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的市集,是地方上的年度大事,每至此時,來自各地的商賈小販皆齊聚一堂,交換經商心得,疏通商物或賺錢餬口,這是最好的交流時刻。
不斷洶湧而來的人潮,將各個通道擠得水洩不通,聞天語等人只好放棄騎乘,改以步行。
當-珞在人群中走得昏頭轉向時,一聲稚嫩的叫賣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買烙餅喲——」
賣餅的,是一位年約五歲的稚童。高高聳起的沖天炮髮型,露出他天真無邪的可愛臉蛋。
「大哥哥,買烙餅吧,我娘做的烙餅,可是最好吃的餅喔!您不會後悔的。」小孩童老王賣瓜地推銷著-
珞見他可愛逗趣,對他笑道:「小弟弟,你幾歲了?」
小孩童聞言,不服氣地舉起雙手,比出他的年齡。
「我不是小弟弟,我已經快六歲了,娘說我已經長大了。」
他嘟嘴的模樣,逗笑了眾人。
「好,咱們不喚你小弟弟。那你叫什麼名字?」徐仲蹲下身子,與他相視。
「娘都喚我廣兒!」小孩童驕傲地宣稱。
眾人笑看著他。
「哪!」廣兒伸長手指著。「那就是我娘。」
順著他小小的指頭望去,可見一位略顯福態的中年婦女,正費勁地擀著麵團。
「來,廣兒。大哥哥向你買六個烙餅。」徐仲取出一兩銀,塞在廣兒手心。
「大哥哥,一塊餅只要一文錢,這麼多錢,廣兒找不開耶……」廣兒無措地望著手心裡的銀子,不知如何是好。
大掌摸了摸他的頭,徐仲笑道:「不用找啦,剩下的就賞給你吧!」
「真的?」廣兒雙眸一沉。「這樣好了,廣兒籃子裡的烙餅,全都給大哥哥們,這樣大哥哥才不會太吃虧。」
「小鬼頭,倒是挺慷慨的。」隨行四人之中的潘虎,打趣地插口。
「可不是嗎?」徐仲頗感讚賞。「但咱可不是貪心之輩。廣兒,你還是趁現在人多,再多賣幾個餅吧!」
「嗯!」廣兒開心地點頭,將六個烙餅包給徐仲。他得趕快將銀子拿給娘,娘一定會很開心的。
向前跑了幾步,忽然轉過身來,向-珞一行人揮揮手,又蹦蹦跳跳地往他娘的方向鑽去。
聞天語護著-珞,盡量讓她避開人群的衝撞,繼續前進。
好不容易擠回他娘親所在的攤位前,滿心歡喜地將銀子揣在胸前,卻不見娘的蹤影。
「娘!娘!」廣兒四下張望尋找著。
終於在一座荒廢的馬廄中,發現一雙熟悉的腳。
「娘?」廣兒蹲在他娘的身畔,細聲喚著。「娘,您是不是太累了?怎麼在這兒睡著了呢?廣兒扶您回家歇息吧!」他的小手拍著娘的臉蛋,不懂娘的臉為什麼是冰涼的。
「娘,您看!廣兒今兒個賺了好多好多錢喔!是好心的大哥哥給的喔?」廣兒將銀子亮給娘看,可是為什麼娘還是不睜開眼睛?
「喂,小鬼。」
身後的叫嚷聲,讓廣兒嚇了一跳。
「各位……大爺,您要買烙餅是嗎?」廣兒不確定地問。
羅列在眼前的人,個個人高馬大、青面獠牙,一副不像好人的模樣。
「少囉嗦!我問你,方才向你買餅的人,將餅吃了嗎?」一位身著青衣的大漢粗聲問道。
「買餅的人?……您是說那些好心的大哥哥嗎?」
「快說!」青衣大漢催促著。
「我……不知道。」廣兒囁嚅道。
「不知道?」青衣大漢昂揚的語氣中,透著蝕骨的冷寒。
廣兒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我……真的不知道,大哥哥們只是要我包給他而已。」
「哼!沒用的東西。」青衣人吐了一口痰,在他轉身的同時,一抹冷芒閃過。
廣兒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疼痛,劇烈起伏的胸腔,卻吸不進絲毫的空氣。
他臉色發青地彎下身子,過少的氧,讓他渾身虛軟。頹頹顫顫地走了一步,在他身後,立即印出一個血腳步。
當他瘦小的身軀倒地之時,那雙失去神采的眼瞳,仍望向那早已氣絕的娘。
他仍然不懂,娘為什麼不睜開眼睛來瞧瞧他賺來的銀子……
???
「嘿!那些煩人的傢伙,到底要跟蹤咱們到什麼時候?」潘虎不悅地低吼,被一群人盯上的感覺,說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徐仲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別理他們,總之咱們自個兒小心點便是。」
接著取出之前買的烙餅,一一分予大家。
「先吃點東西吧,就算要打殺,吃飽了也才有勁。」
「說得也是。」同行的四位部屬之一的孟允平附議,張口吃著烙餅-
珞取下笠帽,望著拿在手上的烙餅,適才廣兒那天真可愛的臉龐,又浮現腦海。
聞天語以餅就唇,驀地神情一變。
「別吃!餅有毒!」
「什麼?」已開始吃餅的四位部屬,像燙手山芋般將餅丟得老遠。
立即地,一陣暈旋毫無防備地襲來,四人身影晃了晃-
珞驚慌地拉起聞天語的手指察看。
逐漸泛黑的指尖,讓她心中一凜,也讓聞天語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別運氣。」聞天語運指如飛,連點四人穴道,避免他們運氣而將毒散佈五藏六腑之中。
「哈哈……哈哈哈……」一聲聲令人生厭的奸笑聲迴盪四周。
不一會兒,十幾條人影已將聞天語等人包圍。
「聞天語,想不到你竟然發覺黑木祭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專心研發的獨門毒藥。不過……」發話者邪惡地一笑。「雖然你能察覺這無色無味的毒藥,但還是慢了一步。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萬萬想不到,此毒不但無色無味,還可只因接觸而中毒吧?」
聞天語含冰的眼眸透出足以凍結人心的寒意,自他身上所散發的殺氣,令人駭然。
「塞外雙駝?哼!想不到你們竟甘心受黑木祭使喚。」
塞外雙駝是道上有名的殺手,以心狠手辣、攻無不克而聲名大噪,只是想不到,黑木祭竟也能和他們搭上線。他不讓-珞活著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塞外雙駝的老大駝昆猖狂地笑道:「難道你不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嗎?像這種能幫我們想盡辦法除掉你的僱主,倒讓我們省事不少。軟柿子人人會揀,不是嗎?」
「你就這麼篤定?」聞天語唇邊泛著一抹凍人的笑意。
駝昆勾勾嘴角,頰上的刀疤因此牽動,而透著猙獰。
「之前,或許咱們動不了你,所以我等時機,雖然是不入流了點,可是死人是不會洩密的。」
「大哥,還跟他∴率裁矗趕緊辦了,回去交差了事吧!」老二駝崧催促著。
他不喜歡聞天語那冰冷無情的利眸。
聞天語逐漸冰冷的手,緊握著-珞的,他壓低音量囑咐著:「珞兒,待會兒緊跟著我,我叫你走時,你便走。」
「不?」-珞一口回絕,「你中毒了,只有我才救得了你,我不會離開你的。」
「別胡鬧!現在的我,護不了你。」他不忍見她受傷。
「所以我更不能離開你!」
「你……」聞天語轉頭對著已護在他倆身側的四名部屬道:「待會兒你們護送-珞離開。」
「可是……」
「這是命令?」聞天語打斷徐仲的話。
「我不答應?」-珞口氣無比堅決。
「珞兒?」
「你只是我的護衛,你不能命令我。」她是說什麼也不會留他獨自冒險的。
「是的,聞大人,咱們並非貪生怕死之徒,就算死,也會拉幾個墊背的,不會虧本的。」徐仲豪氣千雲道。
其餘三人的神情與徐仲如出一轍。
聞天語劍眉緊鎖。「你們這樣子,最後誰也走不了。」
「想走?」駝昆哈哈怪笑。「那老子我就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一聲令下,十數條人影一同發動攻擊,如同見著獵物的獅子,緊追不放。
聞天語長劍如虹,凌厲的劍招神出鬼沒,如同來自幽冥的催命符,道道招魂。
他使勁全力反擊,一向不輕易殺人的劍,如今卻嗜血如命,因為擴散的毒,使他的四肢漸漸不聽使喚,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只知道他必須全力護著-珞,殺一個是一個。
徐仲等四人,身上衣袍早已血跡斑斑,分不出是敵人的血,抑或自己的血。
殺敵!是他們此刻唯一的信念,身上的毒讓他們的意識逐漸混沌。現在,他們只想和敵人玉石俱焚,多殺一人,聞大人與-公子便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珞焦急地注視著聞天語與徐仲等人的狀況,她的血或許可為他們解毒,但他們也必須熬到有機會服解藥的時候才行呀。
環抱著聞天語的身子,她可感覺到他逐漸冰冷與僵硬,他握劍的手指關節白得嚇人。她的心,為他感到疼痛。
眼見自己帶來的人,不一會兒功夫,已傷亡泰半,塞外雙駝對視一眼,握緊手中的兵器,準備突襲。
「」地一聲,聞天語一劍擋下駝昆偷襲的斧頭,攬過-珞的身子向後飛縱躍開,避開駝崧補來的一劍。
他倆的卑鄙行徑,讓聞天語冷峻的臉上,出現一抹狂怒之色。
塞外雙駝合力夾攻著,久攻不下,讓他們開始心驚膽跳,原來聞天語的武功如此高明,怪不得黑木祭出手如此闊綽,行事如此謹慎。
聞天語全力維護-珞的舉動,讓他倆眼神一亮,眸中閃過歹毒的念頭。
他們的每一招、每一式全都對準-珞,雖然她是這次行動中,被下令要生擒的人,但他們相信,她是他唯一的弱點。
果然,全然指向她的矛頭,讓聞天語更費力,額上滲出的冷汗,順著額際淌下,滴落在-珞額上。
她突然好恨自己,為什麼不會武功。
格開駝昆斜劈的斧頭,聞天語的劍以詭異的姿勢,刺入駝昆的手臂。
此時,駝崧的劍正不偏不倚地朝聞天語的背心急刺而來,-珞一聲嬌呼,纖細的身軀緊緊護在他的背後,想替他擋下一劍。
聞及-珞的嬌呼,聞天語鬆開仍埋在駝昆手臂中的劍,旋身拉開-珞,同時向駝崧拍出一掌。
「刷」地一聲,駝崧手中的長劍直直埋入聞天語的胸膛,狂噴的鮮血,染紅了他月牙白的衣袍,也濺了-珞一身。
「不!」-珞淒厲的尖叫聲,令人鼻酸。
一把抱住他搖晃的身軀,驚惶爬滿她的臉;他血色盡失的臉龐,喚出她不輕易掉落的淚。
「天語!」-珞慌亂地用手揣住他的傷口,試圖不讓鮮血湧出,美麗的臉上,佈滿淚痕。
駝昆單手扶起躺在地上,不斷嗆咳出鮮血的駝崧,聞天語的一掌,震斷了他的肋骨,傷及內腑。
經此驟變,雙方人馬已停止打殺,各自歸位。
「聞大人!」徐仲忙奔向前來扶住他的身軀。
「你們……都還……好吧?」聞天語艱澀地開口,鮮血不斷自嘴角淌下。
「聞大人,您放心,咱們皮粗肉厚的,死……不了的。」潘虎虛弱地道。蒼白的臉上,努力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他們四人雖然也傷痕纍纍,卻不似聞天語般如此致命。
「聞大人,您覺得如何?」四人之一的唐季之一向沉默寡言,此時亦忍不住詢問。換作是他,恐怕早已躺下。
聞天語並未回答,只是輕輕拉開-珞捂在他胸口上的柔荑,點上止血穴之後,一拍掌,震出埋入胸口的長劍。
「天語!」
「聞大人!」
大量流失的血與體內的毒,讓他再也無法支撐,虛軟坐下。
「別哭。」聞天語拭著-珞不斷滑落的珍珠。「珞兒,你快走,你們都快走……他們不達目的,絕不會罷手的……」聞天語不斷喘息,低喃的語音,幾乎聽不見-
珞不住地搖頭,一把抱住他。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都是我……」-珞伏在他肩上泣不成聲。
她不能讓他死,絕不!
可是他的傷好重,他流了好多好多血,她不曾見他如此生命垂危過。無論如何,她絕不能讓他死。
驀地,將嫣唇貼上他冰冷的唇上,一股溫熱帶著腥味的液體,灌入聞天語口中,順喉而下,她的血既然能治瘟疫,必定也能解毒。
紅唇最後印下不捨的輕吻,在他耳畔呢喃:「我愛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別逞強。」
「珞兒……」-珞以吻封住他的話。
「我等你來救我。」
伸手撫上她適才咬破的紅唇,聞天語直望入她泛著水氣的眼眸。「記住你說的話。」
她對他溫柔地一笑。伸手入懷,取出一隻瓷瓶,塞入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徐仲手中。
「這是解藥。」是她在南清鎮因感到不安而預先準備的血。
「-……公子,你不是……男人……嗎?」男人怎麼會吻男人,這……-
珞唇角含笑。「幫我照顧好聞大人,你們也保重。」
語畢,轉向對方。
「塞外雙駝,我知道你們要的人是我,我跟你們走吧!」
駝昆看了眼已陷入昏迷的駝崧與傷亡的手下一眼,灰敗的臉上,自信盡失。
他不確定若再硬拚誰會贏,只知道聞天語,是個可怕的敵人。
歎了一口氣。「跟我們走吧?」
兩名手下上前,守在-珞身畔,以防她脫逃。其餘的人相互扶持,搖搖晃晃地離開。
聞天語則在-珞臨行的注視後,陷入昏迷……
???
「啪?啪!」一聲聲的鞭笞,無情地鞭入-珞嬌柔的身子,帶起一串血珠-
珞咬緊牙關,被鏈鎖在木樁上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戳破她柔嫩的掌心,滲出血絲。
她的身子早已被鞭笞得體無完膚,結痂的傷口,會在下一次揚鞭之後,再次皮開肉綻。
她並不為自己的傷勢擔心,她知道在他們尚未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之前,是不會輕易讓她死去的。
但是,她擔心聞天語。
那天,他傷得好重,自他嘴角與胸口不斷淌出的血,讓她徹底崩潰;她好怕他就這麼撒手人寰,狠心離她而去……-
珞木然的表情,讓黑木-大冒肝火?她可不是來伺候她的,她要看見-珞低聲下氣地向她求饒;她要-珞備受折磨,痛苦不堪;她要她生不如死!
而-珞那一副事不關己,彷彿受折磨的人不是她一般的人定模樣,讓黑木-更加無法忍受。
氣急敗壞的黑木-,不知打哪弄來的鹽,毫不留情地一股腦往她身上灑去。
「啊……」-珞一時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削骨推心之痛,而低聲呻吟。當如萬蟻啃嚙的刺痛逐漸侵蝕她的骨肉時,她再也支撐不住,昏厥了過去。
「哈!賤人,看你還能熬多久,我偏不信你的身子是鐵打的。」黑木-得意張狂地大笑著。
她要慢慢折磨她到死。
忽地,一桶水,突然潑在-珞身上,減輕了她的痛楚,也喚起了黑木-的怒氣。
「誰?」
好大膽子,竟敢插手。
「爹?您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黑木-望著臉色鐵青的黑木祭吶吶地道。
「我若再不來,一切都會讓你給毀了。你太亂來了,萬一她就這麼死了,我唯你是問。」黑木祭的臉色難看至極。「誰要她竟敢搶我的天語哥哥,這是給她的懲罰。」黑木-恨聲道。
「胡鬧!等爹當上了風尹國的君王,還有什麼是你得不到的嗎?」
「真的?」黑木-開心了。「女兒先謝過爹。」她靠在黑木祭懷裡撒嬌。
黑木祭瞄了-珞一眼,雖然著男裝的她,身上早已傷痕纍纍、狼狽不堪,但那麗質天生的迷人臉蛋,仍教人失魂。
可惜啊,可惜!紅顏總是薄命。
「-珞天女,好久不見。咱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老夫也是情非得已,只要你好好回答老夫幾個問題,一切都好商量。」
「恕不奉告。」-珞毫不考慮地回答。
「嘖嘖!別急,老夫尚未開口問呢!」黑木祭按捺著脾氣,暫不發作。
鄙夷之色,緩緩浮現於-珞臉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想篡位謀權的意圖,早已清楚明白地寫在臉上。」「好!是聰明人,那咱們便不須拐彎抹角了,若你肯幫我坐上王位,一切少不了你的好處。」黑木祭利誘著。
自嘲地一笑。「-珞自認無殺主叛變的能耐。」
「明眼人不說瞎話,你只需要提供如何破解結界的方法,其餘老夫自會處理。」
若不是她從中攪和,那些結界早已不存在了。而風尹國的百姓,也會因為那場瘟疫,而改立他為王。
「如此說來,祭師您是找錯人了,-珞一向只知道布結界,從來不知道該如何解。」
「你——」黑木祭氣得滿臉通紅。
「爹,女兒看她是死鴨子嘴硬,不給她吃點苦頭,她是不會說的。」黑木-拿起一根燒紅的烙鐵。
「慢著!」他阻止女兒的行動。
「如果你再不說,我就把你殺了,再把你的血,灑遍所有布結界之地,我不信憑一位天女的鮮血,無法破解結界。」黑木祭開始威脅-
珞無畏地笑道:「就算如此做可破結界,但那些地方仍留著屬於靈界的法力與血液。無論如何,也是你們黑木家的巫術所無法統御之地。如此一來,與你想改造整個風尹國的風水,變成有利於你黑木家的巫術的意圖,便背道而馳了。」
她說的是事實,他沒有能力與風尹玄翊正面抗衡,他只能運用他的巫術來謀取,但他的巫術現在根本不成氣候,這都是她害的。
「賤人!」黑木祭惱羞成怒地重摑了-珞一巴掌。若不是她,他的巫術早已壯大,任誰也奈何不了他?-
珞用舌舔去嘴角的血漬,被摑的臉頰,火辣辣地燒紅一片,應是腫得厲害吧?
「黑木祭師,即使你破壞了風尹國的風水,也無法成就你的巫術,更無法幫你坐上王位,你祖先的記載恐怕有誤。」
「住口?」黑木祭大吼;」沒有你置喙的餘地。」
不管祖先的手札是否有誤,這王位,他非到手不可!
「-兒,好好看著她,看她還能熬多久!」
「是!爹,-兒會讓她招的。」黑木-笑著目送黑木祭氣沖沖地離開,眼中閃著殘酷與嗜血的光芒。
???
聞天語正在運氣調息,未著上衣的精壯胸膛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白紗布;他的臉色顯得蒼白與憔悴,但冰冷的眼眸,卻令人不敢正視。
徐仲輕聲敲了門,便開門而入,端進一盆溫水,並側背著一隻藥袋。
「聞大人,為您換藥了。」徐仲站立一旁恭敬道。
「嗯!有勞了。」聞天語不動地開口。
徐仲伸手解下他交纏的紗布,露出一道醜陋恐怖的劍傷。穿胸而過的劍,只要再往下一寸,便回天乏術了。徐仲知道這並非敵方失手,也非好運,而是武功高絕的聞天語,在危難時,將傷害減到最小的應變能力。拭去傷口旁凝結的血塊,聞天語復原的速度,令人吃驚。
「有-珞的消息了嗎?」這是他最關心的事。
徐仲小心翼翼地為他上藥,並道:「聽說,在南境一座廢棄的莊園內,有人出沒的跡象,潘虎他們正在做進一步的確認。」
聞天語垂下眼臉,讓人看不透心思。「和南區邊防的董將軍聯絡上了嗎?」
「是的,董將軍將全力配合,兵力全權由您調度。」
「嗯!」聞天語睜開眼,靜靜地望向窗外。此時,他的眼神是柔和的;而他只有在想起某人時,才會有如此溫柔的神情。
將紗布末端固定好,徐仲關心道:「聞大人,雖然傷口已不再流血,但仍需好好休養,免得傷口再裂開,救-公……呃……-姑娘的事,屬下會全力以赴的。」
那日驚慌失措地發現-珞是女的到現在,一時仍改不了口。
「不!我要親自去救她,這是我和她的約定。」她在等他。
「但是,您的傷……」徐仲憂慮著,這麼重的傷,若換成他,恐怕早已一命嗚呼了。
「不礙事的,你的傷也尚未痊癒,先下去休息吧。叫弟兄們做好準備,一旦消息正確,立即出發。」聞天語不動聲色地命令。
「是!屬下遵命。聞大人也好好休息。」徐仲恭敬地退出,將門帶上。
聞天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傷口的疼痛,他並不在意,但心口的疼痛,卻讓他輾轉反側,苦不堪言。
三天了!他失去-珞已經三天了,他知道落在黑木父女手中的她,定無好日子過,而他卻無能為力。
他恨!他好恨這樣的自己。他甚至不敢去想像,她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子,那會讓他心碎而死。
他從來沒想過,一向冷峻無情的他,竟會愛上一個人,愛得如此深、如此無悔。
記得師父曾對他說過,以他如此冷情的性子,能讓他愛戀上的女子,必定不凡。
果然,不但不凡,而且還非凡人。聞天語於心中自嘲地笑著。
每思及她,他的心便瞬間變得柔軟,她的一顰一笑,深深牽引著他,像飛蛾撲火般,至死不渝。
珞兒……他在心中深情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彷彿如此做,她便能感受到他的心意。為了他,守著彼此承諾過的誓言。
那日暫別的吻,讓他深刻地體會到,她在他心裡,是多麼地重要,多麼地無法割捨。就像在心上,用烙鐵烙上一個印記,這個印記,是無論如何擦拭、塗抹,皆無法使之消失的。
原來,愛是這麼令人消魂蝕骨的東西——
汴水流,
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頭,
吳山點點愁。
思悠悠,
恨悠悠,
恨到歸時方始休,
月明人倚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