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陽明山一棟豪宅別墅。
一輛法拉利車停下,門口的守衛恭敬地將後車門打開來。走下來了』一位小姐……
她——DIANA的黑色緊身洋裝,外罩一件JAEGER的格子風衣,頸子繫著CHANEL的針織圍巾,手提JOJO的黑絨毛續花皮包,黑色的長筒靴是SM訂做,對了,她還噴了LANCOME的真愛奇跡香水。
她一身名牌,自信滿滿的走進今天的慈善拍賣會場,像帶來了一陣旋風般,成功地引起了眾人的討論了。
「天哪,她怎麼來了?」
「必勝集團梁逸聖不是垮了嗎?她怎還參加這個拍賣會?」
「主人有給她邀請函嗎?哇!你們看她那一身名牌,簡直跟敗家女沒什麼兩樣,難道她不知道她老爸快垮台了嗎?」
「看她這個樣子,傳言應該是假的……」
傳言,什麼傳言?
聽說,必勝集團倒了,梁逸聖手上的股票拋售得一乾二淨,是投資在馬來西亞的香水工廠倒閉所引發出來的。
「應該是假的沒錯。否則,她怎麼有心情來?天哪,你們看到沒有,她連眼影都是用蓮娜題姿最新款的銀色珠光……」
好事的女人們背著她指指點點。
但,梁淨葳才不在乎。
她就是來讓大家看的,讓大家都知道,梁家沒有倒,也不會倒。
「各位各位……請安靜,我們的拍賣會即將開始,請各位回到座位上。」主持人站在台上一呼,討論梁淨葳的言論暫告一段落,眾人紛紛選了自認為最好的座位坐下。
「謝謝,一杯香檳就好。」在座位上坐定,她招來侍者。
「好的,馬上來。」
梁淨葳東張西望,壓根兒沒留意台上正在進行的拍賣,聽說杜伯父會來,她就是來找他的。
但,沒看見杜伯父,倒見到了蔣雲影。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脖子上還繫了領帶,他跟雲祈是雙胞胎,見到他就像雲祈不曾離開過她一般。
雲祈,距離她好遠……
也許是感到有人在注視,蔣雲影回過頭來,正巧,對上她的視線。
梁淨葳朝他點頭,並沒有過去的打算,心忖,他應該旱就聽說她家的事吧?她不會傻得在這個時候去向他們蔣家要求幫忙。
對,杜伯父,她該找的是杜伯父。
「你今天很漂亮。」蔣雲影還是走過來了,她閃避不及,只好迎向他。
她今天畫了濃妝,但遮掩不住她渾身上下所散發的純真氣質。他一向就注意她,不會錯過她的任何事情。
侍者正好端著一杯香檳過來,他取下遞給她。
「自己一個人來嗎?」
「嗯。」
少了雲祈,他們的話題也少了,她不想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尤其她怕提到家裡的事。
「最近很忙嗎?你近來很少來我們家,爸媽都在念著你呢。」
「是嗎?伯父、伯母他們好嗎?」她沒回答他,反而問他。
「還不錯,只是很想念哥,過幾天他們要飛去美國跟哥碰面。」
「真的?」提到雲祈,她可沉默不了。
「你有事?」蔣雲影挑起眉問她,「是要托我爸媽口信,還是……」
「沒,沒有。」梁淨葳搖頭,有自知之明,她已經沒有資格跟雲祈在一起了,因她就快為了家裡下海當撈女了。
完美的雲祈,她再也配不上他了,從前的琥珀變成了沒有價值的破玉。思及此,她的笑容一收,故做冷淡。
蔣雲影剛從新加坡回來,又因為接下哥哥出國唸書而留下的工作職務,還沒聽說梁家的事,所以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兩人一時沒有話說,氣氛有些僵。
「你看中什麼東西,我買給你。」蔣雲影突然說。
「不必了,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來找杜伯父。」梁淨葳也不可能接受他的贈物,對於他,她什麼也不是,只是他哥哥臨走前托他照顧的女朋友。
但,她和他哥哥可能即將分手。她一歎,從選擇留下來開始,她便再沒有資格談情說愛了。
「杜伯父?我沒看見他。」蔣雲影環視了四周,沒見到杜伯父的身影。
「什麼?他的秘書騙我?」聞言,梁淨葳驚呼。虧她花了這麼多心思打扮,把她最值錢的首飾和衣服全都搬出來參加這場拍賣會。
為的還不就是見杜伯父一面,請他出面幫助爸爸,為的也是不讓別人瞧不起即將沒落的梁家。然而,他居然沒來?
梁淨葳變了臉色,八成是他的秘書被她吵煩,胡亂謅的,她這就去找他算帳。
「你找他做什麼?」蔣雲影抓住她的手。
「沒什麼,你沒必要知道。」
蔣雲影盯著她看,好久都不發一語。「你該不會是……要跟他討星之鑽吧?」
「星之鑽?」梁淨葳重複一遍,那是什麼?依稀想起那是一年前,一場大型拍賣會裡的壓軸之寶,最後被杜伯父買下。
他以為她要跟杜伯父討「星之鑽」?
是了,他會這麼認為是正常的,在眾人眼裡,她不就是揮霍成性的敗家女嗎?而遺憾的是,蔣雲影也這麼認為。
遺憾?心不在焉的她沒注意到自己用了遺憾二字。
「隨便你怎麼想吧!」梁淨葳甩開他的手。
「你去哪?拍賣會還沒結束。」
「杜伯父又沒來,我要走了。」
「我送你。」
「不必了。」
「我說要,就要。」蔣雲影跟在她身後,不容她的拒絕。
「蔣雲影,你真的很煩人。」梁淨崴蹙起眉,轉頭說他,但他一副沒所謂的樣子讓她更生氣了。
她就想不透,同時出生的兩兄弟,個性怎會有這麼大的差別,雲祈不會讓她有這種壓迫的凝窒感,以及……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神。
士林夜市。
燈光通明的夜市裡,時間愈晚,湧進愈多的人潮。梁淨葳就是利用這進出人口眾多,不會有太多人注意到她的優點來開始自己的生意。
今夜的她,穿著暴露,一雙及膝的長靴包裹住她白皙無暇的小腿;只遮住臀部的黑色皮裙,將她圓滿優美的臀部線條緊緊覆住,下半身的美麗已引來不少異性的注視。
再往上瞧,那張精緻小巧的小臉蛋塗上美麗的妝彩,投有濃重,沒有野艷,只是將她的輪廓突顯得更加亮題、性感……
梁淨葳眨巴著明亮的雙眸四處搜尋著屬於她的獵物。
「先生,寂寞嗎?」她放膽的走上前去,搭上看似獨自一人的男人的肩。
「你?」那個男人盯著她,顯得有些遲鈍。他沒想到這個,夜市也有在賣。
「一個晚上,五千元。」
「不不不,我只是出來逛,沒帶那麼多錢……」
「那算你八折如何?」
「這……」
「你們在幹什麼?」突地,一聲大吼傳來。
梁淨葳轉頭就跑……
同一時間,在夜市的另一邊。
「來喲,CD一片五十,VCD一片一百,買五片送一張集點卡。集滿十張送一張精美CD喔。」
「小妹,有張惠妹的嗎?」
「阿妹的啊?她要到月底才出片。」項明藍停住叫喊,先回了客人的話。
「是嗎?可……電視已經有廣告了地。」
「那是廣告,阿妹確定月底出片,我替你留一片,你記得來拿喔。」說著,她也沒忘記給予客人一個熱情的笑容。
「喔,謝謝。」
「來喲,CD一片五十,中日英粵語應有盡有,VCD哈利波特第二集,與電影同步發行,一片……別走啊……」
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大家都閃了?項明藍才生起懷疑,右肩便被人從後面一拍。
「小姐……」
「要什麼片?」項明藍微笑地轉身。
兩名戴著黑色,印有鴿子徽章帽子的人,讓她一愣。
「你販賣盜版光碟和仿冒品,請跟我們回警局一趟。」
什麼?她怎麼這麼倒楣,今晚還沒開張耶。
「嘿嘿……」項明藍傻笑,表現得很合作,「我妹妹等下要來,要是看不到我,她會擔心,你們讓我在這裡等一下……」
話還沒說完,左右兩手分別把兩頂警帽往下壓,遮住了他們的視線之後,再把木桌往他們的身上掀去,跑了。
「快追!」
項明藍根本沒費心思往後看,她盡往人潮裡鑽,邊跑還邊脫掉紅色外套,免得太顯眼。
但是受過訓練的警察也不是蓋的,他們早認清她的樣貌了,兩人在後方窮追不捨。
「走開!前面的讓開。」
被她推開的人群以為救火車往這裡來,紛紛地讓開,剛好開出了一探路。項明藍不敢稍有大意地繼續往前跑。但……
「哎呀!」她撞到了人,跌成四腳朝天。
身後的兩名警察馬上趕到,並拔出警棍對著倒在地上的項明藍。
「別動!」
被項明藍撞到的人也跌在地上,巧的是,她身後也有兩名警察。
「統統帶回警局。」四名警察齊聲。
「項明藍,女,七十六年次十七歲,居住地,安寧孤兒院,父母不詳,涉嫌販賣盜版光碟和仿冒品及拒捕、妨礙公務……」
「梁淨葳,女,七十年次二十三歲,籍貫,台灣省台北縣,父梁逸聖……啊,你爸爸是必勝集團的董事長?」
「是呀,我告訴你,你最好快放了我。不然,我只要通知我爸爸一聲,你警察就不用當了。」被點到名的梁淨葳立刻說道。
「哈哈!笑話。你爸爸不是跑路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必勝已經是空殼子了,還敢在這裡威脅我?」
「你……」梁淨葳怒目盯著警察,但警察可沒理會,繼續做他的筆錄。
「涉嫌從事金錢援交,哈!你爸不是董事長嗎?必勝集團要是沒事,你要出來賺?」那警察諷刺的說。
「關你什麼事啊?」梁淨葳一僵,耳根子紅透。
被警察譏笑,讓向來心傲的她心裡很不舒服,但一時也拿不出半句話來反駁,只能暗自氣悶。
「是不關我的事,不過,你被抓,現在要找誰來保你?你請得起律師嗎?」
太可惡!她就是沒人保,想吃免錢飯不行嗎?梁淨葳口氣奇差的應道:「被抓就被抓,反正我是初犯,你們能拿我怎麼樣?」
她沒有案底,現在又沒有證據及證人,她就不信他們能關她。但要是能呢?他們只要隨便寫一寫,說不定栽她一個吸食毒品,那她……
儘管外表裝得無動於衷,可她的內心是害怕的,雲祈就說她是紙老虎,只敢去嚇那些膽子小的人,真正碰到嗓門比她大的,她就
無端地想起雲祈,她不禁泛起一陣心酸,想想在這個時候。能保護她的人竟然不在她身旁。
「初犯?可不巧喔,跟你在一起的男的,我們已經通知他太太了,他太太堅持要告你通姦,等會她就到了。」
梁淨葳猛然抬頭,「我又不認識他。」
「可,你們進行色情交易,這總沒錯吧?」
「我沒收他的錢……」梁淨葳急了,怕意來牢獄之災。可惡!都通知雲影這麼久了,怎麼還不來?她只能找雲影幫忙了,至少有他在,她就不是孤單一人。
「一切等當事人到了,再說。」那位警察不知道是在同情她,這是在嘲笑她,那笑容裡是明顯的詭異。
梁淨葳氣餒地跌回椅子,瞥見剛才那名男子畏縮的站在離她不遠處,看他那副樣子八成也是怕老婆的,她猛地起身走過去罵他,「可惡,你倒是給我說句話,你要嫖妓,怎麼不小心點呀,幹嘛拖我下水?」
他很沒用,警察一出現,他就被抓到了,不像她還跑給警察追。
警察見狀連忙分開兩人。
「怎麼會這樣衰?」梁淨葳重重地坐回椅上,生著大小姐的悶氣。
「好了,該你了,這裡簽個名。」警察將筆拿給項明藍。
「喂,你不要簽,簽了就是認了。」梁淨葳就是不想警察辦案這麼順利,她按住項明藍的手阻止道。
儘管不認識,但同時被抓來警局,也算是有緣。況且,梁淨葳知道未成年犯案,罪不會很重。
「小姐,你不要妨礙我們辦案。行嗎?」
「行呀,那你放我走。」梁淨葳耍賴。
當然不行。
就在警察想要好好「照顧」梁淨葳的時候,一個匆匆忙忙的身影由大門口走進。
「淨崴。」
蔣雲影神色慌張走進警察局。
「怎麼這麼慢?」
看到蔣雲影,梁淨葳抱怨道。
「你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是半夜十二點。」虧他到半夜十二點了,還西裝筆挺。
「先生,你是……」
「他是來保我的。」梁淨葳搶先說道。
「你做了什麼事?」他問。
「她賣淫……」
「你胡說!雲影,你不要相信他,我只是跟那個男的講話而已,他們就說我從事性交易,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那種人。」她打斷了警察的解釋,下意識的不想雲影知道她的墮落。
「警察先生,你們一定是弄錯了,她不會做這種事。」蔣雲影相信她。
「我們身為警察,親耳聽見,親眼目睹,還會污賴她嗎?」
「這其中一定有誤會。這樣吧,我讓我的律師來處理,已經很晚了,讓她先回家休息。」
蔣雲影凝視著梁淨葳,眼神裡儘是溫柔,她鮮少有這樣依靠著他的時候,那種溫暖與被需要的感動,他知道這一輩子難忘了。
「你要保她?」警察很意外。「你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
「家屬。」兩個人沒有默契地同時說話。
「到底是朋友還是家屬?」警察再問一次。
「家屬。」
「朋友。」
剛才說朋友的梁淨葳改口說家屬。
落雲影跟著剛才梁淨葳說的,而改口說朋友。
結果,又再一次地證明他們之間的確沒有默契。
蔣雲影嗯哼了一聲。
「總之,她交保候傳可以吧?」
這時,局長室裡走出了另一位警察,在經辦警察的耳邊說話,沒一會,警察點頭同意讓他們走。
梁淨葳清楚的知道,那是蔣雲影所請的律師幫的忙。
「雲影,還有這個小妹妹,她也一起走。」
梁淨葳指著項明藍。
「再加上她。」
蔣雲影二話不說,馬上要幫她辦交保,明快的舉動讓項明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她深知,他們的世界離她頗遠。
在折騰了大半夜之後,梁淨葳和項明藍兩人得以走出警局。也是兩人共同走一段旅途的開始。
項明藍一身疲憊的回到孤兒院。
「啊!」黑暗中,突然伸出的手掌摀住她的嘴,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
「噓,是我。」
認出了是古既予的聲音。項明藍才魂歸來兮,「幹嘛不出聲,嚇死我了。」
「你到哪裡去了,怎麼這樣晚?」古既予鬆開她,「小妹說她拿光碟片回去,沒見到你,架子東倒西歪,光碟片都不見了,害我擔心死了。」
「我是被條子抓去了。」
「什麼?然後呢?你有沒有怎麼樣?」
古既予就知道,她這麼晚沒回來鐵定出事了,剛才院長問起,他遮遮掩掩地替她隱瞞。
「沒事啦,有位大哥保我出來。」項明藍想起在警局的那一幕,還是感到不可思議。直覺自己置身於童話當中,他如解救受難公主的白馬王子。適時的來到。
「喂,你幹嘛不說話?」
古既予推了她一下,散了她的「夢」,她氣問: 「你要我說什麼?」
「哪個男人這麼好心?」
是個男的,這道訊息讓古既予如受驚的貓,背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
「我不認識,是一個做援交的小姐叫他順便保我的。」
「做援交?」
又是一個意外,這讓古既予私底下決定,不再讓她做這麼冒險的事了。
「跟你說不清啦,院長知道我還沒回來嗎?」覺得古既予很煩,項明藍轉個話題。
「被我瞞過去了。」
「那就好,被他知道了又要擔心半天。」項明藍鬆了口氣,打發他走。 「我累了,先去洗澡,你回去吧。」
「等等。」
「什麼事?」
「我看從明天開始,光碟我來賣,我們交換工作好了。」她去鋼琴酒吧端盤子,比去賣光碟來得單純吧?
他想。
「你行嗎?」
項明藍眉毛打成一條結,不知道那個援交小姐會不會再去夜市?
她可有機會再聽到那個男人的消息?
「你行,我怎麼不行?明天我去跟老闆說一聲,就這麼決定了。你洗好澡早點睡,別再想東想西的,我回房了。」說完。古既予走了。
盯著他的背影,項明藍的表情有著明顯的不悅,不過是被條子抓到,又沒什麼大不了,他這麼大驚小怪幹什麼?
再說,她可沒答應他不再去賣光碟,她還想……
再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