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舞閻羅 第五章
    魅影門,光聽名字便知道,它並非所謂名門正派口中「正義」的門派。的確,魅影門以殺人聞名江湖,他們是最神秘、規模最龐大的殺手組織。

    魅影門的基地是建立在地底下的一座碉堡。為何在地底下?因為他們不能和日光接觸,這是一個說不得的秘密。當然知道這項秘密的人是少之又少。

    整座碉堡有三條密道,凡是魅影門的人可得知一條密道;堂主級的人物,可得知第二條密道;至於第三條密道,永遠只有門主一人知道,絕無例外。

    冷單-自從跟隨舞影由一座荒廢廟宇的佛像底下進入密道之後,黯黑的瞳眸隨著時間流逝,綻放出熠熠光芒。

    原本他還擔心,擁有此致命傷的門派,何能在弱肉強食的江湖中生存?而事實證明,是他多慮了。

    密道之中迂迴曲折、機關滿佈,即使僥倖尋獲密道入口,若無門中人領路,仍然只是自投羅網。因為走不過五步,便會困死在密道之中,動彈不得。

    「我終於明白執義山莊的人,為什麼只要求你們與他配合,而不乾脆滅了你們的原因了。」冷單-恍然大悟道。設計這些機關的人,的確是了不起的人物。

    舞影不耐地賞了他一記白眼。「你若不想死於非命的話,就好好跟著我,別東張西望。」

    冷單-微微一曬,伸手牽住她的柔荑。

    「做啥?」甩不開他緊握的手,舞影轉身怒視著他。

    「我若不好好握住你的手,若是跟丟了,那就慘了。

    我還想多活幾年,不願就此死於非命。」他拿著一雙無辜的眼瞧她。

    算了,懶得與他多爭執。全身上下早教他看遍摸遍了,還在乎這個嗎?舞影回身繼續領路。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冷單-有意無意地吟唱。

    「你說什麼?」舞影心頭一震,竟錯按了機關。

    咻——一排箭矢不知從何處冒出,往兩人所在的方向疾射而去。

    「小心!」冷單-一個旋身,將舞影護在懷中,尖銳的箭鏃劃過他的手臂,帶起一絲血滴。

    「我可以自作聰明地認為,你只是一時記錯機關的開關,而非存心想暗算嗎?」

    「別說了,讓我瞧瞧你的傷。」舞影微顫的語音裡,有著氣惱與內疚。

    她極力想掩飾對他的心疼,但眉宇間聚攏的輕愁卻背叛了她。輕顫地取下復面的黑紗為他包紮,紅潤的唇在她的自虐下滲出血絲。

    他不捨地用唇阻止她無意識的自我傷害。「只是皮肉傷害了,死不了的,別擔心,嗯。」他溫柔的安慰讓她更不安。

    「我……對不起。」她從來不會犯這種錯誤的,真的。

    冷單-支起她秀巧的下巴。「用不著為了這點小傷向我道歉。你是我的妾,就算要我為你死,我也心甘情願。」

    他要她,不只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他決定要在日夜相處之中,以他的柔情蠶食鯨吞她的心。

    「甜言蜜語。」她冷啐一口,心湖仍是被激起陣陣漣漪。任誰也無法在他的凝視下,保有一顆平靜的心。

    掉開眼,視線落在他的傷口上,舞影方持穩定道:「走吧,待會兒再替你重新上藥,幸好箭鏃沒喂毒。」

    拉著他矮身穿過一道石門,舞影熟練地與他在密道中穿梭,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冷單-那染上眉的濃濃笑意。

    ******偌大的廳堂,燈火通明訪如白晝。

    除了冷單-之外,大廳上各坐著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

    魅影門門主,柳心影。

    魅影門之日影堂堂主,花影。

    月影堂堂主,舞影。

    而除了,星影堂堂主飛影末列席之外,魅影門的靈魂人物.可皆湊齊了。

    「笑閻羅?」柳心影毫不掩飾自己打量的目光。生平閱人無數,卻第一回遇著有她所看不透的人。

    「如假包換。」冷單-自唇際泛起一抹淺笑,笑意卻不達那一雙炯亮如星的眸。

    他從不介意別人對他的注視,因為向來無人能看得透他。

    冷單-那過於冷沉的眸,贏得了柳心影的讚賞與好感,對他的敵意亦消失無形。他的眼神太冷、太傲、太目空一切;像他這樣的男子,不屑於耍心機、耍手段,畢竟這世上鮮少有他得不到的東西,端看他為與不為罷了。

    柳心影原本銳利的眼神柔和了不少,歲月並沒有在她美麗的臉龐上刻劃下多少痕跡,她的微笑容易使人疏於防範。

    「看茶。」柳心影衣袖一揮,一杯熱茶飛也似的朝冷單-襲去,夾著內力的杯子將茶水激起一圈圈小漩渦。

    冷單-不疾不徐地輕抬左手,也未見著他有什麼動作,落在他手上的茶杯,竟穩穩地停在他修長的指上,連半滴水也未濺出。

    「謝茶。」他星眸半斂,吸飲一口。

    這茶……半斂的眸中精光乍現,隨即不動聲色地隱去。

    「好功夫!」一旁的花影忍不住讚歎,鮮少有人過得了門主這突如其來的試探。

    「花堂主過獎了。』」話雖是對花影說的,但冷單-的眼緊盯向舞影,終於如願地遭到一記白眼。

    這一試,試出了他精湛的武功修為。看來傳言不假,就不知他的醫術是否也如同傳言般高明了。

    「你的目的為何?」柳心影直截了當地問,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猜測上。

    果真是聰明的女人,冷單-頗感興味道:「讓魅影門白日化。」

    「可能嗎?」柳心影的語氣裡有難以壓抑的興奮。

    不光是她和花影,連舞影亦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她原以為他只是為了顧及她妹子的安危,與故意嚇一嚇執義山莊的人,才照山莊的推測配合演一場戲罷了。

    如今怎麼假戲真做了呢?他真的要醫治這種怪病?

    真的可能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能不能呢?」他對著舞影眨眼。

    三個女人愣了一會兒,無法平息湧自內心的悸動。

    「你有什麼條件?」柳心影先定下心思問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她懂。

    「條件?」他瀟灑起身,緩步走向舞影,一將她擁入懷。「我要舞影。事成之後我要帶走她。」

    舞影掙扎的身子倏然僵住,美眸大睜!早在與他訂下交易時,她便已是他的人了,不是嗎?他為什麼又以此為條件,重申對她的所有權?他大可開出更好的要求的,為什麼……

    「你要舞影?」柳心影確認一遍,語帶困惑。「舞影雖是我魅影門的人,卻非賣給魅影門,她的去留,由她完全作主,別人於涉不得。所以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你出別的條件吧!」

    冷單-搖搖頭,堅決道:「我只要她。」

    柳心影漂亮的鳳眼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她似乎漸漸明白他的用心了。「那得由你自己說服她。」但願她所猜想的是對的。

    「這點門主放心,她是我的。」

    情況的演變超出掌控,令舞影的腦中一片空白,暫時無法思考。

    當然她的內心是歡喜的,既震驚於他願意對魅影門出手相救,也嬌羞於他在門主與花影面前的露骨表白。

    不論他是真心地想要她,或者只是把她當成交易的一部分,只覺棄之可惜;至少他讓她感受到被寵愛、被珍視的感動了。夠了,光此她便情願跟著他,即使他並非真心愛她。

    「笑閻羅,你真的有法子治咱們的病嗎?」花影憂慮問道。雖然她不明白舞影和他之間的情感糾葛,這個她可以慢慢去弄懂,可是關於大伙的病,她可就急了。

    「你們現在也只能靠我了,不是嗎?」他的語氣雖然自負,卻無人敢質疑。

    普天之下,會誇口「沒有他治不好的病」的大夫也只有冷氏神醫.而偏偏笑閻羅便是神醫的第八代唯一傳人。

    *****

    舞影雙拳緊握.臉色難看地望月影堂行去,懂得察言觀色的人,必定看得見她的臉上寫著三個字——少惹我!

    但偏偏有人不知死活直往刀口上撞——

    「啊,舞堂主!您來得正好,您知道……」

    「我不知道。」不待侍女問完話,舞影冰冷的聲音已落下。

    「喲,人家還未說完呢,您能告訴我他是誰嗎?」好奇心已蒙蔽了侍女的雙眼,以致沒瞧見舞影眸中的火焰。

    「這麼想知道他是誰的話,你不會自個兒去問門主?

    今個兒大伙是怎麼了,吃飽閒得發慌嗎?什麼時候咱們魅影門的人,也成了三姑六婆啦?」舞影含怒的口吻,嚇壞了一干人。

    門裡雖有主僕身份之分,但私底下大伙卻親如姐妹,從未見過舞影對下人發火,今日可是頭一遭,嚇得個個噤若寒蟬、面面相覷。

    「舞……堂主,您別生氣,咱們不是愛嚼舌根,是因為那位公子自稱是您的未婚夫婿,所以……」一名女侍鼓起勇氣向舞影解釋。

    「他真的這麼說?」舞影忿怒地瞇起眼。在望見女侍點頭時,怒火已熊熊燃起。「笑閻羅,你……過分了!」I壓抑不住的怒吼,終於在眾人面前爆發,儘管那會毀了她向來冷靜沉著的形象。

    她終於明白為何她一路行來,眾人不是對她投以傾羨的眸光,便是上前詢問有關於他的來歷。她承認長相俊美的男子,總是容易遭人側目,但他的情況也未免太過了吧?她現下才明白,自己也是眾人的話題人物。

    氣沖沖地衝進月影堂,見著服侍她的侍女可人,劈頭便問:「他呢?」

    「堂主是問公子嗎?他正在沐浴呢。」可人羞赧地低下頭,紅暈自然地飄上她嫩白的雙頰。

    「哦?」舞影扁扁唇。他倒是挺懂得享受的嘛!

    門主才留下她單獨談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已經把她的月影堂當成自個兒家一樣地住起來了,還大小通吃地將魅影門上上下下的姑娘迷得團團轉,讓她成為眾所矚目的對象。她不敢想像,若再這麼下去,魅影門會成什麼樣子?

    「可人,你先下去,我有事和他談。」舞影揮手讓可人退下,在瞄見她羞紅的面頰時,一肚子的氣又發作了。

    「冷單-,你——」

    舞影即將脫口而出的斥責,在望見浴池中的他時,自動將話嚥回肚子裡。

    靠坐在浴池中的他,左手肘倚靠池緣,修長的手指支著額,神情凝重地注視飄浮在熱水中的花瓣,這樣莊嚴肅穆的他,無形中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威儀、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令人不敢莽撞地打擾他。

    冷單-的右手無意識地撥亂水面,讓一波波的水花濺上嬌妍的花瓣,留下彷彿花淚的水珠。他掬起一朵花湊近眼前端詳,晶亮的眸中閃過一絲了悟。

    他的猜測沒錯,這水果然有問題!

    「發現了什麼嗎?」舞影跪坐在池邊輕聲詢問。他怪異的神情,吸引她所有目光。

    冷單-手掌一翻,在掌中的花朵掉落水面的同時,舞影纖細的身子也跟著落水。

    「冷單-!」她氣急敗壞地潑了他一臉的水後,無奈地盯向自己濕透的衣衫。

    「要我幫你脫嗎?」他修長的指已扣上她的腰帶。

    舞影向後挪了一步。「我不是來陪你沐浴的。」

    「我知道。」他笑得好邪,雙手再度摸上她的身子。

    「為什麼對人說你是我未婚夫婿?」舞影想起她是來找他算帳的。

    「對不起。」他啄了下她微噘的紅唇。「我應該自稱是你的夫君的。」他說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我的夫君,聽清楚了嗎?」

    她快被他氣死了。

    冷單-挑了挑眉。「你是我的妾,我不是你的夫君是什麼?還是你根本不想要名分?」

    「我……」她竟無法反駁。「至少你用不著到處張揚吧?」她妥協了。

    他無辜地歎道:「我可只告訴領我到月影堂的侍女一人而已,這不算到處宣揚吧?」

    「你只告訴可人——」但幾乎整個魅影門的人都知道了,天啊,人言可畏。

    可人是最不愛嚼舌根的人,竟也會如此,可見他的魅力有多驚人!

    趁著說話的當兒,冷單-已卸除了她的衣裳,依照慣例將內力藉著花朵灌入她體內。

    舞影發覺每回與他共同沐浴,總是在結束前便沉睡在他懷裡,並得一覺好眠。這是她二十年以來所得到最奢侈的享受;因為與平常人不同的作息時間,加上身為殺手的危險生活,讓他們無法睡得安穩,一覺睡來總會醒上好幾回。

    她不知道他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她只知道身上的傷疤愈來愈淡了;原本過於蒼白的肌膚,也染上一層淡淡的玫瑰紅暈,就像被朝陽撫觸過一般。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總覺得才他的眼神有異。

    「你們用的水有問題。」

    「不可能的,我長年飲用也未曾發覺有問題,況且所有的水在使用前皆會以銀針測試過。」身為殺手,他們總是特別小心。

    冷單-以指輕點她的俏鼻。「我只說水有問題,並未它有毒。」

    「那你是什麼意思?」

    揀起一朵花放在她眼前。「你瞧這朵花。」

    「花很美。」是她未曾見過的花,紅與白的花瓣上,圍出一圈淡淡的藍色彩暈。

    冷單-扳過她的身子,讓她的背貼上他光棍的胸膛,一手環上她的腰肢,沿著她美妙的曲線探索。下頷抵上她裸露的香肩,溫熱的呼吸愛撫著她。

    「瞧見接近花心的藍暈了嗎?」他親呢地以下巴磨蹭她的頸子。

    「嗯。」舞影之敏感地打個冷顫。

    「這花名喚為『艷陽紅』,是一種靠吸收日光方能生長的植物,它們長在高山絕壁間,向陽迎接每日的第一道曙光,是一種極陽的植物;因為它的屬性為陽,對於屬性為陰的事物,特別有感覺,它會將『感覺』顯現在它的花瓣上,即你所見的藍暈。」冷單-語畢,讓舞影仍自茫然的表情逗笑了。自然地在她面頰上一吻,接口道:「天下萬物,陰陽相生、五行相剋;人有男女之別,花有雌雄之分,當然水也不例外。」

    舞影似乎有些懂了。「你是說,水亦分陰水與陽水?」

    這她可未曾聽聞。

    「孺子可教也。魅影門上上下下所食用的水,皆為『陰水』;長年飲用而改變了體質,避陽趨陰,雖不至於危害生命,也慢慢喪失了對日光的抵禦能力,造成無法接觸日光的怪病。」終於讓他找著病因了。

    「但這方圓十里內的人皆飲用同一水源的水,連執義山莊的人也是一樣,為什麼他們皆無恙呢?」舞影的低語引來冷單-鄙夷的冷笑。

    「執義山莊位於水源的上游地帶吧?」見舞影點頭,他接著道:「那就肯定與他們脫離不了干係了。至於他們是使用什麼方法辦到的,我會查清楚的。」

    無預警地一把抱起她離開浴池,用一條大浴巾包裹住兩人濕淋淋的胴體來至臥房,將她安置在床上,隨即與她一同躺上床。

    「好好歇會兒吧,瞧你眼圈都黑了。」他心疼地撫上她眼下的暗影。「天亮後我會至魅影門的蓄水處瞧瞧,並出碉堡去察看。醒來時若見不到我,可別替我擔心哦!」

    「誰會替你擔心。」舞影捲起拎被向床內側縮去。

    「哈哈哈!」冷單-縱聲大笑,對她的話有明顯的質疑成分。

    不過,他不會將她的話當真的。絕對不會!

    ********

    澄澈的溪水在驕陽的照射下,閃動著粼粼波光,忽明忽暗的光影將一名擁有晶燦雙眸的男子,襯得異常俊美邪魅。

    以衣袖抹去唇邊的水漬,冷單-的眼中飄過一片烏雲,無法退抑的風暴即將蔓延開來。

    誠如他所料,整條河流的上游與下游的水皆是正常的,唯獨魅影門所居的中游地帶出了岔子。為什麼會如此?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明白對方是用什麼法子辦到的。所謂「不人虎穴,焉得虎子,」,他是該找個機會至執義山莊瞧瞧了。

    有人來了!嫩綠的草地上,遠遠傳來輕淺的足音,冷單-凝神細聽,隨即松下防備。來人毫無敵意,只是單純的小女孩罷了。不在意地掬水至眼前端詳,想自水的味道與色澤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大哥哥,你在喝水嗎?」來至河邊的小女孩,擁有一雙明亮的大眼,長髮被紮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煞是可愛。她遲疑地站著,似乎在等冷單-的回答。

    冷單-手指微動,讓盛在掌上的水,順著指縫溜走。

    「我是不是在喝水,會妨礙到小姑娘你嗎?」

    「不會,只是如果大哥哥不喝水的話,我要幫小兔子洗澡了。」她擔優地望了懷裡的兔子一眼,不明白這麼做到底好不好。

    「幫兔子洗澡?」她的活令他一時會意不過來,兔子需要人幫它洗澡嗎?「它是你的寵物?」

    「不是,它是我在路上認識的新朋友。」小女孩對他搖頭,髮辮隨著她的頭顱擺動。「可是它好貪吃喔,肚子大得都快垂地了,怪不得受了傷之後,就動也不動了。

    我想到這兒替它將身上的血洗乾淨,再帶它回家請我爹幫它上藥。」

    「讓大哥哥瞧瞧。」語畢,冷單-高拔的身形巳飄過河面,站定在她眼前。

    小姑娘嚇了一跳,向後退開一步。「大哥哥也會飛呀!」她崇拜地望他。

    「也?」表示他並非她唯一所見過的江湖人物。

    小姑娘得地點頭。「我認識一位穿黑衣服的漂亮姐姐她也會飛耶。可是姐姐說她住在地底下,不能常常出來,不然我可以介紹給大哥哥認識哦!」

    她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知道大姐姐叫什麼名字嗎?」

    「我知道她是五姐姐。像我一樣,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我叫三妹。」

    五姐姐?她指的應該就是舞影吧!

    「三,大哥哥可以叫你三兒嗎?」他蹲下身與她平視。

    三妹的眼睛突然睜得好大。「大哥哥,你知道姐姐也是喚我三兒耶!我喜歡三兒這個名字。」

    「哦?」冷單-揚起唇線。「三兒可以告訴大哥哥,舞姐姐對你好嗎?」

    「好!」三兒很用力地點頭。「三姐姐每回來看我,都會帶好多東西給我吃的。」

    「你爹娘知道舞姐姐嗎?」

    三兒垮下了一張臉。「五姐姐說不能讓爹娘知道,否則她就不來看三兒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抓住冷單-的手。「大哥哥,你千萬不能告訴我爹娘喔,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記住喔!」

    好笑地輕擰了她蘋果般的臉頰。「你不怕大哥哥是壞人嗎?壞人是不會守信用的。」

    「不會的,肯幫三兒救小兔子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壞人呢?大哥哥一定是好人。」參兒固執地道。

    冷單-笑著自她懷中抱起受傷的兔子;這世上,她是第一個堅持他是好的人。

    一隻鑲著金色箭鏃的羽箭白兔子的前腳處穿胸而過,所幸沒有命中要害,否則可就一屍多命了。

    「三兒,兔子的肚子太大是因為它懷有免寶寶了,不是因為它貪吃」將箭鏃拆下,揚手將它嵌在一旁的樹幹上,並小心翼翼地替它上藥。

    「真的?」三兒興奮地喊,隨即思及方才對它的誤解,銀鈴似的笑聲脫口而出。

    此時四、五條人影正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唉,小姐您瞧,這不是您的箭嗎?」陌生女子的低呼,打斷了冷單-與三兒的歡愉氣氛。

    被喚為小姐的俞詩詩,鳳眼睨了樹幹上發亮的箭鏃一眼,隨即停留在不遠處一大一小的人身上。

    侍女冬兒順著小姐的目光望去,她瞧見了她所尋找的兔子,那只被小姐射中的兔子。

    「嘿,我說嘛,被小姐射傷的獵物,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失蹤了,原來是有人專門揀便宜呢。」冬兒的話惹得另三名隨行的彪形大漢哈哈大笑。

    見男子仍依然故我,悠哉地替兔子上藥包紮,冬兒的話也就更刻薄了。

    「原來這年頭偷了人家的東西,若是被抓到了,得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力能減輕別人對他的懷疑,殊不知——欲蓋彌彰呀!」冬兒故意拖長了尾音。

    三兒聞言怯怯地拉拉冷單做做的衣袖。

    「大哥哥,她是在說咱們嗎?」雖然她不太懂對方話中的含意,但總覺得對方是衝著他們兩人來的。

    「別理他們。」冷單-安撫道。從頭到尾,他連正眼也未瞧過對方一眼,專注地為兔子接回斷骨。

    冷單-的不理睬,氣白了冬兒的俏臉,得到了俞詩詩的首肯後,她氣呼呼地往前走去。

    「喂,你為什麼偷咱們家小姐的兔子?」

    「我是救,不是偷。」冷單-冷言道。

    「隨你怎麼說,現在將兔子還給咱們!」

    「既然救了,便不會再將它推入死亡。」冷單-將處理好傷口的兔子,放在三兒手中,將她往懷裡帶,他一直小心地不讓對方見著三兒的面。

    「你想與執義山莊的人作對?」俞詩詩忍不住開口。

    方圓十里內,沒有人不識得她,沒有人不敬她三分的。

    「若姑娘認為救一隻兔子,便是和執義山莊作對,那在下無話可說。」這是冷單-第一次正視她。他想知道執義山莊驕縱的大小姐,是生得何等模樣。

    看清了他的面貌之後,俞詩詩與冬兒竟同時臉紅了。

    好一個俊逸不凡的男子,細雕般的完美五官,配上唇畔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不知為惑了多少待嫁女兒心。

    「你……你為什麼想救它?」俞詩詩的口氣軟化了不少。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在他魅人的注視下擠出這一句話。

    冷單-的唇彎起一道弧線,鮮少人能看出,他笑中的輕蔑。「再低等的動物,也是一條值得珍惜的生命,人並沒有權利胡亂加以扼殺;況且狩獵只是一種展現力與美的技能,目的是想從中獲得自信與成就,而非在於是否真的取得獵物,對吧?」

    「這……」俞詩詩心慌得不知如何接話。

    「執義山莊以俠義仁心聞名江湖,故在下見著山莊專屬的羽箭後,便自告奮勇地救了兔子。姑娘想要回兔子,想必也是想為它醫治而後放生吧?但願姑娘能原諒在下的自作主張。」冷單-語中的嘲諷更明顯了,但他相信沒有人會反駁他的話,即使他前後不一。

    「公子請放心,咱們家小姐最有善心了,怎麼可能會怪你呢?咱們還想向你致謝哩。」冬兒見風轉舵代小姐回話。自小姐酡紅未褪的臉蛋與迷濛的眼中,嗅出了心動的意味。

    「是嗎?」冷單-心中暗笑。這些人早已練就說謊而臉不紅的功夫了。「這年頭像你家小姐這樣,善心與美貌兼俱的美人,實不多見了。」哄人開心是他的拿手絕活。

    「公子覺得咱們小姐美嗎?」

    「面芙如蓉、柳如眉,標準的美人胚子。」卻仍及不上他的舞影。冷單-在心中作比較。

    「多謝公子的誇讚。」俞詩詩嗲聲謝過,心中大喜。

    冷單-扯下唇角,他的舞影從不如此做作。

    「三兒,大哥哥送你回家好嗎?」靠在他肩上的她,似乎快睡著了。

    三兒揉了揉眼睛,提振起精神。「大哥哥,你們談完話啦?」

    「嗯。」重將她的小腦袋按向胸膛,抬眼對俞詩詩道:「天色已晚,在下先告辭了。」

    「公子等等。」冬兒在後頭喊道:「尚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府上何處?」

    冷單-頭也不回道:「相逢自是有緣,有緣必會再相逢?名字只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告辭!」邁開步伐,頎長的身影漸漸隱匿在林中。

    「小姐……」冬兒喪氣地回望俞詩詩,她看出小姐心裡的失望。

    「很奇特的男子是吧……」俞詩詩似在自語,又似在問話。

    「他是第一個被不小姐的家世與美貌所吸引的男子。」

    俞詩詩聞言心頭一震,望向林中的美眸,透出一股奇異的光芒。

    「我會得到他的,不管用什麼手段,天底下沒有我俞詩詩得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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