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戀愛季 第一章
    初春  日本橫濱中國城  

    言馨發誓自己對民族絕對沒有偏見。

    但她從小在軍閥般嚴厲的強權父親荼毒下,以及那些私生的敗類兄弟們欺負中長大,身為「受害者」的她會討厭台灣男人,實在是情有可原啊。

    她的父親,頑固古板、霸道強勢、保守傳統,思想老舊到令人懷疑他是不是民初的軍閥老頭。古板的他更因為歷史而厭惡日本的一切,甚至嚴重到拒用日貨、拒看日劇、拒吃日本料理、拒說日文的地步。

    雖然沒有哈日情結,可是從小和頑固父親爭執到大的言馨,就因為父親的厭日情結,而故意喜歡上日本;甚至為了遠離父親那軍閥般的管教方式,更在三年前鬧了場翻天覆地的家庭革命,來到日本求學。

    她獨自在頑固父親口中的「倭寇」國度不過才逍遙了三年,無情的命運之神卻領著鴨霸父親和柔順母親上她,而且還帶來一個令人難以相信的壞消息。

    這次,言馨的厭「台客」情結,是她出生二十一年來,足以刷新五星榜首的一次。

    「我不要!為什麼要我嫁給這個比豬八戒還像隻豬的肥男人?」言馨將剝過鹽酥蝦的片上的人。

    「言馨,你說這什麼鬼話?花了那麼多錢讓你來日本唸書,你淨給我學會這些沒教養的低俗話。」一個身著深藍唐裝的中年男人不悅地低斥。

    「本來就是嘛,用豬八戒來形容他還算客氣了!」言馨不滿地批評道,嘴裡的鹹酥蝦從未停過。

    這種八百年前的落伍相親照片竟然還敢拿出來見人!?一身緊繃的俗氣西裝,還有那毫不自然的拍照姿勢,以及那笑起來瞇腫了眼睛的色眼,沒讓她將今晚吃下的台灣料理吐出來就很不錯了。

    「朱金華可是朱氏家飾企業的少主,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人家願意向爸爸提親,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氣,你不要不知好歹。」言晉元向只顧著猛吃滿桌料理的女兒瞪眼皺眉。

    「是喔,這隻豬向我們提親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那麼他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太多壞事,貪盡女色,這輩子才會變成這副豬樣吧!」她索性將剝下的蝦殼丟在那張不堪入目的照片上。

    果然人如其名,朱金華?!這傢伙不如直接改名叫做「金華火腿豬」算了。

    原本一直沈默在旁的沈美華,看見女兒如此虐待那張可憐的照片,也不禁掩嘴低笑。

    「你要膽敢再指著照片提到豬這個字,我就把你下個月的生活費減半!」言晉元臉上的不悅更是加重。

    「好啊,不提就不提啊,省得我浪費口水。」言馨不以為意地繼續向下一盤干燒蝦仁進攻。

    太好了,這一盤總算不用剝得滿手都是油膩蝦味。

    見到女兒這種沒款沒樣的德行,重視傳統教養的言晉元差點沒氣瘋,這不肖的女兒到底像誰?

    「在沒聽完我說話之前,不准吃東西!」他用力拍桌,好讓驕寵慣壞的女兒知道誰是家裡的皇帝。

    「媽……你看爸啦,那麼遠從台灣跑過來,為的就是要罵人,還不准人家吃東西。」言馨嘟著嘴向身旁的母親抱怨。

    「你就乖乖聽話,讓爸爸把話說完再吃嘛!」一身紅色旗袍的沈美華,優雅地微微一笑,完全顯露出夫唱婦隨的優良傳統。

    「好嘛。」言馨不甘願地放下手上筷子,同時扯了扯身上那礙手礙腳的白洋裝。

    言晉元見女兒態度總算稍稍收斂,這才滿意地繼續開口。

    「聽著,你和朱金華的婚事我已經決定了……」

    「什麼?!爸爸已經決定了?這麼說這根本不是什麼相親照,而是定親照嘍?!」言馨忽然感到一陣噁心,剛剛吃下去的蝦子真的快要全部吐出來了。

    「沒錯,從這個春天起,你就是大四生了,等你在這學期的半年內把畢業學分全部修完,今年夏天你就乖乖回來台灣結婚。」言晉元喝了一口台灣的凍頂烏龍茶潤喉。

    唐裝旗袍、標準國語、道地的凍頂烏龍茶、台灣料理……在在顯示著言家重視中國文化傳統的訊息,一如言家經營百年的中國傳統傢俱企業,足見固守傳統對言家的重要性。

    「不可能的啦,我還有三十二個學分,至少還要一整年的時間才能修完耶!爸爸的要求太無理了!」言馨對身上洋裝的注意力顯然遠勝過父親的威嚴。

    該死的彆扭洋裝,要不是今天要和遠道而來的父母親吃飯,她打死都不會穿上這種沒個性的衣服。

    「你要是沒修完,就不需要畢業了。總之,你們的婚期已經決定在今年八月,結婚之後,乖乖地給我待在台灣相夫教子!」言父緊蹙的眉頭足以夾死一隻肥蟑螂。

    「不管是今年八月還是明年八月,我都不會嫁給這隻豬八戒。要嫁的話爸爸自己去嫁算了!」言馨整晚的悶氣就像是火山般轟然爆發。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言父用力拍桌,發抖忍住最後性子,臉上線條扭曲不堪。

    彼此對峙的父女兩人,危險衝突一觸即發。

    「我……已經決定好了,畢業後我要留在日本工作,我是不會回台灣去的。」言馨不認輸地拍桌,不怕死的挑戰家中霸王父親的權威。

    「你敢不回台灣,我就立刻斷了你的生活費和學費!」言父額際青筋暴突,低吼出聲。

    「好啊,那就讓你那些有頭有臉的朋友知道,富可敵國的言晉元竟然有個餓死異鄉、凍死日本的可憐女兒。」言馨火大地站起來,還附帶一連串抱怨的日語。

    「你……我不過讓你來日本三年,你就已經學會以下逆上,用日本鬼子的鬼話來罵我這個供你吃好住好的父親!?」言晉元氣得發抖,直想衝到忤逆的不孝女兒面前,卻被一旁的妻子沈美華所阻擋。

    言母擋在火爆衝突的兩人中間,對這種有如家常便飯的父女爭執感到十分無奈。

    她記得之前父女兩人最嚴重的爭執是發生在三年前的春天,為了讓不讓寶貝女兒到日本唸書的問題,幾乎鬧了一場翻天覆地的家庭革命;看來,久違的父女兩人又開始手癢嘴癢了,只不過這次爭執的舞台移到了言晉元最討厭的日本,爭吵語言多了言晉元最討厭的日語。

    「我的日語能說得這麼流利,正好可以證明你給的學費並沒有白白送給日本人。」言馨毫不退縮地挺立著。

    「要不是你母親三年前幫你說話,打死我都不會把你送來這種鬼地方唸書。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你送去英國新娘學校!省得你現在連孝道這兩個字怎麼寫都忘了!」言晉元氣極敗壞地拿起隨身手杖,說著就要揮打下去。

    「送到英國更好,天高皇帝遠,比起日本就更逍遙了。」言馨早就訓練出一身的閃躲本領,這種小場面她根本不放在眼底。

    「很好,既然你自己認為翅膀硬了,那就等著瞧!從現在開始,我一毛錢也不會給你,你也休想偷偷從你母親那裡拿錢,你們母女兩人我一毛錢都不給,直到你跪著向我和言家祖宗牌位磕頭道歉,並且乖乖答應嫁給朱金華那天為止。」言晉元氣呼呼地下了最後通牒。

    「好啊,反正我每個月不過拿你那麼一點點錢,卻得忍受你的天條十八令。什麼忠黨愛國、日行一善、人生以服務為目的、堅決反日、三從四德……我既不是童子軍更不是軍人,別把石器時代的那一套老舊觀念套用在我身上,我已經受夠了!」言馨生氣地把頭一甩,準備走人。

    「你、你現在要是、敢踏出這裡一步,我就和你、斷絕父女關係!」言晉元的氣喘老毛病幾乎就要發作了。

    言馨聞言停下腳步,起伏的顫抖肩膀足以證明她的沖天怒氣及內心掙扎。

    「言馨,不要再和你爸爸鬥氣了,爸媽專程到日本來看你,你不該這樣不乖的。」當初為女兒赴日就學背書的言母,攙扶著快要氣喘發作的老公,一臉為難地勸說著。「乖,快倒杯茶給爸爸消消氣,順便磕個頭道個歉,一切就沒事了。」

    言母這話一出,當下讓直率衝動的言馨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我為什麼要磕頭道歉?!過去這三年來,除了每個同月固定的匯款,你們可曾打過一通電話問我過得好不好?久違三年,今天總算藉著來日本談生意順便吃了這頓飯。沒想到,你們竟然是為了賣女兒的事情,所以才肯露臉……」言馨心寒地緊握拳頭,不滿地控訴著。

    「我言晉元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依我言晉元的身份地位,還會稀罕朱家那一點點的聘金嗎?!你這個不知感恩的不肖女!」言父再度伸出手杖,狠狠地往前揮去。

    誰知,衝突之中,言母忽然衝出,替女兒挨下了這一棒。

    「媽!」言馨一見,血液頓時衝到腦袋。

    她氣瘋地推開強橫暴力的父親,把跌在地上的母親攙扶了起來。「媽,你不要緊吧?!」言馨心痛地檢視母親被打的傷處,眼角帶著倔強的淚光。

    「言馨,經過這幾年,你爸爸已經老了,他禁不起你像以前那樣和他爭執反抗的。」言母苦口婆心地勸說。「不然你先假裝跟他道歉,等他氣消了,他自然會覺得過意不去,到時你再好好地跟他商議這門婚事。」言母最後這幾句話自然是咬耳輕聲說的。

    「要我做什麼都行,我就是不要跟豬八戒結婚和磕頭道歉!我已經決定了,我畢業後不但要在日本就職定居,還要找一個日本人當老公,永遠住在日本、不回台灣。」言母的苦心勸說最後卻變成了激將法。

    「很好,你要是膽敢找一個日本鬼子當老公,我不只會把你登報作廢,更會連你的母親一起趕出家門!你可別忘了,你敬愛的母親非但體弱,更無一技之長,她可是無法跟著你這窮學生過苦日子的。」原本坐在一旁的言父,扭曲的臉上閃過一抹狡獪。

    「チイゅ……(太過分了……)」言馨用日語罵了一句。

    「混帳!告訴過你別在我面前講日語!」不懂日文的言父怒吼道,狠瞪了女兒一眼。「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考慮,看你是要向我和言家祖先磕頭道歉,乖乖回台灣結婚;還是要一刀兩斷,帶著你的老母親滾出言家大門。」言晉元推開妻子端來的茶水,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一個月就一個月,一個月後我一定會帶著我的日本老公來跟你a、i  、u、e、o!」言馨不服輸地望著這裝病賣瘋的老父親,賭氣地甩門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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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座  高級俱樂部

    「光一先生,這次貴公司研發成功的最新型第五代電子寵物狗,打破過去所有電子寵物無法自主反應的界線,實在是電子寵物業界的一大創舉。」一個又肥又禿的中年男人左擁右抱著酒店妹妹,笑呵呵對著身旁的年輕男人稱讚道。

    「小泉社長,這次SOMY的第五代電子狗研發成功,是所有研發小組成員的功勞,我不敢居功。」林光一喝下不斷添滿的烈酒,客套回應著。

    「光一先生如此年輕優秀,事業既成功,家世背景又顯赫,想必身旁的女人也應接不暇、左右逢源吧?!」光頭肥佬才幾杯酒下肚,就開始胡言亂語、動手動腳了。

    「我們總經理為了研發這第五代的電子狗,日夜不停工作,根本沒時間交女朋友;再說,主動送上門的女孩他不要,要他拉下臉來追求女孩子嘛,簡直比登天還難!這個享譽中日的黃金單身漢啊,我看九成九打定一輩子光棍嘍!」一旁的男秘書兼好友森流川插嘴道。

    「喝你的酒,流川!」林光一送他兩道殺人視線。

    「喔,既然如此,我介紹幾位不錯的日本女孩子,讓光一先生在繁忙的工作中也能好好輕鬆一下,調劑調劑如何?」光頭社長不正經地邪笑,同時一手摸上身邊的大波。

    「謝謝,不用煩勞小泉社長了。」林光一不動聲色地委婉拒絕。

    這個老頭身邊的日本女人個個不正經又沒氣質,除了波大屁股大,還真不知有何可取之處。讓他介紹女人來煩擾自己,倒不如回家去抱他的第五代電子狗狗睡覺。

    況且,他向來對作風洋化的日本女孩沒好感。身為台灣人的他,在接受過日本和中國雙方文化的教育洗禮後,他確信自己還是欣賞溫柔婉約、才德兼備的中國傳統女孩。就像他敬愛的母親那般。

    「光一先生,你總是這麼客氣。我看這樣好了,明天我和貴公司的簽約記者會結束後,我們就開個特別的慶功宴會,請我所有的紅顏知己以及SOMY這次所有參加研發計劃的員工一起慶祝個過癮,不醉不歸!就這麼說定了!」光頭肥社長酒興一起,興致大發地宣佈著。

    「嗯……」林光一無法拒絕也不想點頭,只是稍稍扯起嘴角。

    早點把這個傢伙灌醉擺平,他就可以早點回家睡大覺,把這十五個月來不足的睡眠好好補個夠。

    林光一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錶上,美女如雲的溫柔鄉對他而言,遠不如家裡的那張大床和房間那只第五代電子狗的撤嬌。

    「太好了,既然有宴會可玩,明天我會把研發組成員統統帶去湊熱鬧的。光一,既然你是研發部的總經理,你一定也會撥空參加吧?」相較於林光一的意興闌珊,身為秘書的森流川興致可高了。

    好不容易在被公司日夜操勞了十五個月後,總算可以鬆口氣放大假了。

    「當然……」好友秘書這一問,自然又惹來林光一免費奉送的殺人視線。?  森流川從小和林光一一起長大,情如兄弟。

    中日混血的森流川,從小淨會闖禍惹麻煩,尤其女人方面,花名在外的他換女友簡直就像換衣;這一點,和不喜女色、只愛工作的林光一,形成截然不同的強烈對比。

    「那太好了,明天晚上我就恭候光一先生的大駕光臨。」光頭肥社長滿意地大笑,為這次兩家公司的順利合作舉杯慶祝。

    「恭敬不如從命。」林光一送了一記秋後算帳的冷眼給好友森流川後,便舉杯慶祝這筆自SOMY設立以來,史無前例的巨額合作案。

    這筆合約一簽訂,他的工作實力以及在SOMY的領導地位將被家族所認同,集團接班人的氣勢將從此屹立止不搖。

    林光一一口飲盡杯中物,冷冷的俊逸笑臉上,不著痕跡地顯露出慣有的自信和驕傲。

    離開位在橫濱的台灣餐館後,言馨隨便搭上一部電車,來到了燈火通明、高級俱樂部林立的銀座;這裡宛如一座不夜城,即使到了夜晚時分,依舊熱鬧明亮如白晝。

    言馨到了銀座後,隨便找了間高級的舶來品服裝店,換掉身上那一套令人倒胃口的長洋裝。

    當重新換上牛仔褲和新的春裝白襯衫後,言馨剛剛受的一肚子鳥氣總算稍稍獲得紆解。

    既然父親說要停止供應她生活費,但可沒說不支付她這個月的信用卡費;趁著還能隨性花他的錢時,就盡量地花吧!不然最後他口袋的那些錢,還不都是進了他那些討人厭的私生兒女身上。

    說來可笑,身為父親正室的母親和法定兒女的自己,在言家卻受盡父親那些小妻小妾和私生兒女的欺負。

    從小她和母親在言家所受的待遇,曾讓她誤以為自己才是私生女兒,而軟弱的正室母親則是被半路搶來欺負的小妾。

    事實上,軟弱柔順的母親原本是台灣南部大地主的千金閨秀,當年嫁給門當戶對父親時的結婚排場,還曾經轟動當時保守儉樸的社會,宛如現今的總統嫁女兒。

    如此有權力的娘家背景,卻完全在母親身上看不出一丁點氣勢來。母親對父親霸權的軟弱順從、對父親花心的沈默不語,在在令言馨無法體諒認同。

    最後,對母親的逆來順受感到無奈的言馨,終於在叛逆的十七歲決定挑戰厭日父親的威權,鬧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家庭革命,抱著一去不回的決心,轟轟烈烈地到日本求學。

    她原本就決定畢業後在日本找個日本人嫁了,父親今日的舉動不過是讓她的計劃提前一年實行罷了。

    一想到這裡,言馨的情緒就好了大半。

    她哼著小曲兒,信步在銀座的街道上走著,一邊盤算著自己該如何在一個月內找到一個百分百日本老公,好氣死那脾氣宛如老軍閥的頑固父親。

    坊間有許多「減肥速成」、「致富速成」、「公務員速成」的書籍,獨獨沒有「老公速成」的參考書。唉!她該怎麼去找到理想的日本老公人選呢?

    言馨傷腦筋思索的同時,見到腳邊有一個空鋁罐,她一時興起,學起那帥斃的足球選手貝克漢,用力揚腳一踢……

    「叩」地一聲,原本該正中垃圾桶球門的鋁罐,卻不偏不倚地擊中一個中年肥仔的大光頭。

    哇……未免太準了吧!?言馨一臉冷汗地吹著口哨,決定裝成無事狀地落跑。不料,走沒兩步就像小雞般被拎起後衣領。

    慘了,當場被逮!故作鎮靜的言馨一臉尷尬地轉過身來。

    「請問……這位英俊的先生,你幹麼抓著我的衣服不放?!」她獻出一臉懺悔的笑容。

    她這可愛女孩的無心之過,眼前這位中年肥光頭佬應該不會和她太計較吧?!

    「你剛剛把這罐子踢到我臉上了。」日本光頭佬散發著滿身酒臭味,毫不客氣地怒瞪眼前的小傢伙。

    「不是臉上吧?!應該是正中你那發亮發光的禿頭才對。」言馨義正辭嚴地糾正他。

    「做錯事不認罪還狡辯?你這哪裡來的二等難民,找死!」她那帶有腔調的日語,讓日本光頭佬主動把她降級為次等公民,抓起她的衣領準備摑掌伺候。

    面對這突來的暴力相向,言馨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尖叫一聲,迅速遮住自己的臉蛋。

    忽然,一道低沈有力的清醒聲音像解藥般,頓時化解了這場踢罐危機。

    「小泉社長,你喝醉了,剛剛車子已經到達,讓我送你上車。」說著一口流利日語的年輕男人,伸手阻止了這場含有民族歧視的鬧劇。

    言馨一見到這出手相助的年輕帥氣男子,眼底忽然冒出兩顆紅心。

    「光一,這小女孩太不應該了,竟敢把罐頭踢到我臉上!簡直是欠打!」光頭肥佬醉醺醺地被攙扶離開,還不忘大聲臭罵。

    「是踢中你那大光頭,才不是踢到臉上。你這肥佬社長!」言馨氣不過地以一連串的中文咒罵那個中年日本人。

    她這中文一出,方纔那位送肥佬上車的年輕男人,忽然不動聲色地朝她多望了一眼,不過身為主角的言馨卻完全沒發覺。

    同時間,言馨忽然眼尖地發現掉在地上的一個高級皮夾,順手彎腰把它撿了起來。

    「這是……」她打開皮夾,裡頭有許多私人證件和萬圓日鈔。

    SOMY企業集團  高科技商品開發部總經理林光一  言馨望著皮夾中的公司會員證,看傻了眼。

    會員證上的相片不就是剛剛那個帥氣的男人?!哇塞,這傢伙不但職位超炫,還超有錢的呢!這隨身皮夾中少說也有四十萬日圓現金耶,折合台幣約十萬塊左右。這下她下個月的生活費總算有著落了。

    她正想繼續翻找皮夾,看看有沒有這傢伙的其他證件,好進一步瞭解這個男人時,忽然,另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光一,我親自送小泉社長回去好了,他這種爛醉的模樣,恐怕會被老婆罵死!你也知道,這光頭社長可是怕老婆俱樂部的會長,沒人回去幫他說話,明天他鐵定青著一張被老婆打過的臉現身,那我們的簽約記者會也會因此受到影響。」另一個年輕男子忽然出現,他操著出奇流利的中文,伸手接過夥伴肩上的肥社長。

    言馨連忙把皮夾藏在身後,以免到嘴的肥羊被強行收回。

    「也好,那就辛苦你了,流川。」林光一同樣以中文回應,看著秘書把不省人事的麻煩傢伙丟進計程車中。

    「那麼明天見嘍,光一。」森流川點了個頭,隨即搭著計程車離去。

    一個叫光一,一個叫流川;這兩個日本鬼的中文能力也未免太強了,居然完全聽不出任何的外國口音。一旁閒著沒事目睹一切的言馨,不禁嘖嘖稱奇。

    「已經沒事了,你幹嘛還不回家?這裡晚上很危險的。」見自己的車子已由泊車小弟領來的林光一,準備開車回去的時候,正好見到言馨一個人還站在酒店前發愣,便關心地問道。

    「我回不回去又不關你的事。」言馨防備性十足地應他一句,完全沒把他方纔的英雄救美看在眼底。

    「是不關我的事,當我白問。」見她像只小凶貓般張牙舞爪地瞪視自己,林光一聳聳肩,一副隨便她的冷淡模樣。

    「男人就是這麼好色,下了班不回家陪老婆,還到酒店來尋歡作樂。男人啊,不管是日本人、美國人還是台灣人,全都沒一個好東西!」言馨一邊踱步離開酒店門口,一邊用台語胡亂罵著。

    她要是不多念幾句出出氣,難以消除方纔她差點被欺負的怨怒。

    「你這麼說就不公平了,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壞的。」忽然回應的台語當下嚇壞了言馨。

    她以全世界最慢的速度轉身,這才發現剛剛那位多管閒事的日本帥哥,竟然還沒上車。

    壞話和壞事果真都是做不得的,尤其兩件事一起發生時,懲罰效果立刻見效。

    言馨有些尷尬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仔細打量他的真正來頭。

    一身高級的西裝派頭,典型上班族的雅痞打扮,不太笑的日本式酷臉,又沒有屬於中國人的家鄉土味,眼前這個看起來還算稱頭的男人,絕對是百分之百的日本人!言馨自忖著。

    只是他的語言能力未免也太厲害了吧!?又是日文,又是中文,又是台語,簡直媲美十項全能。

    見她那一雙晶亮的眼珠在自己身上繞來繞去,只差沒嗅聞到他身上,林光一蹙起眉頭,顯得有些不耐煩。

    這種深夜時間還流連在銀座酒店前的女孩,八成也正經不到哪裡去,根本不該浪費時間在她身上;好累,回家抱寵物狗睡覺去吧!明天還有一堆會議要開呢。

    林光一決定無視這小野貓的打量目光,踏入他那豪華車內。

    「等等!」忽然,言馨喚住了他。

    「還有事嗎?」林光一面無表情地停下腳步。

    「你剛剛在阻擋肥光頭佬的時候,把皮夾掉在地上了。」言馨覺得自己一定發神經了。

    沒錯,一定是今晚她和軍閥老爸衝突過度,害她的腦袋瓜處在渾沌不清的失神狀態。

    「什麼?」見她手上拿著一隻相當眼熟的皮夾,林光一這才發覺自己身上的皮夾早就不翼而飛。

    「幹麼盯著我像見到怪物似的,我可是拾金不昧的把它還給你呢!」言馨見他看到皮夾後不但不開心,還一臉懷疑地盯著自己看,心裡不舒服極了。

    好歹她也算是日行一善,居然連聲謝謝也沒有!?看著他一臉酷酷的把皮夾抽回,言馨開始後悔自己沒有中飽私囊。

    林光一拿回皮夾後,還當著她的面把皮夾裡的錢數了數;言馨一見,差點沒瘋掉。

    什麼跟什麼嘛!?這個差勁沒品的日本鬼子,竟然真的懷疑她會偷偷抽走幾張裡頭的大鈔?她咬牙切齒地狠瞪他一眼,當作自己今天遇人不淑、衰事連連。

    「哼!」言馨自認倒楣的把頭一甩,轉身離開,決定不再理會這個日本鬼子。

    林光一見她忽然快步離去,本想道謝的客套話就此卡在喉嚨。誰知這女孩離開自己己視線還不到幾秒,顯然又遇上新的麻煩。

    幾個上班族模樣的醉漢已經纏上了她,而她除了尖叫,就是潑辣地動嘴咬人。

    「傷腦筋。」全身疲累不堪的林光一,望著她那潑辣十足的野貓使壞樣,內心天人交戰著。

    這種街頭拉扯暴力事件,天天都在東京這個不夜城裡不斷上演,只要他視而不見,三十分鐘後,就可以回到舒適溫暖的家中呼呼大睡,管他天塌下來也不關他林光一的事。

    只是……林光一緊緊握住手上失而復得的皮夾,向來封閉冷漠的內心,忽然湧現出一股莫名的惻隱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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