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離得有點遠了,賀蘭媛還是可以感覺到皇甫熾的氣息,還是隱隱感覺到來自那堅實身軀的影響力,仿佛她還在他的環抱中。
而相較於她的無法放松,一手撐著下顎的皇甫熾卻自在的像是在自己的房中一樣。
「你不喜歡這些東西嗎?」皇甫熾伸手,隨手撿起桌上的花鳥玉佩,像是直到此刻才注意到這些遭到毀損的物品。
賀蘭媛對他佯裝出來的模樣嗤之以鼻。
「少來了,你想送的應該不是這些東西吧?」她諷刺地問。
皇甫矯沒有申辯,她的誤解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放下玉佩,對於這些價值昂貴,他花費了一番心思挑選的東西沒有半分心疼。
「你不喜歡這些,那下次我挑點別的東西送你好了。」
賀蘭媛忍不住了,她真的很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能夠在她面前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些違心之論。
「不必了,你的東西我統統都不喜歡。」她嫌惡地說,想起以前那種驚喜變驚嚇的感覺,到現在她都還印象深刻、余悸猶存。
她以為他至少還會狡辯個一兩句,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皇甫熾居然沉默下來,那雙黑眸裡的少許溫和緩緩斂去,逐漸被一股深濃難解且令她心慌的情感取代。
注視她半晌之後,皇甫熾低沉徐緩的開口:「我是真心想送你這些東西的,媛兒。」
「算了吧,我不會相信你的。」賀蘭媛飛快地說,用強硬的態度掩飾心中莫名心軟的情緒。
皇甫熾又看了她一會兒,當他再度開口時,語氣已經恢復平常的淡漠自負。
「那麼,我想,這只波斯貓就用不著給你看了,反正你也不會喜歡。」
聞言,原本托著腮偏過頭不想看他的賀蘭媛,猛然坐直身體,眼睛變得晶亮無比。
他剛剛說什麼?波斯貓嗎?
是她一直好想養的那種貓嗎7
雖然滿心狐疑,但是賀蘭媛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追隨著皇甫熾的動作。
皇甫熾噙著笑,知道自己已經勾起她的興趣。
他緩慢地舉起手,探入懷中,再伸出手時,掌中已經多了一只剛出生沒幾個月的波斯貓。
大概是在皇甫熾的懷中睡得太舒適了,突然被抓出來的波斯貓,先是抬起那顆小小的頭,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接著就抗議地喵喵叫了起來,蜷成一團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無法適應寒冷的空氣。
啊,還是她最想要的那種雪白色的品種耶!它看起來好可愛又好可憐,小小的腦袋東張西望,像是找不到母親懷抱的孤兒。
賀蘭媛的視線整個黏在那團毛茸茸的白貓上,根本無法離開,渴望之情溢於言友。
她專注地望著喵喵叫的貓,沒有注意到自己這副模樣全被對面的皇甫熾不動聲色的收進眼底,更沒料到她這種表情對皇甫熾來說,簡直比貓兒還要惹人疼愛。
「這麼小的貓,大概挨不過一個晚上吧。」皇甫熾一手拎起波斯貓,一手搓著下巴,狀似思索的開口,對那道叫得更加淒切的聲音充耳未聞。
「皇甫熾,你不要這麼粗魯,會弄痛它的。」
看不下去的賀蘭媛馬上離開椅子,忘了要跟他保持距離,咚咚咚地擠到他身邊,發揮母愛精神,把貓咪從他的手中解救下來,寶貝似的把貓咪捧在掌中,然後讓它貼在胸前,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它,一手順著它柔軟的毛,一遍又一遍地輕撫。
「好可憐喔,乖,不哭了,等一下就溫暖了。」
有了熱氣的來源,貓咪的叫聲由急轉緩,到最後總算不再有聲音。
它張開小小的嘴巴,打了一個呵欠之後,頭一偏,大大方方地枕著賀蘭媛柔軟的酥胸,舒舒服服地閉上眼,繼續被中斷的睡眠。
賀蘭媛垂下眼眸,又愛又憐地注視著貓兒。
她只顧著手中的貓咪,壓根兒沒注意到自己那慈愛的眼神和輕柔的聲音對貓兒來說是安撫,對身邊的那個英俊黝黑的男人來說,卻是一種足以瓦解他自制力的挑逗。
要不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貓兒身上,她就會發現那雙一動也不動的凝視她的黑眸此刻閃著熾熱的火光,而他高大的身軀則因為極度的緊繃而顫抖著。
皇甫熾辛苦地壓抑著那股想把她狠狠摟在懷中,讓她像貓兒一樣偎著自己的胸膛,學她對待貓兒一樣,用自己的嘴唇和下巴去碰觸她、寵溺她的欲望,這種痛苦是如此難熬,他從來沒有嘗過這種滋味。
「媛兒,你不用心疼,反正它馬上就要被丟棄了。」皇甫熾提醒她,聲音有著緊繃的喑啞。
「丟棄?」賀蘭媛抬起眼,直到此刻才聽懂他說的話。「這怎麼可以?它這麼小,怎麼可以把它丟掉,這樣它會死掉耶!」賀蘭媛拉高聲音,和被驚醒的貓咪一起瞪著眼前狠心的皇甫熾。
「我當然知道以它這麼小的年紀,丟在大街上的話,存活下來的機會不大。」皇甫熾耐心的解釋,順手拉過一張凳子,同時拉著氣呼呼的賀蘭媛坐下來。「重點是,我已經把它買下來了,總不能再退回去吧?老板又不會退我錢。」
賀蘭媛偏著臉,眼睛瞪得更圓,沒有注意到自己離他的臉好近,她的手肘甚至己經碰到他的。
「這個節骨眼上,你怎麼只想到錢?現在天氣這麼冷,不要說一個晚上,一個時辰它就會凍死的。」說著,賀蘭媛把貓咪摟緊,無法想象這個暖呼呼的小東西變冷、變僵的情景。
「那是最壞的情況,媛兒。」皇甫熾冷靜地分析,誠懇地看著賀蘭媛,「往好的方面想,這種希罕的品種很受京城貴夫人的歡迎,說不定剛好有哪位貴夫人經過,馬上就歡天喜地把它帶回家養。」
上揚的眼睫略略下垂,賀蘭媛咬著下唇,衡量著這種可能性。
「來,我把它交給侍女,趁現在還沒有天黑,大街上還有很多人在走動,它被人撿到的機會就很大。」
皇甫熾伸手要捉小貓,卻發現賀蘭媛的身體往後退了一點,手也摟得更緊,一副生怕他動手搶奪的表情。
皇甫熾還是一副耐心十足,很有誠意的模樣,那雙黑眸閃著竊笑的亮光。
「怎麼了?你既然不喜歡,我就要趕快把它給處理掉,不然放在這裡你看了也礙眼。」皇甫熾故意說道,眼神還故意往那堆被冷落在一旁,還遭到嚴重破壞的金玉飾品看了一下。
「我又沒說我不喜歡。」賀蘭媛脫口而出,隨即紅了臉。「我娘不會同意我養它的。」
雖然沒有正式承認,但是那雙遲疑又依依不捨的眼眸早已透露出她的想法,她不是喜歡,她根本是愛極了這個雪白松軟的小東西。
「我明白,昨天我有聽賀蘭夫人提起。」皇甫熾理解地點頭,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卻不認為這會是個阻礙。
前些日子後宮鬼影幢幢,皇後娘娘深信是已死的前任皇後和一位娘娘因為不甘心被處死才會在寢宮四周徘徊不去;這位娘娘生前養了一只貓,因此皇後看到貓便會心神不安,所以下了一道禁令——宮中不許養貓。
賀蘭家跟皇後娘娘雖然沒有直接的聯系,但是因為韓國夫人的關系,一直被外人視為皇後娘娘一派的人馬,有鑒於此,賀蘭家行事向來格外謹慎。
因此雖然沒有直接規定,但是賀蘭家從命令一下,就不准家裡再有貓影出現。
「能不能不要把它丟棄?你可以把它送給別人啊。」掙扎了一會兒,賀蘭媛終於吶吶地啟齒,聲音和語氣是柔弱中帶著沒有自信的怯懦。
「可是媛兒,我搬去洛陽之後,就跟這兒的朋友疏遠了。」皇甫熾徐徐地解釋,接著,他又意味深長地補上一句。「再說,我也不認為京城裡有哪一個貴夫人和姑娘,值得我送這麼珍貴的寵物給她。」
賀蘭媛不說話,陷入沉思中。
說的也是,皇甫熾這個人向來自傲得要命,從來只有聽說別家姑娘送禮給他,還遭到他老兄毫不領情退回的事,像現在這樣,送這種名貴的波斯貓給人,根本就是不可……
賀蘭媛無意識地輕撫貓咪的手在瞬間僵住,她面紅耳赤,心跳突然加快。
不對、不對!他送貓給她單純只是為了示好……也不對,只是為了討好……更不對,那是因為、因為……遭了,她根本想不出來,單純的腦袋很快陷入一片混沌。
「媛兒,我倒是有個辦法,既可以讓你養貓,又不會讓你娘為難。」
柔和的嗓音從身邊傳來,伴隨著溫熱的吐息,那種宛如誘惑又宛如輕哄的聲音,松動賀蘭媛薄弱的理智,她本能地屈從於他,就像很多年前一樣。
「什麼辦法?」她輕聲問,心中的慌亂好像都被這道帶有某種魔力的聲音給驅定了。
皇甫熾沒有回答,反倒問了一個問題。
「你得先告訴我,你喜不喜歡這只貓?」
聞言,賀蘭媛又陷入掙扎,長睫毛下的烏眸為難地閃爍著,她咬著唇,很久都沒有出聲。
皇甫熾的心懸在半空中,他安靜地等著,下顎卻因為緊張而繃得好緊,黑眸也變得幽深。
終於,一直低垂著頭的賀蘭媛,用很輕的聲音給了他答案。
「喜歡。」
握緊的拳頭在瞬間松開,皇甫熾詫異地發現手心裡居然全是冷汗。
「既然你喜歡,那事情就簡單多了。」他就事論事的說,沒有讓慢慢拾起頭仰望著他的賀蘭媛察覺出隱藏在胸口的劇烈波動。「我可以跟賀蘭夫人說,這只貓是別人送我的,但是我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它,所以拜托你先幫我看著,等它大一點我再把它帶回去。」
「對,沒錯。」賀蘭媛興奮的接話,完全沒察覺這番說辭漏洞百出,當然也不曾注意到自己又變得跟以前一樣,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牽著鼻子走。「這麼一來,貓在名義上不是我的,娘就不能拿這個來大作文章,而且她向來很喜歡你,你去跟她說的話一定行得通,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養它了。」
「就是這樣。」皇甫熾點頭,看著她用臉頰不斷去磨蹭貓咪的頭,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
「我要給它取一個名字,就叫雪球好了,因為它看起來就像一團雪球。」
「隨便你。」皇甫熾寵溺地說,看著她把那團小雪球從豐滿的臉前移下來,用單手托著,放在桌面,一張小臉枕在臂彎,目光一刻也捨不得移開地看著她的新寵物。
他用手背支著下巴,看著那張櫻桃般的小嘴用動聽的聲音講述著她要如何照顧貓。
「我要在它的脖子綁上蝴蝶結,掛上一串鈴鐺,這樣它才不會走丟。」她伸出一根嫩白的食指,在貓咪縮得幾乎看不見的脖子周圍比畫著,滿腦子想著該怎麼裝扮她的寵物。「我還要給它准備一個溫暖舒適的床,竹籃子做的床,底下鋪滿厚厚的羊毛墊,這樣它就不會冷得喵喵叫,如果它還是覺得冷,我可以抱著它睡覺。」
「好。」皇甫熾用更寵溺的聲音應著,欣賞著那張小臉因為思索而略略皺眉的可愛表情。
他伸手撫上賀蘭媛那顆小腦袋,眼底、眉梢都是溫柔的笑意。
賀蘭媛沒有注意到,只覺得一股溫暖的熱源熨貼著後腦勻,讓她舒服得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
她隨即又繼續用那種專注而忘我的眼神欣賞她的小雪球,手背愛不釋手地刷過它蓬松柔軟的毛。
「它真的好可愛,我從以前就好想要養一只……」
這次皇甫熾沒有出聲,學著她用手背輕刷過她柔嫩細致的臉頰,一股熾熱的渴望使他繃緊身體,黑眸的色澤也加深些許。
那細微如羽毛般的輕觸,使得賀蘭媛更加放松,她再度打了一個呵欠,在陣陣似有若無的碰觸下感到睡意深濃。
「你不累嗎?」她略略抬眸,看向那雙炯炯發亮的黑眸。
真是奇怪,這家伙明明跟娘親聊到早上才直接去上朝,應該也是沒時間睡覺,怎麼看起來還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跟精神不濟的她差好多。
「不會,我不是很注重睡眠。」皇甫熾薄唇輕啟,聲音異常沙啞,修長的手指來到她的肩頸處,輕輕按摩著。
他的揉按,有效的紆解肩頸的僵硬,讓賀蘭媛舒服得直想歎氣。
盡管內心深處隱約覺得不太妥當,但是理智現在被瞌睡蟲大軍攻占,沒空發揮作用,所以她只好依從身體的本能,任由他繼續。
「也對,你常常行軍打仗,大概不怎麼需要睡覺。」她的眼皮好沉重,已經快不行了。
賀蘭媛慵懶的模樣讓皇甫熾的黑眸進射出更熾熱的欲火。
為了轉移自己的焦點,皇甫熾的手從她的肩頸處暫時離開,撥開她卷曲的瀏海,目光落在一處明顯的瘀青上。
「疼嗎?」他揉著那處瘀青,力道很輕。
那雙水瀅瀅的烏眸已經瞇得只剩下一條線。
「你怎麼知道……我這裡……撞傷了?」賀蘭媛用快要睡著的聲音困惑地問。
當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又在那麼遠的地方,怎麼知道她撞上花盆,還知道她撞到哪裡?
「黑暗對我的雙眼來說,向來不是問題。」皇甫熾輕聲解釋,俯下臉,逐漸貼近她的臉,近到薄唇幾乎貼上她的紅唇。
賀蘭媛沒有避開。
透過眼睛的縫隙,她模模糊糊地看著這張英俊的臉,想著有關他的事。
對喔,他向來有暗中視物的本領,她昏沉地想著,而且不只是這個,他還有好多好多特殊的本領,統統是別人想模仿也模仿不來,純粹是靠天分的本領。
說實在的,撇開他對待自己的種種惡劣行為不談,這家伙還真是一個優秀到不行的人,除此之外,他還英俊到沒有天理,一個男人一生所能期盼的願望,這家伙都輕而易舉的擁有了。
他的臉深刻的宛如刀刻,既端正又好看,他的黑眸銳利得讓人心慌,個性時而冷靜,時而狡詐,不論是哪一種都深具魅力;他的鼻子又高又挺,他的薄唇性感又迷人,輕輕勾起時,那種似笑非笑的模樣能令任何女人傾心,更別提被他親吻時,那種滋味……
賀蘭媛半睡半醒,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張好看的唇是怎樣熨貼著她的,柔柔地吸吮著她……
「答應我,以後注意自己的安全好嗎?」
還有還有,他的聲音也好聽到不行,既低沉又醇厚,尤其當他刻意輕聲細語時,那聲音就產生某種魅惑的力量,讓人忍不住對他言聽計從。
「唔……只要你不出現,我就……很安全……」
盡管困到無力思索,賀蘭媛還是沒有忘記把一切過錯歸咎於他。
說完,她合上眼,進入甜甜的夢鄉。
規律的熱息一陣又一陣地吐向皇甫熾的掌心,他又繼續揉了她的額頭一會兒之後,才把手拿開。
黑眸深深地凝視著那張粉雕玉琢般的小臉,很久很久之後,他才以堅定的語氣開口:「很抱歉,我做不到。」
他低頭在那張誘人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一定要娶你為妻,媛兒。」凝望著那張熟睡時依然美麗的小臉,他鄭重地說出決定。
一年一度在賀蘭府舉行的櫻桃宴,向來是京城裡商賈政要爭相搶著要參加的宴會。
今年,因為兩個重要人物的加入,使得這場宴會更是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很多人都想盡辦法要取得賀蘭府的請帖。
這兩個重要的人物,一是剛剛討平百濟歸來,在京城聲名顯赫的右驍衛將軍皇甫熾;另外一位則是前些年承襲外公的周公爵爵位,由賀蘭氏改姓武氏,又被拔擢為門下省弘文館學士、左散騎常侍,權勢如日中天的武敏之。
兩人一出現便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受到眾人的圍繞。
皇甫熾高大英俊,渾身散發著擋也擋不住的光芒,一舉手一投足間皆蘊藏著驚人的力量;武敏之則瘦長精明,面色略顯蒼白,有著一雙好邪陰沉,讓人感到不快的黑眸。
一些趨炎附勢之輩一見到武敏之出現,便像蒼蠅一樣地環繞著他,說些巴結奉承的好聽話,讓那張不可一世的臉更是得意洋洋。
不同於武敏之那種充分享受並且顯然十分樂在其中的表情,同樣受到包圍的皇甫熾,從頭到尾都冷著一張臉,黑眸裡不時出現不耐和厭煩。
那些企圖把自己的女兒、孫女、侄女、外甥女、表妹、堂妹嫁給他的人,像潮水股前僕後繼地湧來,讓他簡直寸步難行。
視而不見地望著那一張張經過精心妝點的面容,充耳未聞地聽著他們一個比一個顯赫的身世背景,皇甫熾的目光在偌大的花園裡梭巡著,一直到看見一抹淡粉色倩影,黑眸裡的冷淡、無趣才稍稍退去。
賀蘭媛臉上略略施了一層薄妝,兩頰抹上淺淺的頰彩,身上一襲式樣簡單的粉色春衫,將她窈窕玲瓏的身材修飾得更加凹凸有致。
跟四周濃妝艷抹、服飾華麗的姑娘比起來,她或許不夠明艷搶眼,但是那雙如嬰兒般純淨的黑眸,巧奪天工的五官再加上自然不驕矜的氣質,使她在乎奇斗艷的百花中非但不失色,反而因為與眾不同的清新淡雅而格外受到矚目。
皇甫熾眸中閃過一抹灼熱的光芒,邁開腳步,毫不猶豫地丟下身邊這群姿色出眾的姑娘,准備朝賀蘭媛走去。
只是,他才走到一半,就被自己的爹娘擋住。
「熾兒,快過來見過齊王爺。」
皇甫熾的爹娘滿臉春風,他們是應賀蘭府的邀請,專程從洛陽趕過來參加櫻桃宴的,見到自己的兒子這麼受到重視,甚王連齊王爺都特地指名要認識這位威震百濟的大將軍,做父母的自然臉上增光,與有榮焉。
站在皇甫夫婦中間的是笑容滿面的齊王爺,而站在齊王爺身邊的是個一身打扮看起來雍容高貴,貌美如花且令人驚為天人的女子。
「這是小女,宣城郡主。」看得出齊王爺非常以她女兒沉魚落雁般的美貌為敞。
一顆心全系在賀蘭媛身上的皇甫熾,眼見來者是身分尊貴的齊王爺,又是爹娘陪同前來,不好意思怠慢,只好按捺住滿心的焦急,停下腳步,用不失禮貌的語氣向齊王爺問候,至於齊王爺身邊那個引起眾人驚艷的女子,他則是從頭到尾沒拿正眼瞧過人家。
沒有注意到皇甫熾心不在焉的神色,齊王爺徑自熱情地招呼他往賀蘭府特地為他准備的貴賓席走去,一雙眼不時別具深意地看著這個偉岸英俊的男人,心裡暗暗地算計著。
完全沒有興致跟王爺聊天,皇甫熾卻不得不在爹娘的再三暗示下,勉強坐在王爺身邊。
那雙冷淡的黑眸只有在看著不遠處那個心神吊寧的小女人時才會變得熱切,至於他自己另外一側坐著一位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他則是連注意都沒有注意到。
忽然間,黑眸裡的熱切盡退,眼神變得陰鷙,高大的身軀瞬間繃得好緊,眼底升起一道危險的火光。
他看見原本無所事事的賀蘭媛忽然上前攔住不知道在追逐著什麼人的武敏之,而半途被攔住的武敏之,非但不生氣,反而露出像是發現新獵物一樣的驚喜表情。
他靠近賀蘭媛,十分親密地跟她交談著。
皇甫熾擱在膝上的拳頭握緊,眸中燃燒著可怕的火光。
「媛兒妹妹,幾年不見,你出落得越來越美麗了。」武敏之刻意靠近,目光輕佻地在賀蘭媛越來越有看頭的豐滿前放肆地打量著。
在他不懷好意的注視下,賀蘭媛渾身湧起一陣不舒服的-心感。
「嗯,謝謝。」她不情願地說,垂眸遮住眼中厭惡的光彩,往後略略退了一步。「我只是來跟你打個招呼,沒什麼事,我要走了。」
討厭!
要不是看不下去他死盯著司馬家那個美貌的姑娘,還一路追逐人家,一副要把人家當場生吞活剝的那副饞相,她才不想跟他說話呢!
「別急著走,我跟你也好久沒見面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單獨談一談。」說著,他突然伸手抓住賀蘭媛的手腕,滑嫩的觸感讓他當場為之怦然心動。
嘿嘿,雖然走了個豐滿嬌美的司馬嬡有點可惜,不過來個秀色可餐的賀蘭媛也不錯,各有各的風情!
雖然賀蘭媛一直都清楚武敏之是個好色下流之徒,卻沒料到他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調戲自己,賀蘭媛厭惡地掙脫他,很認真的考慮要不要把蝮兒剛剛交給她的東西先拿來對付這個不要臉的家伙。
「敏之哥哥,我真的還有事,就不陪你了。」維持著禮貌的微笑,賀蘭媛轉身准備開溜,卻被武敏之的一只毛手搭住肩膀。
「什麼事這麼急?不然我陪你去辦好了。」說著,那只毛手下滑,溜過她的背,來到她纖細的腰,卻被她靈巧地閃過,武敏之不放棄,高瘦的身體整個朝她貼近,目光猥瑣。
「我要去的地方你不方便去啦!」眼看著似乎擺脫不了這色胚,賀蘭媛不禁急得雙頰通紅,在他伸出的手臂中左躲右閃。
可惡!沒想到救了司馬姑娘卻反而使自己旦陷其中,賀蘭媛咬著唇,握緊雙拳,克制著不要揮出拳頭。
「笑話,哪有什麼地方是我武敏之不方便去的?」他噙著笑,享受賀蘭媛的身體不時擦過手臂的快感。
忽然,他的笑意凍結在唇邊,全身僵硬,像是被某種致命的猛獸盯上,一股戰栗的涼意自腳底往上竄升。
強大的壓迫感自背後猛然攫住他,除了皇後娘娘之外,還不曾有誰讓他有這種心驚膽戰的感覺,但是皇後此刻正在宮中宴請外國使者,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那麼這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究竟是……
「媛兒跟我要去的地方,武大人的確不方便出現。」
冰冷刺骨的聲音陡然響起,武敏之忍不住身體一顫。
他擰起眉頭,略略瞇眼,緩緩地回頭……
皇甫熾就站在他身後,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倒是那雙居高臨下的黑眸,閃著駭人的凌厲光芒。
武敏之心頭一凜,有著瞬間的畏縮。
不過,他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很快就重拾鎮定,斜睨著皇甫熾的目光充滿了陰險的算計。
「不方便?我沒有聽錯吧?」
這充滿恫赫的言語或許曾經嚇退不少人,但是聽在皇甫熾耳裡卻發揮不了作用,他緩步向前,酷寒著一張臉逼近武敏之。
「一點都沒錯,武大人。」他一字一頓,把幾個簡單的字句說得格外震懾人心。
武敏之瞇起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屈辱與憤怒在眸中輪流交錯。
承襲周公爵的爵位之後,所有遇到的人不是奉承便是阿諛,縱使心裡瞧不起他,表面上也還是對他客客氣氣,還沒有哪個人敢這樣公然對他挑釁,皇甫熾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
「敏之哥哥,你別誤會皇甫將軍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呃……這個……」眼看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嚴重,呆愣在一旁的賀蘭媛趕緊跳出來,小小的身體硬是插入兩人之中。
只是,她的腦筋向來不靈活,遇到這種棘手的事,更是當場打成死結,心裡想著要說點什麼來緩和僵硬的氣氛,無奈支吾了半天,卻想不出一套比較好的說辭。
「敏之哥哥?」皇甫熾擰起眉重復,聲音輕而危險。
「媛兒妹妹,你跟皇甫將軍的交情似乎不錯嘯!」武敏之不懷好意地問。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比他高出許多的皇甫熾,後者在聽見這親暱的稱呼時,眸中的火光劇烈地閃爍了幾下。
這充滿譏諷的聲音讓夾在兩個高大身軀中的賀蘭媛更是不敢掉以輕心,她知道武敏之為人陰險,最擅長公報私仇,惹惱他的人通常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她一手按住武敏之的胸膛,把他推離原地幾步,眼尖的看見後面一排排穿著紅縞衣的侍女,她們端著一盤盤盛放著鮮嫩櫻桃的琉璃盤魚貫走出,她腦筋一轉,急中生智。
「敏之哥哥,櫻桃端出來了,走走走,我陪你先去享用。」
為了轉移武敏之的注意力,賀蘭媛決定犧牲自己,甚至已經做好全程陪著他的最壞打算,只是,她的這一番苦心,身後的男人卻無法理解,好不容易她把一臉陰森的武敏之推離他幾步,轉身一看,卻發現皇甫熾也寸步不離地跟了上來。
他斂下銳利的眸光,兩道視線如兩枝箭,射在賀蘭媛放於武敏之胸瞠上的一雙小手上。
手背一陣刺癢,賀蘭媛差點就把手放開。
「媛兒,你忘了,你跟我還有點私事要談。」皇甫熾面無表情地強調。
「皇甫將軍,我看你是沒有聽清楚,媛兒妹妹說了,她要陪我去吃櫻桃。」武敏之不疾不徐地重申,眸中有著得意之色。
賀蘭媛必須轉過身來,用背抵著武敏之,才能阻止他上前挑釁皇甫熾。
「媛兒,跟我走。」不理會武敏之,皇甫熾直接對賀蘭媛下令,臉上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現在不行,改天好不好?」賀蘭媛拼命對皇甫媛使眼色,想叫他趕快離開,無奈他似乎看不懂她的暗示,臉色越來越陰寒。
這家伙平常不是聰明絕頂嗎?怎麼這會兒卻變遲鈍了?他難道看不出她這麼做是為了避免武敏之對他挾怨報復嗎?
眼看他杵著不動,似乎有跟武敏之槓上的打算,她只好伸出雙手去推他。
「你先離開啦,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此話一出,皇甫熾倏地瞇緊雙眸,盯著眼下氣喘吁吁的小女人。
「媛兒?」他的聲音沒有提高半個音階,警告的意味卻相當濃厚。
賀蘭媛渾身一顫,卻仍硬著頭皮死命推他。
「我今天沒空啦!」不得已,她只好這麼說。
一陣抽氣聲在頭頂上方響起,賀蘭媛明顯感覺到手底下的肌肉瞬間繃得好緊。
像是嫌這一切還不夠混亂,已經占上風的武敏之火上加油的開口。
「皇甫將軍,你也太不識趣了,媛兒妹妹都已經說她沒空了,怎麼你還要強人所難呢?」他等著皇甫熾惱羞成怒地對他口出惡言,這樣他日後整治他就有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怒火中燒的皇甫熾充耳不聞,一雙眼的焦點全在賀蘭媛那張上仰的小臉上。
他沉默地注視她,一雙劍眉越擰越緊,眸中的火光越來越令人膽寒。
「是嗎?」他輕聲求證,危險的吐息輕輕拂過賀蘭媛的臉頰。
像是被燙著般,賀蘭媛的雙手陡然離開他的胸膛,在他益發狠厲的注視下,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只是這麼一來,卻等於把自己往武敏之的懷中送去,等到她察覺那雙冰寒的眸子陡地進出兩道激烈的火焰時,才又急急忙忙地站好,垂下腦袋,一副鑄成大錯的愧疚樣。
嗚嗚……她這是招誰惹誰了?話又不是她說的,皇甫熾干嘛一副准備要對她興師問罪的漠樣?
後面的武敏之遺在煽風點火。
「媛兒妹妹,我看皇甫將軍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你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你喜歡的是我,不是他,教他趁早死了這條心!」
賀蘭媛忽然有股沖動,想狠狠地轉過身,朝武敏之的後腦勺給他拍下去,讓他到池子裡吃泥巴去。
都什麼節骨眼了,他還唯恐天下不亂似地在那邊亂插話。
不過,如果她真的那麼做,恐怕被踹下池子吃泥巴的會是她,而行刑的人絕對會是她那個非常擅長大義滅親的娘親。
「敏之哥哥,你先過去好不好?我等一下就過去陪你。」賀蘭媛側身,給武敏之一個甜到不行的笑容。
既然勸不退皇甫熾,她只好改而對武敏之進攻,然而她的笑容還來不及收回,背後倏然增強好幾倍的壓迫感,讓她意識到自己此舉無疑是在燒得正旺的柴堆裡添薪。右肩驀地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賀蘭媛定睛一瞧,發現皇甫熾整個人朝她壓過來,力量之大甚至使得位於她左邊的武敏之也跟著踉蹌退了一大步。
武敏之低咒了一聲,不甘示弱地用身體頂回來,結果害賀蘭媛重重地跌進皇甫熾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