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暖暖的灑滿李聿白的全身,一覺起來覺得神清氣爽,那頭昏、熱度全都消失不見了。他迷惑的看著這座小屋,猛然的,一個雪白的身影浮上心頭,是那個勇敢不凡的特殊女子,他渴望再見到她。
他快速的掃了一眼這問屋子,卻見不到他一心懸念的身影,那個讓他氣得牙癢癢又欣賞不已的小女人,她不會真是他的幻覺,或者真是山中月魅吧!不是,他可以肯定,昨夜握在他手中的小手是有力、堅強的,她的身軀是柔軟清新的。
昨夜在迷糊中,有人灌他喝下一大碗苦死人的藥汁,還有一雙小手不停輕撫著他。毛巾?他捉起還敷在他額頭上的毛巾,是了,昨夜她一直在他身旁照顧他,不停的替他換毛巾、替他降下高溫。他心裡暖暖的溢滿著感動的情緒,但是她呢?他看見桌上有一些乾糧、水果,他決定等她出現,他相信她一定還會出現的。
滿天的夕陽,橘紅瑰麗的將溪水染成絢麗的色彩,-兒困窘的站在溪邊,和正在溪水中的他對望著。她的臉火辣辣的燒著,叫她不自在的是他的裸露,他很明顯的正在沐浴。她該掉頭就走的,可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一時忘了羞怯要躲避。她呆呆的看著,余陽籠罩著他全身,水珠佈滿他結實碩壯的身軀,他的胸膛正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著……
「你來了?!」是他驚喜的聲音。如果不是他正身無寸褸的站在溪水中,他一定會衝到她眼前,緊緊的握住她,不再讓她不聲不響的消失。
他也吃驚自己居然這般開心見到她,他頭一次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心懸掛念的,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是因為好奇和她救了他,他安慰的告訴自己。
看到她吃驚的表情和火紅的臉頰,一個頑皮的念頭浮起。完了!又是受秦俊彥的壞影響,他一向穩重自持的,何時頑皮過?可是現在,他突然有想捉弄她的慾望。他故意壞壞邪邪的直盯著她,滿意的看著她的臉變得更紅,看得她困窘的希望地上有洞能讓她鑽下去。
她勉強的恢復鎮定,清晰的說:
「我看你衣服都破了,替你帶來一套新的換洗衣物。」說完立即放下手中的衣物,退開幾步轉過身去。
當他溫熱的呼吸,輕輕的吹撫在她的耳後,她幾乎是全身軟綿的呆愣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輕輕的把背對著他的-兒,轉過身來面對他,他溫柔的輕撫她紅艷的臉,低沉的說:
「你到哪裡去了?知道嗎,我為了找你,幾乎將這附近全翻遍了。」
他的語氣是親暱、真誠的,聽到他這一番話,她心中更是怦然心跳,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要逃開他灼人的目光。
看她不答話只低著頭,他緩緩的說:
「謝謝你,你救了我一命。」
「沒那麼嚴重,只是借住一宿。」她實在不習慣有人向她道謝,只好不自然的回話。
他故意用不經意的口吻問:
「昨夜你怎麼會獨自在這深山中?」
驚訝的,她的冷漠又一點一滴的回到她的臉上,戒備又回到她如水的雙眸中,她冷冷的嘲諷著:
「原來男人也如此多舌,沒人告訴過你,好奇心和多舌都惹人厭惡。」
又來了!他仰頭看天,努力發揮自己的自制力,別生氣,固然她說的話實在令他生氣。他知道她是故意要惹他生氣的,她越是神秘越是吸引他,他喜歡挑戰;沒有任何正常的人會在黑夜的深山出現,而且還是個女人,可見這附近有人煙,而他正是追蹤劉淳而來,不知道她是否見過劉淳,又或者她根本是「燕霸山」的人。
突然的,她面色陰沉的看見樹上一隻盤旋的白鴿,她在心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她又何必奢想呢?她忽然一改冷漠,萬千柔媚的說:
「別問好嗎?晚了回屋裡吃飯吧!我先回去等你,你將鬍子刮乾淨,你這模樣明兒個下山會嚇住人的。」
他望著她柔美的笑靨,望著她纖細的背影,癡癡的凝視著,幾乎看癡了……
他匆匆刮完鬍子,終於下定決心,這次他要冷靜、不被激怒的問清楚一切。匆忙回到屋裡,桌上有菜餚、有短簽晝著下山的地圖,但是就是不見她的人影,沒有隻字詞組,她離開了。而且他有預感,她不會再出現了。「可惡!」他氣惱又落寞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覺得自己的心似乎空了一個角落。
而屋外,依舊是清涼如水的明朗夜色……
沒有人知道,這座外表平凡的宅院底下,居然就是「燕霸山」的總壇。
「鏗、鏗,」一個金屬敲在銅門的聲音,沉重的在這地底迴廊中迥蕩著。
「進來!」一個冰冷的男聲由銅門後傳出來。沈-兒收斂心神推門而人,聲音一樣清脆卻是冰冷的說:
「燕兒叩見義父!」在這裡、在這個地底城堡中,她是冷燕,是義父冷克文一手訓練出來的得意幫手,也是他稱霸武林的工具之一。
「嗯,起來!」坐在最上方太師椅中的就是冷克文,他有一個文秀陰柔的外表,臉色因為長期待在地下而顯得蒼白。陰沉的臉色教人猜不透他正在想些什麼。
她垂手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一抬頭就見到宋承斌那張佈滿算計、討厭的臉,正對她露出令人厭惡的微笑。他是她的大師兄,她和他一向就處不來,他是個標準的小人,又性好漁色,仗勢自己有一身武功,草菅人命、欺凌婦弱、令人作惡,她幾乎嫌惡的回過頭,不願意搭理他。
「燕兒,怎麼見到大師兄,也不打招呼?」是宋承斌故作親暱的聲音。
他們兩人水火不容,人盡皆知,他一心只想繼承「燕霸山」,承繼義父的霸業,但是義父一直不願意明白表示誰是繼承者。冷克文共收留了兩男兩女,一直以來他們都是以師兄妹相稱,正因為義父不願意指明誰是繼承人,於是宋承斌用盡心機想除掉其它三個師兄妹。他的心思,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可惜他找錯對象了,她對一統江湖、稱霸天下沒興趣,她只想做一個平凡人。
在義父面前,她不得不壓抑住她的厭惡,冷冷的說:
「大師兄!」卻連看也不願意看他。
宋承斌真是快要氣炸了,他最是生氣她的冷漠、她的不屑、她的忽略,這個賤丫頭,有一天他會讓她跪在他面前哭著求他,他在心中對自己發誓。
「燕兒,咱們想奪下「秦雲山莊」在江南的地盤失敗了,「醉月樓」被秦俊彥一把火燒光,找到了兩具屍首,據下屬回報,他們說是青兒和承雍的,你以為呢?」
她還是一臉面無表情,心裡卻似在滾水中翻滾似的。青兒是她最親近的師姊,路承雍則是她最尊敬的二師兄,她實在不願意相信,他們兩人真的喪生火窟。但是如果他們真的還活在世上,萬一被義父找到,只怕生不如死,她機靈的打了個寒噤,心裡盤算著,怎麼做才是對他們最有利。
她還未開口,宋承斌已經大聲的接口了:
「義父,我覺得路承雍和宮青青,肯定因為任務沒達成,怕您責怪,所以才自己燒了「醉月樓」,詐死背叛我們。」
燕兒還是一臉冷漠並不說話,她很清楚:其實義父並不在乎他們的意見,他自己心裡已經自有想法了,但是她越裝得冷漠、不在乎,對他們將越有利,她還是冷淡的回話甚至在語氣中加入一絲不屑。
「秦雲山莊」和咱們素無往來,他們會幫他們詐死嗎?我以為他們倆的生死,不需要去大費周章的追查,就算他們真是詐死,現在也該真是死了。我倒以為目前最該擔心的反而是,二王爺那一關該如何交代,起兵需要的糧草,原本是希望藉由「秦雲山莊」而取得,如今該好好想想下一步的計劃才是。」會讓她說出這話,是因為他們每次執行任務時,義父都會要他們服下他的獨門毒藥,所以他們最遲三個月一定要回來,否則就等著毒發的痛苦了。
「好、好,燕兒真是說出我心裡的話。承斌,你這個大師兄可就太沉不住氣了,想的反而沒有燕兒的透徹。」
義父對燕兒的誇獎,對宋承斌來說,無疑是一個警訊。他是大師兄,注定是要繼承義父的江山。可是義父卻從來不宣佈他是未來的接班人,這讓他沒有安全感。還好四個師兄妹中已經消失了兩個,至於剩下的燕兒,一個丫頭難道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嗎?他暗自下了決定,對於阻礙他面前的人,他一律會不留餘地的剷除,稱霸江湖是他的美夢。
「京城有消息傳來,聖上對於寶靖王爺獨自追回失蹤官銀,讚賞有嘉,甚至透露一等他回京城,就要二王爺將禁軍交給寶靖王爺來統領。這事威脅了二王爺的地位,他要我們除掉寶靖王,不能讓他活著回京城。」冷克文陰陰的下令。
「義父,請三思,殺掉寶靖王爺會引來官府的追查,對咱們不利。」
她下意識的說出口,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她犯了不該犯的錯。果然,「啪!」她雪白的臉頰,已經浮起鮮紅的五指印,嘴角也緩緩流下鮮紅的血絲,她忍住臉部的火辣感覺,嘗到一股血腥味,而她卻不抬手擦去,繼續維持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的抬起頭來。
「哼!我的話,你居然敢反對。殺了他,聽見沒有?」冷克文毫不留情的說著。
「是!」
「下去吧,燕兒你留下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等到宋承斌一臉看好戲而心有未甘的告退闔上門。冷克文伸出左手,抬起燕兒的臉,他的左手是一隻由精鋼打造的鐵手,平日一直是藏在寬大袖袍中,不輕意示人。他伸手輕撫她臉上火紅的掌印,輕聲的問:
「痛不痛?」
「不痛。」
她還是毫無表情的回話,就像沒剛才那件事一般,就像挨巴掌的不是她一樣。其實她心裡怕死義父觸碰,她不知道義父是否會突然收緊他的手,輕輕的殺了她。她清楚的看見,義父眼中的神情是冰冷而不帶感情的眼光。她身上寒毛直立,義父的表情告訴她,他非常的生氣,他一向越是生氣、語氣越是溫和。
「燕兒,你一向聰明,也很聽話。我要寶靖王爺無法活著回京城,他會是阻撓我一統天下的障礙,你要清除他知道嗎?」話一頓,冷克文故意感傷又溫和的說:
「我就只有你們幾個孩子,我對你們嚴厲,是希望你們能成材。我和二王爺合作,就是要藉他的力量稱霸江湖,我們替他除掉異己,幫助二王爺奪得天下,而他登基後也會助我統一江湖各大門派,登上武林盟主的地位。屆時他做他的皇帝,而我則是武林盟主,一明一暗天下都在我們的手中。稱霸江湖是我一生的心願,燕兒你能瞭解嗎?」
「我懂,請義父放心!」
「二王爺要我們殺了寶靖王爺,嗯?」冷克文陰沉的聲音,不帶威脅性的說著。
但這語氣,卻教她由心中怕起,因為她親眼看見義父曾經用這種不經意的口吻,殺了不少人。她肯定的答覆:「是!」
「下去吧!」他平淡的說。
燕兒看了一眼義父平靜的表情,乖乖的退下,不敢再多說。義父的情緒起起伏伏從來沒有人抓得准,也沒有人真正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儘管他是養育她的恩人,但是她對義父還是心存恐懼與害怕。
冷克文輕輕的在這個空曠的大廳中自說自話。「參見武林盟主!」「起來!」武林盟主,哈!哈!稱霸江湖,他得意張狂的笑著,眼神是狂亂的……
她一回到自己的臥房,她的婢女敏兒幾乎是激動的抓著她的手,連聲關心的問:
「小姐你受傷了?我替你上藥。你餓不餓?我去廚房準備吃的。」
「不用!」燕兒輕輕的接著說:
「小傷不用上藥了。」
敏兒大她一歲,她進到「燕霸山」陪她也快要五年了。她常想,若非有敏兒的陪伴,這幾年來她一個人真不知道要如何度過。對她來說,敏兒不僅是她的婢女,更像她記憶中的姊妹似的。
對敏兒來說,燕兒幾乎改變她的一生,她是她的救命恩人,是燕兒將她納到她的羽翼下,讓她不受欺侮凌辱。這輩子她是注定還不完燕兒的恩情了,下輩子如果有機會,她還是願意做她的婢女,伺候她一輩子。
敏兒是一個容貌娟秀的女孩子,她出身書香世家,讓她培養出一股不同的氣韻,再加上苗條的骨架,更是吸引入。可惜的是:她一半的臉,擁有一個醜陋的傷疤。敏兒左邊的臉頰是白細無瑕的臉龐,清清秀秀的,雖然不是傾城佳人,但絕對是中上之姿。但是一回過臉,她的右臉,卻布著一道醜陋又噁心的傷口,仔細一看,她臉上的傷,絕非天生或意外造成。
她的右臉教人用劍畫了一道叉,傷口外翻卻不結痂,正滲出淡淡的血水,看起來真是教人做嘔,直教人替她惋惜。
若在夜裡見到她這半邊的臉,只怕會懷疑自己是否見到母夜叉。為了怕自己嚇到人,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她一向用頭髮遮住另一邊的臉,平日和人說話,總是低著頭。她唯有在燕兒面前,她才能抬起頭來說話,她們是相依為命的兩個人。
敏兒輕輕的問著:
「小姐,山主找你找得很急呢!我好擔心,您沒事吧?」
她擔心的看著,燕兒無所謂的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可是她話剛說完,燕兒一臉冰冷,怒氣突生,她忽然衝到敏兒面前,「啪!」一抬手,惡狠狠的摑她一巴掌,毫不留情的大聲責問:
「賤丫頭,我的事何時要你來多事,滾!」
這一巴掌,燕兒打得極為用力,又狠又重,敏兒在幾乎毫無心理準備下挨了一巴掌,她頭昏眼花的倒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說:
「小姐您息怒,是我不好,我沒這個意思,您別生氣。」
「下次再打探我的事,就不是只有一巴掌這般便宜了,聽見沒有?」
燕兒幾乎是狂怒的將怒氣出在敏兒的身上。她冷冷的瞪了蜷伏在她腳邊的敏兒一眼,接著她抬起頭,用極為諷刺、不帶感情的鄙視語氣淡淡的說:
「大師兄,今夜好大的雅興呀!」
敏兒機警的一抬頭,就看見窗外的庭院中,藉著樹影掩住身形在外偷窺她們的,正是那個無恥小人--宋承斌。
被發現之後的宋承斌,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厚顏無恥的說:
「師妹,我是關心你才來探望你的。方才義父那一巴掌可不輕呢!」
燕兒皮笑肉不笑的回話:
「多謝師兄的關心,比起義父的誇讚,這點傷實在不算什麼了。師兄,您可得要好好努力呢!義父可尚未指定誰是繼承人。」
「哼!」宋承斌吃了她一陣奚落,怏怏不快的離去,離去時那一眼是充滿仇恨和嫉妒的。
燕兒實在太清楚他在乎的是什麼,這一點就變成他的弱點了。因為他在乎權勢,越是在乎就越怕失去,這是人類的通病。看著他已經走遠,燕兒關上窗,扶起敏兒,關懷的說:
「對不起,痛不痛?」關心寫滿她憂傷眸子中。
敏兒一陣心疼,強打精神的說:
「不痛,您別擔心,敏兒懂得你是為了我好。如果讓大護法知道你對我這般好,只怕我就沒機會見到明天的陽光了。我皮厚不痛的,倒是您該上藥呢!」
「唉!」一陣悠然的歎息傳來,是燕兒無奈的歎息。她輕撫敏兒的臉,火辣辣的紅痕,活像是加在自己身上似的,她真是恨透自己必須這樣的過日子,時時提防猜忌、爭鬥,敏兒說的對,為了讓她痛苦,宋承斌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她是瞭解小姐心中的苦,她其實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了。可是環境所逼,她只有常常身不由己的做一些事,其實她心中的痛又有誰能明白呢!敏兒是懂她的,所以她故意取笑的說:
「這會兒了咱們只好替彼此擦藥了。」
被她這麼一說,燕兒也輕輕的微笑起來。一會兒,她彷彿想到什麼事,抓著敏兒的手,慎重的問:
「敏兒,我教你的功夫,你沒忘記吧?」
對她突然正經的問話,敏兒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悶悶的說:
「小姐教的武功,我沒忘;一有時間我都會偷偷的練習。」
「好,你聽好,這個給你。」燕兒自懷中拿出一柄精緻的匕首,這匕首泛著森冷的寒光,刀面非常薄,但是並不長,大約只有她的手掌長度,玲瓏小巧、精緻非凡。
敏兒一見到這把匕首,她知道一定有事要發生了。這匕首跟了小姐多年,一向是她的防身利器。她結結巴巴的推辭著:
「小姐,到底是什麼事?您別嚇我,這匕首是您的防身利器,我不要。」
「你聽我說,我只說一次。這只匕首攜帶方便好隱藏,你要寸步不離的收好它,這是給你保護自己用的。義父要我去殺了寶靖王爺,這次我不知道是否能回來,如果……真有萬一,記住千萬別再留在這裡,找機會逃走,能逃多遠是多遠,聽見沒有?」
「小姐……」敏兒一聽,立即紅了雙眼,抬頭看著燕兒堅決的表情,她知道小姐一旦決定的事,就絕對不會再改變,她雙手顫抖的接過匕首,堅持的說:
「不,我會在這裡,等小姐平安回來的。」
「聽我說,一個月內只要沒我的消息,你立即逃出去,別管我,聽見沒有?這個迷煙彈,和震天雷你收好,也許有一天你會用的到。」
「小姐……」
「答應我!」冷燕堅決的要求著。
敏兒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除了哭,她真是說不出話來了。她當然知道江湖人都傳說寶靖王爺武功高強,殺他又怎會是一件容易的事。萬一失敗了,就算寶靖王爺不殺她,回來她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看著哭成淚人兒的敏兒,燕兒的心反而冷靜下來,彷彿即將去玩命的不是她,不干自己的事似的反過來安慰她:
「別哭了,江湖傳言多半言不符實,說不定寶靖王爺的武功平平,殺他並不難,你別瞎操心了。等我真發生事情,你再哭也來得及,先保留你的淚水吧!我快要被你淹死了。」
「小姐。」敏兒跺跺腳,困窘的大叫。
「好了。」燕兒回復她一慣冷淡的表情,輕聲說:
「晚了,去休息吧!我想靜一靜。」
敏兒當然知道,現在她最需要的就是專心休息、保持冷靜。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法之一,心不動、氣不浮。
燕兒氣惱的發現,她打坐已經超過一個時辰了,卻仍舊無法靜下心來,這是她習武多年,從不曾遇過的事。一閉上眼,一個霸氣剛強的身形,便會浮現在眼前;專注又自負的眼,似乎不停的鎖住她;夕陽下染上金光寬厚結實的胸膛,似乎正在她眼前起伏不定,像她急如擂鼓的心跳。
她氣急敗壞的下床,坐在桌前,呆呆的凝望桌上的燭光。她納悶的問自己:她到底是怎麼了?他只是不相干的人呀!這般心不靜很容易令自己陷入絕境的;想到明天的任務,她歎了一口氣,她一點也不喜歡殺人,以前這事多是大師兄和二師兄的任務,現在輪到她了。
她真是不懂義父的心,權力這般迷人嗎?稱霸江湖,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只想平凡的過一生。想到這十八年來她對義父的命令言聽計從,從來不曾違抗過。以前還不覺得這有何不好,可是現在她真是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生活了,離開義父?不!她舉目無親,離開這裡,她又能去哪裡呢?
寬闊的官道,來往的馬車絡繹不絕;沒想到居然有兩個人安步當車的走著,還吸引著所有過往行人的注意。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他長的唇紅齒白、俏皮可愛、一臉精怪,他現在正一蹦一跳的走著,臉上還浮著一個天真的笑容,清脆的叨念著:
「杜小弟就是杜玉笙,杜玉笙就是杜小弟,杜小弟呀最奇怪,天生就是愛生氣,愛生氣呀--愛--生--氣--」他一邊念,還一邊搖頭晃腦的拍手,就像叫花子唱蓮花落似的;他聲音清脆,表情逗趣,弄得過往車子行人,莫不伸頭出來看他。
這小公子一看他隨興而至的順口溜,如此大受歡迎,他得意的笑開了一張嘴,還一邊朝過往行人揮手致意,正想再來上一段:
「杜--」
「住口!陸丹心,你可不可以停一停?你知不知道,你很吵耶。」
「不會呀!杜小弟你不會覺得,我的順口溜念得很棒,會流傳在江湖上喔。」他快樂的幻想著,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年輕男人,正死鎖雙眉,一副想要去跳井自盡的痛苦模樣。
他實在無法想像,江湖上到處流傳這段順口溜的情景,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他杜玉笙就真是無顏見人了。
原來造結伴同行的兩人,一個叫陸丹心,一個叫杜玉笙。念順口溜的小公子就是陸丹心,而且她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子,是天下第一莊「秦雲山莊」少主--秦俊彥未過門的妻子。而跟在後面,一瞼嚴肅表情的年輕人正是以機關聞名江湖的巧匠--杜天生的孫子--杜玉笙。
他明明年紀比陸丹心大多了,卻偏偏讓她叫成「小弟」,這事說來話長。對杜玉笙來說,那是他一生中最丟臉的事,他連想也不願再想起。
「丹兒,你真要去惹「燕霸山」?」杜玉笙不安的扯了一下丹兒的衣袖,爭取她的注意。
「哎呀,別冤枉我,不是我要去「燕霸山」,而是他們來惹我;你都不知道,「燕霸山」很壞呢,前些日子搶我們「秦記糧行」的米糧,還派人去「雲記珠寶」搗蛋,你看他們很壞吧! 上次阿俊燒了他們在杭州的分壇,他們那種壞蛋一定會記恨在心的。」丹兒睜大雙眼一臉無辜的看著杜玉笙,一副頗受冤枉的樣子。
「既然你們和「燕霸山」有過節,那你還想混進「燕霸山」?」杜玉笙實在不明白丹兒的心態。如果他知道咱們陸小姐想這麼做的理由,只是為了好玩,他大概會吐血。
「嗯!咱們前天在客棧打昏的那個人,叫怪手--柯奐雄,阿俊以前就說他這個人壞透了,他要去幫「燕霸山」山主造機關,想必是想害人。咱們正可藉機混進去打探對不對?」
「不對!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被拆穿呢?」
「不會啦,他們又沒見過彼此,而且咱們手上又有信物,萬無一失啦!」
「不妥!還是通知阿俊吧!」杜玉笙擔心的提議著。
「不要!」丹兒氣憤的-著腰,一邊踢腳下的石頭洩恨,氣呼呼的說:
「不准找他,我這次離開家裡,就是氣他,他一點也不關心我,只會忙著當他的少主,我爹一天到晚直逼著我學女紅,他也不幫我,還自己出去玩就不帶我,哼!」
「喂!杜玉笙。」丹兒猛然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杜玉笙嚇得往後大退一步。丹兒一邊逼近一邊撒嬌的輕扯他的衣袖說:
「好嘛!我們去啦。杜爺爺說你要照顧我的,你要是怕,那我自己去好了,反正機關我也會嘛!」
「我……唉!好吧!」從小到大,碰上她陸丹心,他除了認命的順著她意,他還真是沒轍了。他才不敢不管她,萬一她受了什麼傷害,不用等阿俊來,他的爺爺杜天生會先將他的頭剁下來洩恨。唉!誰讓他家裡那個老天真爺爺和眼前的陸丹心是忘年之交,他惹不起她呀!不過他決定要暗中通知阿俊,他真的希望阿俊盡快出現,好弄走這個闖禍精,杜玉笙暗暗向上蒼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