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工沒罷成。
因為新郎跟新娘落跑了。
於是阿福我丟下炒到一半的菜餚跟老爺也一起落跑了。在雙手麻痺沒有一絲力氣的時候,阿福我可沒有心思管浪費不浪費的事情!
為什麼鬼嘯跟廚癡要落跑呢?
答案是--
不知道!
沒錯,就是不知道。
鬼嘯跟廚癡的老爸沒來參加他們的婚禮,這很可以理解。要我是他們的父親,兩兄弟硬要光明正大的成親,不要說不來了,至少也會丟個斷絕關係的書信過來!
看鬼嘯對王爺和綠姨娘的怨恨,他們來與不來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
那又是為什麼落跑呢?
再兩個時辰就是吉時,該拜天地了呢!準備了那麼久,卻到最後一刻無聲無息的開溜,太奇怪了吧?
跟著老爺四處找了一會,還是沒有找到。
鬼嘯要溜走,又有誰能知道他們在哪裡呢?連個書信也不留,太過分了!虧得阿福我為他們煮了那麼多菜餚,餵了那麼多的食客,居然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開溜,真過分!要溜的話,好歹來通知一下,一起溜嘛!
碎碎念碎碎念。過分的兩人!
要不是老爺來拉我找人,阿福我豈不是要一直煮到餵飽所有的客人為止?到那時候,阿福我的手一定變成石頭了!
……會在哪裡呢?
找了一陣沒有找到,之前被忽略的其他的疑問也跟著一直冒出腦袋。
兩人一起逃婚,基本上這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是嗎?又不是被逼婚的小兒女!
好吧,仔細來想想之前的蛛絲馬跡,猜猜看看會有什麼樣的可能……
思來想去,總算想到了一個。難道--
廚癡逃婚了,鬼嘯去追?
很得意的告訴老爺,卻被老爺取笑了!咬他洩憤!
老爺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
首先廚癡不會武功。而鬼嘯安排了整整一堆手下,也就是送聘禮來的那堆人守在新房外面,怎麼可能讓廚癡逃了出去呢?
繼續苦思冥想……
或者--
鬼嘯逃婚了,廚癡去追?
沒有告訴老爺。因為這更不可能!鬼嘯會逃婚,天都要塌下來了!
咬牙切齒的想……
或者--
廚癡被綁架了?
才剛冒出這樣的念頭,立即理智就扼殺了這個可能性。
被綁架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就憑鬼嘯一個人,也不可能讓廚癡被人綁架了吧?何況傳說中那些最可怕的鬼魅魍魎可都在這裡!要是這樣還被綁架了,那可真是天下沒有一處安全的地方了!皇宮裡也不見得有那麼多的高手一起守門!
只可惜,老天爺向來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神仙,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
廚癡被綁架了!
密探一來就砸了一塊超大青磚,把大家都打得暈呼呼。那些血腥的、血淋淋的景象像是湧泉一樣,連綿不斷的出現在腦海裡……五馬分屍……凌遲……
誰那麼好膽,敢綁架鬼嘯的新娘?想來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是想把那些地獄的酷刑,從頭到腳嘗試個遍了?
「誰那麼好膽,敢綁架鬼嘯的新娘?」皇上威嚴的問。
「綁架第三十四世子的人,是……是……」密探臉色猶豫,不知該不該說。
「快說快說!」皇上臉色不豫。
不要說鬼嘯的一干手下了,連禁衛軍裡武功最好的那麼多人也全部穿著便衣駐守在門外,卻還被把人從眼皮底下綁架出去,皇上的臉面何在!
「這個……」仍舊吞吞吐吐。
「說!」一聲怒吼。
「是太上皇!」被一嚇,密探立即脫口而出……
如果說廚癡被綁架了是一塊青磚的話,那現在簡直是被泰山壓頂了。
看看,現場有一位皇上、一位王爺、一位公公、一位大內總管,還有那個臉色忽青忽白忽紫的大內密探--除了阿福我,全部都張口結舌、不知道魂遊到哪個旮旯去了。
太上皇……
據說太上皇是雲遊天下去了,怎麼會來綁架廚癡呢?更不要說時機抓得這麼好了!
再說,這太上皇難道武功超絕,能在這麼多高人眼皮底下,沒有一絲動靜就抓走了廚癡?沒聽說太上皇會武功啊?
靜悄悄了好半天,老爺突然拍案而起,大喝一聲--「我知道了!」就直往外面衝過去。
毫無預警的嚇了大伙老大一跳!
嚇歸嚇,大家立即跟了過去。有武功的從屋頂上飛,沒有武功的只能看著大伙朝新房的方向呼一下不見,然後喘著粗氣用力跑過去--就是阿福我了。
鄭公公真是深藏不露啊!飛得還真快!
跑啊跑,用力跑,對府裡那些個假山湖石山牆更是不滿。繞過了十七座假山、八道山牆、四個亭子、兩座小橋,終於到達了廚癡的新房--
沒有人。
推開房門,靜悄悄。
大紅的鴛鴦被鋪在雙人床塌上,紅喜字窗花貼得到處喜氣洋洋。龍鳳紅燭台跟交杯酒的酒杯、九道小菜一起擺放在桌上。但是房間裡,卻一個人也沒有。
難道阿福我看錯了,他們不是來這裡?
然後眼角發現了一個洞,在那廂被挪開的梳妝台後面。
腦袋裡準確的跳出來兩個字--
密道。
senxilo Posted: Feb 4 2006, 04: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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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洞口小心的張望了一下,只能看到入口的五級階梯,僅能容一人通過。裡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果然符合暗道的基本條件。看起來這個暗道建造了也沒有多久,石板石壁都還新得很。
也是。這無名山莊建造了也才幾年呢?據說這可是老爺親自設計建造的呢。
階梯上有腳印。那麼厚厚的一堆灰塵,兼之這麼小的洞口,沒有踩出腳印才奇怪。我才不信老爺能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飛天遁地--除非老爺突然縮水了一半有餘!
可是阿福我要不要下去呢?
左思右想的考慮了良久,好奇心終究戰勝了一切,更何況知道裡面一定有人,也不算很害怕。
先借用了鬼嘯的龍鳳花燭,用火折子點亮--反正看來他們是用不上這一對漂亮的金貴蠟燭了,阿福我也算是廢物利用,當然不會不好意思。
沿著階梯一步一步下去,裡面灰塵滿天飛舞,在燭光照耀的空氣裡飄來游去,甚是囂張。
密道真的很小,以阿福我這般的身量,剛好左手擠到左邊牆壁,右手擠到右邊牆壁,身體縮得緊緊的像個蝦米--站直的話,腦袋就撞到頂了。
不知道密道到底有多深,就燭光能照到的地方看來,全部都是階梯,一直向著地下而去。本以為不會害怕的。可是在這樣靜寂得沒有一絲聲音的黑暗中,只有這樣微弱的燭光……
看看手中有我手臂粗的超級大蠟燭,發現,呃,這個,也不算很微弱啦。但是那種好像突然脫離了現實,來到一個未知的空間感覺卻揮之不去,總覺得會有幽靈或者鬼怪會突然從黑暗中森森的跳出來一般,腳下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感覺上好像走了一輩子那麼久一般,但看手裡的蠟燭,大概才走了一刻鐘,終於走到了階梯盡頭。沒有想到密道會走那麼久,前面也不知道會有多長的路,心底仍舊惴惴不安。想放棄原路返回,又不甘心。走了這麼多冤枉路,什麼都沒看到,怎麼算都虧死。
忽然,一陣笑聲傳來,無端端嚇了我一大跳,這毫無防備之下,心臟立刻跳出了喉嚨,然後才發現,是皇上跟老爺的聲音!
拍拍胸口,一路上的挫折、害怕全部轉化成了怒火。這一下也不怕有鬼怪跳出來了,朝著聲音的方向直衝過去--
大眼瞪小眼……
現在這是什麼狀況?
這個不大不小的石室就在我階梯下來再轉過兩道彎的地方。跟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道比起來,這裡真是明晃晃亮堂堂。石壁上鑲嵌著十幾盞造型典雅的油燈,裡面放著沒見過的黑乎乎的油一樣的東西,沒有燈芯,火就在油面上燃燒。就是這些油燈,使得石室裡跟外面一樣的亮堂。
一個石桌,幾個石凳散落在石室裡,並沒有像一般的石凳一樣規規矩矩的圍在桌子旁邊。石凳跟石桌都沒有修整得很齊整,只是把稜角打磨光滑,能坐人而已。看石質,顯然是就地取材的成果。
忽略那幾個定格的傢伙,特別是老爺,居然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這才發現不小心把阿福我給弄丟了的樣子。如果眼睛裡沒有淺淺的笑意就不會出賣了老爺的本意。留下那麼大一個黑乎乎的洞,難道是怕阿福我看不到嗎?
又戲弄我!不理他,轉而觀察進來的地方。
這個石室好生了得,居然還有地下暗流從角落流過。從進門最遠的那個角落,用堅硬的花崗岩修了一道石欄,跟兩面牆角形成一個小小的三角。緩緩流過的溪流從不知名的地方流來,再流向不知名的去處……
難怪有茶具!不但有茶具,還有上好的香茗。真是夠享受的,用內力煮水泡茶,還一邊開心的聊天,不管鬼嘯跟廚癡了嗎?
慢慢踱回去,放鬆表情,準備趁老爺不注意的時候,狠狠咬他三兩口出出氣!
還沒到老爺跟前,一杯香茗奉上,當做求饒的禮物。老爺坐在石凳上,眼睛無辜的看著我,也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容。
如果是美酒,那當然沒問題。可惜老爺嗜茶,阿福我可不嗜茶。
淡淡看老爺一眼,嗯……不要白不要!
準備接過香茶,突然發現那根龍鳳燭還在手上,趕緊用蠟燭換了老爺手上的香茗,消滅證據!
--蠟燭沒在我手上。不要這樣看著我……
為何府裡會有密道,而密道裡會有這樣一個小石屋確實滿奇怪的。喝著手裡的香茗,這個味道……
原來府裡泡茶用的水,除了梅花雪水以外,還用這裡的水嘛。我說呢,怎麼老爺收藏了那麼多雪水,怎麼喝都喝不完的。
腦袋裡疑問是不少,但來此的目的我可沒忘記。不像這班人,想來連鬼嘯是誰都忘了吧?
「廚癡難道是從這個密道被綁走的嗎?太上皇怎麼會知道這個房間下面有密道?」先挑兩個最緊要的問題問了。其它疑問先擱在一邊。
阿福我在府裡怎麼說也呆了三年了,雖然不及府裡其它丫鬟長工們來的早,但也算有年頭了吧?沒道理連我都不曉得的密道的事情,遠在天邊的太上皇會知道吧?
喝茶的繼續喝茶,陳伯跟鄭公公繼續一邊嘀嘀咕咕咬耳根子,看起來都不太願意勞動口水幫阿福我解惑。
轉頭看向老爺,老爺立刻左右找了一番,在地上揀起來一張紙,看起來像是留言一類的小紙條,討好的送到我面前。
被老爺戲弄一下,基本上得到的利益大於其它。可能是太胖了的原因,阿福我本來就脾氣好沒什麼火氣,偶爾生生氣有益身心發展,又能當做生活情趣。再說了,捉弄人的比被捉弄的要辛苦多了,勞心又勞力,捉弄成功還要擔心被報復。
報復人的事情,阿福我大多只是想想,實際上卻沒力氣做。但看老爺事後提心吊膽、百般討好的樣子,心裡就覺得舒坦。
換個角度想想,娛樂大眾,不是也不錯?
……說到底,其實是阿福我懶而已。不找借口了。
紙條是寫給鬼嘯的。
「小美人,十年未見,絕艷臉蛋越發迷人起來,讓皇叔我好生欣慰。這次得聞美人成親之事,實屬偶然。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者皆無,怎能成親?令尊大人那邊,我便好心去當說客,作為美人成親之禮物。為免美人先斬後奏,皇叔我就先請貴相公回京城準備三姑六禮之事,等美人你到京城,皇叔我為你們好好辦一場親事。謝謝就不必說了。不用太急著回來,小心美麗的臉變形。」
看完紙條上的留言,若不是看到寫紙條的人自稱「皇叔」,阿福我實在不敢相信這居然是號稱威嚴如神祇的太上皇寫的。實在是……實在是……
想了半天,一片空白的腦袋裡還是找不出任何恰當的形容詞。
看看老爺,再看看皇上,忍不住長歎一口氣。這算不算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子打地洞?
早該知道的。第一眼見到皇上的時候,不也是氣勢渾然天成、氣度宇內非凡,天生就是九五至尊?看來比起演戲的天分,估計沒有人能比得上皇上了……呃……或許還要加上一個太上皇……
雖然還沒見過他老人家的面,已經對他老人家不抱希望了。
「什麼時候回京?」找張凳子坐下來,隨便問問。
想也知道,鬼嘯一定是追回京城去了。那麼,愛看熱鬧的眾人,也不會傻傻的呆在這裡吧?明擺著太上皇要鬼嘯做新娘呢。千載難逢的超級大霹靂啊!
90
「停車!停車!」虛弱的叫,強忍住一開口就更入潮水般湧上來的噁心感覺。
老爺掀開簾子,做了個手勢,馬車停下來。阿福我立即跌跌撞撞的滾下車去,照著一塊石頭乾嘔半天。
一別數年,幾乎忘記了我跟馬車生來不合的八字。當初從京城一路出來,幾乎都處於昏迷狀態,幸運的沒有一路吐到底,造成了這次回京城,興奮的忘了自己跟馬車犯沖的體質……
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了。吃什麼吐什麼,而且是在上了馬車三分鐘之內便吐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導致現在全身無力,即使想吐,也吐不出任何東西來……
老爺扶著阿福我的手臂,遞過來一瓶水。
漱漱口,有氣無力的被老爺扶到路的對面一塊乾淨石頭上坐下。
「我們走去京城好不好?」眼睛裡還含著委屈的淚,是方才幹嘔的時候冒出來的。
不要坐馬車了。就因為阿福我的特殊體質,我們已經一路上從隊伍中央,一直掉隊到了現在,除了我們的馬車,三里之內都看不到隊伍的任何蹤跡了。
「好。」輕易答應我的無理要求。
「肚子餓了。」咕嚕咕嚕叫。
老爺從袖裡拿出一包乾糧,翻出幾塊干牛肉遞過來。
意興寥寥的看著牛肉,一點都提不起吃的興趣。怎麼辦?連最愛的食物都無法引起阿福我的興趣了……
「乖,吃一口。」老爺哄小孩。
小孩乖乖的咬一口。乾肉才進嘴巴,噁心的感覺便如同泡泡一般泉湧上來……
拿手死命摀住嘴巴,把乾肉吞了下去。
「不好吃!」彆扭的抱怨。一抬頭,便看到老爺的俊臉,還有那迷死無數人的眼睛裡濃濃的不捨……
又拿這一招對付我!我吃還不行嗎?
狠狠的咬下牛肉,狠狠的當成殺父奪妻仇人一般的死命的嚼、死命吞……
結果不但被噎到,才剛吞進去的東西又吐了出來……我不要活了……
「老爺……」委屈的淚光閃閃的看著他。
遞過來一條擰過的布巾,還有幾顆醃過的酸梅子。
據說酸梅子吃了能止吐,可是酸的東西吃多了,肚子卻餓的更快。目前阿福我一點都吃不下東西,每天只在到達城鎮休息的客棧,才勉強吃上一點點。所以除非必要,老爺是不會給梅子我吃的。
漱口,擦過嘴巴,乖乖吃梅子。細嚼慢咽吃完最後一粒,咬咬牙,繼續爬上馬車,等待下一次暫停……
身後,老爺無奈且心疼的眼光,一直追在後頭。
客棧裡,蝸牛爬上樓梯。
老爺在吩咐掌櫃的煮骨頭粥。
「咦?阿福,才一天不見,怎麼又憔悴了一圈?」丫鬟小綠驚訝道。如果眼睛裡沒有促狹就更像驚訝了。
全身沒力氣,急切需要地方躺下。不然也不會拒絕老爺扶我上樓的主意了。
不理她,繼續朝著目標前進。二樓第四間竹字廂房到底在哪裡啊?怎麼還看不到?
「怎麼從來都沒發現阿福你會有這麼惹人憐愛的表情?」絲毫不會懂得無言的拒絕的無名莊的丫鬟,這次也不例外的繼續跟在身邊嘰嘰喳喳。不過倒是順便扶住我軟綿綿的身體。
本來以為回京城也就我們幾個人的事情,回來的前一天晚上,阿福我還破例煮了好幾大鍋的菜餚款待了一起在府裡做事做了三年的丫鬟長工大廚們,很不捨的覺得以後估計是看不到全部人躲在假山樹石後頭看熱鬧的奇觀了,也看不到大廚們的白眼了。
哪知道,出發那天早上,全莊子的人都拿著大大的包裹,以那麼多超大的包裹看來,整個莊子一定是被搬空了。
莊外面一排浩浩蕩蕩的馬車,和浩浩蕩蕩的禁衛軍--皇上不跟我們一起走。如果皇上想跟我們一樣坐馬車,估計三位老大人非自殺不可!
阿福我理所當然的認為,老爺回京,小綠大廚他們也就各自打包準備回家。沒想到現實往往跟思想差了十萬八千里--
原來府裡所有的人,都是老爺從京城王府裡帶出來的,全部身懷各式各樣的絕技,有管帳的高手,也有縫製別具一格、能使老爺俊帥無疇衣物的能人,還有武功超強的丫鬟、能辨識一千八百餘種毒物的藥師--可惜醫術差了點,不然阿福我當初也不會辛苦的受到紹興城老藥師的折磨了--為的是老爺不管去哪裡,都能得到最順順當當的照顧……
難怪太上皇會知道莊裡的密道。因為整個莊子的格局都是按照京城王爺府的格局,由同一班人馬建造的。連密道都跟京城王爺府裡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因為發現了泡茶極品地下水而開闢出來的石室。
既然是從京城裡帶出來的,回去當然也是一起回去了。也就是現在連住個客棧,都要包下整個的大客棧才勉強住得下的原因。
91
喝完小半碗粥,終於恢復了些許元氣,感覺又重新活了過來,決定去樓下散散步。
幾天下來,今天的狀況算是不錯,因為體諒阿福我的悲慘,前面的大隊伍早早的就找了個小鎮子停留休息,免得等下老爺跟我真的越拉越遠,歸不了隊。
無名山莊那麼大,在裡面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人多。可把這許多人全壓縮進了客棧,這熱鬧的效果也就出來了。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連那幾個莊花級的丫鬟們,也脫去優雅溫柔的外衣,跟一干大男人劃起酒拳來--輸了喝酒的時候,一點都不輸男人們,甚至臉不紅氣不喘,由此可見,府裡的丫鬟果然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不過看到露出本相的姑娘們的奇怪,還比不上聞到好酒的驚喜--這樣一個小小的客棧,居然有如此美酒!而居然拿如此美酒當水牛飲,簡直是暴殄天物!
白酒……久違的白酒的味道……
父親曾經說過,江浙一帶,有紹興黃酒聞名天下,他年輕的時候,卻在離紹興幾日路程的地方喝到了相當美味不遜貢酒的烈酒--芳香醇厚、回味綿長。
世上當然不會有如此巧合之事,但眼前這些美酒,單憑微微飄過來的香氣,就知道絕對不遜於父親當年喝到的佳釀!
片刻之後,阿福我坐在最角落的一張小桌子旁,品嚐美味佳釀。醇香的滋味在唇齒中不斷流轉,火一般灼燒著往喉嚨落去,在這樣快要臨近過年的冬天裡,居然被逼出了一身的汗!
真不愧是頂級的烈酒,才喝了不到淺淺一個酒杯的杯底,就已經醺醺然起來……
突然靈光一閃,腦海裡冒出一個絕妙的主意來--
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對投射過來看瘋子的目光視而不見,因為阿福我剛剛才發現,原來我真是天才!
第二天早上出發的時候,老爺拿毛皮披風緊緊包裹這一坨臃腫的物體上了馬車,冷冽的寒風送來美酒的餘香。
熱熱鬧鬧的京城近日更是人聲鼎沸,據說出巡的皇上這兩天就要回京城了。
各大官員、世族都盡可能的將京城裝扮起來,掛起花燈、彩綢,搭起煙火台閣準備迎接聖駕,說不定皇上一個高興,便會賜下豐厚的回禮、冊封什麼的。即便什麼都沒有,能夠入了皇上的法眼,在皇上心裡留下一點點印象,以後的好處可就多了……
更是聽說被貶離京的清平王爺也被皇上接回來,不僅恢復三年前所有封號,更是連人都還未到京城,無數的珍品玉器古玩已經賞賜到王爺府了。
說也奇怪,當年王爺被貶為平民,王爺的府院宅子僕役們卻沒有動過絲毫,只是暫時由皇宮派人接管。當年不覺得奇怪,現在回想起來,倒讓不少人看出了門道--原來皇上壓根就沒打算一直讓親弟弟做平民嘛!
如此一來,送拜帖的、送禮物的絡繹不絕,王爺府主人還沒回來,禮物倒是堆了好幾個房間。只能說權勢二字,果然不愧為人生最值得追求的東西。
浩浩蕩蕩的皇駕終於開進了京城,頓時鑼鼓喧天、龍飛獅舞、熱鬧非凡。
從皇駕接近京城一百里,便不斷有飛騎先到皇宮報信,皇后妃嬪宮女們也聲勢浩大的出城迎接,一時間整個京城比過年還熱鬧萬分!
要說這樣的熱鬧有什麼好處……當然有好處!那就是,老爺這裡同樣算得上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可以不被注意的敲敲潛回京城!
若是跟猴子一樣被人觀賞,估計不發瘋也會中風羊癲風!
馬車在王爺府的後門停下,招惹來無數側目的眼光。
王爺府位置優越,連後門開在一條熱熱鬧鬧的大街上。不過跟京城其它主要街道比起來,這裡算是偏僻多了--沒有酒家,沒有花樓,只有京城裡的平民,相對現在人聲鼎沸的京城來說,這裡可以算得上安靜了。
年輕人和孩子們都出去看熱鬧了,餘下一些老人們站在屋腳聊天。人太多了,要跟那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搶地方看熱鬧,他們可沒這個力氣!
掀開簾子,氣質非凡的俊帥男子輕鬆的下了馬車,伸手扶著簾子裡另外一個人出來。
因為看不成熱鬧,難得悠閒的老人們聚在一起嘮嗑談天說地,這一下子來了一整排的馬車,還是停在了據說是王爺府的門外,當下,老人們天也不聊了,嗑也不嘮了,好奇的看著一輛輛灰塵也掩蓋不住貴氣的馬車。
一見下來的是個衣著布料都貴氣的男子,後面的馬車雖然也陸陸續續下來人,卻怎麼也掩蓋不了先前那年輕人的氣質,這些生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當下就知道這人不簡單!
有錢人最喜歡砍人腦袋。熱鬧看看也就罷了,不必把小命也搭上!
那些老人們立刻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裝作不經意的飄來幾道目光。
要讓這個一看就知道是有權有勢的人扶著下車的,怎麼著也該是個更有權勢的人吧?
終於,車裡的人探出了一隻腳,再一隻腳,然後是--
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團!
除了黑得發光、柔順濃密的毛皮看得出來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奢侈品以外,什麼都看不到。老人們失望的準備收回好奇心。
阿福我順著老爺的手,從馬車上跳下來,一個不小心,把腦袋遮蓋得嚴嚴實實的披風帽子顛了下來,軟軟的掛在身後。
真冷啊……特別是在喝醉酒又美美的睡了一整天,這一出馬車,寒風吹過來,冷不防打了個激凌,忙不誅把帽子戴回去。
幾聲驚呼在剛出口的瞬間被扼殺,卻逃不過混在高手堆裡很長一段時間的我這只醜小鴨。好奇的轉頭,逮住幾個來不及避開的老人的眼光,只是很奇怪,那原本驚歎一樣的眼神,漸漸轉為瞭然的鄙視。
鄙視?我嗎?
在那些眼神裡找到答案,居然真的是在鄙視阿福我!
好稀奇的經驗!從來在別人眼裡看到的不是羨慕、愛戀的眼神便是妒嫉,從來還沒有看到人鄙視過阿福我呢!在無名山莊的時候,被大廚跟丫鬟長工們鄙視不算,因為那純粹是大家都無聊,互相看對方不順眼而已。
「這麼秀氣的一個人,好好的做什麼不好?偏偏去做人家的孌童,現在的孩子都是怎麼想的!」自以為很輕的聲音,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卻聽得一清二楚。只讓我哭笑不得,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原來我看起來像個孌童?
自我打量了一番,發現還真有點符合呢。身為男人,卻被壓在另外一個男人身下,即便是兩情相悅,看在別人眼裡,只怕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兼之路上開始半個月吃不下東西,一路吐過來,後大半個月倒是每日醉醺醺的只顧睡覺,一路下來,整個人只剩下了一身骨頭和一張慘白的臉。不要說老爺看不看得過去了,就自己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都恍然覺得哪裡來的一個鬼魂,白淡淡的好不淒慘!
忽然發現身邊的老爺顯然也聽到那句話了,臉色陰沈沈的似乎想要朝那邊過去,我趕忙反手拉住老爺,搖搖頭表示不用在意。
連自己都覺得好像是那樣了,更何況是人家呢?要一個一個的杜絕攸攸之口,還不把自個給累死?聽過就算也就罷了。
老爺仔細打量一番,發現我確實沒有往心裡去,也就罷了,只是眉頭仍舊蹙得老緊。憑老爺的聰明才智,還不知道越是解釋越解釋不清這個道理?
不過看老爺這般舉動,心裡甜絲絲的。
接下來一定努力吃,爭取長回一些肉來!先前減肥的時候減不下來,無比痛苦。這下不想減了,卻無端端的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其中的痛苦就更不用說了。自以為傲的水嫩皮膚一眨眼成了風乾的橘子皮,簡直比一口吃成個大胖子不曉得鬱悶多少倍!
管它減肥不減肥,管它可能遇見誰誰誰,反正要趕緊把丟掉的肉補回來!
還是拖著老爺進府探險去好了……嗯……先找個順眼的廚房佔為己有,接下來,就該好好的去菜市買菜,做上一桌子的好料犒勞老爺跟我這一路上的辛苦啦!
92
好奇的打量著王爺府。
早就聽說整個京城,除了皇宮,就屬清平王爺的府宅最是富貴逼人、雕龍畫棟、美輪美奐。我還以為看起來一定富麗堂皇,充滿了金子的氣息呢。如今抱著挑毛病的心態仔細打量,好半天以後,卻也不得不佩服的讚歎一聲:老爺的眼光的確高人一等!
可是……打量再打量的結果,讓阿福我找到一件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王爺府大是大,可基本的佈局、院落的佈置、房間的朝向,居然跟紹興城的無名山莊一模一樣!虧得當初想著即便是老爺設計的房子,佈局差不多,太上皇能找到廚癡所在的位置,也是不得了的運氣了。結果現在看來,居然是這麼一回事!
抬頭看著頭頂的三個朱漆大字--碧梧院,哭笑不得的跟著老爺進去。連院子的名字都一模一樣,老爺也真是太沒有創意了吧?
虧我先前還對老爺佩服得要死,以為老爺這麼年輕便在諸多領域造詣不凡,看來是我誇過頭了。
府裡暫時不會有我的房間,而老爺緊緊抓著的手也知道他肯定也不會讓我去住客房,看來京城裡的閒人們有事情可以嗑上好久的牙了。
想想,號稱情聖的王爺回京城了--第一件大事。
王爺帶了個臉色蒼白營養不良的孌童回京--第二件大事。
王爺居然讓那個孌童住在從來沒有外人進駐的碧梧院--第三件大事!
苦笑。這樣一來,不用等人家認出柳殘影,也得面對眾多側目的眼光了……
回京城還不到片刻,鄭公公帶著皇上老爺的聖旨過來了。也不用跪聽,坐在老爺腿上吃番外進貢來的水果,鄭公公直接就給我們念了。
據老爺說,跪聽什麼的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形式。在自己人面前,裝什麼裝!
但是這句話本身就有岐義。自己人,是相對老爺而言的。阿福我區區平民一個,怎麼成了皇上的自己人?當下便深深反省了一通,發現從見到皇上開始,阿福我便沒有行過三拜九叩之禮,如此不重視倫理教義,簡直就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嘛!
繼續反省。決定下次見到皇上一定記得補回來。免得皇上不小心被誰踩到尾巴找人出氣的時候,回頭又來找阿福我的麻煩!阿福我可是個尊老愛幼、遵規守法的老百姓!
聖旨的內容很簡單,講了一通皇弟長皇弟短的,實質性的內容就只有一個--三天後皇宮大宴,務必到場。包括阿福我耳熟能詳的三個大字也赫然出現在聖旨上:務必請皇弟攜柳殘影一起參加,朕對此人非常仰慕。
仰慕?連胖到那個程度都見過了,還仰慕現在這樣白慘慘的模樣?也太假了吧?
好歹相處了一些日子,大致對這些個皇親貴族有了比較深刻的瞭解。在自己人面前--阿福是例外--當然是百無禁忌,但一旦面對外人,便一個個端起面具,演什麼像什麼,職業道德好得不行。雖然也曾經演過幾場逢場作戲,阿福我還是對皇上佩服得五體投地、無以復加!
參加便參加吧。早晚要挨刀子的。晚一天不如早死早超生了!
在紹興城這樣悠閒的地方呆慣了,早就沒有了時間觀念,以為三天是很容易度過的一個時段。誰料到京城的步調確實不是小地方所能比擬的,單單積壓下來的那幾箱拜帖,就讓老爺看得發暈,直抱著我撒嬌,更不必說那隨隨便便塞滿了幾件房間的禮物了。看著就頭大,連拆的興趣都缺。
短短的花費了兩個時辰面對禮物和拜帖,還沒看完拜帖的百分之一,那些消息比蒼蠅還要靈通的人士,得知王爺已經回府,立即絡繹不絕的繼續拜帖加禮物的騷擾攻勢!實在無法忍受的老爺和我兩人,終於投降,來者不拒的請進客廳奉茶接客。
「老爺,該你出去了。那些人已經等了兩個時辰了!」苦口公心的勸老爺不要再放大家鴿子了。好歹人家送了那麼多禮物上門,也得給人家一點點面子吧?
「不要。再等等。」拈起一顆紅紅的果子送過來。把阿福我重新喂成豬仔狀是老爺最新培養的興趣。即使胖不到原來的程度,好歹皮膚也得養回水水的模樣。不知道老爺是從哪裡得來的小道消息,說水果能養肌膚,立即從皇宮搬了幾箱過來,準備在今日之內全部喂到阿福我的肚子裡去。
酸酸甜甜的果子很美味,有一種特別的香氣。大冬天的,新鮮的水果都不多見了。而像這種異域進貢來的奇珍異果,就更不是用金銀錢幣能夠衡量的了。
只可惜,再好吃的東西,也有個限度。在留下了整整一桌子的水果的屍體之後,即便是美味如此的水果,也別妄想繼續無限制的塞進阿福我的肚子了!
其實要是再塞下去,老爺就能看到一個奇觀--阿福我瘦弱的身體頂著一顆懷胎五月的西瓜,張口欲嘔……
看老爺依舊沒有出去見客的意思,阿福我只能自力救濟,兩手各拿一把果子,拚命往老爺嘴巴裡塞!犧牲一點色相把果子餵進老爺的肚子,好歹也比折磨阿福我自己的胃來得划算多了。
「王爺,大廳裡已經沒有空位置了。客人還源源不斷的進來。請問王爺怎麼處理?」救星陳伯到了。
心裡暗暗高興。這下老爺不去見客也不行了吧?
誰知道老爺想也不想,隨口說道:「多搬些凳子過去,大廳裡面放不下去就放在外面。他們等煩了的話就不用等了。」
掛下幾條黑線。這算處理方法嗎?
陳伯居然恭敬應了一聲,轉身出去,看來是將老爺這話奉為禮法了。
開玩笑,怎麼能讓救星就這樣走了呢?桌子上還有滿滿一整盤的果子呢!
「等等,陳伯!」連忙喚住陳伯,轉頭問老爺道:「我記得老爺府裡從來不會擺放劣等茶的是不是?」
這可是老爺的怪癖。哪怕是招待客人,用的也是絕頂的好茶!
「那當然!」頗有得色的回答。
「那你還不趕緊去救你的絕頂茶葉?那麼多客人來,一沒事情做還不是喝茶嗑瓜子,你那些好茶能支撐多久呢?」壞心的提醒老爺。
現在可是快到過年的時節,青黃不接,想買保存得好的茶葉根本想都不要想。前陣子為了換取方丈的天台山雲霧茶,老爺手裡的絕頂茶也所剩無幾,前幾天喝完最後一滴的時候,老爺還長吁短歎了一番。要是這次連府裡待客的香茶也告罄,看老爺怎麼熬過新茶上市前的這幾個月!
沒有想到有此一招的老爺,突然慘叫一聲,忙不誅的衝出去拯救香茶,顧不得繼續喂可憐的我的肚皮吃水果。於是阿福我便悠哉悠哉的好好睡了個午覺。
碧空白雲點點,好天氣!
93
美美的三天--吃了睡睡了吃,只不過老爺那張哀怨的俊臉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
這幾天可把老爺給鬱悶壞了。從早到晚,王爺府門前車水馬龍、客人們絡繹不絕。先是朝廷達官貴人們約好了一樣一個接著一個的來,再是以前一起吃喝玩樂的二世祖們,順便不約而同的攜伴過來--居然都是老爺的老情人們!
哼!阿福我肚量大著呢!一點都不吃醋!不就是什麼牡丹啦芍葯啦春翎啦秋葵什麼的嗎?嘖!居然還有朝廷大員的姨太太們!老爺的狩獵範圍可真是生冷不忌呢!
當即把老爺趕去書房睡,房間阿福我霸佔了!只是老爺卻厚著臉皮硬是在房間裡打地鋪。明知道老爺內功深厚不可能真的被凍得發抖成那樣,可不爭氣的心還是軟了,打了兩天地鋪就作罷,仍舊把床榻分了一半給老爺。
想要出去逛逛,順便買菜做些好吃的,誰知道王爺府就是跟別的地方不一樣,菜都是有專人送上門的。前一天列出清單,第二天一大早便有沾著露水的新鮮食材送進偏門。這下也沒有出門的借口--沒有借口,老爺是不准阿福我出門的。除非拖著一長串的粽子一起出去。理由是京城裡柳殘影的老情人太多了。
這還有沒有天理啊?做賊的喊捉賊!真要算舊賬,阿福我難道還算不過他?怎麼說,從頭到腳我就那麼一個能算得上老情人的傢伙,老爺可是京城裡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哪裡都能碰得上捧著心、用哀怨的雙眼看著、嬌柔迷戀的姑娘夫人姨娘們!
不出門便不出門。就現在這個樣子,蒼白是蒼白了一點,阿福我可沒有自信說誰也認不出我來。要是沒有瘦下來就好了,至少十之八九猜不出那麼胖的跟豬一樣的人就是柳殘影。如果出門再拖著那麼一串粽子,全部穿著王爺府的家丁衣裳,保準一天之內,柳殘影成了王爺的禁臠的留言會傳遍京城大街小巷、一直傳到皇宮裡進去!
早晚是會傳出去的啦!可是能做一天鴕鳥就做一天的鴕鳥吧!
今天是一定會死定的。
看了皇上邀請參加皇宮大宴的名單,不認識的居然只有寥寥數人,這寥寥數人是去年科舉的狀元、榜眼和探花。那麼長長一串的名單上,全部都是眼熟的名字,還是讓我找個沙坑先埋起來算了!
不知道老爺拿那串名單來給我看是什麼意思,酸溜溜的語氣幾乎逗得我笑了出來。老爺可不是適合吃醋的人,做出那樣的形狀,只會引人發嘯。倒是之後的哀怨挺適合老爺,看著就可愛萬分。
當然也邀請了公主跟駙馬。
直到看到他名字的這一刻,才真正確定,他已經成為過去了。
親親老爺哀怨的俊臉,跟著小綠去換衣服。
不管老爺是什麼用意,我都很感激他。把我從生活在回憶裡拉出來的是他,把我從過去裡救出來的也是他……
如果不是老爺,我永遠也不會明白幸福的含義……
幸福了不到一刻鐘,便被殘酷的現實逼得從夢幻裡回來。
小綠這丫頭,拿了一套華麗的絲綢服來逼著阿福我穿上--皇上所賜的,再怎麼對那樣式和頹廢的華麗有意見,阿福我也不敢不穿!
這套衣裳手感真好,不愧是皇上所賜。觸手冰涼柔軟絲滑,拿在手上卻是很重。淡淡的紫色從領口到衣擺,漸漸深沉下去。淡雅竹葉環繞,好似風吹一般微微輕拂。方才小綠把衣裳放在凳子上,就見那件華麗與雅致並存的外衣一點一點往地上滑去,不愧是上等的絲綢!
被迫穿上這套衣裳也就罷了,小綠對著臉色不好的阿福我左看右看前看後看,居然去拿來一整套女人家用的胭脂水粉,大有全部抹在阿福我臉上的架勢……
是可忍孰不可忍!阿福我終於大吼一聲抓狂的掃地出門--憤怒使得速度達到極限,用了超過一匹布料的厚重衣裳帶起陣陣狂風,捲得灰土與落葉垃圾一起飛揚。
臉色蒼白、發青還是發黑都是阿福我自個的事,要阿福我去用胭脂水粉改善膚色,沒門!
94
今日一早,皇宮裡便人聲鼎沸、人頭攢動。本來在皇宮裡,是不准大聲喧嘩的,但今天不一樣,因為皇上宣佈解除一切禁令。
要是連宴會都輕聲細語的,誰還能玩得盡興不是?
這次宴會邀請了京城裡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員以及家財萬貫的商人們。雖然皇宮大宴還要許久才開始,但難得有機會能進皇宮,誰會傻到真的準時才來呢?在這樣遍地都是掌握實權的人面前耍大牌,不是找死是什麼?更何況,單單會錯失與許多手裡捏著實權的達官貴人們交往的機會,或者錯失打聽皇上出巡的內幕,就會讓人捶胸頓足不已了。
難怪一大早的,老爺就挖我一起起床。從來沒見過會賴床的老爺這麼勤快過。到了路上,才知道老爺的苦心--天色還這麼早,就見轎子一頂接一頂的往皇宮趕去,要是再晚一點過來,估計會被無數的轎子淹沒在路上……不就是去吃吃喝喝嘛,怎麼一個一個都是八抬大轎,還前呼後擁的。欺負阿福我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進了皇宮,沒有先去後花園,而是轉身去了皇后的鳳儀殿。
這麼一大早的,老爺想幹嘛?懂不懂什麼叫避嫌啊?
一邊嘀嘀咕咕,一邊仍舊饒有興趣的跟著去看熱鬧。阿福我可不要一個人孤零零的被丟在後花園的狼群裡!
皇后耶!能讓皇上咬牙切齒失魂落魄全身發癢無可奈何--以上形容詞來自於老爺--的人,怎麼可以不去看看呢?
靜悄悄的進了鳳儀殿,居然連把守的侍衛都沒有。這可讓阿福我大開眼界。哪有皇后住的地方沒有人守著的?據說連冷宮都有幾個侍衛在呢!
一進門,冷艷的宮裝美女端坐在紅木椅上,身後墊著一隻背靠,手裡抱著銀灰色的小貂,好似正在等著客人到來。見老爺跟我進來,臉上一點驚訝的神色都沒有。
不會又是一個武林高手吧?那冷冰冰的臉,跟鬼嘯有得一拼!
自顧自拉著我坐下,跟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
「皇后嫂子,聽說您最近身體欠安,小弟我今日特來拜會,不知嫂子身體好一些了沒有?」老爺文縐縐的問候,害得我身上雞皮疙瘩忍不住掉了一地。
「身體欠安?」皇后慵懶的語調跟冷冰冰的表情一點都搭不起來。「誰說我身體欠安的?只不過牙齒癢、手癢、腳癢、知道有人皮癢而已。」
……這不是生病是什麼?牙齒癢是牙病,身體癢是皮膚病。
「哦?哪位這麼大膽,讓皇后娘娘全身發癢?」連阿福我都能聽出來皇后娘娘說的是皇上,老爺卻這樣故作不知的問,眼裡滿滿的笑意。「我今日特地帶了一件禮物來,不知道皇后嫂子喜不喜歡。」
「禮物?」皇后娘娘慵懶的說。「什麼禮物?你知道一般的東西可入不了我的眼睛。」
阿福我也懷疑的看向老爺。
老爺有帶禮物過來嗎?我怎麼不知道?
老爺一臉神秘,拿扇子遮住鼻子嘴巴。這副欠扁的表情--阿福我一看就知道是在偷笑!
於是我也開始牙齒癢了起來。
礙於身在皇宮,又不知道皇后的性子,阿福我決定在別人面前還是得給老爺面子,終於勉強忍住咬人的慾望。老爺一點都沒有危機感,慢條斯理的從袖子裡掏來掏去,掏了半天,終於掏出來兩個小瓶子……
瓶子……沒見過。確實沒見過。
可是……兩個瓶子……
腦海裡不知不覺的浮現出上次老爺跟鴇媽媽嘀嘀咕咕的樣子……
不會是那個東西吧?
「這是什麼?」皇后娘娘好奇的問。
表情還是冷冰冰的。但是情緒可以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來。
老爺微微一笑,滿心滿眼的壞心眼。
「皇后嫂子不是說有人皮癢嗎?這個東西可以治皮癢之症哦!」微微勾著嘴角,「只要倒兩滴進去……不管看見誰,都能熱情如火……」
果然是那個……阿福我直覺真的太靈敏了……
「春藥。」皇后娘娘做出準確的定義。卻見老爺扇子唰的收起來,左右搖晃兩下。
「這可不是普通的春藥。」賣了下關子,老爺繼續說。「如果嫂子看皇兄不順眼,給他茶水裡放上兩滴,然後叫幾個侍衛進來……」
天哪……
阿福我摀住臉。老爺居然想這樣暗算皇上?
皇后娘娘會生氣吧?
偷偷看向皇后娘娘--卻正好看見她眼睛裡迅速閃過的一抹光亮!
「你是說……」皇后娘娘拉長尾音,看向老爺。
老爺點點頭,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很確定的回答:「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一直冰冷著臉的皇后娘娘微微笑開,冷艷的臉突然盛開聖潔的光芒,很高興的說:「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無法理解。
仍舊無法理解。
還是無法理解。
這是什麼皇后跟什麼王爺啊?居然想要這樣暗算皇上?
皇上還真是可憐……
天哪,那皇后娘娘要是一個不開心,皇上豈不是……
摀住臉,腦袋裡一片混亂。剛才的事情,讓我純潔的腦袋短路了,一時間忘了今天是來參加宴會的。也忘記了打算找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躲起來的計劃。
渾渾噩噩的想起來,方才告辭的時候,老爺好像有順便問了一下太上皇的事情,皇后娘娘卻說沒聽到太上皇回京的事情。那廚癡跟鬼嘯哪裡去了?失蹤了?
「啊--!」忍不住大吼一聲。腦袋打結的滋味真不舒服。吼了一聲終於感覺好了很多。
不想了。關我什麼事情?有熱鬧就看熱鬧,沒得看就拉倒。皇后娘娘想怎樣就怎樣,皇上愛怎麼可憐怎麼可憐,隨便他們吧!
……其實想不隨便他們也不可能。阿福我區區一個超級小人物,又有什麼辦法呢不是?
想通了,輕鬆的跟著老爺走--
咦?什麼時候停下來了?老爺不是一直都牽著我從雨花石小路上轉來轉去的嗎?
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抬起頭,最先印入眼簾的是老爺那張為了忍住笑而變形的俊臉。
不是老爺。還是覺得很不對勁……環視了一圈,發現杵在當場的無數木樁……還有老爺突然發現了什麼,慢慢凍死人的眼神……
拉著老爺找個角落躲起來。不然老爺要發飆了。
不就是大吼了一聲罷了,至於呆成這樣嗎?鄉巴佬!沒見過世面!區區阿福大吼就呆掉了一大片!呆也就呆了,還流口水!
噁心的感覺揮之不去,忍不住拖過來老爺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
壞心的老爺,到後花園了居然也不通知一聲!居然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阿福我出醜!
看到有人流口水了吧?哼!老天爺還是公平的,報應立刻就來了吧?