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痛苦的沉默之後,壁率終於緩緩地開口說話了。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厥燕。
「為什麼把自己弄成這樣?」他低沉地問著,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清楚。
厥燕只是將她的手舉得更高,什麼話都沒有說。
「你以為把自己弄成這樣子,我就會來嗎?」璧率的眼睛閃過一絲的異樣,近乎殘酷地說。
壁率那狠心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劃過了厥燕的心,她放下遮住臉龐的手,絕望地瞪著壁率。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好像我的一切與你都無關似的……我們曾經是論及婚嫁的未婚夫妻,我們曾經說過要結婚的。」厥燕沙啞的聲音低低的說,直直地望著壁率,「我們要結婚的……」
壁率轉開了眼睛,不願意再看她。
「明明就是你沒有遵守我們的諾言,但是為什麼你卻一副不關你的事情的樣子,連一點懺悔的意思都沒有!」厥燕狂怒地叫出來,「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
水沁見厥燕的樣子,心中忍不住閃過對她的憐憫,悄悄地走到冷彬的身邊,將她的手放進他的巨掌中。
冷彬雙眼沒有從厥燕及璧率身上移開,但是他緊緊地將水沁的手握住,然後用力的握了一下。
兩個人都突然發現他們是幸福的。
厥燕瘋狂的對壁率大喊著:「我本來是一個被大家最看好的生化學家的,但是為了你,我去學了如何自衛,甚至到最後,學習如何殺人,而你,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你,居然一聲不響地就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好像嘲笑我是一個傻子一樣,為你付出,為你癡狂!我站在『岳域』的門口,任風吹,任雨打,你卻不聞不問,你現在只會說我對你的付出不值得,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我只是希望你別再繼續傻下去了,厥燕。」壁率的眼睛依舊沒有對上她的,只是淡淡地說。
「什麼叫傻?什麼叫癡?為什麼你說我?你為什麼不看看你自己?你那個老大不是要給你一個機會擺脫『岳域』嗎?為什麼你不接受?」厥燕指著他,怒吼著說,然後側目用怨恨的眼光向黑帝掃去,又緩緩地將她的目光瞪向冷彬及水沁。
「本來他說要組成一個新的組織,請你去的,為什麼你不去?如果你去的話,你就不會必須回台灣,我就不會變成了棄婦!」
「你不是棄婦。」壁率淡淡地說。
「我不是嗎?那麼為什麼我覺得我是?!」厥燕眼睛充滿著恨意地望著他,「要不是你回了『岳域』,我就不會看著另外一個男人和女人享受著我們兩個人應該享受的快樂生活,嫉妒到快瘋狂,因為那一個幸福原本應該是我的!那應該是我的幸福!」
說到最後,她的話語聽起來已沒有章法,而她的眼睛,也漸漸的渙散起來。
「夠了,厥燕,夠了!」璧率的眼睛中有著不可磨滅的痛苦,「不要再說了!」
「為什麼不要再說了?但是我想說!」厥燕喊著。
站在一邊聽著一切的黑衣傑克覺得他聽夠了。沒有戴眼罩的眼睛裡是一片的冰冷,冷漠地望著厥燕。
「我也覺得你說夠了。」黑衣傑克冷冷地說,眼睛沒有從她的身上轉移開,「我容不下你在這裡放肆。」
厥燕緩緩地轉了頭,然後望進了黑衣傑克的眼睛。
「是你!我認識你。」厥燕看了他一眼之後,嘴角露出了一個狠毒的笑容。
黑衣傑克根本不想聽她說的話,只想將這個危險的人物迅速的從他的房子中掃出去,「但我不認識你!」
說完,黑衣傑克朝他身後的人揮了揮手,命令著。
「上!」
不知為什麼,黑衣傑克這個動作居然好像取悅了厥燕,因為她看見他的動作,居然詭譎的笑了出來,然後從她的衣服中不知道拿出了什麼。就往那些衝向她的保鏢身上灑出了一些乳白色的液體。
水沁一見到厥燕出手,整個人一怔,馬上迅速地對黑衣傑克的手下喊著:「快點住手!她在灑毒!」
但是她的警告太晚了,因為已經有許多的人因厥燕灑的液體而倒在地上哀嚎,痛得滾來滾去。
「嘻嘻嘻!上天是公平的!上天是公平的!看見你們痛苦的表情,我好快樂!」厥燕依舊狂笑著,眼神中的瘋狂告訴在場的所有的人,他們面對的不是普通的想找他們麻煩的人,而是一個已經徹徹底底的瘋掉的女人。
厥燕的眼神掃射過了在場所有的人,最後將她的視線停在黑衣傑克的身上。
「我就說你很眼熟,你就不相信。」厥燕眼睛中不知閃過什麼光彩,只是好像掛著壞笑,然後再將她的眼神轉到璧率的身上,「你知道為什麼他很眼熟嗎?因為他那一隻眼睛就是被我毀的!哈哈哈!」
厥燕一說完之後,就對著黑衣傑克哈哈大笑起來,明顯的就是在嘲諷他,「你是我接受的第一個任務,對方要你的一邊眼睛,我就將你的一邊眼睛給了那一個人!」
黑衣傑克一聽,怒火中燒,二話不說,馬上亮出自己的槍,惡狠狠地對她說:「我找將我這隻眼睛毀掉的那一個人已經很久了,投有想到你今天居然會這麼不知死活的出現在這裡!我要你為我這隻眼睛償命!」
說著,就用槍指著她。
厥燕卻只有冷笑。
「多年前你比不過我,你怎麼會這麼天真的以為你現在比得過我呢?」她的話語明顯的就是不將黑衣傑克故在眼裡。她又往衣服裡面掏東西,準備往黑衣傑克的身上丟,但是她的手卻被一個很強的力量捉住了。
「你到底夠了沒?你到底還要多少人不幸你才高興?」璧率近距離地望著她,狠狠的扯著她的手,眼神相當複雜的望進厥燕的眼睛。
而厥燕好像因為他的出現而有一下子的怔然。她的眼睛滑到他捉住她的手。
「是你之前說要牽我的手走一輩子的,是你拋棄我的,你現在怎麼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地說我的不是……」
厥燕任璧率將她拉離黑衣傑克瞄準的槍,似乎突然對她週遭的一切毫無知覺,「是你先不要我的,你為什麼現在又來指責我?是他們兩個人奪去我的幸福的,為什麼我不能跟他們兩個要回來?為什麼?」
「不是我不要你,蹶燕,而是我要不起你……你不應該將你自己搞成這樣子的,你應該更好的……」壁率抓著厥燕,帶著她躲過黑衣傑克的子彈攻擊。
厥燕聽見了璧率的話,呆呆地望著他,然後任由他的手抓著她到處閃躲黑衣傑克的子彈。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厥燕癡癡地望著他,靜靜地問,但是璧率卻沒回答,只是又扯著她,躲過了另一番的攻擊。
厥燕突然將他甩開,將自己暴露在黑衣傑克的射程範圍中,「我一直知道自己愛你比你愛我的多,但是我總是癡心妄想,覺得有一天你也會像我愛你那樣的愛著我!」
壁率見她不顧自己的危險,就想要將她扯入他的保護之中,卻只見她迅速的站開,站到他無法抓住她的地方。
她心中含著無限痛苦的望著他。
明明是他負了她,但是她居然還這麼的在乎他!為什麼?為什麼?
「今天是因為你以前的老大叫你來,你才來的,是吧?」厥燕好像想透了什麼,蒼涼地問璧率。
壁率沒有做任何的回應,只是又伸手,想要將她扯開黑衣傑克的瞄準範圍,但是厥燕卻輕巧的躲過了黑衣傑克的射擊,也躲過了璧率的手,
「以前,我在你的心裡就一直比不過他,你的心思永遠將他擺在第一位,而我,只是第二位,但是我滿足於當第二位,只是為什麼你卻讓我跟本不知道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在哪裡?甚至將我拋棄?」
璧率停止了所有抓她的動作,最後只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厥燕望著璧率,突然笑了出來。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厥燕恨恨的望著他,嘴角噙著悲傷的笑容,「這對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但是璧率依舊只對她說著三個字。
「對不起。」
厥燕原本稍稍冷靜下來的眼神又被璧率這幾句話給挑起,她瘋狂的望著他,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絕望。
「你不是一向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嗎?如果我讓你陷入不仁不義呢?那你會如何?」
黑帝見厥燕狀況不對,馬上出聲:「厥燕,你冷靜一點!」
厥燕臉上的微笑只有慢慢加大的趨勢。
「冷靜?什麼是冷靜?我為什麼要冷靜?」她從懷中掏出了兩個試管,故意在大家的眼中將試管晃呀晃的,看起來好危險,
「砰!」黑衣傑克的子彈終於打到了厥燕。中彈的厥燕沒有叫,只是用一種帶著驚訝的神情望著自己染血的前胸。
厥燕的嘴邊露出了一個相當恐怖的笑容,點著頭,甚至沒有用手去遮住她的胸口,只是讓血緩緩的流。
「好,很好……」她低喃著,眼睛中閃現出愉悅,
突然間,她將其中一個試管狠狠地往黑帝身上砸,然後迅速的拔下了最後一個試管的拴子,在眾人以為她又要將他的試管往璧率的身上灑去時,她卻仰口,將那一個試管的東西給喝了。
璧率的直接反應是跑去護住黑帝,反射性的朝攻擊黑帝的人開槍,但是在他射倒厥燕之前,厥燕就已經因為喝下自己調配的東西,而整個人筆直的往後倒下去了。
情況急轉直下,讓所有的人愣住了,只有水沁的反應最快,馬上往厥燕的方向跑去。其他人彷彿像是受到了定身術一樣,瞬間無法動彈。
水沁一跑過去,馬上將厥燕的頭靠在她的腿上,然後轉身望著冷彬,「快點來救人!」
但是厥燕制止了水沁,眼睛冷漠地瞪著冷彬,「我絕對不會讓我的敵人救我,而且我也知道我是絕對沒有救的……你忘記了嗎?我是一個科學家……」說著說著她居然又笑了起來,笑得相當的苦澀。
璧率跟黑帝這時都發現,其實厥燕向他們丟擲的東西好像根本沒有什麼作用,這時都緩緩地朝她走來。
「何苦呢?」璧率垂下頭,蹲下去,望著昔日曾經與他走過一段的女人,「你這是何苦呢?」
厥燕躺在地板上,呼吸慢慢的急促,全身開始抽動,但是臉上的笑容卻越闊越大,最後,她還笑出聲,但是她的眼神,怎麼就是不肯再注視著璧率。
「是呀,我是何苦呢?為什麼要這麼的傻?引火自焚不說,最後還想不開?」她邊笑,眼淚邊從她的眼角滑了出來。
「是呀,這好像不值得?但是像你這麼重情重義的人,這一生,總不會再將我忘了吧?這世界上,曾經有個人為你死過,不是嗎?我至少可以讓你內疚一輩子,讓你痛苦一世,這是你欠我的!反正我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意義了,我本來就想死的,哈哈哈。上次引火自焚居然沒有將自己燒死,只好替我自己尋找另一個活下去的目標,而目標就是要讓那一個讓我陷入水深火熱的人同樣感受到我的痛苦!既然我已經做到了這一個目標,我的生命,在我自己的眼中也就沒有任何的價值了,我何必痛苦的活下去呢?哈哈哈……」
所有的人望著已經漸漸神智飄遠的她,默不吭聲。
「……人活在這一個世界上,不是只靠愛情。」璧率最後淡淡地說。
厥燕望著她頭頂的水沁,露出了一抹令旁人難以理解的笑容。
「我看得出來,你是永遠不會忘記我了……」她望著水沁,卻對著壁率說話,眼睛中流露出勝利的光芒。
「你的手段太偏激了。」璧率靜靜的說,但厥燕飲用的毒品已經瀰漫了她的全身,讓她無法再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了。
「璧……率……」最終,在她死前,她還是對他無法忘懷。也無法真的恨他,只能用可悲的方式,乞求他記得她……她終於將眼睛轉到他身上,然後笑了。
「……愛……」
厥燕的一生,就在她的愛與恨中,緩緩的告了一個結束。
事情就這樣子的落幕了。
好像有巨大的事情發生了,卻也好像只是這世界上千萬件事情的其中之一。
對於被它造成影響的人,這一件事情就顯得相當的重要。
但是對於別人,那也只是別人的事情罷了。
這一個世界還是會運轉,太陽還是會準時的升起落下。
這一個世界,好像仍是一樣的,但是實際上,卻已經不一樣了……
就像現在發生的事。
「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水沁剝了一顆葡萄,將它餵進冷彬--現在應該稱做玄武了的嘴裡。
「我們已經這麼做了。」玄武也剝了一顆葡萄給貝貝吃。
「我們已經出來玩了呀!好棒哦!」貝貝高興地說,完全不知道她爸爸跟媽咪之間講的事,根本就是另外一檔事。
「朱雀會殺了你。」水沁搖搖頭說。
「反正要追殺她的人也不少,這樣子蠻公平的。」
玄武壓根不將朱雀放在眼裡,愉悅地說,「更何況,等她發現之後,她已經逃不出來了。她跟蒼龍兩個人正好可以相互勉勵,努力的為『五國』的前途拚命,我們經歷過了一場相當沉重的事件,需要休息一下。」
水沁知道她老公說的是真的,但是他眼底的戲謔她也看得很清楚。
「你根本是故意的。」水沁一語道破他。
「是呀!但是我得到了黑帝的同意呢!」玄武笑了出來。
「爸爸在笑什麼,我也要笑!」貝貝轉過頭來天真地問。
愉快的家庭旅行,就這樣子的展開了,為了慶祝自己活著,為了慶祝自己跟所愛的人在一起,為了慶祝他們暫時擺脫了所有的負擔,一家三口輕輕鬆鬆的出來玩……
而遠在天邊的「五國」總部這時突然出現了朱雀的咆哮聲。
「你這一隻死烏龜!你給我記住!我死也不會饒了你!我要鞭你的屍,吃你的肉,飲你的血!」
這時,蒼龍慢吞吞的聲音突然出現了。
「別再吃吃喝喝了,那一疊的東西明天要看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