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 第五章
    重華突然張開所有的眼睛。

    他明明知道,不告而別的極翠已經將他的翡翠眼封印起來,不再動用他的法力,但是極翠的情緒波動到一個程度,他還是能藉著翡翠眼感受到。

    那是恐懼。

    許久不再做這種無謂掙扎的他,突然吼叫著拉扯黃金桎梏,不管他使了多少翻江倒海的神力,黃金桎梏仍然冰冷的束縛著他的頸子。他的爪子不斷的抓耙自己的脖子,傷口的血如泉湧,送食物下來的花精嚇壞了,衝過來想阻止他。

    重華暴吼了一聲:「走開!」那驚人的殺氣居然讓八百年道行的花精暈了過去。

    「這樣管什麼事情?」狸鬼冷冷的說,扶起暈厥的花精,「往日高高在上的夜神,現在只是只困獸。」

    「你說什麼?」失去理智的重華抓狂,「等我解開了這個桎梏,第一個就殺你!」

    「殺得成就來呀。」狸鬼冷冷的轉身,「在極翠面前一副慈愛的樣子,背地裡也不過是是只瘋狂的野獸。」

    「我殺了你!」他猛然一衝,喚來一陣狂風吹捲,「我現在就殺了你。」

    「虛弱到吹不動我的頭髮?」狸鬼懶洋洋的掏掏耳朵,「你說什麼?

    大聲點,小貓喵喵的,誰聽得懂?」

    正對峙著,一陣豎琴聲,居然讓烈火似的敵意消滅,不知道什麼時候,洞裡多了一個「人」。

    不是人,不是魔族,當然也不是神或精靈。只見他坐在火光下,笑意盈盈,抱著豎琴。

    「那是春神的豎琴。」重華冷靜下來,「你是誰?」

    那個「人」站了起來,「我誰也不是。我只是個吟遊詩人,你可以喚我使君。」

    使君?他聽過極翠提這名字。「你雖不是神族,應該跟神族有很深的淵源。」冷靜下來的重華眼睛閃了閃,「你有什麼事情?」

    「我來問你…」使君微微笑著,「要不要親手解救你的女孩?極翠一行人,讓回回殘族困住了。」

    回回?他的血都變冷了,「除了割下我的腦袋,我沒辦法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洞!」他對著狸鬼吼,「趕緊去支持!」

    「我的主人是極翠,不是你,夜神。」狸鬼拒絕了。

    「他去也沒有用的。」使君笑吟吟的說,「用不著割下你的腦袋…」

    他出手竟然如此迅速,重華連防備都來不及防備,已經讓他的手指穿進了胸膛,「只要你的靈珠就行了。」

    只要一揮爪就可以砍去使君的腦袋,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望著使君熟悉的眼睛,任由他挖開自己的心臟。

    ***

    極翠突然抱著手跌在地上,翡翠眼突然火燙起來,她的右手像是被火燃燒。

    蓋著狐鬼給的咒布…居然可以感覺這麼激烈…重華一定出事了…

    「不要回頭!」狐鬼厲聲,他衝過去扶起極翠,「等過了河流,回回就拿我們沒辦法了。」

    「但是重華出事了!」極翠掙扎著。

    「他不會出任何事情的!有狸鬼守著,他不會有事的。」狐鬼掌心放出冷靜的寒氣,「平靜下來,極翠。旅途才開始,你不希望讓回回吞噬你的人生吧?」

    她站了起來,克制回頭望的衝動。心裡的不安卻隨著每一步更加深。

    重華…雖然蓋著咒布,但是重華過於激動的情感,還是會透著翡翠眼傳遞給她知道。

    那是劇痛。

    但是…現在她的確不能回頭。沒有人打得過回回。事實上,他們已經和古代神族時代不同了。現在的他們,是被神族剝掉皮膚,剝奪人生的失敗者。對於活著的人或魔族,甚至是精靈,都有著恐怖的渴求。

    連冰清玉潔的精靈都可能被吞吃,除了神族,沒有人可以倖免。

    但是…重華!我好擔心…

    「擔心我們自己吧。」狐鬼的額際冒著汗,「我們現在不能鬆懈,精神的持久戰現在才開始。」回回用著各式各樣他們內心渴望聽見的聲音誘使他們回頭,為了抵抗這些聲音,他們只能念著靜心的咒語,勉強自己往前走去。

    自己當然沒問題,極翠雖然這樣憂慮,但是經過重華和自己的教養,應該也沒問題。他擔心的是,恩利斯的心靈比他們都脆弱。

    但是終究能撐到河流在望,狐鬼鬆了口氣。

    卻在這個時候,恩利斯聽到一個他絕對無法忽視的聲音,那是艾景森聖君的聲音,「恩利斯!你這被妖魔換養的鬼魅,連回頭都不敢了嗎?」

    他忿恨的轉頭,離他最近的回回,模糊的面目開始明晰,變得跟恩利斯一樣。

    「糟了!」緊跟著極翠的回頭,他忿恨的扼腕。

    回回嚎叫著撲向恩利斯,泥掌卻落空。狐鬼快一步在騾子臉上一抓,吃痛的騾子長嗷人立,恩利斯抱緊騾子的脖子才沒摔下去,騾子瘋狂的往河的方向跑。

    「跑!跑向小河!」狐鬼一手拖住極翠,飛奔向河,就差幾步路,打破「回頭」這種誓約,回回得到自由,他們被包圍了!

    「吃他們?與其吃壽算有限的他們,不如吃壽命無窮的我吧。」傲慢的聲音旋著狂笑,利爪宛如水晶磨就,漆黑的髮絲閃閃發光,美麗的眼睛比星光還寒冷,額頭還有三對如花瓣狀的眼睛閃閃若貓兒眼。他浮在半空中,乘著狂風。

    「重華!別過來!」極翠叫了出來。

    「別吵!」重華傲慢的制止,「喂,被夜神眷顧的小丫頭,閉上你的嘴。我的名字是人類可以隨便叫的嗎?」他轉頭,「來呀,回回。吃掉我呀!」

    他用大拇指指指自己的胸膛,「你們忘記了我?我就是你們唯一獲准吃掉的神族,夜神.重華。也是那個…剝掉你們全族的皮,讓你們制約在『只能吃回頭者』誓言的那個行刑者。不過一千多年,你們全忘了我?」

    他跳進回回群裡,嚎叫的回回吞噬了他,迅速的變成他的模樣。但是欣喜的回回卻沒來得及高興太久,立刻就被其它同類吞噬了。為了搶奪未來的人生,他們互相吞噬,數量也越來越少。

    趁著他們忙著吞噬重華時,狐鬼已經將騾子趕向小河,拖著一步也不肯移動的極翠。

    「放開我!重華!重華被吃掉了…我要去救他,我要救他!」極翠滿頰的淚,卻硬被狐鬼拖進河水裡,「重華!」

    「別叫了。」只剩下最後一隻回回,他用重華的臉微笑著,「我就是重華。他的一切…」他興奮得雙手發顫,「我得到了夜神的力量!哈哈哈∼」

    「是嗎?」他的肚子卻發出相同但懶洋洋的聲音,「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人家隨便叫我的名字。」重華劃破回回的肚腸,滿身血漬的從他的肚子衝出來,滿臉是殘酷的笑,「尤其是這種噁心只會吃的魔物!」

    等最後一隻回回死掉以後。他斜著臉,「唷,果然是很標緻的小姑娘呀。難怪夜神愛你愛得命都不要。」

    狐鬼戒備在前,將極翠推到身後,「原來夜神『並化』而非『進化』呀。你是獸神時代的夜神吧。」

    「你說錯了!」他囂張的伸出爪子警告,「夜神是新神時代的我,你搞錯次序了,古代神族的狐王。你的子民都死光了,就剩你這個王者苟延殘喘嗎?」

    「你是怎麼出來的?」狐鬼全身釋放出戒備的寒氣,「夜神受到桎梏,你不可能離開他…除非撕開他的心臟…」

    「好見識!果然是活了五千多年的老狐狸。」重華愉快的拍手,「有人把我從夜神的心臟裡拖出來,讓我自由了。」他縱聲大笑,「唯一的要求是,護送這個漂亮小丫頭去九疑山。」他邪惡的舔舔嘴唇,「小姑娘,過來。膽敢直呼我重華的名諱罪孽可是很重的…」

    「喂,你好像忘記什麼了。獸重華。」使君打著呵欠,「我們的約定好像不是找小丫頭麻煩,對不對?」

    「使君,這是怎麼回事?」極翠全身的發顫,「重華在哪裡?這個人…」讓她恐懼不已的這個妖魔…雖然和重華的外表沒有兩樣,但是,他不是重華!極翠非常明白。

    狐鬼瞪了一眼,這個什麼種族也不是的男人…「是你放他出來的?」

    他譴責著,「怎麼?你覺得有哪個種族可以逃過他這個劊子手?」

    「狐鬼!你知道是怎麼回事?」極翠抓著他的衣服,向來冷靜的臉變得這麼惶恐,「告訴我,告訴我!」

    「魔族帶頭,人類背著弓,精靈有著四條腿,神族還未刮起啟程的風。」使君吟唱著,微微一笑。「太好了,神族已經刮起啟程的風。」

    「魔族,是我吧?」狐鬼的臉微微陰暗,「人類背著弓,是指極翠。

    精靈有著四條腿…」他斜睥著還騎在騾子上面的恩利斯,「那個精靈,怎麼會讓人類教養呢?二十年前,精靈王的孩子失竊,難道是讓艾景森聖君偷走了?」

    「你胡說!」恩利斯漲紅了臉,「我是人類!是人類!」

    狐鬼理也不理他,「刮著啟程的風之神族,你應該說,半隻神族。那個囂張殘忍跋扈的傢伙,是還沒變成『夜神.重華』的『獸神.重華』。他既然沒有因為進化消失,應該並化在夜神的心臟裡,隨著夜神的靈珠沉眠才對。」

    「你對於萬年神族戰爭,知道多少?」使君笑咪咪的問他。

    「我出生的時候…萬年戰爭已經開打六千年了。」狐鬼眼神很遙遠,「誕生在族人屍身中,我只能憑著他們最後的希望吞掉所有靈珠。靈珠的記憶淡薄而片段,我大概知道一點。」他微微笑,「神族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統一了全族。他們捨棄獸神的外表,全部以人類的模樣出現。而主張保持獸神模樣的另一支神族敗了,我們被稱為古代神族,或者,妖魔。」

    「那,你知道神族進化的契機嗎?」使君認真起來。

    「我不知道。」他搖頭,「妖狐族全滅。只剩下我們一些血緣淡薄的眷族逃走。我是最後一個繼承妖狐之血的人。」

    「神族的確成功的捨棄獸神,進化成『神』。但是也有例外的。有的人兩種性格都並存,也就是說,保持獸性和人性。」使君笑咪咪的向極翠揮揮手,「沒錯,他也是重華。不過,他的身體是『假的』。我混合了靈珠和肉體的血,以及花精給我的荷花和風,做出來的。」

    他攀著重華的肩膀,重華雖然憤怒,卻對他無可奈何,「夜神重華也在這裡。」指指重華的心臟,「只是這次,換他沉眠。」

    「…為什麼硬把他拖出來?」的確,重華本來兩人高的魁梧,現在只比一般人高些,極翠含著眼淚,「我會自己會九疑山…」

    「傻姑娘,」使君有些感傷,「如果不是四個種族聚集,你們進不了九疑山。我很想去當嚮導…不過,我得回去看顧重華的肉體。他若死了,這傢伙也活不成。」

    他吻吻極翠的手,「放心,他的肉體好好的。我的裁縫技術可是很不錯的。」行了禮,他就要走。

    「等一下!」恩利斯厲聲叫住他,「你說我是…你給我說清楚!」

    「我說不清楚的。」使君笑笑,「你可以自己去發現。因為…真相我也不知道。」

    他御風而行,風裡傳來陣陣豎琴聲。

    留下這群不和的族群沉默以對。

    極翠最早站起來,嘩啦啦的跨過小溪,牽著四條腿發抖,走路蹣跚的馱馬。恩利斯勉強自己驅策著騾子,雖然他還沒從震驚裡恢復過來。

    看也不看其它人一眼,她開始紮營,不喚任何人幫忙,就開始搭起帳篷。

    「王子,你還能動嗎?」她問著-自怔忪的恩利斯。

    「除了腿不方便,其實已經沒有大礙了。」他反射似的回答。

    「那,請你釣魚好嗎?我想你會吧?」她扶著恩利斯下來,把釣竿塞在他手裡。「我去撿柴火和看看有什麼獵物。」

    「等一下!」他叫住背起箭囊的極翠,不敢相信,「對岸那兩個妖魔要打起來了,你還有心情去打獵紮營?」

    「就是沒有心情,才要找點事情做。」極翠沒有回頭,「工作可以穩定心思。我也順便好好的消化一下使君的話。再說,肚子餓了,就不容易做出適合的判斷。而我餓了。」

    「他們倆個呢?」恩利斯叫起來,「不管怎麼樣,我們已經是同條船上的人了!你要看他們打得死去活來嗎?神族和古代神族誓不兩立欸!」

    「我沒辦法阻止。也沒有立場阻止。」她頓了一下,「我決定吃飽再來想這些。」她穿梭進密林裡。

    「嘿,不愧是我教養下的女兒,」重華獰笑著,「果然懂事。就算打完了,除了你的肉,回來還有好吃的。」

    「是夜神教養的,不是你。」狐鬼冷酷的回答,「在這裡?我不想弄髒水源。」

    「正有此意!」重華飛騰於空,「來吧!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為什麼?」狐鬼露出冷冰冰的微笑,「是不是因為我跟極翠這樣的接近,夜神極力壓抑的妒意,全讓你吸收了?」

    「囉唆,囉唆!」他喚來大雷,轉瞬間驚得滿林動物亂竄,「看我燒焦你!」

    雷火而過,狐鬼——身上燒焦的衣服,露出銀狐的九尾原形,「看起來,只有靈體的你,威力下降到剩下百分之一呀。」

    「哼,死狐狸。光靠吞噬靈珠卻不知道如何修行,你的威力沒有前任狐王的千分之一嘛。」重華鼻子獰出怒紋,指尖擦過自己脖子,「過來!讓我解決你!」

    「只會說大話的傢伙。」狐鬼張開結界,不讓任何人打擾。

    恩利斯心思亂成一團,抬頭看著天空不時的電光雷聲。他默默的釣了幾條魚,心裡迴盪著往事,些許的了悟,更多的疑惑。

    不知道呆了多久,極翠扛著一隻死鹿拖著柴薪回來,他楞楞的跟她說,「我是人類。」

    極翠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淡淡的,「你是什麼重要嗎?我待你又不因為種族改變。」她從行李裡找出小斧,開始劈柴,「我相不相信你是人類不打緊,倒是你,你自己相不相信?」

    「我當然相信!」他激動起來,「我才不相信那個人不人妖不妖的傢伙說的話…」

    「…一直重複,你想說服誰?自己嗎?」極翠搖頭苦笑,「你這點跟人類真的滿像的。」

    恩利斯拖著站起來,拿走她的小斧,像是發洩似的劈著柴。極翠將那幾條魚處理好,開始生火,將魚串在火堆邊,又將鹿拖到水邊,乾淨俐落的處理。

    「…我以前…就被人家說是妖魔換養的孩子。」恩利斯賣命的砍柴,完全忘記大腿嚴重的傷勢,「我跟父皇母后都不像,你知道嗎?金黃色的頭髮不是我真正的髮色。從小母后就用金箔小心的幫我染髮。我的頭髮…是銀白色的。」

    他越劈越猛,「我不承認這種說法,我是艾景森第一皇儲!誰想要我的命都不給,因為母后一直都這樣的告訴我!就算她為了替我試毒毒啞了嗓子,她還是這樣溫存的告訴我,我是她的孩子。只要她還相信我,我就是唯一的皇儲!我不能死在這裡,她還在等我回家!」

    這話觸動了極翠的心腸,她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聽。

    「我知道我在欺騙自己。我最清楚自己的狀況…這種聰明才智,我甚至能夠輕易的發現危險…我不想相信,卻不得不相信…但是我不願相信,我不願相信!」他猛力一劈,整棵枯樹全碎裂成碎屑。

    「我是誰?我若不是艾景森皇儲,那我到底是誰?」

    「你是恩利斯。」極翠揮揮臉上的木屑,「你發誓要用龍牙劍插進父皇的胸口,寧可逆天也要達成執念。」她把烤熟的魚遞給恩利斯,「吃吧。你是誰不重要,到九疑山前,你是我的夥伴。沒有鹽也無所謂,和著淚吃,你會發現,魚肉真的很鮮美。」

    恩利斯接過魚,「…太燙了…」他流著淚大口大口的吃魚,摻著淚水,果然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魚。

    像是連痛苦一起吃下去。

    ***

    「烤鹿肉的香味飄上來了。」重華一額一臉的血,卻笑得很開懷,「但是,我覺得跟你對打比較有趣。」

    狐鬼彎了彎嘴角,「我也這麼覺得。」他的身上有多處傷口,染紅了毛尖的雪白,像是櫻瓣蒙著雪地。

    「很久沒遇到對手…」重華舉起爪子,「這一千多年來的無聊,要靠你來治療了!」

    「正有此意!」狐鬼吐出冰氣,和重華的火爪鬥在一起。

    「重華!狐鬼!回來吃飯了!」極翠這聲突如其來的大叫,讓兩個人都楞了一下,重華被狐鬼的冰氣凍得上半身都結霜,狐鬼的尾巴被重華的火爪燒了兩條。

    彈了開來各自審視傷勢。重華一面吐出嘴裡的冰塊,一面大笑起來。

    狐鬼也苦笑著冷卻燒傷的尾巴。

    「說到底,我們鬥了半天,贏得卻是那個小姑娘。」重華惡作劇的笑笑,「嘿,我突然覺得好餓,整隻鹿都是我的了!」他飛快的衝下去。

    狐鬼恢復人形,卻不那麼急,「極翠會留內臟給我。」

    兩個人都落地以後,各自低伏著喘息。極翠擰著眉,拿起沾了水的布巾,走向狐鬼,「這是做什麼呢?」開始幫他清理傷口。

    重華無聊的舔自己的傷,恩利斯遲疑了一下,也開始幫重華療傷。「怎麼,精靈小子?你幫我,我也不會感激你的。」

    「如果不讓你的傷趕緊好,我們之後的行程會拖延的。」他開始念療傷咒語,將手放在重華的傷口上,傷口果然慢慢癒合。

    「笨小子。咒語那麼長,等你念完了,我的血也流乾了。」他半閉著眼睛搔搔頰,「你幹嘛唸咒語?精靈念人類的咒語笑壞人。你只要想著讓傷口痊癒,就會痊癒了。這又不是什麼嚴重的傷。」

    恩利斯半信半疑的將手放在傷口上,只是默念,傷口痊癒的比咒語快。

    「發什麼呆?笨精靈?」重華惡意的附在他耳邊輕語,「雖然你做過許多污穢-髒的壞事,不過,你還是跟那幫嚴重潔癖的精靈脫不了關係。作惡多端的聖潔精靈…還不錯的衝突感,對不對?!」

    他憤怒的揮拳,卻讓重華架住,「有時間動手動腳,還不如治療治療你自己的傷吧。被人家譏笑是長了四條腿的精靈,你不覺得很可恥嗎?」

    可惡!為什麼遇到這群人,他的高傲老是受挫?輸給魔與神就算了,連那種小女孩都一副大姊姊的樣子,真是太可惡了!

    「喂,不要一面治療一面咬牙切齒好不好?臉轉過來一點,唔,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漂亮臉蛋。」重華笑嘻嘻的,「我最喜歡漂亮的人了。」

    「閉上你的狗嘴!我是男的!」恩利斯怒吼起來。

    接受治療的狐鬼看向那邊,「他們似乎很熱鬧。」注視著心事重重的極翠,「不幫重華治療…可以嗎?」

    「…你比較重要。」極翠挪開視線,「而且…我還不知道要怎樣面對這樣的重華。一模一樣的相貌…個性卻迥異。我心裡很亂。」

    「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夠了,這樣就可以了。」他溫和的看著極翠,「在你這麼彷徨的時候,暫時把我當成『夜神』吧。我本來就是為了讓你依靠才跟隨你的。」

    「誰也不能當誰都替身。這太不公平。」但是極翠的表情柔和起來,「狐鬼,你對我也是無可取代的個體。」

    「我知道。」他笑笑,過去小溪淨身。重華已經洗得嘩啦啦的。「你把水搞渾了,沒大腦的獸神。」

    「你說什麼?」重華露出獠牙,「把脖子洗乾淨給我過來!」

    極翠實在很難忍受這種低層次的爭吵,「吃飯啦!」她吼得恩利斯險些倒栽蔥。

    「…………」奇怪的是,兩個人居然就乖乖的坐在火堆邊吃烤肉,連恩利斯都一起乖乖坐好。

    說不定,我們當中最強的,是人類極翠也說不定。

    極翠自己也歎了口氣,走到上游淨身。哎…酷似重華的粗暴神族,對族人沒有記憶的狐鬼,身為精靈卻被人王養大的恩利斯,人類卻只跟異族來往的自己…

    這趟旅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歎氣。覺得前途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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