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宴之會,歷時四天——
第一天是「毒學相長」,由不同毒家提供毒物,相煉或相攻之後,眾人將試驗結果互相討論。
第二天是「毒寶通天」,彷彿一個大市集,眾人自由買賣或贈與,極度熱鬧。
第三天,就是「毒賽天下」了。前兩天的友善往來,在這一天暫且擱置,因為這場激賽可能會玩掉性命。每年比的題目,只有當日才能揭曉,是毒宴最驚險的一部份。
最後一天,卻才是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也是毒宴的最高潮,美稱「毒膳其身」。這是一場滿漢全席,但全由毒物烹成,將精萃毒汁抽出後,百物上桌,鮮美欲滴,眾人搶著辨別何菜為何毒,加上美酒氾濫,簡直是狂樂之極。
要等兩年才有一次,哪能不好好慶祝呢?
明天毒宴就要開始,薰薰回到自己房中,苦思下一步行動。
強烈的衝動,想要踢破每道客門,逼問究竟是哪個混蛋下的手,就從鷹奇的主廂房開始。但師父的諄諄告誡,從來沒聽進過的,此時卻在腦中不斷迴響。
「世事就如用毒,千提百煉之後,還要千思萬慮,才能用得對。毒害、毒害,就是只用毒不用心,當然都是害……」
用心……她現在不能蠻幹,必須用心!不然就算毒死全莊的人,師父和捷也回不來。
到底什麼人,為了什麼,要對不問世事的常門下手?
難道……她幾次強出頭,真的錯了?又為了什麼,獨獨留下地一人,沒有一齊被綁去?
綁人不過兩個可能目的,一是要脅,二是求償。或者只要她乖乖等著,就會有人捎話來講價?
要錢,她沒有;要毒的話……師父無毒不研,但是她滿身的毒藥和解藥,都稱不上是天下絕無僅有的。捷天天抄寫的。《代毒經》,尚未面世,而其中上萬毒物,她也未曾一一玩遍。
到底對方目的為何?
用心、用心,但她究竟要從何用起?夜漸深,薰薰仍抱枕坐在床上,陷入苦思。
入夜三更後,室中漆黑,門戛然而開——
是誰?薰薰跳下床,閃身靠牆,內心雲時跳動著希望——也許是捷或師父!
黑影未近身,薰薰已知那不是孟捷。她屏息握拳,掌中暗含一個小包,靜待來人動靜。
「我並無惡意,姑娘不必動手。」女聲蒼然。
薰薰不為所動。「你是誰?」
「我們曾在上山途中的客棧,有過一面之緣。」
「你是那老尼?楊大俠的娘?」
對方沉靜了一晌,再開口聲音更低啞:「姑娘何以得知?」
薰薰聳聳肩,這麼簡單的謎也算謎?
老尼沒有再問,走近床邊點起燭火,室內亮起來,可以看見老尼臉上的黯然。
「我一路跟來,見姑娘與令師弟與我孩兒同行,不可謂不驚奇。我那孩兒……」說著哽住,頓了頓才又接下去:「他性傲又多疑,不容人多接近;他師父表面上溫文,其實也是世故深沉。你們兩人年少爛漫,與他們可謂毫無交集,竟得和他們走近,實在稀奇。」
「好人當然都可以走一道嘛。」薰薰不以為意。「你還沒有說清楚半夜跑來幹嘛,決說到重點了沒啊?」
她心中最懷疑的,是老尼和師父、捷失蹤有無關係,但她不會笨得劈頭就問。
老尼淡淡一笑:「姑娘這趟,將毒宴攪得更有聲有色,但江湖險惡,強出頭總是堪憂,也難怪令師弟寸步不離,令師父滿口告誡了。」
寸步不離,說得薰薰心一痛,火氣也突生——這老太婆故意的嗎?明明捷已經……「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強出頭有惹到你嗎?」口氣已經老大不客氣。
「姑娘憂心,老身明白。」老尼柔道。「我就是來幫你的。」
「幫我?為什麼?」
「為你替我說了許多好話,即使你並不知我和孩兒間的恩怨。」
「那你要怎麼幫我?你知道什麼內情嗎?」薰薰才不會客氣咧,這老尼想幫,她倒想看怎麼幫。
「你跟來便知。」
老尼說完快速離房,薰薰要盤問都來不及,只看她跟不跟了。
可惡!好像她有什麼選擇似的!薰薰抿嘴就跟,老尼腳力奇佳,她跟得辛苦,直奔到一間獨立的廂房前。
「這不是冰美人的房間?」她耳語。即便她沒有一眼認出,那週遭冷颼颼的氣流,也不辨而知。
「正是。」
薰薰蹙眉,「但早先起霧遭劫時,並沒有感覺到冰美人啊……」但轉念想想,這寒氣是玲瓏冰的最大破綻,她豈會笨到自曝身份?
不管是不是,薰薰欺到門前,就想衝入。
「姑娘莫急,免得壞事。」老尼覆耳告誡。
她花了好大氣力,才沒有踢掉房門,看清捷和師父究竟在不在!
老尼指著紙窗上一個洞,示意薰薰超前窺探。薰薰按捺住心跳,定睛看入室內。桌前對坐著兩人,是玲瓏冰和……捷!
但……捷為何會乖乖坐在那裡?
孟捷坐得直挺,雙手擱在桌上,臉上面無表情,雙眼雖是張開的,卻給人一種怪異的……靜止感。
他是怎麼了?有什麼大大不對勁了……董薰看了好幾晌,才發現究竟怪異何在。
哪有人能雙目直視這麼久,而不眨一次眼的?捷似乎連呼吸都看不出來!
「他……他……」薰薰憂急得幾乎不能發話。他被動了什麼手腳?簡直……簡直像一具活屍!
老尼將她拉回林中:「他自然是中了毒,但此毒的解藥很玄,所以我們不能貿然搶人。」
「什麼毒?為什麼玲瓏冰要對捷下毒?」薰薰聲音不穩,說不出是憂懼還是憤恨,亦或全都有,但問出口之際,心下已轉了幾回——可以迷人心神、卻不失意識的毒……上回她夜闖此室時對玲瓏冰說的話……
「姑娘未曾注意到令師弟的唇?」
薰薰這才想起,方纔的確隱約瞥見……捷的唇好紅啊!「是……是銷魂脂!」
她終於記起了!捷曾幫著師父記下《代毒經》,提到那種迷人心神的紅蛇奇方,將人催人恍惚之境,隨意指使。原來玲瓏冰竟將那如胭脂般的蛇毒,抹在捷的唇上,將他控制住了!
捷並未說到解毒之方……「到底解藥是什麼?」她急問。
「據我所知,此毒既非真毒,無蛇液可解;亦非媚藥,無體液可慰。受制於人以後,端看下藥多少,在銷魂脂消退之前,被制之人聽命行事。只是……」
「只是什麼?」快說啊!她急死了。
「我對毒學研究多年,最不信任何制人心術之毒。若說將人迷昏在地、不省人事,也就罷了;但要人能依令行事、來去自如、能言能武,卻無法真正思考?這我怎麼也不信。」
薰薰轉過臉,看了老尼一眼,又急急回轉去看屋門的方向。
「試想,要命令一人去為你殺人,這人不但要找對對象,還要打勝對方,這之中需要多少思考和意識,才能成功!人心之巧妙,哪裡能只控制意志,卻不毀了其它思慮?」
「你是說……她最多只能讓捷乖乖坐著,卻不能要他做些什麼他不想做的事?」
「即便是媚藥,也只是強化一個人的慾念,而不能改變渴望的對象。銷魂脂再毒,也只是銷了一個人的魂魄,徒留軀殼而已,卻不能把他變成另一個人,更不能隨意支使。」
薰薰不知是該慶幸,抑或更加恐慌?她不要捷發生任何事啊!
她要的……就是捷,從小到大不分不離、可以溫柔可以堅持、原來的那個捷啊!不想多一分,更不想少一分,她要她的捷安安好好的,什麼也不變!想到捷那空洞無神的眼,彷彿魂魄真已被抽離……
「怎麼辦?」她喃道,心亂如麻。
「你對令師弟,如何?」
「什麼如何?」她幾乎沒聽清老尼的問話。
你們如影隨行,好不親密,但你對他瞭解有多少?又有多在乎?」
「我、我當然在乎!當然瞭解!捷的什麼我沒有不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急什麼?又怕什麼呢?」
薰薰倏然回頭。「什麼意思?」
「令師弟的為人,你既一清二楚,他對你的用心,你想必也心知肚明。既然如此,他絕不會搖身一變而為猛獸,再苦再毒,他將始終如一,你沒有這樣的信心嗎?」
薰薰握緊了拳:「但若他意識全失,像你說的那樣……只剩具空殼子呢?」
「若是那樣,你會如何?」
「我會殺了玲瓏冰!」
「那對令師弟有何幫助?」
「我當然還會盡力找解藥,不管有多難……」
「先不論殺了玲瓏冰是否堵了自己的路,就說是救人吧,若救不了令師弟呢?他變成行屍走肉,成日呆坐在那兒,等你餵食、更衣、解手……你會如何?」
老尼言詞冷肅,面容卻十分期待,密切審視著薰薰。
行屍走肉……薰薰無法想像那樣的情況——不,無需想像,屋內毫無生氣的捷,不就是最殘酷的事實了嗎?
她未自覺握緊的小拳,鮮血涓滴而下。「活著,就是捷;死了,我也會給捷一個交代!就算捷不言不語、不動不笑,甚而不識得我了,我還識得他!我還能幫他言語、幫他活著!捷之於捷,不是捷能做什麼,而是他曾經做過什麼。他幫我、伴我、給我一切,這些,我無以回報,只能照自己的心做。」
「你的心想做什麼?」
「我想永遠當捷的伴。」
長久靜默後,老尼無聲歎息,夜風中似流轉著無眼感慨。「老身這一生,愛情如灰飛煙滅,佛學如深洞難填,連至親之子,都視我如洪水猛獸……想不到還會被一個小女娃兒,搞得欣羨不已。」老尼歎道:「也罷!人之為人,就在於看不開,全都看開了、放手了,死活又有何好在乎?我一把年紀了,還追在孩子後面,若不是可笑,大約就是必須了。」
「你當然要追著楊大俠了,」薰薰暫且忘了自己,理所當然地告訴老尼。「是他不對,什麼話說清楚就成了,老是躲躲閃開不肯理人,算什麼大俠?」
老尼咳笑:「世兒……不是什麼大俠,他學武防身修性,圖得是江湖的自由逍遙,沒什麼真功夫。」
「我也沒什麼真功夫,」薰薰嘴角又垂下。「功夫好的是捷…」
「他一心要護你,必然露出自身破綻,才讓玲瓏冰有機可乘。」
「走!我要搞懂玲瓏冰究竟想幹什麼!」
兩人回到窗前,薰薰花了好大工夫,才迫使自己靜觀情況,沒有胡亂搶人。
有好幾住香的時辰,只見玲瓏冰抿緊著唇,坐在孟捷對面。除了偶然舉盅輕啜以外,毫無動靜,似也在等待著什麼。
她那絕艷卻冰冽的眼神,看得薰薰心寒又氣悶。這瘋女,究竟想把她的捷怎樣?
當玲瓏冰終於開口,薰薰的耐心也幾近用罄。
「你看著我。」幽幽的嗓音,在寒室中彷彿空谷回聲。
薰薰屏息,看孟捷停滯的眼珠動了一動,眼皮也輕眨了幾下。極慢極慢地,孟捷的眼光凝聚,專注在玲瓏冰的美顏上。
捷……在看玲瓏冰?薰薰一顆心揪緊,小手握成兩個拳。
玲瓏冰霜冷的眼光溫煦了些,正要再說些什麼,雙目立即又寒森下來。
因為孟捷的眼光未停駐幾秒,眸中升起一絲迷惑,眼光隨又飄忽而去,長長的睫毛也垂下,不再看眼前的美人。
「看著我。」這次的口氣降到冰點。
但讓薰薰驚訝的是,孟捷不再有反應,彷彿未曾聽見玲瓏冰的命令。這……這怎麼可能?難道藥效已散?
珍瓏冰倏然起身,渾身飄發怨氣:「孟捷!」
孟捷仍未動分毫,然身形雖靜止,全身卻僵直,隱隱有內力在流竄,肌理繃緊十—
「捷……捷在抗拒!」薰薰低呼。
這一出聲,立即驚動室內的珍瓏冰,她飛身而起,室內立即陷入暗幕,還有一股暗香,盈滿一室。
薰薰玩毒玩了一輩子,豈是會輕易中招的人,但她擔憂的是孟捷——渾然不知身在何處的他,如何能避得了毒?
「捷!」
她破門而人,老尼拉阻不及,只有相隨在後。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
玲瓏冰的斥聲似乎就在方才孟捷的位置,室內伸手不見五指,薰董動刀也不是、下毒也不妥,就怕傷到孟捷,只有雙手胡抓一把。
在她閃轉室內之時,隱隱感受到一股體溫——啊!是了!捷的溫度、捷的脈動,她就算盲了,也能解得出來!
她抓住一截衣角,就往外飛,怕玲瓏冰堵人,憑本能往窗戶而去,破了窗框、撕破衣衫也顧不得,更不知哪來的神力,把孟捷生生揪了出去。
她滾落在草叢間,站起來繼續奔往林中,忽然注意到孟捷反抓住她的手,和她並肩前奔,以他的輕功助她。
薰薰大喜,腳步突然收住,險些把孟捷也絆倒。「捷!你……你醒了?」
月色之下,看到孟捷正看著她,然而……他臉上交錯著迷惑與好奇,而不是熟悉的溫暖。
「捷……」
薰薰腳一軟,就要坐倒在地,孟捷手一使力,將她身子拉穩,還將她拉得更近一些。
他專注地審視她的小臉蛋,她眼睛發熱,拚命眨巴,要看清他的眼。熱熱的淚滑下一滴,接著又一滴,留下冷冷的痕跡。捷……還是沒回來嗎?
他開口似要說些什麼,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手下一緊,隨即往她身上軟倒下去。
「捷!你怎麼了!」薰薰驚呼,一把將孟捷抱住,小小的身軀難以支撐他的重量,兩人滾倒在地。
「容姑娘,隨我來。」不知何時老尼已在身邊,助她攙扶起孟捷,老尼身子雖顯枯瘦,然而內力驚人,半扶半指引薰薰前行,很快將兩人帶回一處空房。
「這裡是……」
「柴房之一而已,此刻不會有人,姑娘放心。我是怕姑娘的房間不甚安全,令師弟及令師父的也一樣。」
薰薰的心思卻全在孟捷身上,很快點起燭火,審視孟捷的情況。他的呼息沉重、兩眼緊閉,體溫燒燙,極像是重病之人。
「捷?」毫無回應,薰薰隨手抹了抹淚,就在懷中摸索可能的解藥。
她有「撈月霜」,是解酒用的;「回天收光」,是解血毒的;「天花亂墜」,是將一般毒藥打散,以對症下藥的……但師父告誡,用錯解藥好比再下一毒,無益反害……
「姑娘,銷魂脂據聞藥效不長,藥量難以拿捏,才常將人昏得半死,也是它惡名遠播之因。我看玲瓏冰不甚可能下藥太重,令師弟應高熱一場後,便能醒來。」
「這怎麼能確定呢?多少毒物都是讓人高燒而死…」說到死字,薰薰哽住了。
「玲瓏冰喜歡令師弟,不會害死他。」
「什、什麼?!」滿心地抗拒這個可能,她連想也不願去想……但這個念頭,早在看到玲瓏冰直盯著捷時,她就隱隱起了……只是,自己怎麼也不願去探究啊!
玲瓏冰喜歡捷……心中有著又燙、又疼、又厭惡、又驚慌的感覺,同時交錯,讓她氣息一時不順,眼前昏花。
她才不要!她也不管!捷……是她的!是她的啊!她將半躺在地、半倚在她身上的孟捷抱得更緊。
好燙、好燙!她一向冰冷的小手,似要被他的體溫燙傷了。
此時,卻也只能祈禱老尼的話不假,玲瓏冰的確對捷有情……只有如此,捷才不會有事。
她是否該去找師父、找裘恩,四處問解藥?但她的手緊緊抱著孟捷,怎麼也放不開。理智所下的命令,被情感所否決。在捷如此無助時,她怎麼也不能離他而去。
如果……如果捷的魂魄真會被就此燒去,她也要親眼看著每一個駭人的轉變,在捷眼神逐漸散渙之時……她要是他眼中最後的影像。她也要補捉住他最後的眼光,即使……那已不再是她所知的捷……
「捷……」她喃道。「你總是在我身邊,我卻常常追著蛇跑、忙著探藥、夢想著遊走江湖……我總不把你放在心上的,因為你本來就在身邊,想都不用想,一轉頭就看得到,一出聲就會應。
「師父放我出來,卻要你跟著,我覺得理所當然,沒有去想師父的用心……師父是知道,我少不了捷的吧!看捷這樣無依無助,我也什麼都不想了,如果玲瓏冰或楚鋒鳴、或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現在跑來要砍我們,我也不在乎了!活著固然很好,但活著如果只是為了玩玩毒、救救人,直到七老八十後死去,才算活得好,那我才不想要。」
「玲瓏冰想要你喜歡她吧?但你卻理也不理她,這讓我覺得好生難受……不是為她,而是為你。你一向對我無微不至,我卻從沒好好珍惜,像落花流水全白白浪費了!當我東跑西跑、對你只知使喚時,你一定很悶吧?就像在照料一條毫無靈性的笨蛇一樣,說不通也教不會。」
「但你還是喜歡我……我一點也不懂為什麼,我是很凶、很頑劣、又很迷糊的人,你卻是萬般的好,好到連那討厭男人的玲瓏冰也喜歡上你。我應該一看到是她綁了你的時候,就猜到的,但你瞧,我還是點都點不通,非要老尼姑說破才行……」
「這麼不懂捷的好,會搞到現在這樣,也是我活該吧!沒關係,捷如果變成無知無覺了,也不可能比以前的我更糟。以後換我來對捷好,這就對了。」
「不過,師父會很傷心的,請捷還是努力醒來吧!我知道捷還是在裡面的,就像剛才乖乖跟著我走,還不肯放手的時候……我有感覺到捷的,即使只是一點點的捷,我還是能感覺得到……我想捷醒來後,會很高興我也終於被點醒了吧?」
「我也想睡了……我醒來時,捷也要一起醒來,好不好?……」
她的呢喃消失在孟捷胸前,她伏在他身上,也睡著了。
老尼倚牆靜坐著,老眼中閃著淚光。她知道,窗外還有一個人,也默默傾聽著。
是緣是劫,總是折煞人。若自己不能看透,總也能從旁人身上看到一點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