望向來人——
一看,竟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那一雙邪氣漂亮的眼睛,還是漾著那股富含挑逗的氣息,嘴角帶著魅惑放肆的邪笑,左耳上還是如她記憶中相同的湛藍——還是一樣呵!
她的心猛然狂跳。
「沈小姐,和朋友出來吃飯?」仍是一身灰黑色西服的時野熏,手臂上挽著一名女伴,兩人的態度是這樣旁若無人的親暱。
沈小姐?什麼時候他們竟也變得如此生疏了?他可是將以往的一切抹殺得一乾二淨啊!
沈似燃的心又輕易地隨他而起伏。她看著他身邊的女伴,心裡泛起了苦澀:他還是愛和女人玩著他自己訂定的愛情遊戲;還是愛看女人因他而傷心……
像是在賭氣,她裝出淡然的表情,輕聲卻又不失禮地說道:「是呀,時野先生。」
時野熏因她淡漠的反應而揚起劍眉,慵懶中銳利不減的黑亮晶眸緊盯著她平靜的容顏,唇邊的笑痕加深,對她的興趣不減反增。
「這位是?」方逸東不解地問。他覺得眼前這個五官俊美,但氣勢銳不可當的男人很眼熟……像在記憶深處有過這麼一個人似的。
沈似燃的心一顫,她希望方逸東沒認出他。「這位是最近到台灣、我們公司極力爭取的大客戶『時野財團』的社長——時野熏先生。」
方逸東一聽是自家公司的超級大客戶,連忙起身迎接。「唉呀,時野社長,久仰大名了。那天您到的時候,我人正好南下出差,沒有親自迎接,真是不好意思!」他伸出手,想和時野熏握手示好。
豈知時野熏連瞧都不瞧一眼,更遑論是與方逸東握手了。時野熏傲慢得很,他由上往下打量著沈似燃,看著她淡然的面容,眼中欲掠奪的光芒更加激增。
「沈小姐,合作的事,你考慮考慮。」時野熏淡淡地說完話,薄情的嘴角輕扯,似笑非笑的,隨即轉身挽著女伴走到他們訂好的位子上。
方逸東被時野熏的氣勢壓得有些兒喘不過氣來,他的手還僵在半空中,怔怔地看著時野熏高挑的背影。
「逸東,坐下吧!」沈似燃往時野熏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強迫自己收回癡戀的眼光,她還有一件事情要解決呢,怎能這樣就被他迷去了心魂?雖然她的眼好想膠著在他身上,甚至貪戀他的氣息……這令她要向方逸東表明的決心更加堅定。
她猛然回神,對上方逸東深思的眸光,有些心虛地低垂眼睫。
「似燃,你有什麼事就說呀!」方逸東看著沈似燃為難的模樣,心裡起了不安。不知道為什麼,自剛剛那個強勢的男人出現後,他的心裡就有著一股莫名的焦灼。
沈似燃發覺自己竟不敢直視方逸東真摯的眼,就是不敢,她覺得罪惡。她低聲道:「我……我請你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方逸東怔了一下,傻傻地問:「為什麼?」一陣心慌襲來,他略微失態地揚聲說:「你是說……你是說要我別再追求你了嗎?是這樣的意思嗎,似燃?」
沈似燃將頭垂得更低,點點頭,滿心愧疚。她真的不該再讓一個好男人繼續等她了。多少女人搶著要他,而她竟還拖著他,沒能讓他去追求屬於他自己的幸福!她必須要做個徹底的了斷。
「為什麼?為什麼,似燃?為什麼?」方逸東怔怔地問。她的肯定回答將他的心微微劃出了一道傷口,隱隱淌著血。
沈似燃克制自己不將眼光看向背對她的時野熏。「我不該再耽誤你。而且,比我好的女孩多得是。」
「不是這樣的原因,似燃。」方逸東厲聲截斷沈似燃的話,他的眼眶中微微地浮現出淚水。「你說實話,我不要聽謊話!」見她不安的神色,他苦笑了起來,萬分肯定地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沈似燃的臉不會隱藏地微紅,這讓方逸東看出了端倪。
「我早該知道你不可能屬於我的,我早該知道的!」方逸東肘撐桌、手撐額,痛苦地低喃。
見他這模樣,沈似燃愧疚極了,她難過地看著他,低喊著:「逸東……」她有千千萬萬句對不起呀!像他這樣的好男人,她是真的沒有福分擁有呀!
方逸東伸手制止,面對她的表情是強裝的堅強,嘴角噙著苦澀的笑。「別安慰我!」他深深吸了口氣,平復內心的波濤洶湧,說道:「無論如何,我還是你的朋友。有困難的時候,還是來找我吧!至少……讓我覺得你還當我是朋友。」
沈似燃見他哀求的眼光,便點了點頭。「我們還是朋友吧?逸東。」
「當然是。」方逸東深深地看著她。知道自己一時半刻是忘不了她的,但,又能怎樣呢?他會試著讓時間撫平那道傷痕的。
沈似燃的心竟有著輕鬆感!是他長年的癡情讓她背負了太沉重的壓力了嗎?要不然為什麼現在她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或許辜負了他,最後後悔的會是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