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停地飄落,將四周景物染成一片銀白,煞是好看。
黎海晴雲鬢半斜,右手支頸,倚著窗台賞雪,左手放在窗台上,若有意似無意地承接著紛落的雪花,臉上漾著恬適的笑容。
驀地,一件大氅披在她肩上,跟著一雙手臂環上她的纖腰,溫暖的鼻息吹拂在她耳畔。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起?」她回過頭,有些羞怯地笑笑。
風玄煒把頭枕在她肩上,唇貼在她小巧的耳垂邊低喃:「你不陪我,我睡不著。」
略有不滿的語氣中更多是撒嬌的意味,讓她飛紅了雙頰,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然而心裡卻是甜絲絲的。
見到她嬌羞的模樣,他心中歡喜,露出了微笑,伸手要牽她的手,卻感到一陣冰冷,不由得皺眉,轉頭瞪視候在一旁的宮女們,回頭看黎海晴時,神色又是一片溫柔。
他輕輕包住她冰冷的手掌,放到嘴邊呵氣,半是輕責半是關懷地問:「怎麼不多加件衣裳?」說著,又橫了宮女們一眼,「必定是這些奴才不盡職。」
宮女們不敢做聲,畏縮在一旁,雙眼望著黎海晴,眼光透露著懇求。
瞥見她們害怕的模樣,黎海晴微微一笑,輕聲道:「別怪她們。她們曾要我添衣服,只是我不冷,所以沒聽她們的。」剛說完,她卻打了個小噴嚏。
「還說不冷呢!」風玄煒皺眉橫抱起她往內堂走,一顆心全懸在她身上,再也沒空理會那些宮女,
她雙手攬著他的頸項,有點尷尬地笑笑。
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後,他回頭吩咐宮女請御醫。
黎海晴連忙拉住風玄煒,微笑道:「我沒那麼嬌貴,不會吹吹風就病倒,不必麻煩御醫了。」
望著她纖弱的身形,他不表贊同地搖頭:「你身子虛,一定得讓御醫看看,我才能放心。就算真的沒病,讓御醫開藥幫你補身子也好。」
思及此,他立刻催促宮女請御醫,黎海晴也只好由他去。
過了一些時候,御醫到了,才剛要診脈,一個鮮紅的身影如風般衝進風玄煒的寢宮。
那人一邊沖,一邊大叫:「煒哥哥,不好了!」直衝到床邊才停下。
風玄煒心中不快,本待發作,定睛一瞧,看清來人是小堂妹風淨漓,一口氣才暫時抑住,皺眉問:「怎麼回事?」
風淨漓還來不及開口,又有一群宮女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行禮請安,為首的宮女一邊喘氣,一邊道:「郡主……您……您別跑……跑那……麼快……」
風淨漓嘟嘴道:「誰叫你們硬要跟著人家。」
「你到底來做什麼?總不成是來我宮裡鬧吧。」風玄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黎海晴拉拉他的衣袖,輕聲道:「小漓一定有事,你讓她慢慢說。」
她這麼一說,風玄煒的氣登時平了,點了點頭,雙眼望著風淨漓,等她開口解釋。
「我——」鳳淨漓剛說了一個字,隨即住口,看了看黎海晴,心想,這件事可不能讓晴姐姐知道。先前她一聽說,急急忙忙地就跑來了,竟粗心到忘了黎海晴也在……猶豫了一會兒,她才道,「煒哥哥,你跟人家出來一下。」
「有事在這裡說就行了。」風玄煒擔心黎海晴的身體,也不覺得風淨漓會有什麼大事可說,因此不願走開。
「不行啦!不能在這裡說!」風淨漓急得跺腳,拉住了風玄煒的手,要他和她一起出去。
「小漓——」他沉下臉,語氣有著警告意昧。
風淨漓根本不管他是否會生氣,仗著他平日的疼愛,硬是不放手,堅持要他出去。
風玄煒心中火大,用力甩開她的手,讓她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
「你好過分……」她心中委屈,忍不住紅了眼眶,含淚的大眼瞅著風玄煒。
風玄煒看到她眼中閃著淚光,終究心軟了,無奈地歎口氣:「我跟你一起出去就是了。」
風淨漓吸吸鼻子,吩咐宮女們留在寢宮裡,自己則拉著風玄煒來到寢宮外的走廊。
見沒了旁人,風玄煒才伸手拭去她的淚水,有些內疚地哄道:「小漓乖乖的,別哭了。」
「你剛剛對人家凶,還把人家甩開……」風淨漓收起眼淚,小嘴噘得高高的,神色頗為不滿,「如果不是為了晴姐姐,人家現在才不要理你呢!」
風玄煒一聽,連忙問:「你要說的事情跟晴有關?」他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跟晴有關,卻又不能讓她知道,難道……
風淨漓用力地點頭:「剛剛我聽說不久以後-哥哥就要頒下聖旨,命令你娶皇甫家次女皇甫暄。」
風玄煒又驚又怒,握著風淨漓的雙肩,憤然問:「真的?!你聽誰說的?」
「好痛!」她的肩膀被他握得發疼,忍不住痛呼,他這才發覺自己太用力,連忙放開她。
風淨漓揉揉肩膀,一邊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因為下大雪,兄長風玄-不許她上街閒晃,她又不想待在鎮南王府,於是便進宮向太后請安,半路卻聽到兩名宮女在竊竊私語,她一時好奇,上前追問,她們不敢隱瞞,把事情一一說了,她這才知道原來其中一名宮女是在御書房供職,她們正在談論風玄煒大婚的事。
一知道這個消息,她來不及去向太后請安,急急忙忙就跑了過來,要把這件事告訴風玄煒,誰知道她的好心竟換來一肚子委屈。
「哼,如果不是為晴姐姐好,就算你急死了,這件事我也不說了。」
風玄煒知道她還在為先前的事生氣,而自己先前確實是誤會了她的一片好意,奈何他無法開口道歉,心裡又著急,只好哄道:「回頭我叫人送些點心到王府。」
「這還差不多。」風淨漓這才露出笑容,隨即又問,「現在你要怎麼辦?」
他想也不想便道:「當然是趁皇兄尚未下旨之前推掉這門親事。除了晴,我誰也不娶。」他握緊雙拳,態度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風淨漓語帶試探地問:「我聽說皇甫暄是長安城裡有名的美人,你真的不動心嗎?」
「她再美都不關我的事。」風玄煒雙眉一挑,神色漠然。
聞言,風淨漓喜道:「煒哥哥,你真這麼想,那我可得對你刮目相看了。本來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像-哥哥一樣,見一個愛一個,納了一堆嬪妃,偏偏閒來無事還喜歡微服上青樓,美其名是風流,我看根本是花心。」她撇撇嘴,甚不贊同,跟著又問,「你要現在去找-哥哥嗎?」
「等確定晴的身子如何,我再去找皇兄。」
風淨漓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連忙道:「可是你這樣直接跟他說,他肯答應嗎?」
風玄煒昂首道:「不管他答不答應,我不娶就是不娶。」
她還要再說什麼。轉角處卻突然走出一名宮女,在他們反應之前,便已跪在他們面前磕頭。
「殿下,郡主,求你們別去找皇上!求求你們!」語氣裡儘是驚慌。
風玄煒心下大怒,當即皺眉沉聲喝問:「大膽!你居然敢偷聽我們說話,該當何罪?」
「煒哥哥,你先別氣。」風淨漓認出那宮女正是先前遇到的,趕緊阻止風玄煒發怒,又問她,「你怎麼在這?又為什麼求我們別找皇上?」
那宮女不答話,頭卻磕得更響更急了。
風淨漓心中不忍,溫言道:「別磕了,這樣會流血的。你要把事情說明白,我們才知道呀。」
那宮女這才不再碰頭,伏在地上,顫聲道:「奴婢知道自己實在……該死,不該……不該偷聽殿下和郡主說話,更不該要求殿下和郡主……不要面聖,可是……可是奴婢實在是……不得已,皇上先前吩咐過,不能……把那件事……不能洩漏殿下的婚事,可是……可是……奴婢……
聽到這裡,風淨漓便明白了,原來這宮女是擔心被皇上知道她洩漏了秘密。但聽得那宮女續道,「皇上當初吩咐東平侯,這件事會在慶功宴上宣佈,到時候才可以告訴殿下。」
「夏侯應天也參與了這件事?」風玄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句話。
「是,奴婢不敢欺瞞殿下。」那宮女將事情大略說了一下。
聽完,風玄煒忿忿地一掌拍在身旁的柱子上,怒氣衝天地大吼:「該死的夏侯應天!為什麼他總要和我作對?」
那宮女顫抖著,似乎是對鳳玄煒的怒氣害怕到了極點。
風淨漓趕緊對那宮女道:「好吧,我們不去見皇上了,你可以安心地走了。」那宮女如獲大赦,急忙行禮,飛也似的離開。
見風玄煒怒火沖天,鳳將漓拉拉他的衣袖,笑嘻嘻地道:「煒哥哥,你別氣,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不但可以讓你不必娶皇甫暄,還可以回敬呢!」剛才聽那宮女提到夏侯應天勸風玄-立後的事,她腦中靈光一現,登時有了主意。
風玄煒怒氣稍平,靜候下文。
「你耳朵靠過來。」她招招手,示意他低頭。
他依言而行,讓她附在他耳邊說話,聽著聽著,他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說完,她頗為得意地笑問:「你覺得如何?」
他點頭表示贊同,但想起從中作梗的夏侯應天,心中就有一股氣往上升,皺眉道:「如果可以順便給夏侯應天一點教訓就好了!」
風淨漓雙手一攤,聳聳肩:「這我可沒法子;就算有,我也不敢捋虎鬚。你行的話,自己做吧,別找我。」
風玄煒抿著嘴,半晌不做聲。
「說了這麼久。你該進去了。我也應去向太后請安,順便進行剛剛說好的事。」
他點點頭,和風淨漓一起進了寢宮。
這時御醫已診斷完畢,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向風玄煒稟告完後,當即離去。
風淨漓也不多留,隨即領了侍女們離開。
摒退了閒雜人等,風玄煒帶著微笑走進了內堂,坐到床邊。
「小漓回去了嗎?」
「她去向太后請安了。」他執起黎海晴的手,柔聲道,「你別管別人,好好躺著休息。」
「我只是稍微著涼,不會怎樣的。」她微微一笑,想要起身,卻被他攔住了。
「著涼就是病了,病了就要多休息。」他輕撫她的發,眼中盈滿溫柔,「乖乖躺著休息,別讓我擔心,好不好?」
瞧他的模樣,似乎把她當成孩子在哄似的,可是語中的柔情卻讓她心中既感甜蜜又覺溫暖。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珍視她,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
過往,她常覺得自己是個虛無的存在,可有可無;然而,她卻在他的眼中見到了自己的價值。
想著想著,黎海晴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風玄煒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摟進懷裡,著急地問:「怎麼了?不舒服嗎?」說著伸右手探上她的額頭,深怕她有點病痛。
她將頭埋在他的頸窩間,輕聲道:「我沒事,你別急。」
聞言,他鬆了口氣,卻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感傷,又不知該如何詢問,只好無言地輕擁著的。
沉默了一會兒,她幽幽地問:「如果……如果我說自己是私生女,你會看輕我嗎?」
「不會!」他不假思索地否決,又道,「我喜歡的是你,你是誰,是什麼身份,我都不在乎。」
「真的?」
「當然。
「那麼,我跟你說個故事……」
心知她面說的定然跟她的身世有關,鳳玄煒不由得心中大喜,因為這是她首次向他提到自己的過去。然而,這必定不是什麼愉快的故事,思及她要回想那樣的過去,他心中一陣不捨,將她緊緊擁在懷中,靜靜等她說下去。
她輕輕歎口氣,以輕渺的聲音敘述著。
「大約是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山東商人到太原做生意。在那裡,他遇到了一名少女……為了那個男人,少女不顧老父的反對,委身於那個商人,沒名沒分地跟著他,因為他在山東老家早已有妻有兒,而且以他的家世,他也不可能娶一名塾師的女兒。」
說到這裡,她偎緊了他,似乎想從他身上得到溫暖,然後才繼續述說。
「雖然如此,那少女也沒埋怨,傻傻地待在他身邊,一年之後,她為那個男人生了一個女兒。但是那個時候,那男人卻回鄉了,留下她們母女在山西等候他再次來臨。幸好那男人仍然常常來往山東山西談生意,所以隔個半年左右,她們母女還是能見到他。沒兩年,那少女……不,該說是少婦了,那少婦又幫男人生了一個女兒。本來日子似乎就這樣過下去了,可是……」黎海晴突然打住,輕輕歎了口氣。
風玄煒知道後來的事才是關鍵,輕聲間:「後來怎樣?」
「後來……」她幽幽地續道,「那男人的元配知道丈夫在外面金屋藏嬌,便向娘家哭訴,又跟公公抱怨。那男人的父親其實早知道了,只是不當一回事,反正兒子不過是玩玩,不要緊。但現在媳婦知道了,有生意往來的親家又不諒解,那男人的父親當然就站在的媳婦這邊,要兒子拋棄了外面的女人……」
「那男人照做了?」
「嗯……」
「為什麼?」
「因為他的妻子是世家千金,而那少婦什麼都不是;因為他想要繼承家產,和幾個兄弟正鬥得狠,需要討父親歡心,也需要妻子娘家的支持……」
風玄煒皺緊了眉頭,又問:「他就這樣丟下她們母女三人?」
「不是三人,只有兩人,因為他帶走了小女兒」
他一怔,卻沒問為什麼。
只見黎海晴抬起頭,苦澀一笑:「你一定覺得奇怪,他為什麼要帶走小女兒。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小女兒天生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之後將會成為他手中一顆有力的棋子,而大女兒相貌平凡,所以被留下了。」
風玄煒緊緊擁著她,不發一語。
「那男人離開後,再也沒去看過她們母女,而那少婦卻一直在等待,期盼有一天他會歸來……窮其一生,那少婦將所有的心思花在等待,而她的大女兒則是天天看著母親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再出現的男人……直到死亡……」說到這裡,她恍惚出神,想起了母親從前述說往事時的神情……充滿了懷念、喜悅,卻又在說完時轉為幽怨……母親曾說,自己有怨卻無悔……她不知道母親是否真的無梅,只知道即使到了最後,母親仍想著那人的到來……
見她神色黯然,風玄煒左手輕梳她的髮絲,柔聲道:「別想了。既是故事,那就忘了吧。」
所謂的「故事」,也可說是以前發生的事。他這句話一語雙關,黎海晴當然懂,卻搖了搖頭:「就算是故事,要忘卻也不易。何況,……這個故事還沒完結。」
他沒開口,靜靜聽她繼續。
「後來,大女兒遵從母親的遺言,獨自到濟南依親……她心裡原本以為那男人大概不會理會,早存了返鄉之心,到濟南不過是不想違背母親的遺命罷了,而且也是想見見妹妹。不料……那男人不知為了什麼,竟認了女兒。」
風玄煒有幾分詫異,卻沒說什麼。
「當時,大女兒心裡疑惑,卻想,那男人或許尚有一絲良知,對她們母女有所愧疚,所以認了她。」說著,黎海晴歎口氣,語音轉為低微,「其實,事情的真相很簡單,他認了女兒只是想多個拉攏其他門閥的棋子罷了……雖然這個女兒相貌平平,但正好做續絃或者小妾,因為一般的千金是不肯的,總之是聊勝於無……」
「這男——」風玄煒怒從心起,想要大罵,一隻小手卻掩住了他的口,他便不做聲了。
「先讓我說完……」這次若不說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訴說自己的過去。見他點頭,她才繼續,「那大女兒雖然有些失落,卻不如何傷心,畢竟沒爹的日子,她早慣了……」
見黎海晴口中雖說習慣了,眼中卻流露出感傷,風玄煒心中一痛;右頰貼著她的頰,無聲地給予安慰。
「真正讓她難過的,應該是妹妹不肯認她……」她輕輕歎口氣,又道,「這也難怪,只因妹妹長在凌家,才會將凌家的勢利和奢華學得十足……」
凌家?!風玄煒聽在耳裡,記在心裡,腦中飛快地思索著是哪個凌家……她先前提到濟南,那就只有那個凌家!
思及她所受的折磨,他恨恨地握緊了拳頭,但看她的眼光卻是柔情無限,愛憐橫溢。
她隨即發覺說漏了嘴,雙眉微蹙,低語道:「那大女兒就是我,你知道的……」
「嗯。」他應了一聲,輕撫她的眉,「別想太多,我不願你皺眉。」
她勉強一笑:「其實還有下文……」
「還有?」思及自己遇見她時,她一身布衣荊釵,沒半分千金小姐的模樣,那麼後來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那男人……」她躊躇了一下,才說道,「我爹本以為多了個女兒可以擺佈,卻沒料到我堅決不從,他一氣之下,便將我軟禁在凌家,要奴僕婢女看好我,不許我踏出大門一步,打算過些日子把我嫁給賈大少做續絃……」
她話還沒說完,他卻再也忍不住了,用力捶了下床,怒道:「該死的!我要殺了他!」
她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他畢竟是我爹。」
雖說如此,風玄煒仍是恨不得現在就把她爹捉來殺了。但她既然開口,他只好緩下臉色,皺眉問:「你不願意,所以後來終究找到機會逃出來了?」
「我並非逃出來,而是有人救我離開。」
「誰?」他趕緊追問,打算好好答謝那個仗義相助的人。
「是洛陽停雲山莊的少莊主。」提起恩人,黎海晴露出微笑,神色甚是感激。
「雲師兄?」風玄煒一聽,忍不住訝然。
黎海晴驚訝地問:「你認識雲公子?」
「嗯。」風玄煒點點頭,「我和雲師兄一樣在洛陽武莊習武,只是師父不同。」跟著又問,「他怎會救了你?發生了什麼事?」
「雲公子到凌家談生意,我們碰巧遇上。」她微微一笑,回想當時的情形,「那一日,我在花園裡寫字,雲公子和我爹路過花園,基於禮貌,雲公子向我爹問起了我,我爹便向他說了我的身份。當時,我見這名少年公子溫文懦雅、風度翩翩,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說到這裡,卻見風玄煒擰緊了雙眉,便疑惑地問,「你怎麼了?」
「沒事。」他嘴裡這麼說,眉頭卻擰得更緊了。
黎海晴凝神一想,便猜到了緣由,雙微頰紅,低聲道:「你不必……不必吃雲公子的醋,我和他沒什麼……」
「我偏要吃醋,誰叫你那麼注意我師兄。」被瞧破心事,他也不惱,只抱緊了她,在她唇上偷了一記吻,惹得她羞紅了臉。
她輕輕推了下他的胸膛,嗔道:「別這樣。」
「那你說,我和雲師兄誰比較好看?」聽她說別的男子的好話,縱然是自己的師兄,他心裡仍有些不滿,定要比較個高低。
面對他有些蠻橫、有些孩子氣的舉動,她心中既覺得好笑,又感到甜蜜,只是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
要說是他好看嘛,偏偏她臉皮薄,說不出口;要說是雲追日好看嘛,只怕風玄煒真要著惱了。
沒法子,她只好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閃爍其詞,低頭不看他。
得不到滿意的回答,風玄煒怎肯罷休,不滿地挑眉道:「你定是覺得雲師兄比我好看,連個性都比我好,是不是?」
聽他語氣滿是嫉妒,偏偏又撒嬌似的抱著她不放,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後面那句我承認,前面的……」她掩嘴微笑,「你自己想想。」
他哼了一聲,不說話。
「你生氣了嗎?」她輕輕戳了下他的胸膛,臉上仍掛著微笑。
他仍是沒答話。
見他如此在意,她收起了好笑的心情,雙手緊攬著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裡,輕輕歎了口氣:「你何必想這些呢?終究,我是在你身邊……你還不明白嗎?」
「你不說我怎會知道?」他馬上眉開眼笑,原先的醋意立刻被拋到一旁。
「傻子……」她輕喟一聲,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我寧可為你當傻子。」他深情款款地凝視她,語氣誠摯。
她心中一動,淡淡一笑,問道:「你想繼續聽嗎?」
「當然想。可是……」他挑了挑眉。話鋒一轉,「我不想聽你繼續誇讚雲師兄,就算他是你的恩人也一樣。」
她掩嘴微笑,點了點頭。
「當天半夜,我睡不著黨,就在房間外的院子裡閒坐,結果雲公子突然現身。」發現風玄煒神色有些不對,黎海晴笑道,「別急,雲公子沒惡意。」
風玄煒撇撇嘴,沒開口。
「那時我嚇了一跳,以為雲公子有不良的企圖,如今想來,我未免高估了自己,不然怎會以為他對我有不軌之心呢。」說到這裡,她笑著搖搖頭。
「我不許你這樣說。」風玄煒正色道,「你是最好的。」
「也只有你才會這樣想了。」她微微一笑,神色溫柔而滿足,又道,「其實,雲公子只是察覺我和凌家格格不入,又見我神色抑鬱,因此起了俠義心腸,避開了眾人的耳目,特地詢問我是否需要協助,如此而已。」
「於是你就把自己的困境告訴他?」
「嗯。」她點了點頭,「我說完之後,雲公子便想了個法子,終於將我帶離了凌家。」
「什麼法子?」風玄煒好奇地追問,她卻像有顧忌似的,突然沉默了下來,於是他又問,「難道不能說嗎?」
黎海晴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我說了,你不能不高興。
他皺了皺眉,點頭答應她這才說道:「雲公子假裝喜歡我,我爹大喜之下,立刻退了賈大少的親事,也不管是否會得罪賈家,因為雲家的勢力可比賈家大太多太多了。」見風玄煒神色不快,忙提醒他,「說好了,你不能不高興。」
他有言在先,只好努力平心靜氣地聽下去。
「然後,雲公子跟我爹要求,說是要帶我到洛陽;我爹一心想攀上雲家,也不管什麼名分,很爽快地將我送給了雲公子,於是我便成功地離開了凌家。」想起當日父親歡天喜地的模樣,她心中仍有些失落。原來,她連一點份量也沒有,隨時可以送人……
這時,卻見風玄煒皺眉問:「雲師兄之前只是個陌生人,你卻告訴他一切,還讓他帶你走。難道你就那樣相信他,不怕他不安好心嗎?」
他這麼一說,黎海晴才疑惑地想,當時自已為何會那樣信任雲追日呢?
看到她的神情,風玄煒抱緊了她,悶悶地道:「不要想他!」
「我沒有想他。」她微微一笑,「你知道嗎?原本我不明白娘怎能那樣思念一個人,等待著、盼望著,可是現在我有些明白了。」她輕輕歎口氣,挪了下身子,「你這樣待我,我全記在心裡,不管將來如何,這些回憶都可以陪著我……」
「想都別想!」他微怒地擁緊了她,像是保證什麼似的,「你永遠不會有這個機會,永遠不會!」他絕不會讓她知道皇上為他另外安排了婚事,他絕對要退掉這門親事,只有她才是他的妻子!她偎在他懷裡,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