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熊症病患者 第三章
    其實沒有規定相愛的人要走在一起。

    相愛的人分散在兩張床上各自想著對方。而Mike記得,候綺的床單有卡樂B味,另外有一次在枕頭下,他找到半截百力滋。

    距離Mike與候綺最後一次做愛已有兩個月的時間,期間,Mike與明慧做了兩次愛,而候綺成了床單專家。

    棉質、絹質、絲質、的確涼、麻質;花邊、通花、橫紋、直紋、波點、公仔印花、淨色、全彩色。

    好不好兩年內不談戀愛?不再因和別人做愛而愛上對方。免熨筆直的床單,免傷無敵的心。

    最佳保障免受失戀之苦的方法就是不戀愛。

    然而,內心還有Mike。

    候綺照樣在社團中心教陶瓷,教小朋友把泥胚變成掌握手中的創造物。一連四星期,候綺半自覺地教小朋友製造愛情的技巧。

    她這樣對小朋友說:「愛情有矮身的、高身的、長柱形的、兜形的、尖的、薄的、厚的……而他,好像是兜形,可以盛載滿滿的愛情……但他,有沒有用那個兜呢?」

    小朋友乖巧地望著候綺,乖乖地準備做兜形。

    短短的戀愛卻重重傷了元氣。

    日子一天過一天。就在一個卡拉OK的聚會中,Mike遇見候綺,她坐在領台狂吃桃哈多栗米條。

    重遇的感覺是,非常的心軟。

    有沒有吃過上佳的酒心朱古力?入口之後朱古力的外裡囊破穿,酒香四散,流瀉融入味蕾,交纏著朱古力的味道,直接坦白的震撼。

    每次看著這個女孩,他總感到很軟弱很軟弱。可不可以告訴他,是不是愛得很深很深,才會感覺如此。

    候綺在栗米條中把眼一溜,張大了口。

    那夜,他倆在路上走了一圈後,候綺邀請Mike回家看她新買的印尼蠟染床單。

    Mike差不多是迫不及待地回答:「好!」

    但在床單之上,卻沒有發展些什麼。

    奇怪的,Mike和候綺,坐在床沿,都垂下頭,沒有再多說話。

    --彷彿從前發生過的不再值得翻開來,因為大家都知道,將來的日子,不是從前的延續。

    但剛才在路上,兩人明明渴望和對方再抱抱。坐到床邊,卻又不那麼想了。

    候綺知道自己的心不是免漿燙。

    Mike知道,無論這段關係去得多遠,最終要挑的不會是她。

    再做多一次愛,只代表多一次性經驗。

    帶點半生不熟的,Mike告辭。

    候綺替他開門,看著他走下樓梯。候綺考慮好不好叫停他,問他:「你其實有沒有愛上過我。」

    但當然,她沒有問。

    是盛夏,但Mike的背脊,汗毛狠狠地豎直了。

    回頭望向四樓的房燈,他肯定,自此之後他會久不久把那黝暗燈光想起又想起。

    想起這次無疾而終,是自己的抉擇。

    其實沒有明慧,他也大概不會挑選候綺。但沒有候綺,他又大概不那麼想換掉明慧。

    今晚,好不好開始與明慧分房而睡?

    WhiteMask

    從來默默地喜歡一個人都不是輕易的事。

    我喜歡淺雪已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日子,四年了,長不長?

    由我初初全職做攝影師到現在擁有小小一家影樓,前後四年,營營役役,寂寞逆意時,她便是我的支柱。

    我那麼需要她,但我從沒真正的單獨與她走在一起,一起步行半段路也沒試過,她的力量,來自我對她的思念。

    我對她的思念。原來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可以這樣的無盡、這樣的深。

    像那些配有美妙音樂的廣告,像那些浪漫悲傷的MTV,我愛著她這四年,都是一小片段一小片段地加起再加起。

    初初跟雜誌記者到她的畫室做訪問,我看著這個美麗素未謀面的女子看得出神,她穿白長裙,不太白的那種白,踏著草織的涼鞋,梳個中分清湯掛面,站在她的五顏六色油畫當中,傻傻兮兮地望著我的攝影機笑,那笑的影像,是個叫人紊亂流淚的夢。

    然後,我把她的照片放大了,側面垂下頭來的那一張,我鑲了掛在房中。

    原來真有dreamgirl這回事,就是你生下來然後拚命在死之前努力尋找的那個人。

    斷斷續續地碰上她,雜誌的週年誌慶,某畫廊的展覽,藝術節的開幕,電影節酒會,朋友的生日,甚至是在街上和天星小輪當中。

    她會對我笑,誠懇地問候我,然後告訴我她有看我拍的照片,她又會說她可以為我畫一幅人像。她是友善的,她是親切的,她是美麗的。

    所以教我更加難過,思念一日一日地深。

    我打探她的消息,婉轉地、小心翼翼地,得到她的資料。她當然有很多男朋友,長情地由十八歲拍到二十四歲,然後分開了,後來斷斷續續又和別的男人交往過,畫照畫,拖照拍,飲飲食食,不是不風流快活。只是從來沒有人說她壞話,大家提起她的都一律正面,記起她的禮貌、她的溫柔、她的才情、她的飄逸。是有這樣的人,永遠只有人寵,沒有人會願意傷害。

    我愛上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女人。我很寂寞很寂寞。

    聖誕節、新年、情人節我都是在她的笑、她的影子中度過。

    太久了,我開始失去耐性,我開始想得到她。但那是淺雲,不是別個女孩子,自古好的東西都不會得來輕易。

    所以我只有更痛苦。

    我開始間歇性頭痛、手震、口吃和失憶。

    我的醫生說,我患了抑鬱症,他建議我到坊間尋找那些香薰冶療師,他們擅於治療輕微的都市精神衰弱。

    我一向都是聽話的病人,於是我便照醫生的吩咐,走到上環一條小橫街內的一幢唐樓的第四層,找著一扇有Aromatherapy的門。

    門不推開猶自可,一推開全是襲人的香薰--薰薰鬱鬱的很有點麻醉成分。

    內裡坐著印籍或是巴籍男子(從來我都不懂分別),他盤膝坐在房子正中,面前放了一個泥制的小香爐,爐上是幾滴油和兩朵不知名的紫色干花。

    我對他說:「我需要香味治療。」

    他的眼睛一直都是合著的。他問我:「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回答:「我頭痛、手震、記性差、情緒反覆……」

    他打斷我的話:「你是單戀。」

    我一怔。他接下去:「你戀上不可能愛上你的女子,她愛穿白,有個美麗的名字。」

    我看著他,就像著魔那樣,彎下身來,恭敬地坐到他面前,忽然,他張開眼來看我。

    他從身後遞給我一小瓶油。「這可以令你心愛的她毫無疑問地愛上你,只要滴上數滴,在她面前薰一薰,讓她吸下去。」

    我看著那高約三寸兼且塞有木塞的小泥瓶,不敢碰也不敢問。

    「放心好了,對你對她也不會有害。」他這樣對我說。

    我還是猶豫。「這是什麼?」我問。

    「WhiteMask,盲目愛情的氣味。」

    白色面具,我在心中默想。

    在泥瓶內的那陣香氣可以令我深愛的人回報我對她的感情,但這完全是不道德的。

    我對泥瓶發呆,然後我的眼眶紅了。我決定不願道德。

    那醫師對我,他猜中了我的心意。我掏出錢來,他不肯接受,只是說了不忍心看著我單戀下去。

    我莞爾,怎麼進入了twilightzone。

    我在家把那瓶油研究又研究,也試過以數小滴薰出氣味來,那是很潔淨清曠的味道,不太使人興奮或沮喪,只像一些溫柔的空氣清產劑調和了玫瑰花香那種令人寧靜的氣味。

    於是我便想,大概與淺雲一起試試也無妨。

    藉詞替她拍一些實驗照,我找上門去。

    她一見我擺出小薰爐便立即歡欣起來。「我也愛玩這個,我喜歡邊作畫邊薰檀香,這樣可集中精神,思考境界也高一些。」

    我燃起薰爐,倒進小量WhiteMask。

    淺雲問:「你這個是什麼味?不會是人造花香味吧?我對那種氣味敏感。」

    「這是WhiteMask,」我低下頭說:「有助你心情開朗。」

    火烘著爐,蒸發著爐面的數滴水點,頃刻,淺雲的畫室充滿了那獨特的淡恬幽香氣。

    淺雲就在此刻說了:「天照,你知不知道我很早已很欣賞你,你率真、善良,而且與世無爭。」

    我看著她,莫非,藥力發作了?

    她再說:「若果我告訴你我一直以來也喜歡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傻?」

    完全不可置信,淺雲居然對我說出這些話,這不就是我心目中的話了?嘩嘩嘩,白色面具,遮掩真相的盲目愛情開始侵襲她。

    我對她說:「如果我又告訴你,我也是一直暗戀你,你又會不會當我是傻瓜?」

    忽爾,她掩住嘴,接著默默垂下頭,半晌再抬頭之時,已是一臉的淚。

    我失措地抱擁她,聽到她微弱的耳語:「我高興也來不及。」

    我把她抱得很緊很緊,白色面具已掩蓋了她本來的愛念。

    我覺得卑鄙,同時又興奮得很。

    接下來的日子,當然是隨心所欲了。明白渴望終於成真的快樂嗎?我甚至間中會想,若然就那樣讓汽車碰死了,我也不會怨一句。我知道快樂是什麼,我不會貪心。

    那恬靜空白的味道,就那樣抓緊淺雲的心。

    在她的畫室內,開始陸陸續續地出現以我為主題的油畫;然後,淺雲以那批不同畫舉辦了畫展;我們又接受傳媒訪問。

    一時間,我和她彷彿二合一了,有她便有我。身邊一眾朋友/八卦人士都驚奇莫名,怎麼,淺雲會看上我!

    就是嘛,我在抱著她的夜裡也會這樣想,怎麼她會看上我。

    我有什麼好?外形、成就、身份全都平平凡凡,就也筆下油畫中的我,都比她一向的風格來得平實普通。縱然她說那是她最喜愛的油畫系列。

    原因就只有WhiteMask。

    淺雲真的對我很好,我相信,任何一個坊間平凡的女子也不可能對我那麼好。她把一天廿四小時全部獻給我,給我研究新食譜,花心思替我配襯服飾,又買新攝影器材給我,甚至在我工作回家後替我按摩、推拿、調校泡泡浴。

    她還會在放水後轉頭微笑問你:「玫瑰味抑或桃子味呢?」

    我覺得我已得到天下間最美麗的奇跡。誰會想到一個滿有名氣的年輕美麗女畫家會溫柔順服如無知住家少婦?

    有時候我也會在她的薰爐上燃上兩滴WhiteMask,終歸是我不放心、沒安全感,怕WhiteMask的藥力會消失。

    我明白自己下流,但現況美滿如斯,便只好不再去想。

    可以做的便是盡量鼓勵她多作畫和結交朋友,不想她因為我而失去身邊其他重要的東西。

    這樣的日子已有半年了,每一天我都在她輕吁「我愛你」之下醒過來。每一天,都甜如蜜。

    而且和淺雲的朋友交往多了,我的關係網絡強大起來,漸漸我的名字也響了。

    「允天照,」淺雲指著雜誌中的我訪問:「就快到紐約替《VOGUE》拍照啦。」

    我輕揉她的小鼻子,說:「還差一段距離。」

    淺雲卻說:「我認識那邊《VOGUE》的主編,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替你辦妥。」

    我搖頭,微笑。「不用了,你已幫我太多。」

    然而翌日,淺雲已替我向紐約那邊搭好路,安排我替他們拍一輯十三頁的時裝照。

    她還買了花祝賀我,說:「祝名揚天下!」

    我掩面,是不是在夢中?是不是得到太多?

    終於,我沒有答應到紐約去,而我和淺雲首次吵起架來。

    她把自己反鎖房內,而我,獨自留在她的廳中,看著四周我倆這半年內零碎的痕跡,然後,很傷心。

    本來我是不應坐在這沙發上,本來牆上不應有我和她的照片,本來飾櫃內不應有她為我做的雕塑。

    本來和我淺雲不應有任何關連。

    我很想哭。覺得很失敗,覺得自卑。

    後來我搬回我的影樓居住,表面上我和淺雲依然要好,但我已不敢盡情享受這段感情。

    太好的東西都似假像,而且這一切本就是假。

    未幾,有人告訴我,淺雲的前度建築師男友回到了香港。我知道這個男人,他高大英俊,真正的年輕有為,淺雲曾經深愛他。當淺雲告訴我,她會和那建築師見面時,我就在心中暗暗笑起來,我忽然很渴望、很渴望,淺雲離開我。

    我開始相信情侶要匹配才有幸福。

    我不知道他們見面的結果,但大概,淺雲還是把心繫在我之上。她依舊非常溫柔甜蜜癡纏。她依然只愛我一個。

    我問她:「建築師有什麼不好?」

    然後她便說,頗有點理所當然:「他很好,沒有什麼不好,只是,我不再愛他,我愛你。」

    我抽了一口冷氣,我知道還未使用WhiteMask前,淺雲正與他熱戀。

    在某一天,我與那名年輕有為的人士終於碰面,我為了的一個訪問拍人像照。而我終於知道,一個真正有魅力的男人的氣魄。

    真正的英俊瀟灑,高大黝黑有型,望著你笑時眼睛也會笑,舉止自信,有禮自然。

    他看到我步進他的辦公室,站起來與我握手。那右手,溫暖有力剛毅。

    他對我說:「一早聽說過你的大名,淺雲時常提起你。」

    我自慚形穢,猶幸還懂得回答:「我也常聽淺雲提起你。」

    然後他望了望我,眼定定地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雄渾有力。總之,簡單來說,我覺得他很man。

    我想,我對他一點恨意也沒有,只覺得,淺雲要我不要他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晚上衝曬照片時淺雲也在,只見她邊看他的底片邊搖頭。我問她幹嗎如此反應,她說:「Roger肥了,真醜怪。」

    我蹙蹙眉。「我覺得他很有型。」

    她從我身後環抱,輕咬我耳珠:「但我還是喜歡你多些。」

    我垂下頭,看著浮沉在藥水中那優美而具氣勢的側面,我決定,不會再相信淺雲充滿愛的說話。

    全都是假,全都是幻覺。我開始疏遠深愛的淺雲。

    不聽她電話,不見她面,不辭而別。

    我飛到倫敦,拍我的攝影集。

    天天對著大眼長腿的十八歲美女,個個伸腿露胸露臂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我拿著相機,心想我的一生是否完了,我知道我快將失去對我最重要的人。

    忽然,我對世上一切都沒有憧憬,從前看到一隻小貓也會感動,現成對著美女如雲,飛近身的機會和金錢,也不懂如何反應。

    每天只吃三杯yoghurt和一磅麥包維生。我在我的乳頭穿了十字架環。每晚在disco跳跳跳。每天只睡四小時。

    在三個月後回到香港之時,無人再認得我。

    而我的朋友說,淺雲與她的建築師走回一起。「但淺雲很瘦很瘦,整塊面陷了下去,只剩皮包骨。」他這樣告訴我。

    但她很快便能長胖了,只要也忘記我,只要WhiteMask放過她。我癱瘓在沙發中,軟弱無力。

    淺雲不時與Roger出席各大小宴會,報紙雜誌常有他們的麗影,而那些記者編輯,似乎對他們這一對非常捧場,永遠有贊無彈,與我和她熱戀時那狀況,大家投以白眼紅眼之下相比,直差天共地。

    我慶幸,做對了。又過了三個月,在我生活稍微正常之時,我回到上環那香薰治療師的地址,登門拜訪。

    這眼大膚黑的印巴籍人士,介乎認識與不認識之間,朝我笑笑然後盤膝打坐。

    我巡視四壁一周後,坐到他面前,嗅著他燃燒的橄欖味香氣,只覺身體一陣的輕。

    鬆弛了下來,我對他說:「我用了你給我的WhiteMask。」

    他瞪起眼張圓了口成為一個O字型,以示知道了。

    「但我停用了。」我又說。

    他瞇起眼嘟嘟嘴,以示很可惜之類。

    我再說:「不想她被得氣迷惑而愛上我。」

    他忽然皺起了眉。

    「她差不多是一吸下香氣便立刻愛上我。」我說。他再皺眉。

    「我不想要虛假的東西。」我說。

    他再度瞪大了眼,這樣問了一句:「你剛才說是WhiteMask?」

    「對呀,一年前你給我的香薰,你說用來醫治單戀。」

    驀地,他反反白眼,用手大力拍額,站起來團團轉。

    「什麼事?」我也站了起來。

    「我又開錯藥方!WhiteMask不是為戀愛而設,它只是一種令人坦白的香薰。」

    剎那間,天旋地轉。

    --那麼,淺雲是真心愛我的了!

    那印巴籍人士還在自言自語:「吸了太多女人的香累事,真累事……」

    我掩面,我雙手把她送予別人。

    我只好抓住印巴籍人士,問他:「我現在真的需要一種令人一見傾心的香薰!」

    他卻扁下嘴,無奈地搖搖頭,他指指東指指西。「我有勇氣香薰、毅力香薰、輕鬆香薰、積極香薰、溫柔香薰,但就是沒有令人無端端墮入愛河的。」

    「你上次又說有!」我光火了。

    「都說是我吸了太多女人香所致。」他駁我嘴。

    然後他遞給我一個小泥瓶,對我說:「給你這瓶吧,它叫Arrow,是勇往直前,屢敗屢戰之意。」

    我拉開泥瓶上的小木塞,嗅到強烈燃燒的火爆氣。

    就在此刻,我充滿戰意,決定重新把淺雲搶回來。

    雖然沒有十成把握,但我很快樂很快樂,從沒想過,淺雲曾真心地愛過我。

    魔術師

    已經到了叫你去死,不死不得的地步。他從沒有對她好過,縱使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很難想像這是一個二十歲的男孩子對待對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的故事。

    男是繼生,女是??。他們從前是中學同學,繼生正在讀大專,已出來工作,是首飾設計學徒。

    他們在兩年前認識,那時候大家讀中六,約會、去街,之後拍拖,正正常常平平凡凡,沒有什麼不妥當。

    就是後來,關係變質了,他霸佔了她的生命。

    由一枝唇膏開始,他不喜歡她塗唇膏,最初告訴她他不希望她塗得紅紅的,於是??買了枝淺粉橙色的,了事作罷。

    然後一天,她發覺她的新唇膏不見了。

    就在??再買一枝替換時,繼生忍不住光火了,一手奪去??的新唇膏,說了句:「舊的剛掉去,幹嗎又塗新的!」說:「你怎知我掉了唇膏--啊,原來是你!」

    繼生沒理她,隨手把唇膏拋到廢紙箱。

    那時候兩人剛拍拖不久,依然有一般女子對待新相識男友的嬌縱,她紅了眼尖叫:「分手分手分手!」

    繼生說:「就為這樣的事與我分手?」

    不忿:「你要尊重我,怎可以擅取我的東西!」

    而繼生這樣回答:「好,我們分手,我不要像你這樣的女朋友。」然後頭也不回。

    愕然,怎麼了,個多月來兩人親親密密的,忽然為了一枝唇膏分手。隱約地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大男人。

    翌日繼生撥電話給??,她哭哭啼啼在電話裡頭訴說不滿,但繼生有否聽進耳裡,總之不了了之又過一天。

    後來,繼唇膏事件後,繼生命令??轉工,理由是不喜歡她上司望著她的眼神。

    反駁:「林先生好好人,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繼生只是說:「好,不轉便分手。」

    憤怒了。「做首飾學徒不可以轉來轉去,請你為我的前途想想!」繼生是一貫的冷靜,沒動半分神色,對??說:「你說,你要事業還是要我。」

    從沒想過這問題,她不明白為什麼硬要選一樣。「無理取鬧。」她那時候說,然後轉身就走。

    一走,繼生沒再找這她,一直到第二十天?發覺,她只有聽聽話話這條路。

    她真的很愛他,當然,首要條件是她要覺得他好,覺得他得一無二,接著,就是心甘命抵地給人欺侮。吃不下睡不好,天天在等他的電話天天在怕,他真的從此不理她,第二十五天,給他電話,說:「我轉工。」

    「哈哈,」繼生乾笑兩聲。「今晚入長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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